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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部分

官居一品-第646部分

小说: 官居一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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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就那么直直望着前方,像是在回答他,又仿佛自言自语道:“抓哪些人?抓哪些人?”然后便一动不动,两眼灰白无光,除了鼻孔还喘气,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马森小心的等了半天,也不见嘉靖出声,这才明白过来,皇帝是魇着了,赶紧低声道:“传
    太医……
    太医日夜候在圣寿宫,须臾便至,为首的正是当年那救驾有功的金太医……哦不,现在是金院正了。毕竟是经过风浪的人了,虽然寝宫中一片慌乱,但他仍能定住神,拿住了嘉靖胳膊,为他诊脉。
    见有人给皇帝看病了,寝宫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稍许,金院正睁开了眼,从药箱中拿出一卷艾灸,边上的太医赶紧接过来,在火盆边点燃了,再小心递给金院正。金院正让人扶住嘉靖,拨开他脑顶上的头鉴,看准了天灵穴,一灸灸了下去,少顷收回。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嘉靖的脸。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嘉靖的嘀慢慢张开,从腹内极深处吐出了一口极重的浊气,似乎还带着深深的一叹。接着,他的两眼慢慢睁开了,渐渐看清了站在身边的金院正,目光有些迷离道:“朕,朕这是怎么了?”
    金院正笑笑道:“皇上一时急火攻心,血脉不畅,已经缓过来
    了。
    嘉靖定定的望着他,突然对众人道:“你们都出去……”
    所有人鱼贯而出,只留下金院正一人,坐在龙床边的锦墩上。
    嘉靖轻声道:“你是朕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你和崔太医,那年朕就回不来北京了。”
    金院正轻声道:“那是皇上洪福齐天,激臣与崔太医,不过是顺天而为罢了。”
    “顺天而为?”嘉靖听出他隐藏很深的弦外之音,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实话实说,朕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三番两次的晕倒?”
    “这个,皇上最近缺乏休息……”金院正有些慌乱道。
    “休要撒谎!”嘉靖低吼一声道:“朕的身体自己知道,是不是大
    限将至了!!”
    在皇帝的鄙视下,金院正额头冷汗津津,他想要撒谎,却如鲠在
    喉,想说实话,却怕得要死,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但这比说还可怕,嘉靖仿佛一下被抽空了力气,紧提的手松开,身子无力的躺在床上。喃喃道:“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一天……”
    金太医倍感讶异,在他印象中,皇帝就是讳疾忌医的蔡桓公「从来不承认自己有病,总是说什么过关啊,修炼的坎啊,更是忌讳一个·死…字。
    “尧舜禹汤、文武之君,圣之盛也,亦未能久世不终。下之,亦未见方外士自汉、唐、宋存至今日……”文字首发:③〓Z〓中〓文网;嘉靖闭上眼,就是海瑞奏疏中的句子,他都不知自己何时,拥有如此惊人的记忆,看了一遍就怎么也忘不掉了:“就连朕最敬仰邵元杰、陶仲文二位仙师,不也化为一疥尘土了吗?”
    其实成仙究属渺茫,身体日渐羸弱,他几乎嗅到了幻灭那股空寒的气息。他恐惧、焦虑,无计可施,只好以天意自欺,大倡祥瑞麻醉自己,自欺欺人,但海瑞无情的指出,这都是那些宵小看出便宜,在变着法子愚弄自己。
    一道直言不讳的奏疏,威力绝对超乎想象。把嘉靖最后的美梦被戳破了,虽然百般不愿、虽然难以接受,皇帝却不得不正视残酷的现实了。
    放下那些无端的执念后,嘉靖的头脑反倒清明起来,但同时对身体的痛楚,感受也愈发明显,他低声道:“朕还能活多久?”
    金院正的脸色霎时惨白,谁敢做这种稹言,那不是活腻歪了吗?
    “你不要怕,”嘉靖淡淡道:“这里只有咱们俩,只要此话不传到
    第三人耳中,朕就不会把你怎样。”
    金院正擦擦汗,刚要编个瞎话骗骗皇帝,却听嘉靖警告道:“这关系到朕的生前身后,祖宗的江山社稷,你千万不要虚报!”
    “是……”【x》金院正艰难的咽L口吐沫,【x》喉头颢动好久,【x》才断断续续道:“【s》皇上的身子本来没病……【w》其实是因为……【。》最近服用太多大燥大热的丹药,【n》体内邪火太旺,【e》把五脏六腑都烧坏了……”【t》说着流下泪来道:“您若是继续服丹,恐怕坚持不到开春了。”
    “那停止服丹呢?”嘉靖瞪大眼睛问道。
    “停止服丹,精心调养,”金太医壮着胆子道:“微臣能为陛下续
    命半年。”
    “半年……”嘉靖有些失望,突然又想起什么,低声问道:“若让
    李时珍来呢?”
    “应该能长些……”金院正也是豁出去了,低声道:“但医生毕竟
    只能医病,不能医命……”
    “朕就不爱听你们这样说……”嘉靖一阵烦躁,摆手道:“你下
    去吧,记住不要乱讲。”
    “臣绝对不敢。”金院正再三保证,叩首退下。
    大殿中又只剩下嘉靖一人,他外头望着外面,天色渐亮,皇帝的心情却无比的灰败,修炼来、修炼去,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天吗?
第七五九章 躲不过 (下)
    天色渐渐亮起来,马森进来服侍皇帝洗漱穿衣。待皇帝吐出漱口的龙井后,又把个檀木盒子拿出来,从中取出红彤彤的一枚丹药。
    几十年来,皇帝每天这时候都要服丹药,习惯性的伸出手,但刚触到那冰凉凉的丹丸,却又像被蝎子蛰了一般,一下子缩回去,日光中满是惊惧,旋即又变得极为复杂……
    马森以为皇帝失了手,便又拿出一枚丹药,更加小心…的递给嘉靖。
    皇帝见他还未会意,恼火的闭上眼,闷哼一声道:“不吃了。”
    “是……”马森哪敢多问,忙把丹丸收起来。多少年的程序一被
    打乱,他竟乱了手脚。
    “药……”见他如此笨拙,嘉靖心中不快,低声道:“拿李时珍的
    方子,给朕熬药……”
    “方子,哝,方子……在哪呢?”马森赶紧四下寻找,可那药向来都是黄锦亲自煎的,从不假他人之手,他哪知收在何处,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没用的东西……”嘉靖气得闭上眼道:“找不到就把黄锦叫
    来。
    “主子,他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呢……”马森心里是一百个不愿
    意,因为有黄锦在,司礼监就没他掌印的份儿。
    “你是在质疑朕吗?”嘉靖虎老雄风在,两眼一眯,依旧摄人心魄
    马森哪敢再多说,赶紧让人把黄公公带过来,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昨日皇帝还骂黄锦‘吃里爬外、,怎么一觉起来,又离不开他了呢?
    “昨e你去了裕王那里,怎么还没回禀?”马森正思绪纷乱呢,又听皇帝问道:“莫…非你也想学那些大臣,欺瞒朕吗?”今天的嘉靖皇帝,就像吃了炸药一般,跟谁说话都像在发火。
    “奴婢万万不敢……”马森赶紧集中精神。小意道:“奴才哪敢欺瞒主子,实在是瞧着主子龙休违和,不忍心让主子再难过。”便禀报道:“奴婢将海瑞的奏章给裕王看了,他说了一句:‘这不是臣子该看的东西…,当时就晕过去了,今早奴婢又派人去打听,说是昨天夜里醒过来了,便通宵写奏疏,本打算一早就入宫请罪,可根本下不了地。”
    “没络的东西,”嘉靖听了,表情复杂的低声道:“身子如此羸
    弱,怎么继我大统?”
    马森听得真真切切,终于发现今天的皇帝,与昨日确实不同,仿佛有些认命了一般。但他知道这位至尊性格嬗变,哪敢再接话,只能把头垂的低低的。
    这时宫女奉上精致的早膳,金黄的栗子面饽饽、奶白的竹节卷小馒头,各种小酱菜,还有数样精心熬制的粥品……皇帝看了就想吃,但没吃两口,又觉着堵得慌,没了食欲,便搁下碗,用口布擦擦嘀,低声问道:“那个海瑞的背景查清楚了吗?”这口恶气吐不出来,嘉靖甭想吃得下饭。
    按规矩,司礼监首席秉笔领着东厂、提刑司,现任的首席正是马森,他赶紧回报道:“启禀主子,那海瑞仅是五品郎中,并不在东厂监视范围之内,所以也没有专门的派人布控,只能从吏部的档案,以及对别人的一些监视记录中,找出点东西来。”
    “念。”嘉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他是吃了熊心迹
    是豹子胆,到底是沽名钓誉、还是真的一片丹心?
    “是……”马森赶紧从袖中取出早准备好的呈文,开口念道:“海瑞,字汝贤,祖籍福建,正德九年生于海南琼州。
    其家世宦,其叔伯皆为官绅,其父早亡,由其母谢氏抚养长大,生活贫困,仍读书不辍。嘉靖二十八年中举人,两赴会试而不第,三十三年选为福建南平教谕……”
    “正德八年生人……”嘉靖听得很仔细,这时才掐指算起来道:
    这么说,四十岁才开始宦途……”
    “皇上英明,那年他四十一岁。”马森轻声道。
    “十年时间,从不入流做到正五品。”嘉靖却一点不糊涂道:
    这人道行不浅啊!”就算是正途出身的七品官,能用十年时间升到正五品,都一点不算慢的,何况只是个杂途出身的科贡官。
    “他在县学干得确实不错,”马森看看呈报道:“管理严格、消除陋习、因材施教,学风端正。使延平县的科考成绩从倒数第一,升为全省第二,得礼部嘉奖两次。”
    ·看来倒是个做事的人……’嘉靖心中暗道。
    “他在县学任上,写了一篇:严师教戒》的文章,作为教育学生的总纲。”马森翻一页,轻声道:“大意是:‘入学读圣贤书,不是为了中高科、当大官,而要你们照着圣人的教诲去做。你如果当了官,想要捞钸很容易,可以住好房子、有漂亮的女人,面对种种诱惑,你挺得住吗?或者只会唱高调,不论干什么事,都只存
    私心……见到大官就想巴结,有一点成绩就骄傲,别人有什么好事,便去抢先,自己的毛病,却尽量掩盖起来,至于国家大事、百姓疾苦,却装聋作哑、完全不问。”马森一边念着一边偷看,瞧见皇帝听得出神,便接着道:“海瑞认为上面这些事,哪怕占有一条,就对不住圣人
    教诲、也对不住祖先。他曾说:‘我海瑞要是犯了以上任何…条过
    “这难道不是唱高调吗?”嘉靖哼一声道:“什么人能都做到?除
    非他不在这个世上活。”
    “好像这个海瑞就真是这样做的……”马森咽口吐沫,低声道:“他在南平当教谕时,认为要有师道尊严,坚持不向前来视察的知府、督学下跪。null2。;在苏州当知县时,曾经痛打胡宗宪的衙内;在淮安与知府时……”念到这儿事,他不敢继续念下去了。
    不用他念,嘉靖也想起怎么回事儿了,道:“当年朕南巡,本该在淮安驻跸,却临时取消,是不是他捣得鬼?”
    “是……”马森小意道:“此人拿着皇上‘厉行节俭,不准迎送…的旨意,把钦差顶回去,因为时间紧迫,再准备已经来不及,所以只能取消形成了。”
    “你早就知道?”嘉靖闻言,睥睨着他道。
    “当时正是奴婢的差事,”马森小声道:“让他气得够呛,就从没
    见过这样当官的。”
    “他如此特立独行,应该与官场格格不入才对,”嘉靖坐累了,让
    马森扶着在躺椅上坐下道:“为何还屡获升迁呢?”
    “皇上明鉴,这海瑞确实不会为人,每到一处,便让同僚如芒在背,没人愿意和他公事。”弄森轻声道:“可怪事就在这里,从没人想过把他的乌纱给摘了,他们想出的办法,竞无一例外,都是送神。
    “送神?”嘉硌轻声道。
    “就是一起找关系,走门路,帮他升官调离。”马森道:“从南平教谕到长洲知府,从苏州同知到淮安知府、再到户部郎中,他都没有送一文钱的礼,皆是别人瞒着他走的门路,真是匪夷所思……
    听了激瑞的生平,嘉靖的眉头紧紧皱起,但面上的戾气,却淡了许多,听马森还要胡子眉毛不分的往下念,皇帝烦躁的摆摆手道:“不要说老黄历,单讲他进京之后,”
    “进京之后,他任户部郎中,管官库度支,每日过手银钱巨万而不沾一文。全家在贫民区租赁住处,且房租是每月支付,家里没有仆人,桌上不见荤腥,日子过得极为艰难。”马森道:“沈大人多次派人送家用至海瑞家,却均被退回,其中包括他亲自带东西去的一趟,也没有例外。”
    “去岁冬,为建玉芝坛,王金道长指挥有司动迁居民,为沈大人
    所阻,但出面把王道长骂是的,却是海瑞·····”
    “腊月底,发饷骚乱,海瑞被官员误伤昏迷,结果其实是……”马
    森轻叹一声道:“因为长时间食不果腹,而生生饿昏的……”
    “小年那天,他将自己的老母,与怀孕的妻子,送离了京城,现在应该已经到山东境内了,”文字首发:③〓Z〓中〓文网;马森看那呈报的最后一页,道:“然后使用二两银子买了口最差的薄皮棺材放在家里,提刑司抄家时,在棺材里看到了他折叠整齐的官帽官服,还有张请人帮忙收殓的纸条,除此之外家徒四壁,只有一些书和几床破被子……”
    听完了马森的汇报,嘉靖缓缓闭上眼睛,这样的一个官员,说他是道德模范,还是偏执狂呢?似乎真的无法分清。但他却隐约明白一点,这样一个‘无欲则刚’的海殇,恐怕是任何人都收买不了的……
    “沈默那边问得怎么样了?”嘉靖心中一阵烦躁,他宁肯海瑞是受
    人指使的,也不愿此人动机单纯,所以本能的,他便抵触这个判断。
    “沈大人那边。”马森轻声道:“方才奴婢派人去问,说是已经把内阁和六部堂官问完了,今天要去问那些闹事的言官;至于徐阁老他们,大都写好辨状卜·····
    “都别走过场了。”嘉靖又是一阵烦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道:“让他们都过来吧。”
    因为马上就要去参加起点年会(10…13号),回来后还必须抓紧回趟老家(14…15号),把结婚的被子拉回来,所以这五六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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