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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西北有高楼-第5部分

小说: 西北有高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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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容雅听他说完了那句话,又继续往前走了.
  容嫣愣了一会儿,急忙又跟上去:“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容雅苦笑:“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你有空管我的闲事,还不如先管好自己.”
  “我,怎么了?”
  “我听说你……和一个教书先生的事,是不是真的?”
  容嫣大吃一惊.他以为他和沈汉臣的事很隐密,谁知竟然他哥都知道了!”
  “是真的.”容嫣说:“哥,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是又怕你生我的气.”
  “什么?!”容雅猛地站住了脚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是不想容嫣再纠缠刚才的事,才突然换个话题,谁知道容嫣竟然一口承认.
  “哥,这事你可千万得帮我瞒着爸,爸知道一定气死了.”
  “你还知道会气死爸?!青函,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就是喜欢汉臣.他是真心待我.”
  “可他是男人!”
  “哥,你还不明白?我就是喜欢男人!”
  容雅张口结舌的看了弟弟一会儿.
  容嫣抱着容雅的手臂求道:“哥,我知道你最疼我.算我求你,你别告诉爸.”
  容雅呆了半晌:“好,我不告诉爸.但爸问我的话,我也不会替你遮掩.”
  容嫣揽紧容雅:“我知道,还是哥最疼我.”
  容雅无奈:“你看看你,一股酒气.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就是不听.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酒是最坏嗓子的.要是你哪天塌了中,看你还怎么唱戏?”
  容嫣扬眉道:“我喝酒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不是一样的唱?这酒对我啊不起作用.”
  容雅苦笑,摇头.
  容嫣笑道:“哥,你别担心.我天生下来就是为了唱戏的.这是天命所归,百毒不侵.”
  青莲阁位于青莲商场楼上,是当时上海最著名的茶楼之一,也是梨园名伶们平日里最常光顾的茶楼.在这里常常可以见到当时最著名的戏子或电影明星.名噪一时的画家诗人也常出入此处,因此也被戏称为名人阁.
  容嫣心里本在奇怪为什么这次他会主动约自己在青莲阁见面.他知道沈汉臣教师薪水低微,一向十分节俭.
  一进了包间门,就看见沈汉臣坐在窗边,正扭着脸看街外风景.
  听见容嫣进门的声音,沈汉臣转过脸来,一脸温柔笑意.
  “青函,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我也有事要告诉你.”容嫣坐下:“不过先说你的吧.”
  “我找到新工作了,上海晚报请我过去作编辑,写专栏.”
  “真的?”容嫣眉头一扬,笑了:“太好了.”
  “前些日子一直用子夜的笔名在向上海晚报投稿,十稿九中.我前天接到上海晚报主任编缉的电话,他说很欣赏我的才华,问我愿不愿意去晚报工作.初时月薪三百块,若胜任,当会再加.”
  沈汉臣搓了搓手,又笑道:“其实我看重的倒不是眼前的薪水.而是这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若是干得好,甚至有可能升为主笔,或者主编,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容嫣知道他们读书人,一向心比天高,最看重文章千古,出人头地,偏偏一个个又自命清高,孤芳自赏.
  沈汉臣这么多年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终于遇见个懂得欣赏他的,自然喜不自胜.
  容嫣也是男子,很明白男人活在这世上,安身立命,若无事业撑腰,走路也不得抬头挺胸.
  见他如此高兴,自己当然也为他高兴.
  于是微笑道:“你自然是有才华的,只是一直被放在口袋里罢了.如今有机会让锥子的尖儿露出来,日后定会越来越好.”
  沈汉臣闻言伸出一只手来,就在桌上握了容嫣的手:“青函,谢谢你.也只有你,一直看得起我……”
  容嫣的小手指轻轻勾划着他的掌心:“又说傻话.”
  每每容嫣骂他傻,沈汉臣就真的只会傻笑了.
  “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沈汉臣问.
  容嫣脸色沉了下来:“我们的事,我哥知道了.”
  “什么?”
  “要是传到我爸耳朵里,他肯定会把我给杀了.”
  沈汉臣呆了半晌:“青函,不如我们逃走吧!”
  “什么?”
  “要是你爸知道我们的事,你说他能同意吗?”
  “当然不会.”
  “我不能失去你.”
  容嫣猛然听到这件事,一时乱了心神:“这,这怎么行?我非得把我爸气死不可.”
  “我想和你在一起,青函.”沈汉臣黯然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我也知道,我若是失去你,宁可去死.”
  容嫣握住沈汉臣的手:“汉臣,你,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第 8 章

  关于小儿子的闲言闲语在行内越传越广,容修初时还摆出一副谣言止于智者的高姿态,但发觉势态不对,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本想从柳儿那里打听出消息,但柳儿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直摇头,无论容修怎么大发脾气,就是不开口.容修没办法,只好找来了孙三.孙三是容家的家生奴才,虽然也怕二爷生气,但比起二爷的怒火,老爷的雷霆之怒更让他恐惧.
  容修吓了一吓他,他就什么都说了.几时用马车送二爷去见沉汉臣,几时又接二爷回来,在哪里,交待得清清楚楚.
  容修越听脸色越白,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才吩咐下去,小少爷一回家就叫他来书房.
  容嫣一进老爷子的书房,就觉得气氛古怪.柳儿站在一边,要哭不哭的看着他,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也不太好,一双眼睛直瞪着他.
  容嫣笑:“爸,今天怎么了?气色不好?谁惹您生气了?”
  容修看他还嘻皮笑脸,气不打一处来:“你好歹也是练过功夫的人,怎么连站也站不直?没长腰么?练的功夫都给狗吃了?”
  容嫣忍不住笑:“爸,有什么话您就快说吧,我唱完戏,累得慌.您说完了话,让我好好歇一歇,我明儿上了台就站直了给您看.”
  容老板脸色更沉:“你唱完戏,戏班子的人早回来了.哼,你跑到哪里去了?”
  “散了戏,去見了個朋友.”
  “是哪个朋友?”
  “说了您也不认识.”
  “可是那个教书先生?!”
  容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不是.”
  沈汉臣已经没教书多时了.
  “撒谎!”容老爷子手掌重重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笔墨纸砚和地上的柳儿一齐震了一下.
  柳儿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爸,你這是在干什麼嘛?”
  容嫣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茶杯迎面飞来,他本能的一躲,茶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啪啦一声在屋角摔得粉碎.容嫣转过神来,一脸都是吃惊.
  他没想到这回不是他嬉皮笑脸可以混过关的.
  柳儿自从认识容老爷来,从来没见过这慈眉善目不怒自威的老太爷气成这个样子.他霍地一声从太师椅中站了起来,在屋里腾腾转的走了几个圈子.
  一眼扫到柳儿:“柳儿,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出去!”
  柳儿磕了个头,弯着身子退了出门口,刚一带上门,听见老爷子在门里咆哮:“还想抵赖?是什么朋友让你每天唱完戏巴巴的赶过去鬼混到半夜?孙三都已经什么都说了!你说,你在他家里都做了些什么?我看你有没有脸说?!”
  容嫣明显有些底气不足:“吟诗作对,一时忘了时间……”
  柳儿本已转过身要走了,这时只听见屋里晌亮的啪的一声,然后是容嫣低哼一声,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是什么东西落下摔了一地的声音.
  “混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帐儿子!”容老板是唱戏的底子,嗓门清亮,一字一句透过门传出来,听得清清楚楚:“你别以为你大了,成了角儿,翅膀硬了,我就没法管治你了!”
  容嫣被一个大耳光掌得眼前金星乱冒,头昏眼花的撞到书桌边上,抬手欲扶的时候又扫落了桌上的毛笔砚台.
  从小到大,就算打骂,父亲从来也是象征性的打打手心,容嫣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大力气的掌过嘴.他们唱花旦的,一张脸岂不是最最重要?容嫣心知这次父亲是真的气狠了,因此只是捂着脸,再不敢乱说话.
  容老板见这小儿子一下子闷不出声了,捂着脸眼珠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火气更炽,厉声道:“还不给我跪下!”
  容嫣撇撇嘴,腿一弯,跪了下去.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怎么可以如此自甘下贱?”容修围着这小儿子连转了两个圈子:“亏得你还是我华连成容某人的儿子,若不是我和你黄世伯,若不是我和你黄世伯……”
  老头子的声音都抖了两抖:“你走出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世界!满道子的豺狼野狗!若不是我和你黄世伯护着你,就凭你一个花旦戏子走到这外面,只怕连骨头都不会剩下!从小到大,你娘当你心肝宝贝,我们全家都当你掌上明珠似的!你怎么就天生了这么一副贱骨头?你要自己这么作贱你自己?”
  柳儿大概也猜到容老板说的是哪一出.一颗心只听得砰砰乱跳.
  容嫣听得父亲话越来越难听,忍不住倔着脖子回了一句:“我怎么就自己作贱自己啦?”
  只听得屋里又传来“啪”的一声,吓得柳儿脚一软,几乎摔倒.
  听他还有脸顶嘴,容老板气得几乎痰厥,回手又是一个大耳光,把容嫣直扇到地上.
  “你还有脸说?!你这不要脸的混帐东西!你唱戏唱疯了?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巴巴的主动送上门做小相公,你有脸做得出,我都没脸提!”停了停,喘了口气,容老板放沉了声音:“十年前,你程芳华程师兄被广西军阀余海看上了,生生的抓了去,关在房里三日三夜才放出来,好好的大男人被那禽兽蹂躏,这是怎样的奇耻大辱?你程师兄羞愤无极,没多久就自缢而死,死的时候才二十三岁!你说你,你说你……你怎么就……”
  容嫣被打得昏了头,只觉嘴里一缕腥甜,两边脸颊一片火热.
  容二少爷打出生以来没有受过这种气,把心一横,咬咬嘴唇,发狠道:“什么耻?什么辱?!我就是喜欢男人,谁叫你把我生成这样!”
  容修呕心滴血,却听到这等无耻回答,一时间气得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第一件事是环视四周,看看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他要打死这个不要脸不要命的逆子.
  柳儿在门外替二爷捏了一手的冷汗,急得团团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见到大爷匆匆地穿过花园,往这边来了.
  容老爷在书房打骂二少爷,张妈已经哭着喊着跑去告诉大少爷了.
  容雅就算再淡泊宁静,此时也不禁着了慌,忙不迭地扑到书房,推门一看,只见容嫣正抱着头在地上缩成一团,怒发冲冠的老父正手里挥动着一卷画轴劈头盖脑向着弟弟一阵乱打.容雅吓得扑上前去,死死的将父亲拉开.
  “放开我!南琴!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大逆不孝的孽子!放开我!”
  容雅腿一弯,跪在他父亲面前,双手却死死的抱着他的腿:“爸,爸,不能再打了,您真的要打死青函了!”
  容嫣在这边喘了口气,突然一字一句的说:“爸,就是因为外面全是满道子的豺狼野狗,所以我才要和汉臣在一起.因为唯独他不是.汉臣是真心对我的.我和汉臣真心相爱,你要我们分开,除非把我打死.”
  容修容雅听了这话全愣了.
  柳儿在门外也愣了.
  容老爷子瞪了儿子半响,怒极反笑:“你看,你看……好好好,好一个真心相对.倒是我这不识相的老头儿棒打鸳鸯了.我今天就打死你这腌脏贱作的臭小子,拆散你们这对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下贱东西!”
  老头子一脚踢开容雅,把手中的画轴向容嫣掷去,又随手操起一块墨玉方砚.容雅大惊失色,一边骂容嫣道:“青函!你疯了吗?满嘴胡说什么?!”一边死命的去夺父亲手中的砚石.
  容嫣见到平日温和的父亲双目发红,一张白脸紫涨如猪肝,也吓坏了,深悔自己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容修怒吼:“南琴,你也要帮这不肖子来气死老父吗?!”
  容雅转头向容嫣急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向爸磕头认错?”
  容嫣唬得急急忙忙地端正跪了,向着容修拜了三拜:“爸,爸,你别生气了.”
  抬起头来,一张煞白俏脸上,绯红的指印鲜明,一双秀目含泪.
  狂怒中的容修看到儿子讨饶的眼神,心陡地一痛.
  这孩子,长得那么象他过世的娘亲.
  那一天,他上台扮白素贞,一抬头,忽见一个香培玉琢般的少女坐在大新舞台的包厢里,远远的望去,只觉得平生不曾见过的秀丽.唱完了戏,满堂喝彩,前排的一位贵妇人,用手帕包了一只金刚钻戒子扔上台来,他差人当场还了回去.这时,一朵浅红的玫瑰落到他的脚边.他拾了起来,循迹望去,只见方才见到的美丽少女,从包厢里探出半个身子.四目相对,她嫣然一笑.
  这一笑,就订了一生.
  一想到妻子,再看容嫣,容修竟然打不下手.
  容雅见势拼命向容嫣使眼色:“好了,爸不和你计较了,还不快出去?快走啊!”
  容嫣如何不是个伶俐的,也急忙磕了个头:“爸您别气了,我,我这就走,不在这里惹您生气了.”
  说着话就爬起来逃出书房.
  容老爷又气又恨的望着他逃之夭夭的背影,骂了一句畜生,想叫住他,张张嘴,又吞了回去.把他喊回来又如何,他真能打死他不成?
  四周一下子归于平静.
  容雅扶父亲坐下,又重新拿了杯子砌了茶奉到老头子手边.
  坐了良久,老头子的气慢慢的消了,臉無血色,捧着头,颓然坐在太师椅中.一颗心里都是亡妻的音容笑颜.
  青函正式学戏那一日,他笑着对妻子说,这孩子象你,天真妩媚,巧笑嫣然,不如就叫容嫣吧.
  ──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为什么一转眼,已是十年生死两相茫茫.
  妻子过世的时候,容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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