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汉演义-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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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
后帝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下封外戚之故。有司奏宜依旧典。太后诏曰:
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领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诸子之封,裁令半楚、淮阳诸国,常谓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且阴卫尉天下称之,省中御者至门,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新阳侯虽刚强微失理,然有方略,据地谈论,一朝无双。原鹿贞候勇猛诚信。此三人者,天下选臣,岂可及哉。马氏不及阴氏远矣。吾不才,夙夜累息,常恐亏先后之法,有毛发之罪吾不释,言之下舍书昼夜,而亲属犯之不止,治丧起坟,又不时觉,是吾言之不立,而耳国之塞也。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俱著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尤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苍头衣绿■,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
固不许。帝省诏悲叹,重复请曰:
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今不讳,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不可稽留。
太后报曰:
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高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耶?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垒,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太官之赐,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书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胸中气,不可不顺也。子之未冠,由于父母,已冠成人,则行子之志。念帝人君也,吾以未逾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专之。若阴阳调和,边境清静,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上乃止。太后尝诏三辅,诸马婚亲有属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以法闻。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辄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纤介,则先见严格之色,然后加谴。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
至四年夏,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四月癸卯,遂封廖为顺阳侯,防为颖阳侯,光为许侯。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思自降损,冀乘此道,不负先帝。所以化导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无所复恨,何意老志不从哉!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退位归第焉。
是年六月,太后崩。帝既为太后所养,专以马氏为外家,故贾贵人不登极位,亲族无受宠荣者。及太后崩,方策书加贵人王赤绶,安车一驷,宫婵二百,御府杂帛二万匹,黄金千斤,钱二千万。
肃宗初即位,岁大旱,谷贵。问群臣何以消复旱灾。校书郎杨终奏以为,广陵、楚、淮阳、济南之狱,徙者万数,又远屯绝域,吏民怨旷,足以动天地。上问司徒鲍晃,昱对曰:“陛下始践天位,虽有失得,未能致异。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事,系者千余人,恐未能尽当其罪。夫大狱一起,冤者过半。又诣徙者骨肉离分,孤魂不祀。宜一切还诸徙家,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第五伦亦议宜罢边屯。帝悉纳其言。元年三月,诏徵还班超。二年三月,罢伊吾卢屯兵。诏还坐楚、淮阳事徒者四百余家。
匈奴复遣兵,守伊吾卢地。班超彼徵,将发还,疏勒举城忧恐。其都尉黎弇曰:“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耳。诚不忍见汉使去。”因以刀自到。超还至于窴,王侯以下,皆号位曰:“依汉使如父母,诚不可去。”互抱超马脚,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还疏勒。疏勒两城已降龟兹,而兴与尉头连兵。超捕斩反者,击破尉头,杀六百余人,疏勒复安。
建初三年三月,立贵人窦氏为皇后。四年,立皇子庆为皇太子。初,明德马后闻平陵宋扬二女皆有才色,扬以恭孝称于乡间,扬姑即后之外祖母也,乃迎而训之。永平末,选入太子宫,甚有宠。肃宗即位,并为贵人。后,窦勋女也。勋尚东海王疆女淯阳公主。勋父穆,尚内黄公主。勋父子皆坐交通轻薄,属托郡县,下狱死。建初二年,后与女弟俱以选入宫。肃宗先闻后美,及见,雅爱之,因入掖庭,后性敏给,倾心承接,称誉日闻。明年,遂立为皇后。梁贵人者,梁竦之女也,亦以二年选入。宋贵人生皇太子庆,梁贵人生和帝。后既无子,并嫉忌之,数间于帝,渐致疏嫌。因诬宋贵人挟邪媚道,遂出贵人姊妹于暴室,饮药死,废庆为清河玉。立梁贵人子肇为皇太子,后养为己子。欲专名外家,而忌梁氏,遂谮杀梁贵人,父梁竦先坐兄松事徒九真,后赦还,至是乃陷以恶,逆死狱中,家属复徙九真,嫂舞阴公主亦坐徙新城。宫省事密,莫有知和帝梁氏生者。
后宠日隆,兄宪为侍中、虎贫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侍宫省,赏赐累积,而喜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奏曰:“窦宪椒房之亲,典司禁兵,出入省闼,而好士交结。诸出人贵戚者,类多瑕衅禁锢之人,尤少守约安贫之节。士大夫无志之徒,更相贩卖,云集其门,盖骄佚所从生也。臣愿陛下、中宫严敕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永保福禄。”宪恃宫掖声势,自王、主及阴、马诸家,莫不畏惮。宪以贱值请夺沁水公主园田,主逼畏不敢计。后帝出过园,指以问宪,宪阴喝不得对。后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今贵主尚见枉夺,何况小民哉!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耳。”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使以田还主。虽不绳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下邳周纡好韩非之术,性仇猾吏,志除豪贼,专任刑法,而善为辞案。拜洛阳令,下车先问大姓、主名。吏数阎里豪强以对,纡厉声曰:“本问贵戚若马、窦等辈,岂能知此卖菜庸乎?”于是部吏承望风旨,争以激切为事,贵戚跼蹐,京师肃清。
肃宗初政承永平故事,治尚严切。尚书陈宠谏曰:“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宜全广至德,以奉天心。”帝敬纳宠言,每事务于宽厚。第五伦亦以秦酷虐亡国,莽苛法自灭。后遂诏有司绝钻鑽诸惨酷之科,解妖恶之禁,除文致之请谳五十余事,定著于令。是后人俗和平,屡有嘉瑞。宠,王莽时挂冠去,祭用反家祖腊之,陈咸之曾孙也。世习法律,皆务宽详。
时诏议贡举大鸿肿韦彪上议曰:“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首,是求忠臣必于孝于之门。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锻炼之夫,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任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帝常戒俗吏矫怖,诏曰:“夫俗吏矫饰,外貌似是而非,朕甚厌之。安静之吏,悃愊无华,日计不足,月计有余。如襄城令刘方,事吏民同声谓之不烦,虽未有他异,斯亦殆近之矣。间敕二千石,各尚宽明。夫以苛为察,以刻为明,以轻为德,以重为威,四者或兴,则下有怨心。其勉思旧令,称朕意焉。”帝尝诏诸儒会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又赐诸怀妊者胎养谷,人千斛,复其夫算一岁,著以为令。诏告卢江太守、东平相,赐郑均、毛义谷各十斛,常以八月长吏存问,赐羊酒,以显异行。郑均,字仲虞,少好黄老书。已为县吏,颇受礼遗。均数谏止,不听,即脱身为傭,岁余得钱帛,归以与兄曰:“物尽可复得,为吏坐臧,终身捐弃。”兄感其言,遂为廉洁。均好义笃实,养寡嫂孤儿,恩礼敦至,常称疾家廷,不应州郡辟召。建初六年,公车特徽,再迁尚书,数纳忠言,帝敬重之。后以病乞骸骨,拜议郎告归。元和二年,帝东巡,过任城,乃幸均舍,敕赐尚书禄以终其身。时人号为“白衣尚书”。毛义,卢江人,前为安邑令。初,张奉慕义名,往谒,适檄召义为令,义捧檄而入,喜动颜色,奉心贱之。后义母死,徵辟皆不至。奉乃叹曰:“贤者固不可测,往者之喜,乃为亲屈也。”
章帝在位十三年,章和二年正月崩,年三十三。孝和皇帝讳肇,即位,年十岁。窦太后临朝,窦宪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以前太尉邓彪仁厚委随,故尊崇之以为太傅,令百官总己以听。其所施为,辄外令彪奏,内白太后,事无不从。又校尉桓郁性和退自守,荐令授经禁中。所以内外协附,莫生疑异。
宪性暴横,睚眦之怨,莫不报复。故谒者韩纤,考劾宪父勋狱。宪令客斩纡子,以首祭勋冢。齐都乡侯畅吊国忧,太后数召见之。宪俱畅分宫省之权,遣客刺杀之,而归罪于畅弟利侯刚,使侍御史杂考刚。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桓帝诛贤宠宦官
却说和帝十岁即位,太后临朝,而窦氏悉居亲要之地,汉势动摇矣。幸有几位忠鲠大臣,名望所归,却推荡不动。袁安、任隗、韩棱、何敞等,皆严重有威,不为势挠者。都乡侯被刺死,有司畏宪威,委疑于畅弟刚所使,诏遣侍御史往齐案其事。尚书韩棱曰:“贼在京师,不宜舍近问远,恐力奸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责棱,棱固执其议。何敞乃说太尉宋由曰:“畅宗室肺腑,茅土藩臣,致此残酷。奉宪之吏,莫适讨捕,主名不立。敞备数股肱,职典贼曹,欲亲至发所,以纠其变。而二府以为故事三公不与盗贼,公纵奸慝。敞请独奏案之。”由乃许焉。二府闻敞行,皆遣王曹随之。于是推举,具得其实。太后怒,闭宪于内宫。宪惧,乃白太后,求击匈奴以赎死。太后许之。
先是章帝末年,北匈奴衰耗,党众高叛。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章和元年,北匈奴五十八部,口三十八万,诣云中、五原、朔方、北地降。二年,南单于上言,宜及北虏分争,出兵讨伐,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令汉家长无北念。太后以示耿秉,秉上言以为时遭天授,国家之利,宜可听许。尚书宋意上书曰:
夫戎夷自汉兴以来,征伐数矣,其所克获,曾不补害。光武皇帝因其来降,羁縻畜养,边民得生,劳役休息,于兹四十年矣。今鲜卑奉顺,斩获万数,中国坐享大功。所以然者,夷虏桐攻,无损汉兵也。臣察鲜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归功圣朝,实由贪得重赏。今若听南虏还都北庭,则不得不禁制鲜卑。鲜卑外失暴掠之愿,内无功劳之赏,必为边患。今北虏西遁,请求和亲,宜因其归附,以为外扦。巍巍之业,无以过此。若引兵费赋,以顺南虏,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诚不可许。
太后竟以宪为车骑将军,伐北匈奴,耿秉为副,发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
和帝永元元年春,窦宪将征匈奴。三公九卿诣朝堂上书谏,以为匈奴不犯边塞,而无故劳师远涉,损费国用,邀功万里,非社稷之计。书连上辄寝,宋由惧,遂不敢复署议,而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免冠固争,书且十上,众皆为之危惧,安、隗正色自若。侍御史鲁恭上疏曰:
国家新遭大忧,陛下方在谅阴,今乃以盛春之月,兴发军役,扰动天下,以事戎夷,诚非所以垂恩中国,改元正时,由内及外也。夫戎狄者,四方之异气也。是以圣王之制,羁縻不绝而已。今匈奴为鲜卑所破,远藏于史侯河西,去塞数千里,而欲乘其虚耗,利其微弱,是非义之所出也。今始征发,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群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独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观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国不为中国,岂徒匈奴而已哉。
尚书令韩梭,骑都尉朱晖,议郎乐恢,皆上疏谏。太后不听。
六月,窦宪、耿秉出朔方鸡鹿塞,南单于出满夷谷,度辽将军邓鸿出淯阳塞,皆会涿邪山。宪分遣阎盘、耿夔将南匈奴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单于遁走,追至私渠北鞮海,斩名王以下万三千级,诸裨小王率众降者,前后八十一部,二十余万人。宪、秉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而还。单于遣弟奉贡入侍,南单于复袭击之,北单于被创,仅而得免。宪以北匈奴微弱,欲遂灭之。三年二月,复遣耿夔、任尚出塞,大破之,单于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里而还。自汉出师,所未尝至也。
北单于既亡,其弟于除鞬自立为单于,遣使款塞。宪请遣使立于除鞬为单于,置护如南单于故事。事下公卿议,宋由等以为可许。袁安、任隗奏以为光武诏怀南虏,非谓可永安内地,正以权时之算。可得扦御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单于反其北庭,并领降众,无缘复更立,以增国费。安与宪更相难折,宪负势诋安,安终不移,然上竟从宪策。自此南北互叛,边戎靡宁矣。
且说窦宪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为爪牙,邓叠、郭璜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门。而郅寿、乐恢并以忤意,相继自杀。由是朝臣震摄,望风承旨。而窦氏父子兄弟,并为卿校,充满朝廷。宪弟景尤骄纵,奴客堤骑,依倚形势,侵陵小人,强夺财货,篡取罪人,妻掠妇女,商贾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