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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磅、盎司和肉-第2部分

小说: 磅、盎司和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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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兄弟,你可不能走!
  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中年无须男子付了四块钱给卖塑料制品的小摊贩,买一种圆形的白色的塑料案板,但是匆忙中他忘了拿货就走了,等他回过头来跟小摊贩讨时,小摊贩却拒不认账。中年无须男子双臂合围,用他那一身抖动的肥膘将我牢牢地困住,把我死活拉到那个小地摊前,要我为他作个证,他确实付了他妈的四元钱。我扭过头去不安地看了一眼女友在人群中穿梭的背影。那个小摊贩除了卖塑料制品外,还卖少量的不锈钢厨房用具,锅铲、漏勺和菜刀。任凭中年无须男子怎么喊,他也不搭理,只是埋头反复调整那几把菜刀的位置。
  我脑袋里乱得很,确实不记得这个中年无须男子当时是不是付了钱。可能我开始就没有十分留意他的动作,现在怎么为他作证呢?我把我的意见小声地告诉了他。
  谁知中年无须男子顿时叫了起来,不可能!你一定记得的!因为我的动作非常扎眼,我摸出了四个钢蹦,一枚一枚地扔给他,像这样!像这样!我只能发懵了。
  中年无须男子为了唤起我的记忆,把停在一边的自行车推了过来,推到了小摊前。
  他右手扶住车龙头,左手象征性地伸进裤兜里摸了一把,然后就一次一次地模拟扔钱的动作。小摊贩不屑地笑了一下,也学着中年无须男子的样子,向我这边一次一次地模拟扔钱的动作。围观的人们一定会以为,是中年无须男子把个什么东西扔给了小摊贩,而后者又把这个东西扔给了我。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们顺着这串动作的指向最终把目光集中到我的身上。而我不时地扭头,密切关注着我那位拎着八两一钱精肉的女友已经走到哪了。
  回忆起什么没有?
  什么?
  中年无须男子急得直跺脚,但是很快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更为专注地“扔”,只是放慢了速度和频率。我对他说,很抱歉,我得走了,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中年无须男子闻言“唬啦”一下把自行车整个横在了我面前。他愤愤不平地嚷嚷道,告诉你,这件事你脱不了于系的,要不是你帮助那个死老太和我闹,事情也不会发生!
  你要么帮助我把四块钱要回来,要么掏四块钱给我,两条路你自己选!我扭头踮起脚尖向前眺望了一番,发现我的女友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她整个人连同那八两一钱精肉已缩成了一个就要看不见的点。我必须作出选择了。我抬起右脚踹在自行车座下面的大杠上。自行车连同那个倒霉的中年无须男子一起轰然倒地。我从容不迫地从他头上跨了过去,迈开大步去追我的女友。等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我也只是让女友的背影变得大了一点,像两分硬币大。我想把她变成五分硬币那么大。我小跑起来,付出了相当大的气力,终于如愿以偿。但是稍一松懈,她就又缩成了两分硬币,而且还在继续往下缩,没多久就成了一分硬币。我失望地停下了。
  看来这一次要想追上很难,不像第一次,没费功夫就追上了。所以,我叫了一辆马自达。在离我女友还有五米的地方,我下了车,悄悄地跟在后面。什么是日常生活中的矛盾?我和我的女友就是一对活生生的矛盾。我和我的下一个女友是另一对潜在的矛盾。哎呀,前面那个虎虎生风的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女友吗?臀部的曲线在运动中更显得完美和动人。我落在后面心里默默地计划着,好像晚饭以前我们这对矛盾应该抓紧时间对立统—一下才对。
  完事以后,我们并排躺在床上,谁也不想去做饭。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会主动担当起这一责任。因为我自己人高马大,比别人更迫切地需要吃,因为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因为我比我任何一个女友都更爱我一些。我长叹了一口气,果断地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我的女友慵懒地蜷起肌群隆起的双腿,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对我说,麻烦你,把桌上那本字典递给我。什么?我不解地问。她似乎没有精力重复问话,只是用手很不情愿地指了指。我走过去掂起那本砖头一样沉的字典,忽然一个转身,把字典高举过头顶,向着她的头用尽全力地砸了下去。我的女友被吓呆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慌忙抱头。当然,这只能是一个玩笑。我把字典从头顶又慢慢地放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枕边。可怜她还是惊魂不定,连声骂着“讨厌”,冲着我右腿膝盖的侧面端了好几脚才罢休。其中最重的一脚差点让我骨折。我一瘸一拐地绕到床的另一侧继续穿衣服,而我的女友从床上半坐起来翻看起字典。我对她说,你查字典干什么?是不是“操”字不会写呀?我的女友说,哪呢,不是,是“下流”二字不会写。她把字典翻到了最后几页,脑袋歪向一边,好像还在计算着什么。
  咦,那个老太说多重的?
  什么?
  那块肉!
  哪块肉?
  你说哪块肉?
  嗅。不到一磅,十五盎司左右。
  怪事,还真差不多呢。
  我光着上身凑过去,扒在字典旁边也想看上一眼。字典最后的附录里有一张计量单位换算表,但是字太小,屋里的光线太暗,看不清楚。我的女友用肩膀蹭了我一下,说,麻烦你,把灯打开。我对她说,你自己去,别老支使人。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她会撒娇,而我会顺利地屈服于她的撒娇。果然我的女友转过身来抱了我一下,只是短暂的一下,然后就松开了。她松开是为了让我及时地起身去开灯。我没有动弹。她又转过身来抱了我一下。这一次时间相对长了一些。让我感觉她的拥抱是可以用刻度来计量的。我想如果我还是不动,她就会再次更久更紧地抱我。不出所料,她又转过来了。但是这一次当她的平胸清晰地贴到我时,却意外地激起了我由来已久的怨恨。
  去你妈的,你自己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
  哪样?
  脸说变就变,跟个神经病似的!
  我跟你说了,我讨厌你支使我!
  我怎么支使你啦?啊?
  一会儿叫我干这!一会儿叫我于那!这不是支使是什么!一会儿到这玩!一会儿到那玩!这不是支使是什么!一会儿要买这个东西!一会儿要买那个东西!这不是支使是什么!你说呀,我们认识两个月来,我什么事情都没干,整天跟在你的屁股后面,你说这不是支使是什么?!
  疯子!妈的,疯子!你就没有支使我的时候吗?
  没有!从来没有!
  算了吧。刚才从菜场回来的时候,我那么累,我根本不想做那件事,你偏要做!
  我也没有向你抱怨吗?
  什么?
  什么什么!
  这是另一回事。
  哪一回事?
  说完,我的女友一反常态地哭了起来。在她源源不断的泪水的浇灌下,我发热的脑壳渐渐地冷却下来。我认识到,这通火发得有点莫名其妙。我向我的女友道歉,并主动过去把屋顶的灯打开。半小时以后,她接受了我的道歉,说,麻烦你,把抽屉里的笔拿给我,再拿张纸来。我当然照办。然后我们两个人就趴在床上温习了一下乘法和除法。老太太说得大差不离,她的手里确实保存着一种难能可贵的人类品质。我摩拿着女友显著的肱二头肌,说,不过也不奇怪,买了几十年的菜呢。我翻了个身,跪在床上,对她说,我也可以。我的女友说,别吹了,你想要有这个本事,就坚持去买菜。对这一点,我们一贯持鼓励态度。我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就可以,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的体重吧,也不让我问对吧?现在我称一称就知道。我弯腰蹩足了劲,把我的女友整个抱了起来。她说,行,别吹炸了,正负两斤。我闭上眼睛,反复掂了掂。我说,一百三十磅又五盎司。说完我就支持不住了,双手一松。我睡的是硬板床,所以这一下摔得不轻,但是她没有生气,爬起来马上拿起笔在纸上算了起来。算完她把笔一扔,说,见你的鬼!我问,你凭良心说,准不准?我的女友说,准个屁。我说,如果不准,肯定是因为你已经超过我的量程了,一般我对一百一十磅左右的重量敏感。我的女友忽然来了兴致,把我掀翻在床。她喊到,我来称称你有多重!可是试了几次,也没能把我抱起,这是很自然的。于是我给她出了个主意,我说,我是杆秤,当然用杆秤的方法,而你是磅秤,你知道磅秤怎么用吗?
  我平展开身体均匀地压在她平展的身体上,就像是丰收的季节农民把一大筐玉米棒抬放到磅秤上一样。她好像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她也闭上了眼睛。我说,有多重?
  完事以后,我们并排躺在床上,谁也不想去做饭。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我会主动担当起这一责任。因为我自己人高马大,比别人更迫切地需要吃,因为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因为我比我的任何一个女友都更爱我一些。我几乎是带着仇恨把那八两一钱精肉统统做了。由于仓促,肉没能炖烂,味道也没有烧进去。我的女友只吃了半块就不吃了。而我却一块一块坚决地咀嚼着。这肉虽然嚼起来像是木头,而且塞牙,但是它是肉!肉!里面有我需要的营养。我饿坏了,没有一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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