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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许知远的青春自述 那些忧伤的年轻人-第15部分

小说: 许知远的青春自述 那些忧伤的年轻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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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报》的广告版,花花绿绿,包罗万象,却没有一点思想的价值。
  北大似乎已经没有了思想,北大人也不需要思想了。但即使是这样,我们的广告版三角地也时常处于紧张状况。这是一幅常见的画面:
  人物:一个满脸书生气的学生,
  两个满脸剽悍之气的穿着蓝色制服打扮的人。
  对话:
  制服:哎,你干吗呢,乱贴什么呢?
  学生:卖呼机的广告。
  制服:你是北大的学生吗?
  学生:是啊
  制服:有证吗?
  …………
  那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在三角地前反复徘徊着,他们的制服在阳光下笔挺而刺眼。
  当然,我也曾经看到一些令我高兴的东西。那是一个青年教师写的一篇激动人心的《北大,魂兮归来》的文章,不知被哪个有良知的人张贴到了三角地,那么长的文章和那么小的字体却引来了那么多人的眼睛,那种景象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我想已经很久没有人在三角地为一个问题而思考了,三角地也很久没有这种思想了吧。
  昙花一现的美丽往往是惊人的,我现在还在怀念。最近的三角地流行的是关于规范海报张贴标准的给校长的公开信,那个据说是环境保护的协会认为北大的广告张贴太乱,建议统一管理。我开始为北大叹气,竟有人建议自我阉割,他的勇气令我叹服:北大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规范,而是开放的环境去发展。一所大学的学生自由发展是大学成功的关键所在,只有当思想自由地发展撞击之时才能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燕园的记忆(5)
  图书馆
  我不知道有多少北大人是因为这座四层楼里那些一架又一架落满岁月与历史灰尘的黑色的书籍来到北大的。那么多留着黑色头发的充满年轻的脸孔在据说有450万册之巨的图书中逡巡,寻找他们渴望的知识、奇遇、兴奋、浪漫、未来和欢乐……在这里他们试图回望昨天,描述今天,憧憬明天……而这些书籍又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中国知识界的中坚力量。,
  北大图书馆还是这座校园的“自由精神”的典型象征。真正的知识不是由教授讲解出来的,而是自己摸索寻找出来的,北大的教授鼓励学生去那些书堆里乱闯乱看,因为这样“或许能够撞出一些门道来”。因此,那些讨厌课堂里冰冷的板凳的人在这里寻到了绝好的归宿。多少的北大学子满怀深情地回味过图书馆给他带来的欢乐和帮助,从《北大往事》里那些对于图书馆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的文字里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北大的自由精神。
  图书馆越来越大了,李嘉诚的一千万美元的捐助使她成为亚洲第一大学图书馆,藏书超过七百万册。来图书馆学习的人越来越多了,占座成为图书馆里又一大景观。
  每天清晨,在门还没有开之前,那些好学的北大学子就匆匆忙忙地集结在图书馆前,那些洗过的和没洗过的不同的脸孔交错在一起,相同的是脸上急切和没有睡醒的表情,他们的手里拿的是书、饭盒或者是半个啃得惨不忍睹的面包。这时候负责开门的门卫的表情是如此的镇定和冷酷,他们麻木而有些嘲讽地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开门的时间终于到了,当门被拉开的时候,那些平日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学子们在学习欲望的驱动下就暴露出他们的内在的原始冲动力。他们拥挤着、奔跑着向前,攒动的人头伴随着拥挤的呼喊向图书馆内的自习室涌去。
  我想那种场面一定比西进运动更壮观,除了马车,他们具备了一切的激情与力量。那些先到达室内的人就用他的书包或者饭盒,或者什么随身的东西占据一个座位,像标竿一样宣称此处是我的领地。随后他们就将在这块领地内开始他们一天的学习。图书馆里有厕所,有饮料机,夏天有电扇,出门不远是学四食堂,周围有陌生的漂亮男生和女生,这里具备了一切生活和精神的必需品。他们经常是一坐就是一整天,在这里读书睡觉谈恋爱,而事实上,图书馆里发生的恋情比哪里都频繁,那些不断传来传去的纸条上写满了青春的躁动和热情……这种场面在图书馆里每天周而复始地上演着,它构成了图书馆另一个有趣的图像。
  图书馆终于可以上网了,这座古老得甚至带有一点陈旧的图书馆和世界连接到一起了。在这里你可以查询到世界科技最尖端的信息,你可以随时找到《科学》杂志上的最新文章,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关于美国和加拿大的留学消息……充满了初生的生命力的因特网为图书馆带来了一点新鲜的冲击。
  外文、港台期刊阅览室,理科、文科期刊阅览室,文学借阅室,这些都让北大学子兴奋不已、流连忘返。这里构成了一个独立的精神世界,我们可以让自己沉浸于历史与世隔绝,也可以让自己联结世界沟通未来,我们的精神在这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丰富,在这里我们试图为自己寻到一处精神的归宿。
  录像厅的原版电影,这是图书馆里最吸引人的去处。404的录像厅里总是坐满了人,那些来自异国的文化情调让我们痴迷。好莱坞的经典场面、法国的新浪潮,还有那些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俊男靓女们,他们是多么有趣。我记得,我在这里看到了一生中最震撼的电影《死亡诗社》,电影中对于教育制度的有力抨击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了,我的血管里始终有奔腾不息的激动。那么多人都笼罩在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里,我们的心灵深处在不断接受着这种撞击……这里单间录像可以寻找自己偏爱的电影,每个单间有两个座位,似乎专为那些情侣和即将成为情侣或者幻想变成情侣的人而设置。北大人对于约会的场所似乎缺乏足够的了解,所以我不断地看到男孩子们邀请异性去看单间录像,而且以一种很堂皇的理由“练习英语听力”。据说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是很容易产生亲近感的。 
                  燕园的记忆(6)
  柿子林
  在物理意义上它永远地在北大消失了,现在它的上面是尘土飞扬和机器的轰鸣声。但是,我们无法抹去它在北大历史上的痕迹。
  它是过去的大讲堂前面的一片空地,上面间隔地栽上了柿子树,因此叫出了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它一点也没有体现出北大人的睿智,可是这里确实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它是北大最风云的地带三角地旁的惟一一块空地,因此它是北大的中心活动场所。历史上的柿子林是以书市和集会出名的。
  买书是北大人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买便宜书是所有北大人的心声。柿子林里就会有没完没了的降价书市,没完没了地掏走我们本来就单薄的钱包里寥寥可数的一点点钞票。可是,偏偏我们对于它是如此乐此不疲。
  记忆中的柿子林的书市是简单而热闹的。那些书店随随便便地用几条包装绳拉在柿子树间,就拦成了一块自己的空间,然后把那些书就随便摆在地上。那时候逛书市是极有意思的,从一条绳子下穿过,随意地捡起一本书,爱不释手,再拿起一本,怎忍舍弃,于是挑来拣去,这些书都那么对我的胃口,而且都那么便宜,于是一便宜就便宜出半个月的饭票。这是那时候柿子林常见的场景:衣着朴素的年轻面孔上架着一副眼镜,他的手里是那么厚厚的一摞书,脸上洋溢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向上的精神。据说在尼采热的时候,柿子林有过一天卖出两千本的尼采文集的记录……那时候的柿子林一定满是疯子,那些可爱的疯子。
  柿子林也常有卖书的学生,那些旧书被良性循环至下一个年级。还有那些自制的刊物和书籍,80年代轰动一时的未名湖丛书就是从柿子林中的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流传开来的。在那个热闹的时代,那些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学生刊物满载着青年人的青春激情和理想,它们是北大最激动人心的活力。我甚至可以想像出那些坐在三轮车上或者席地而坐的年轻学子们高声叫卖的情景,那肯定是装出的老练里带着羞涩的。
  偶尔,柿子林还会有跳蚤市场。那些在生活中被淘汰的东西被废物利用。高年级的女生边擦着眼镜边把那些不再流行的裙子转让给满脸稚气的新生们。拍、剃须刀、牛仔裤、运动鞋、录音机,甚至洗面奶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广阔的市场……关于资本的流动性,北大人有相当的了解。
  在某一年,这里甚至举办了LEE…COOPER的专卖活动。那间不大的棚子外挤满了人群,那蜿婉蜒蜒的队伍甚至延伸到三角地的北大书屋。以摒弃商业著称的北大怀着极大的兴趣接受了这次纯商业的操作,因为一百元一件的世界名牌实在具有不可抵制的诱惑力。这个时代是无须拒绝商业化的,尽管有人认为那是柿子林和北大的最大的屈辱。可是,毕竟柿子是不能生长于真空之中的……
  从前的柿子林还是一个集会的场所,这个黄金地带吸引了很多年轻的演讲家们在这里动情地表达他们丰富的情感,那时候还有很多人愿意聆听,很多人愿意坐在地上看着那些热血青年慷慨激昂,然后会有掌声,嘘声和谩骂声,充满了躁动……而且有很多次著名的活动是源于此地,或者从这里出发的……
  大讲堂没有拆的时候,傍晚的柿子林里是一片又一片的自行车,大家进去看演出或者电影了。有几次自习归来看到那一排排自行车在黄晕的灯光下零乱的样子,我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受。等到电影散场的时候,拥挤而出的学子挤满了柿子林,他们激动的谈论和口哨声,还有自行车的铃声让这块地方充满了动感的生命力。那时候天空还没有污染成现在这个样子,月光还算皎洁,那一棵棵的树在夜晚竟是如此美丽。我慢慢地看着他们离去,看着柿子林由喧嚣转向寂寞,这整个过程让我的心一直浸泡在类似月光的柔和之中。
  秋天的柿子林里熟透掉落的烂柿子,散发出成熟的香气和腐烂的怪味,这也是我一直怀念的味道,这两种奇妙地混合到一起的特别的味道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现在这些香气只能永久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了,在我偶尔打开记忆的时候,它的香气就又让我沉醉。 
                  燕园的记忆(7)
  塞万提斯像
  这位瘦瘦的欧洲人,身着中世纪的有着类似今天少女裙摆的服装,挎着一把不长的剑步履艰难地来到北大。他的神态依旧坚强,他的目光依旧望着远方,但是他的铜身已经布满灰尘,他的长剑已经折断,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与北大那么相投的气味,这种味道带有明显的不合时宜地发霉的感觉。
  这是西班牙的马德里市送给北大的礼物:塞万提斯铜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选择了这个一生受了无数坎坷,历经磨难之后终成大器的人作为礼物。在勺园边的草坪上的偏僻角落里,这座铜像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满脸的惆怅和没有依靠,浑身充满孤独和失落……夏天来临的时候,草坪上坐满了青春的人,他们歌唱与大笑,可是他们的欢乐和音乐声似乎也没有感染他,他依旧是那么的冷酷,依旧是那么落寞,依旧保持那样的姿势,衣服上面落满岁月的灰尘。
  透过这座寂寞的铜像,我总是能够看到那个骑着匹劣马,手舞长矛,满脸雄心壮志的堂吉诃德先生兴冲冲地奔向风车的样子,然后就是惨痛的失败。可是面对伤痛,他却根本没有任何畏缩的痕迹,在短暂的痛苦过后,他依旧是那么兴高采烈,依旧充满自信地向那些风车冲杀。这个失落的骑士,这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这个伟大的不合时宜的人,总是让我联想到这座著名的校园。一个世纪以来,这座人类历史上罕见的校园用她的勇气,用她的理想一次次地试图向那些破败的风车冲过去,一次次地遍体鳞伤,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畏惧过,也从来没有顾影自怜过,她只是在一次次地行动,一次次地冲杀,然后又一次次地受伤……她的理想在这个具有坚固传统的民族里一次次地碰壁,一次次地被那些庸俗的人嘲笑,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学会放弃。或许这一次次不停的行动,和在骨子里奔涌不息的理想主义的血液才是北大给予中国最宝贵的财富。
  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是最孤独的人,这是易卜生的不朽名言。这句话在北大曾经是如此地风行。这座铜像在那里孤独地站立着,北大也在那里孤独地站立着,他们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就是坚定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在观察、评判这个世界,然后勇敢用自己的努力去纠正这个世界的偏差。世界上最伟大的戏剧往往都是悲剧,所以堂吉诃德可以不朽,所以北大精神可以不朽。当岁月洗去那些随波逐流的庸俗,这些人类最精纯的品质就会发出她本来的光辉来的。
  有几次在夜晚路过这座铜像时,我的心里竟生出几许寒意。在远远的昏暗的路灯射过的一点点光拌着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一股凄凉悲壮的味道。塞万提斯像不远处是三·一八惨案的纪念碑,这又是一次堂吉诃德式努力的明证,那些当年和我们一样年轻的人就迎着那些刺刀和枪口尢畏地冲杀,有力却无用地呐喊。在夜晚,这里明显透出一股诡秘和阴森之感。这种感觉隐隐地撞击我的心,让我产生了莫名的敬畏……
  可惜堂吉诃德式的精神似乎离我们这个时代越来越遥远了,更多充满了稚气的大一新生不理解地看着这座铜像,甚至有很多人在这里读了几年书,却不知道这座铜像是谁,他们每天漠然地从这里经过。北大人也越来越忽视这种浓重的理想主义色彩,他们恐惧不合时宜,他们急于让自己和这个社会接轨,而不是改变这个社会。“风车似乎实在过于强大了,所以我们还是放弃努力吧……”这是我听到的最令人心痛的话,有些记忆真的可以忘却吗?
  于是,我常常觉得,那个欧洲人的铜像不应该放在那么偏僻的位置,他应该立于北大的中心位置,他是北大真正的同志和知音,我希望所有的北大人都能够理解这一点。我还希望那座铜像永远矗立着,但我不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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