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经管其他电子书 > 达利自传 作者:达利 >

第5部分

达利自传 作者:达利-第5部分

小说: 达利自传 作者:达利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不感到吃惊,而是陶醉在这一派宁静之中。我看到了在一种不停的活跃梦幻中会随之而来的最为美妙动人的事件,我只有在讲述它们时才又重见了它们。

  大约在上午过了一半时,雪停了。我离开结上一层霜的玻璃窗;刚才为了不错过一星半点这个场面,我一直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母亲带我和妹妹去散步。踏在雪上,每一步都发出声响,我觉得这就像奇迹一样,别人已把完美无假的白雪弄脏了,我感到懊恼,我希望它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们走出城市,白色变得纯净了。穿过一片小树林,我们来到一处林间空地,我一动不动地呆立在这个雪景前。不过让我停留下来的,主要是一个小小的圆棕色物体,它恰恰就在空地的中央,它是一颗法国梧桐球,它掉下来时,一定是微微裂开了,因为从我看它的地方,我辨认出一点点它内部的黄色茸毛。太阳恰好选择这个时刻从两块云间显露出来,一下子照亮了这块地方,法国梧桐球在雪地上投下一块蓝色的影子,那黄色茸毛仿佛变得热情并充满生气了。我被弄花的眼睛里含着泪水。我小心翼翼地走近它,拾起这个碰伤的小球,怀着温情吻它的伤口,并对妹妹说:

  “我找到了一只保儒猴,可我不想给你看。”

  我觉得它在我手帕里动弹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召唤把我引向那处“已发现的泉水”,我用惯有的专横态度坚持要散步到这个地方来。距那儿不远,母亲遇到了一些朋友,她对我说:

  “到泉水那儿玩去吧!可千万别出事。我在这儿等着。”

  那些朋友在一条排掉积雪的石头长凳上给我母亲让了块地方。可石头仍然是潮湿的,我极为蔑视地看着这伙人,她们竟敢向我母亲提供这样一个座位,我只能想象给她提供最优越的舒适环境。不过,母亲借口要站着更好地监督我,拒绝坐在那儿,这让我放心了。于是我走下那些台阶,转向右方的那处已发现的泉水。她就在这儿!她本人,我在特拉依代尔先生的神奇戏剧中看到的那位俄国少女,就在这儿。我把她称作加露棋卡,这是我妻子的爱称,我是那么深地信赖这个称呼,我整个爱情生活中的同一女性形象永远与它联系在一起。加露棋卡在这儿,面对着我,就像她坐在雪橇中那样地坐在一条长凳上。她似乎很久一直在观察我,我鳌地一惊,因为我的心跳得那么厉害,我真怕会把它吐出来。在我手里,手帕下的那颗小球开始像活物一样动了起来。

  母亲看到我走回来,注意到我心烦意乱,对她的朋友们喊到:

  “瞧他多任性!他不停地要我们去已发现的泉水那儿,而现在我们到了这儿,他却不再想去那儿了。”

  我答道我忘了手帕,看到她打量着我拿在手中的手帕,我忙补充说:

  “我用这条手帕包我的猴子,我得有另一条擦鼻涕的手帕。”

  母亲用她的手帕给我换了鼻涕,于是我又出发了。但这次我绕了个弯,走到泉水的另一边。用这种方式,我就能从背后看加露棋卡了,同时并不让她发觉我。我必须穿过一处荆棘丛,母亲又一次喊到:“他一定要做跟大家不同的事,下台阶对他来说太容易了。”我爬到一座小山坡的高处,事实上我看到了背面的加露棋卡,她的真实存在令我放心,因为当对我实际上不再认为能在现场发现她了。她一动不动的背影使我呆住了,可我并没后退,我跪在雪地上,躲藏在一棵老橄榄树干的后面。我相信度过了无限的时光:在没有任何感觉和思想的彻底空虚状态下,我像圣经中描述的那样,变得呆着木鸡了。如果说我的精神是一派空茫的话,那么与此相反,我却极为敏锐地看到和听到了一切。有个男人来到泉水处准了一罐水,我听见满溢出水罐的水的碰溅声。于是,魔法结束了。停滞的时间重又开始了它的历程。我站起来,感到克服了全部的胆怯。我的膝部冻僵了,我再也觉不出它们的存在。无法知道那种令我沉醉的轻快感是来自我爱情的暴露还是来自我膝盖的麻木。我受到一个明确念头的控制:我就要接近加露棋卡并要用全力搂住她的脖子;可代替实现这一欲望,我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决定把法国梧桐球环掉的部分全都削去,只剩下那些细细的茸毛,我将把它送给加露棋卡。

  这位令人崇拜的小姑娘已经站起身来,她跑向泉水,去灌她那个小小的水罐,而我还没动手切削呐。我匆忙行动起来,想把我的礼物原样放在凳子上的一张报纸上留给她。可是,一种致命的羞愧感左右着我,我把这个小球藏在报纸下面了。我浑身颤抖,极度不安:她会回来坐在那张掩盖着我的小球的报纸上吗姆亲来找我了,她喊了我好几分钟,而我却没听到。她怕我着凉,用一条大披肩裹住我的脖子和胸膛。她感到害怕,因为我试图讲话时牙齿碰得咯咯响,我是属于她的;尽管我非常不愿离开这些地方,但我变得麻木、顺从了…

  我心爱的小球的故事不过刚刚开始。关于围绕着我跟这个我妄想的护符新相会展开的各种富于戏剧性的令人惊愕的情况,请耐心听我讲述吧,这是值得的啊!

  雪消失了。因它而改观的费格拉斯和风景像是中了魔法一样。三天过去了,在这期间我没去上学。我继续做我的白日梦。在经历过这么多难以承受的奇遇之后,当我重又回到特拉依代尔先生的令人厌倦的课堂时,我体验到一种宽慰的感情。同时,重返现实使我不适应。我的忧伤将慢慢愈合。失掉我的小球和侏儒猴令我难过,我得用凝望我们学校肮脏的天花板来安慰自己。一些潮湿的大块斑痕让我想到了云朵,随后是由一个很明确的人引荐来的各种更具体的形象。我随时随刻都在重新发现和构造着那些头天看到的形象,并使那些幻觉更完善。它们中的一个一旦变得太明确了,我便立即放弃它。这种现象(注定要在后来成为我未来美学的关键)的令人惊异之处,就存在于下述事实中,即我总能根据自己的意愿重见其中的一个形象,重见的不仅是它最后的形状,而且是被扩展和调整得十分完善的形状,使它仿佛是自然而然产生的。

  加露棋卡的雪橇变成了一座遍布圆屋顶的俄国城市全景图,接着又变成了一副长着胡子的昏昏欲睡的面孔——特拉依代尔先生的面孔,这次轮到这到面孔变成一群饥饿的狼,它们正在一处林间空地展开残酷的撕杀。这一切就好像我的头脑是一架真正的电影放映机,由于它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通过我本人的被照花的双眼,变成了外界能看到的东西。一天,我比往常更出神地凝望着,我感到有两只手放在了我的肩头,我跳了起来,在不恰当地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发出一阵有益健康的咳嗽,它能为我通红的脸孔打掩护。我认出了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的孩子就是布特查卡斯这个人。

  他显然比我高大,人们称他卡特查卡斯,在卡塔卢尼亚语中,布特查卡斯就是口袋的意思,这是由于他那奇装异服上有大量不寻常的口袋。很久以来,我把他当成所有人中最漂亮的人,我只放偷偷地看我,每当我们的目光相遇时,我血管里的血液就凝住了。无疑,我爱上了他,因为没有别的原因能解释他的在场给我带来的心绪不宁,一些时候以来,在我的梦中,由于他的形象一会儿与加露棋卡混淆起来,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不同的人物,他的形象不那么占优势了。

  我再也听不懂布特查卡斯跟我讲什么。我就要失去知觉时,我的耳朵只听到一种美妙的耳鸣声,它把我与世上的一切嘈杂声响分隔开。我能肯定的就是布特查卡斯马上成了我唯一的朋友,以及我们每次分别时都要久久地亲吻。我觉得他是唯一能知道我侏儒猴秘密的人。他相信了或是装作相信了我的故事。我们好几次在傍晚去“已发现的泉水”,试图重新“捕捉”我的侏儒猴、我心爱的小球;在此期间,我的想象力把一个生命的所有品质赋予了它。

  布特查卡斯一头金发(我把他的一根头发带回家,这是真正的金丝,我精心地把它珍藏在一本书中)。他的蓝眼睛和粉红色皮肤,同我的忧虑的而又暗淡的黄褐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在我的肤色之上,仿佛笼罩着已杀死了我哥哥的脑膜炎这只鸟儿隐隐约约的阴影。

  我觉得布特查卡斯像少女一样美丽,尽管他的膝盖粗大,他的屁股紧绷在过窄的长裤里。然而,一种无法克制的好奇心驱使我盯着那些紧绷绷的长裤看,每次,随着一个突然的动作,它们好像就要裂开了。一天夜里,我向布特查卡斯吐露了我对加露棋卡的感情。我高兴地发现他不仅没有妒忌,而且还答应像我一样爱我的小球和加露棋卡,我们温柔地拥抱在一起,不停地谈着这些梦幻的造物。然而,我们把接吻留到分别的那一刻。我们怀着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情等待这美妙的时刻。对我来说,布特查卡斯就是一切,我把那些最宝贵的玩具送给他。他越来越贪婪地把它们收集起来。当我再也没有什么玩具时,我开始劫掠各种物品:父亲的烟斗和纪念章、瓷制的金丝雀,最后还有我觉得非常美妙和富于诗意的一个彩陶大汤盆。

  布特查卡斯的母亲当然会发现这件有点太显眼的礼物,她把汤盆带给我母亲,母亲一下子找到了家中丢掉那么多东西的线索,而这种情况原来谁也猜不透。我觉得非常倒霉,热泪滚滚,哭诉道:“我爱布特查卡斯,我爱布特查卡斯。”我母亲总是犹如天使,她竭尽全力安慰我,并给我买了一本豪华的纪念册,我们在它里面贴了许多一次完成的移印画,把它送给我的心上人布特查卡斯。

  但是,由于有些时间没见到我,这种见面的重要性减少了,它不再吸引布特查卡斯。他开始同别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在这纷乱的游戏或间,他只给我留下短暂的时刻。充满着活力,他仿佛把我引进了一种疯狂的旋风中,这旋风使我每天都远离我这位牧歌般的心上人。有一天晚上,我声称找到了我的小球、我的侏儒猴!我巴望用这计策使他重新对我发生兴趣!事实上,他尽全力坚持要我给他看我的猴子,并伴我走到我们家门口。我们躲在一处楼梯门后。天已经黑了,我怀着惶惶不安的小心态度,从手帕里拿出一颗在树林间捡到的法国梧桐球。布特查卡斯突然从我手中抢过小球和手帕,他走到街上,捏着小球的梗,倒悬着让我看并嘲笑着我,随后把它抛向空中。我都没跑过去捡它,因为这并非我“真正的”小球。

  布特查卡斯朝向这边的空中吐了几口唾沫,接着就走掉了。他变成了我的敌人。我想说点儿什么,但又忍住了,回到我的房间,躲在那儿尽情地大哭了一场。让他等着瞧吧!

  我相信我生活在俄国,虽然这回没看到大雪覆盖着这个国家,这或许是夏季的一个炎热午后。一些男人在浇灌一座大公园的林荫道。一群风度优美的人(主要是女性)缓缓地来到林荫道的两侧。在一处仿佛是用宝石筑成的平台上,军乐队正试奏着乐器。那些销管乐器发出了反光,就像乡村弥撒的圣体显供台的反光那样耀眼。这些声响洪亮的准备工作,引起了一种焦急的期待。

  从我这方面说,处在这个场面发生时的那种年纪,焦急之情总是以排尿的欲望来体现的;终于把黄昏撕成血红色碎片的双步舞曲响起最初一些节拍时,这种欲望就会爆发出来。同时,一滴无法控制的泪水,像弄湿我长裤的小瀑布一样热烘烘的,烫着我的眼角。就在这天,这种极端的感觉加倍地出现着,因为我突然发现加露棋卡在场,她站在椅子上,为了更好地观看游行队伍的到来。我确信她也看到了我,我立即躲到一位高高大大的奶妈身后,她给我提供了一处避开加露棋卡无法抵抗的目光的隐藏所。这次意外的相会,使我昏头转向。我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融了,我不得不把头靠在这位成为我欲望护墙的奶妈背上,我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我只看到一位探臂夫人把一枚巧克力送到嘴边的景象。笼罩着我的那种失神和虚无的奇怪感觉极大地增强了我视觉的敏锐力,这位夫人的手曾以难以置信的清晰明确向我显示了它的种种细节。一切都具有了一种颠狂的具体性。

  我越来越缩在这位奶妈的后背那儿,她的呼吸节奏,使我想到卡达凯斯的荒凉海滩。我只想着一件事:天黑下来吧!快点照下来吧!我在昏暗中将不再觉得拘束,我就能注视加露然卡,而她却不会看到我脸红。可每当我的眼光转向她对,我就会注意到绷牢牢地盯着我。她的眼神是这么有力,粗壮的奶妈的后背一下子变薄了,如同刚刚在它上面开了一个真正的窗子,把我毫不留情地暴露在那毁灭性的眼神之下。幻觉这么快地变化着,我真地在奶妈背上看到了一个窗子。然而,它并没有开向人群和加露棋卡,而是开向一处荒凉的大海滩,落日犯罪般的忧郁光线照亮着这处海滩。

  突然回到现实时,我被一个可怕的景象吓坏了。我面前再也没有奶妈了。在她的位置上,游行队伍中的一匹马刚刚滑倒在地上。我赶忙躲开,紧靠着墙壁,才没被它踩到。马的每一次抽搐,都让我担心会被它的蹄子踏烂。它拖着的那辆马车的一根车辕插进了它的胁部,一股浓稠的血迸射出来,周围的一切都被溅上了血迹。两名士兵冲向这头牲口,一位按住它的头,另一位用双手将一把小刀刺入它额头正中央。一阵临终的痉挛后,这匹马一动不动了,一条僵直的腿指向天空中最初的星星。

  从林荫道的另一侧,加露棋卡向我做了一个有力的手势,她挥动着一个棕色的小物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奇迹,可这的确是真的啊!我那遗失在泉水处的珍贵小球找回来了!我羞愧地垂下眼睛。我陷入难以忍受的困惑中,我觉得只有完成一件英雄的、完全不可理解的行动,才能摆脱掉这种困惑。我走向马头,用我全部的心灵吻着从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1 1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