八喜电子书 > 经管其他电子书 > 读通鉴论-清-王夫之 >

第58部分

读通鉴论-清-王夫之-第58部分

小说: 读通鉴论-清-王夫之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二七〗
    贺琛上书论事,其他亦平平耳,最要者,听百司莫不奏事,使斗筲诡进,坏大体以窃威福,此亡国败家必然之券也。妄言干进者,大端有二:一则毛举小务之兴革也,一则鉤索臣下之纤过也。若此者,名为利国,而实以病国;名为利民,而实以病民;害莫烈焉。
    法虽善,久而必有罅漏矣,就其罅漏而弥缝之,仍一备善之法也。即听其罅漏,而失者小,全者大,于国民未伤也。妄言者,指其罅漏以讥成法,则必灭裂成法而大反之,歆之以斯须之小利,亦洋洋乎其可听矣。不知百弊乘之,蠹国殃民而坏风俗,此流毒于天下而失民心之券也。贤者之周旋视履而无过者亦鲜矣,刚柔之偏倚,博大谨严之异志,皆有过也。贪廉之分,判于云泥,似必不相涉矣,而欲求介士之纤微,则非夷、惠之清和,必有可求之瑕璺。君天下者,因其材,养其耻,劝进于善,固有所覆盖而不章,以全国体、存士节,非不审也。乃小人日伺其隙,而纠之于细微,言之者亦凿凿矣,士且侧足求全而不逸于罪罟,则人且涂饰细行以免咎,曲徇宵小以求容,而锲刻之怨,独归于上,此流毒于荐绅而失士心之券也。民心离,士心不附,上有余怨,下有溢怒,国家必随之以倾。
    故非舜之智,不能取善于耕徒钓侣也;非孔子之圣,不能择善于同行之三人也。是以垂纩塞耳,垂旒蔽目,心持天下之大公,外杜辩言之邪径,然后润色先型,甄别士品,民安于野,吏劝于廷。至治之臻,岂其察小辨微之琐琐者哉!周德长而秦祚短,非千秋之永鉴与?武帝不纳琛之格言,而为之辞曰:“专听生奸,独任成乱。乃二世之委赵高,元后之付王莽。”抑岂知秦法密而后赵高得志,王莽秉国,颂功德者皆疏贱之吏民邪?琛言未冷,梁社旋亡,图存保国者,尚以察察为戒哉!
    〖二八〗
    神智乘血气以盛衰,则自少而壮,自壮而老,凡三变而易其恒。贞于性者正,裕于学者正,则藏之密,植之固,而血气自盛,智不为荡;血气自衰,智不为耗;卫武公之所以为睿圣也。
    梁武帝之初,可谓智矣。裴叔业要之北奔,则知群小之害不及远;萧颖胄欲请救于魏,则知示弱戎狄之非策;萧渊藻诬邓元起之反,则料其为诬;敕曹景宗下韦睿,则知师和必克。任将有功,图功有成,虽非宋武之习兵而制胜,而其筹得丧也,坚定而无回惑,于事几亦孔晰矣。至其受侯景之降,居之内地,萧介危言而不听;未几,听高澄之绐,许以执景,傅岐苦谏而不从;旋以景为腹心,旋以景为寇雠,旋推诚而信非所信,旋背约而徒启其疑,茫乎如舟行雾中而不知所届,截然与昔之审势度情者,明暗杳不相及;盖帝于时年已八十有五矣,血气衰而智亦为之槁也。
    智者,非血气之有形者也,年愈迈,阅历愈深,情之顺逆,势之安危,尤轻车熟路之易为驰也,而帝奚以然也?其智资于巧以乘时变,而非德之慧,易为涸也。且其中岁以后,薰染于浮屠之习,荡其思虑。夫浮屠既已违于事理矣,而浮慧之流,溢为机变,无执也,可无恒也;无碍也,可无不为也;恍惚而变迁,以浪掷其宗社人民而无所顾恤,斯岂徒朱异、谢举之荧之哉?抑非老至耄及之神智衰损之为也,神不宅形,而熟虑却顾之心思,荡散而不为内主矣。夫君子立本于仁义,而充之以学,年虽迈,死则死矣,智岂与之俱亡哉?
    〖二九〗
    父子兄弟之恩,至于武帝之子孙而绝灭无余矣。唯萧综凶忍而疑于东昏之子,其他皆非蠭目豺声如商臣,帝亦未有蔡景之慝,所以然者,岂非慈过而伤慈之致哉?正德之逆也,见帝而泣;萧纶之悖也,语萧确而亦泣。绎也、范也、誉也、詧也,虽无致死以救君父之心,而皆援戈以起。然而迁延坐视,内自相图,骨肉相吞,置帝之困饿幽辱而不相顾也。且其人非无智可谋,无勇可鼓;而大器之笃孝以安死,方等之忘身而自靖,咸有古烈士之风焉。叙之以礼,诲之以道,约之以法,掖之以善,皆王室之辅也;抑岂若晋惠之愚、刘劭之凶,不可革易也乎?慈而无节,宠而无等,尚妇寺之仁,施禽犊之爱,望恩无已,则挟怨益深,诸子之恶,非武帝陷之,而岂其不仁至此哉?
    而不但此也,人主之废教于子者,类皆纵之于淫声美色狗马驰逐之中。而帝身既不然,教且不尔,是以诸子皆有文章名理之誉,而固多智数。然而所习而读者,宫体之淫词;所研诸虑者,浮屠之邪说;二者似无损于忠孝之大节,而固不然也。子不云巧言鲜仁?则言巧而仁忘,仁忘而恩绝矣。若浮屠者,以缘生为种性,自来自去于分段生死之中,父母者,贪欲痴爱之障也,以众生平等视之,见其危亡,悲愍而已,过此又奚容捐自有之生缘以殉其难乎?二者中于人心,则虽禽呴鱼沫,相合以相亲;而相离以相叛,不保之于势穷力蹙之日矣。然则谓帝慈之已过者,非果慈也,视其子无殊于虎,以大慈普摄投身饲之而已。其学不仁,其教无父,虽得天下,不能一旦居,岂有爽与?
 
    ◎简文帝
    〖一〗
    至治之世无请托,至乱之世无请托,故嘱托之禁,虽设于律而不严,以其非本治也。汉灵帝立三互之法,高洋赏房超棓杀赵道德请托之使,命守宰设棓以捶杀属请之使,盖其时请托公行,狱讼大乱,有激而然也。
    至乱之世,守宰专利于己,恶民之行赂属请而不存贿于己,则假秉公守法以总货贿于一门。上既为之严禁矣,虽致怨于人,而可弗惧,无有敢挢举其污者也。刘季陵不与公府之事,而陈蕃诮之,季陵正也,蕃非正也。然蕃且有辞于李陵矣,其时请托盛行,而季陵孤也。至治之世,在官有养廉之典,退居有尸祝之尊,贤士大夫亦何忍以身纳于垢浊。而乱世不能也。于是而擅利淫刑之守,亢厉以为能,请托绝而贿赂益滥,况乎绝其所绝而不能绝其所不绝者哉?任守宰而重其廉隅,教行而俗美,请托不足禁也。禁之而民之枉也益甚,灵帝之世是也。若高洋乐杀人以逞威,又无足论已。
    〖二〗
    唐之府兵,言军制者竞称其善,盖始于元魏大统十六年宇文泰创为之。其后籍民之有才力者为兵,免其身租、庸、调,而关中之疆,卒以东吞高民,南并江陵。隋、唐因之,至天宝而始改。人胥曰府兵改而边将骄,故安、史乱,河北终不能平,而唐讫以亡。而不知其不然也。府兵不成乎其为兵,而徒以厉民,彍骑虽改,而莫能尽革其弊,唐乃无兵而倚于边将。安、史之乱,府兵致之也,岂府兵不改而安、史不乱,安、史乱而府兵能荡平之也哉?
    三代寓兵于农,封建之天下相承然也。周之初,封建亦替矣,然其存者犹千八百国也,外无匈奴、突厥、契丹之侵偪,兄弟甥舅之国,以贪愤相攻而各相防尔。然忿忮一逞,则各驱其负耒之愿民以蹀血于郊原。悲夫!三代之季,民之瘅以死者,非但今之比也。禹、汤、文、武之至仁,仅能约之以礼而禁其暴乱,而卒无如此簟┟褚运乐吆我玻∩瞎畔喑兄丫靡樱叶ネ跎莆ǎ猿嫡蕉灰酝秸剑繁颊顿澹还耍拭裰酪膊换H欢┟穹轿窀!⒈8咀樱岁∑涮锫疲济谠埃欢掀浯冀髦迹嘞坝诰汉罚或踔瑺~乱之,民之憔悴,亦大可伤矣!至于战国,一战而斩首者至数十万,岂乐为兵者哉?皆南亩之农夫,欲免而不得者也。汉一天下,分兵民为两途,而寓兵于农之害乃息。俗儒端居占毕而谈军政者,复欲踵而行之,其不仁亦惨矣哉!身幸为士,脱耒耜之劳,不耕而食农人之食,更欲驱之于白刃之下,有人心者,宜于此焉变矣。
    宇文泰之为此也,则有说也。据关中一隅之区,欲井天下,乃兴师以伐高洋,不战而退,岂畏洋哉?自顾寡弱而心早寒也。南自雒、陕,西自平阳,北极幽、蓟,东渐青、兗,皆洋之有,众寡之形,相去远矣。且梁氏方乱,抑欲起而乘之以吞襄、郢,而北尚不支,势不足以南及。虽前乎此者,屡以寡而胜众,而内顾终以自危。故其所用者,仍恃其旧所习用之兵,而特欲多其数以张大其势。且关中北拥灵、夏,西暨河、湟,南有武都、仇池、羌、氏之地,虽耕凿之甿,皆习战,使充行伍,力是而情非不甘,泰可用权宜以规一时之利,未尽失也。若夫四海一,战争休,为固本保邦之永计,建威以销夷狄盗贼之萌,则用武用文,刚柔异质,农出粟以养兵,兵用命以卫农,固分途而各靖。乃欲举天下之民,旦稼穑而夕戈矛,其始也,愚民贪免赋免役之利,蹶起而受命;迨其后一著于籍,欲脱而不能。故唐之府兵业更为彍骑矣,乃读杜甫石壕、三别之诗,流离之老妇,宛转于缧絏;垂死之病夫,负戈而道仆;民日蹙而兵日窳,徒死其民。而救如线之宗社者,朔方边卒、回纥援兵也。然则所谓府兵者,无益于国而徒以殃民审矣。
    不能反三代封建之制,幸而脱三代交争之苦,农可安农,兵可安兵,天别之以材,人别之以习,宰制天下者,因时而利用,国本坚而民生遂,自有道矣。占毕小儒,称说寓兵于农而弗绝,其愚以祸天下,亦至此哉,农之不可兵也,厉农而祗以弱其国也;兵之不可农也,弱兵而祗以芜其土也。故卫所兴屯之法,销天下之兵而中国弱,以坐授洪图于异域,所繇来久矣。且所谓屯田者,卤莽灭裂,化肥壤为硗土,天下皆是也,可弗为永鉴乎!
    〖三〗
    魏、晋以降,廉耻丧而忠孝泯。夫岂无慷慨之士,气堪一奋者哉?无以自持,而因无以自继,则虽奋而终馁也。持其廉耻以养其忠孝于不衰者,自归诸从容蹈义之君子,非慷慨之能也。于梁之亡而得二君子焉,太子大器及吴兴太守张嵊是已。
    吴兴兵力寡弱,而嵊不闲于军旅,然矫举自奋,以弱抗疆,岂不足以自暴其忠哉?既无畏死之心,自可与贼争一旦之命,而嵊不为也;虑夫为之而不继,则气挫而志以摇也。徼幸于佹胜佹败之闲,神无定守而不能保其必死之心;知死矣,知死之外无所容心矣,整服安坐,待执而捐生已矣,此嵊之所守也。
    侯景之不能容简文与太子明矣,太子可去而不去,不忍离其父也。于景之党未尝屈意,而曰:“若必见杀,虽百拜无益也。”神色怡然,及于难而不改其度。死生其命也,忠孝其性也,端凝尊重其道也。既知必死,则崛起于中,若献帝衣带之诏,高贵乡公援戈之举,夫岂不可?而太子不为也。既不欲为,则养晦以冀免于凶逆以俟外援,亦一道也,而太子抑不为也。臣子之道,居身之节,若是焉止矣,过此则乱矣。不欲自乱以丧己,犹张嵊也,此太子之守也。
    二子之守,君子之守也,乐天者也,安土者也,俟命者也,求诸己而不愿乎外者也。呜呼!使太子早正乎位,而得若嵊者以为之辅,朱异何能惑之,侯景何能欺之,高澄何能绐之。而武帝耄以荒,简文弱而忌,同姓诸侯叛君亲而戕骨肉,太子拥储贰之虚名,张嵊守贫弱之僻郡,居无可为之地,虽有可君可相之道而无能为也,天亡梁也。
    无能为,则不丧己而永为君子焉已耳。君子者,知之审而居之安也。生死也,成败也,居之安者所不为时势乱也。不乱,而后可以安死;可以安死,而后可以贵生;贵生,而后可以善其败;善其败,而后可以图其成。故晋明帝可以折王敦,谢安可以制桓温,气先定、神先凝也。太子未履晋明之位,张嵊不秉谢安之权,而梁亡必矣。下此则武陵、湘东、邵陵而已矣,柳仲礼、韦粲而已矣,虽矫举以兴,徒速其亡,而何裨焉?国无君子,则无以立,信夫

    ◎元帝
    〖一〗
    元帝忌岳阳王詧而欲灭之,遂失襄阳,襄阳失而江陵之亡可俟矣。及武陵王纪称帝于成都,复请于宇文泰使袭纪,而成都又入于周,则江陵未有不亡者。非宇文能取之,皆自亡也。蜀亡,江陵陷,襄阳北折而为宇文之先驱,江左之能延数十年者,幸也。高齐未灭,关中之势未固,宇文之篡未成,故犹幸而存也。夫地利非有为者之所恃,固已,曹操据兗州四战之地而制群雄,李势、谯纵据蜀而江东不为动摇。虽然,得地利而人不和,地未可恃;人不和以内溃,未有能保其地利者;失地之利,而后其亡也必也。故非英雄特起,视天下无不可为者,则地利亦其所必争。梁元残忍忿戾,捐地利以授人,而卒以自灭,其明验矣。
    梁之不和以内溃,非武陵、岳阳之罪也,元帝一起而即杀其弟慥矣,杀其兄之子誉矣,袭其兄纶矣,杀其从孙栋矣;武陵遣子圆照入援,听其节度,而阻之于白帝;圆正合众以受署,而囚之岳阳,起兵而尽力以攻之;舍侯景之大雠,而亟戕其骨肉,皆帝挟至不仁之情以激之使不相下也。呜呼!帝即不念一本之爱而安忍无亲,抑思夫二王者,一处襄阳,一处成都,为江陵生死之所自操者乎?故不仁者,未有能保其地利者也。一念之乖,而上流失、咽吭夺,困孤城以自毙,举刘弘、陶侃以来经营百年之要地委之鲜卑,亦憯矣哉!江东四易主而不亡,刘子业、萧宝卷之凶顽,犹知地之不可弃,而帝弃之如赘疣。至不仁之人,至于弃地利而极矣,不恤己之死亡,而奚有于兄弟邪?
    〖二〗
    江陵陷,元帝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或问之,答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未有不恶其不悔不仁而归咎于读书者,曰书何负于帝哉?此非知读书者之言也。帝之自取灭亡,非读书之故,而抑未尝非读书之故也。取帝之所撰著而观之,搜索骈丽、攒集影迹、以夸博记者,非破万卷而不能。于其时也,君父悬命于逆贼,宗社垂丝于割裂,而晨览夕披,疲役于此,义不能振,机不能乘,则与六博投琼、耽酒渔色也,又何以异哉?夫人心一有所倚,则圣贤之训典,足以锢志气于寻行数墨之中;得纤曲而忘大义,迷影迹而失微言,且为大惑之资也。况百家小道、取青妃白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