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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数学乐旅-第7部分

小说: 数学乐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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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现在运气正好,你进来会破坏牌势(flow of cards)的!”
  说这种话的人,不是萝卜就是算牌手。算牌手不希望别人进入,是因为嫌人多,他玩的手数就少了;萝卜则是相信“牌势”、“运气”之类的巫毒,觉得幸运女神正吹了个大肥皂泡,罩住了这张桌子,外面再加入一个人来,就把泡泡戳破了。我已经观察这张桌子很久,知道这人虽然比卡尔·罗夫只胖一圈,智商却差了四五个等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萝卜,于是好意开导他说:“嗨,那是迷信。从概率上讲,多一个人可能带来的坏处,和好处一摸一样!”
  这当然是对牛弹琴,他要是真懂概率,还会成为大萝卜吗?“我不懂什么概率,我只知道,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玩了半天,好不容易构建起了这个好运,你不能就这么进来破坏它!”
  我一听这调子耳熟,立刻反驳说:“哦,原来‘移民法’已经扩展到赌桌上了?”
  桌面经理一看形势不对,连忙过来低声对我说:“先生,您可以等到这盒牌结束再玩吗?”
  我说:“本来是可以的,可现在,我就是要在这里玩!”
  桌面经理没办法,只好对“罗夫”解释说:“先生,我们的政策是,只要桌子有空位,又没有‘不许中途加入’的牌子,那任何人都可以加入进来。请您不要在意。多一个人,不会影响结果。”
  “肯定会影响结果!”他忿忿地说,将赌注圈里的筹码拿回,“我不会玩的!”
  于是,下面就是我和另外两个人玩完了这盒牌,运气果然还不错,我赌注下得小,也赢了一百多块钱,另两人一个赢了几百,还有一个则赢了一千多。洗牌时,我笑着对罗夫说:“你看,运气没变吧?”
  他哼了一声,说:“那是因为我没玩!”
  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那我们应该感谢你的牺牲喽?”
  他没理我。下一盒牌开始了,照理说,我应该退出去继续“后排算牌”,但我怕引起赌场的怀疑,就先玩了一手牌,然后装作来了电话,掏出手机来讲话。发牌员立刻让我暂时离开桌子。这是赌场的规定,以防有人用手机作弊。我乘势站到后排,一面讲话,一面留心着桌上的牌,随时准备着如果点数走向不好,就离开这里。
  不料牌发到才三分之一时,平均点数又过了2点。我关掉电话,又坐回桌子。罗夫顿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嘴里不知道在咕哝着什么,估计不是好话。我也不理他,自算我的牌,但他却开始不停地挑剔我的玩法了。
  我坐在桌子的第二个位置上,他坐在末尾。只要我做出了任何可疑的选择,就会引来他的批评。比如有一把,我来了个12点,庄家亮牌是2,我要牌,来了张10,爆掉。下一家是18点,停牌。他拿了11点,当下加倍,结果只来了张4。15点而已。他大摇其头,对我说:“你怎么会要牌呢?庄家是2点,你应该等着他爆掉!”
  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我不要牌,你就拿到那张10,凑成21点。可是基本策略说了,12点对庄家的2点,必须要牌。”
  同时庄家亮出底牌,是9。11点,再抽出一张牌来,又是个9。20点,大家都输了。罗夫气愤地对我说:“你看见了吧?你乱玩的后果!你不要那张牌,他就会拿到我的这张4,然后来个9,爆掉,大家都赢!这下好,大家都输了,你开心了吧?”
  这个问题算牌书上有标准答案:“我按照基本策略玩,输了也不生气。我做的是最佳选择。”
  可下一把也真寸,竟然又给我来了个12点对庄家的亮牌2。上一把出的小牌比较多,平均点数从2升到了3,按照算牌法,这时应该修正基本策略,不要牌。我将手一摆,没有要牌。他果然又发难了:“你这回为什么又不要牌了?你不是说什么基本策略吗?”
  我不客气地说:“我有我的理由。我不想告诉你。”
  下一家人拿了10点,加倍之后,拿了张9。罗夫大笑着说:“哈哈,现在有人可真后悔他没有要牌了!”
  他自己的牌是20点,当然不要牌。庄家亮出底牌,是A,大家都“啊”了一声。发牌员一张张地抽出牌来:3,7,8。21点,通吃!
  罗夫气得大叫:“你看见了?你又一次毁了全桌!祝贺你,混蛋!”
  我微笑着说:“同喜,同混蛋!”
  他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愤怒地对我骂道:“你他妈的既然根本不会玩牌,干吗不呆在家里打飞机,到这里来祸害别人!”
  我回敬说:“你他妈的既然不明白别人在干什么,干吗不闭上你的鸟嘴!”
  “我操!”他一下子将手旁一杯饮料都向我泼来。我本来看他身形,以为他一旦发难,定是西域蛤蟆功,因此按照金庸的考证,暗中运“一阳指”戒备,没想到他却是韦小宝的门下,当下被泼了一身。我跳了起来,一抹脸上的饮料,就冲了上去。
  他也猛地站起来,看样子想和我单挑,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太胖,还是坐太久了,才站起来一半,就又坐倒。赌场的警卫却早注意上这边的状况了,闪电般地冒了出来,一边一个,将他按住。一个经理挡住我,口中不停地道歉。罗夫在两个警卫愤怒地扭来扭去,却怎么也挣不脱,便放声大喊:“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告你们!”
  周围人们都停止赌博,一齐往这边张望。一个工作人员拿了纸巾过来,给我擦脸。我看罗夫被警卫挟着那狼狈样,气也都消了,反倒觉得好笑,对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把他更气得暴跳如雷,却又动弹不得,最终被两个警卫架走了。有工作人员拿起他留在桌上的筹码,跟在后面。桌面经理举起双手,大声说:“没事了,没事了!请继续玩!”
  大家慢慢地转回头去。我说:“我要换筹码,不玩了。”桌面经理笑着说:“没问题。”叫发牌员给我换了筹码。我正要走,他说:“先生,请您稍候一下,马上会有人来处理这件事。”
  我这时已经不再象当初那么胆小,随时担心被看穿是算牌手,于是站在桌旁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手拿纸盒、西装革履的男人快步走来,跟我握手说:“老摇先生,我们对发生的事情很抱歉。为了表示歉意,”他递过手里的纸盒,“我们给您赔偿一件衣服,另外已经给您准备了一个免费房间,以方便您换衣服。”
  “谢谢。”我接过纸盒,打开一看,果然是印着“百乐宫”的T恤衫。
  “号还对吗?”
  “嗯,差不多吧。”我说,“不过我已经在其他旅馆住下了,我想我不需要你们的房间。”
  “哦,”他低头一想,“那我们给您其他‘谢礼’吧。一张今晚‘O秀’的票怎么样?”
  “那挺好。”没想到这秀票竟然这般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回饭店换了衣服,晚上便来看秀。它号称是世界上最好的杂技秀之一,演出者是一个法国杂技团,动作的惊险程度倒也一般,关键是场上的灯光、配乐、气氛做得特别好,极有艺术的感觉。看完全场观众起立鼓掌,大呼过足了附庸风雅的瘾。
  这种“卖珠雕椟”的包装才能,最了不起的当属传教士,无论什么宗教到了他们手里,都能传得悲悯本意没人理会、神神鬼鬼倒深入人心。其次就是法国人了,比如拉斯维加斯的招牌节目是无上装歌舞秀,这其中最有名的“Jubilee!”秀,也是法国人的手笔。几十个年轻姑娘盛装坦胸而出,又唱又跳两个小时,最后令人印象最深的,却不是乳山肉海,而是漂亮的服装、精致的编舞,使观众看完后都能沾沾自喜一阵脱离了庸俗趣味,难怪这节目在拉斯维加斯长盛不衰。


第九章
  所谓因果报应,循环不爽,我嘲笑了半天“萝卜”,到了万事皆可能的拉斯维加斯,自然也会有被人认为是“萝卜”的时候。
  那是在牌九扑克桌上。牌九扑克本是我们中国人发明的骨牌游戏,传到西方后,被改为用扑克玩——张之洞先生知道这事后,还曾欣然命诗,咏之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思想由守转攻、由中国走向世界的标志。其规则是,每个玩家和庄家各拿7张牌,然后把牌分为一组5张“大牌”和一组2张“小牌”,其中“大牌”必须比“小牌”大。比如你拿了这7张牌:
  9,10,10,J,Q,K,A
  你就不能把牌分为9,J,Q,K,A和10,10,因为一对10比五个单张大。这种情况下应该拆掉10一对,形成一个顺子和一个A领衔的单张:9,10,J,Q,K和A,10。
  分完牌后,各个玩家分别和庄家比较,如两手牌都比庄家大,算赢;都小,算输;一大一小,双方打平。赌场的优势来自两个规定:如果有一手牌完全一样,算庄家大;你赢的赌注,赌场抽5%。
  这个游戏每把都洗牌,所以无法算牌,但允许玩家来坐庄,便让“获利玩家”有机可乘了。这时,赌场的发牌员作为玩家之一,下的赌注和赌客上一把下的相同(因此,你最多只能每两把坐一次庄),而赌客就享有同样的一手牌算庄家大的优势,但仍然必须承受赌场抽5%的劣势,以及在一半情况下赌场坐庄的双重劣势。所以,只有在赌桌上有人的赌注远大于最低赌注的时候,庄家优势才能抵消赌场抽伤佣及自己玩时的劣势。
  这种情况很少能遇到,因此,当我看到一张最低赌注为十块钱的牌九扑克桌上,有人每把压至少两百块时,立刻就坐上了这张桌子。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样子的亚裔女子,皮肤白皙,黑发垂肩,五官清秀,气质雅丽,但眉目间有些阴翳,右手无名指上带着个褶褶发光的大号钻戒。桌子上另一个赌客是位白人老太太,每把只压五十块。我冒着焚琴煮鹤的内疚想:“对不起,美女,我要赢你的钱了。”压上了十块钱。
  这把运气一般,牌不好不差,我和庄家打平。在第二局牌发下来之前,我对发牌员说:“我要坐庄。”
  发牌员愣了一下,说:“好。”把标志着庄家的牌子移到我跟前。
  结果这把牌糟糕透顶,我来了七张散牌,对三家通输,一下子就输掉了三百六十块钱。
  下一把我不能坐庄了,照例压上十块钱,结果倒赢了。后面四把都是这样,做玩家时牌还行,能赢个九块五,可一坐庄,牌就奇差,以一输三,一把就输几百。虽然输的都是从二十一点上赢来的钱,我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那个亚裔女子问我:“你为什么总要坐庄呢?”
  我说:“坐庄是玩牌九扑克的唯一胜道啊。”
  她轻笑一声,说:“那你为什么总在输呢?”
  “这是个概率问题啊。赢钱的概率大,不等于每把都能赢到。”
  虽然我很难得地在赌场说了实话,她还是一脸不信。
  下面又轮到我坐庄了,这回我拿到A,K,J,J,10,5,5。一般来说,两个对子时,应该在“大牌”和“小牌”里各摆一对,但当单牌够大时,某些情况下把两个对子都放进“大牌”,胜率会更大。我把牌分为J,J,10,5,5和A,K。
  赌场和那个白人老太太都输给了我,不过他们的赌注加起来才六十块。那个亚裔女子压了四百块,牌是10,8,7,7,7和4,4。我又输了。
  她轻轻地问我:“你是中国人吗?”
  我说:“是。”
  她换用中文说:“你这么玩不对的,两个对子要分开。”
  我只好又解释说:“不是的,两个对子在某些情况下应该合在一起。我这把输给你只是运气不好,从概率上讲,我赢的机会更大。”
  她轻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学生吧?钱来得也不容易,怎么能这么浪费呢?这不是‘羊牯’吗?”
  “羊牯?”我不由得哑然失笑,真是“逐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鹐了眼”,到这牌九扑克桌上来赢“萝卜”的钱,反被“萝卜”视为“萝卜”。我毫不客气地说:“我没在浪费。我一把才压十块钱,你一把压好几百,我们俩谁更浪费?”
  当然我这个反问是不对的,因为我坐庄时,相当于一把压她们所有的赌注。不过我料她也分辨不出其中的错误。果然她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到了下一把,我又要坐庄时,她便把赌注拿回,表示这轮不赌。
  她如果不赌,光凭白人老太太和赌场的赌注,我是没有优势的。我问她:“你为什么不赌了呢?”
  她说:“我不想赢你的钱。大家都是中国人,要赢就赢赌场的钱,我不想赢你一个小孩子的钱。”
  这番善意,让我内心的愧疚在“焚琴煮鹤”之外,又多了条“恩将仇报”。可她竟然说我是“小孩子”,让我心中的不忿又压倒了愧疚。我还想再劝她继续被我赢钱,那个白人老太太却也拿回了自己的赌注,说:“好了,我要去换个桌子了。”
  我不知道犯了什么天条,好像都已自绝于人民了,连忙问她:“为什么?”
  老太太说:“你总在坐庄,把整张桌子都拖慢了。”
  这倒是实情,因为牌九扑克的分牌顺序是:玩家、庄家、赌场。如果赌场坐庄,最后两步就合为一步。而我坐庄的时候,则必须等各玩家都分好牌,牌面朝下放好后,才能看我的牌;等我也把牌放好,赌场发牌员才能分他的牌,确实会把本来就慢的游戏拖得更慢。
  老太太站起身,颤巍巍地走到另一张桌子。这下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算牌手都只打二十一点的主意,没听说谁专攻牌九扑克了——人民的眼睛虽然不雪亮,但坏人的阴谋总会被群众挫败于无意间。
  那个亚裔女子朝我微微一笑,我方便地把这一笑解释为“要不是看你是个帅哥,我也要走了”,于是我不再坐庄,每把只压十块钱,改为和她聊天。
  先通过了姓名。——我还是不要用她的真名了,既然是萝卜,我们就叫她“凯若”吧。——我问她:“那凯若,你是扬州人吗?”
  凯若惊奇地睁大了眼睛:“扬州?不是啦,我是台湾人,我父母是湖南人。”
  “哦,我听你说‘羊牯’,那不是《鹿鼎记》里韦小宝常说的吗,他是扬州人,所以我猜你是扬州人。”
  “不是啦,这个词是我老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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