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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部分

朱明画卷-第117部分

小说: 朱明画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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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华低头,翻开几上茶杯,到了一杯温茶,于朱棣递了去。尔后也不隐瞒哭的事实,坦然承认道:“不知王爷听过没,身怀六甲的女子,时常悲怀伤秋,没想到臣妾也是这样,还让王爷看见了。”
    朱棣不置可否,接过茶欲饮,又一口未沾,随手便放下,凝眸深深地看着仪华,目光中略有不赞同,道:“本王虽不懂医理,却也知心郁伤身。”话一顿,目光在仪华的腹部停留片刻,眼底有一丝隐痛掠过,很快地他移开目光,道:“已经决定下来,你就不要多思多虑,一切都有本王在。”
    知道朱棣不会相信她的说辞,她正在想着说服之词,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话,以及极易听出的艰涩语气,这令仪华不由抬头看他。
    巳时将尽。暑热之气渐盛,窗上竹帘早已放下,帘上细密密的罅隙,将成片阳光割离成线,只留下影绰绰光线晒进。朱棣迎面朝窗,脸庞正好笼在这样的斑驳阴影下,倒减去好几分眉峰间的凌人气势,依稀似乎又凭添了些许沉稳内敛的气息,看着比起以往年轻气盛的他,现下更像一位久居上位者。
    古言道三十而立,朱棣他仿佛真是如此,他们仅仅四个月未见,他身上恍惚就有什么改变了。
    一时间,她竟也说不清那是什么,但此时与她而言,这并不需她深思。
    想到这,仪华自敛了心神,方要应对朱棣的话,他却蓦地回头,专注的看着她,有笑意从眼里渗出,慢慢透过眼角的细纹弥漫开来。他沉沉的笑道:“你说它该是一个女孩,若真是一个女孩。就叫她明儿吧。”
    “为什么?”仪华下意识的接口。
    朱棣笑容深许,眉宇间有愉快的神色,道:“昨晚看着你送的灯,本王便有了此意。灯,用以照明,有明亮的意思。而她若是女儿,就是本王掌上明珠,燕王府最高贵明华的郡主,自也当明一字。你觉得可好?”
    仪华怔住,手下意识的抚上腹部——掌上明珠,他的掌上明珠?
    这是多么诱人的许诺啊。仪华黯黯垂眸,心下拒绝了朱棣的脉脉温情,然后她仰起头,脸上缓缓绽出与有荣焉的笑容:“谢王爷厚爱,臣妾很喜欢这个名字。”说着低下头,耳鬓碎发倾落,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的腹部,皎净的侧颊漾起温柔的笑意,明儿,她的掌上明珠。
    朱棣却笑容一僵,这一次,他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仪华恭敬中隐含的疏离。
    “王爷?”仪华感到不对,一道迫势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疑惑抬眸,看见朱棣凝望着她,一双湛亮的眸子,清晰的照着她的身影。而除了她外,那眼里似乎还隐隐灼燃着怒火,以及深深的无奈与隐忍。
    无奈与隐忍?怎么会,对于她,他有什么无奈与隐忍?
    正当仪华以为是她看错,果不其然已听朱棣笑道:“就将入伏,到时燠热难耐,少不得服用冰凉饮食。本王问过大师,他说你身体本就虚寒,宫胎亦寒,不能食任何冰冷之物。可若是不服食,北平这三伏天,你必是难捱。”说时神色间恍惚似有怜惜,脸上却依然是淡淡的笑容,道:“你每日所服的药,已是煎熬。暑热之苦,你如何再受得?”
    许是觉得话语气过沉重,朱棣话锋一转,竟是玩笑道:“夏日暑气逼人,大多食欲骤降。你就猫大的食量。再一降跟着就瘦了。本王看到时就和瘦皮猴无差,岂不是让世人笑本王吝啬,连妻子也养不起?所以过两日,和本王一起去燕山,那里有座庄子,正适合避暑气。对了,还有大师跟着一起去,也不怕有失。”
    说毕,见仪华神色错愕,似不相信他早已做了这般安排,朱棣笑容深了深,然后便听她委婉拒绝道:“王爷思虑周到。不过臣妾以前在秋山别庄养病了几月,倒是挺喜欢那的,再说燕山乃军事重地,臣妾去那怕是不妥,还是去秋山别庄的好。”
    话音刚落,有阿秋在竹帘外禀道:“王妃喝药的时辰到了。”
    “进来。”朱棣笑容沉敛,淡淡道:“先喝药,这事稍后再说。”
    陈德海撩帘,阿秋端着汤药进屋,见到朱棣和仪华有说有笑,心下只有欢喜。
    随着阿秋走进,令人欲呕的辛涩药味传来,仪华脸色霎时一白,不去看那浓黑的汤药一眼,只对着朱棣笑道:“王爷,臣妾喝了药,一般就会小憩片刻。不如等臣妾小憩后,再去寻王爷,说避暑的事。”
    听言,陈德海、阿秋诧异的看了一眼仪华,心中暗惊仪华话中之意。
    朱棣却仿若未觉,似不知仪华言下之意,是让他先行离开,也不答话,只端起茶低头品茗。
    仪华见他这样,知道他是不会离开。可从她喝药一直避着身边一干侍人,便知她不愿在他人眼里露出虚弱一面,如今她又如何愿意在朱棣面前露出?
    “你们退下。”这时,朱棣忽而放下茶盏说道。
    阿秋知仪华服药的艰难,心下是不愿离开,却又无法,只能同陈德海一起退下。
    避无可避,只有当着他的面服下去,仪华深呼口气,伸手端起药碗,却怎么也端不至唇间。
    朱棣眼睛一扫,目光从仪华比釉白瓷碗还渗白三分的手指划过,看向她的眼睛,脸上终是没了笑容,质问道:“你可以在阿秋面前服药,却不能在本王面前前服药,你认为本王不如阿秋与你亲近。”
    闻言,仪华端药的手一颤,随即手指更死死的扣住药碗,对朱棣灿然一笑:“怎么会,王爷误会了。”
    说罢她仰头,欲一饮而尽,却仅仅一口,那辛涩的药味,已令她一阵的难受,恨不得摔掉手中药碗。可是不行,即使再难以入口,她也不要在他面前软弱一分。颓然软弱的面,只能在至亲之人面前显露,他不是,她便不能。
    生生咽下欲吐的药汁,仪华扣紧药碗,咬紧牙齿,仰头要再喝下去。
    她告诉自己,这一次一定要一饮而尽。
    “阿姝!”望着仪华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刻意压下却仍大喘的呼吸,朱棣不再想为何一夜之间她陡变的态度,也不再思为何她又回到了去年元宵夜之前,只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目中惊怒痛惜交加,道:“你为何这般倔强!药,必须得饮,可你何需这样?我曾经是对你漠视,可后来待你却是不薄,敬重你为妻。难道……那日之事,你至今也耿耿于怀?!”
    这一声质问,字字句句都如刀刃,深深地剜入她的胸口,她胸腔大震,却不愿去想它,只是伸出左手,一根根扳开他的桎梏,眼中一分分的竖起坚毅,站起身,回望进他的眸中,却一字未言,只听外间传来喜冬的声音。
    “回禀德公公,秋姑姑,茹次妃身边的使女有孕了……”
    哐啷一声,药碗坠地,药汁四溅。
第二百零四章 原来
    第二百零四章 原来
    “阿姝!”朱棣脸上慌乱一闪。急忙扶住仪华摇晃的身子。
    仪华稳住身形,却又轻轻发着颤。
    朱棣敏锐察觉,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的握住仪华的手。
    仪华垂着头,未绾的发丝从鬓角滑下,堪堪遮住她脸上神情。她被握住的手,却一点一点地在往回抽,从他的粗糙的手心里抽出。手松的刹那,她抬起了头,微白的唇边有笑意渐渐漾起,那一抹笑缓缓的在脸上绽开,却不达眼底:“又得佳儿,臣妾恭喜王爷了。”
    她越是笑,朱棣越是心惊,犹是那眼底渗出的疏离冷意,竟穿过了胸腔一直渗进他的五脏六腑。这样的感觉,是他三十年生命中从未经历过的,他一时怔住,当他要做出反应。挥去心下的胆寒无力,仪华已经转身坐到了炕间,平静的吩咐道:“我失手打碎了药碗,阿秋你让人收拾。还有喜冬,你进来回话。”
    经过半月前的事,德、秋二人不敢擅闯入内,这时听到仪华的传召,忙进了屋里。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亦有异样的气氛融贯其中。
    德、秋、冬他们一进屋,就见朱棣面无表情的伫立,高大的身躯似有些僵硬,而仪华却是盈盈含笑的坐着。他们不敢再看,行礼请了安,阿秋和陈德海也不唤底下人,自动自发收拾了狼藉的地上。
    仪华怡然端坐在炕间,一只手搭在红漆金绘小几,和颜悦色的问喜冬:“茹次妃的侍女怀孕了?这可是府中的喜事,是谁来传的话?人呢?你可否知道?”
    在外听到屋里的动静,喜冬原想仪华怒气难平,不料仪华并不如此,反像真的那般高兴。她一时分不清真假,只道仪华是见朱棣在场,才刻意做出的贤惠大度,不然昨儿出宴席回来,为何会哭?
    喜冬这样想着,再看仪华语调是轻飘飘的,却是一连串的问题道出。心下愈发肯定了她的想法。
    “传话的人是茹次妃的人,她只是三等侍人,觐见王爷、王妃不妥,报了奴婢,奴婢就忙给德公公、秋姑姑回了。”喜冬胆怯的瞄了眼朱棣,瑟缩着挪了挪地跪下,望向仪华,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担忧,吞吞吐吐道:“有喜的是茹次妃陪嫁侍女,听报那侍女是今晨昏倒,让了医女来看,让诊出有了身子,还是……四个月了。”
    仪华垂眸,有一下没一下的拂着湖色广袖,听了喜冬这样的一番话,尽管是意料之中,仍不免心头大震,再想起朱棣方才的话,只觉这一切就是个笑话!但她却不能流露分毫心中所想,只是笑道:“四个月了,和我孕期相仿。可是双喜。怎么发现的这么迟,三个月时就该禀了,也好早些晋位。不过现在也不迟,该晋位到哪……”
    她说着,像是真思考了起来,一会儿,她仿佛思绪霍然一开,扬眉笑道:“对了,正好——”
    “够了!”朱棣蓦地怒斥,可看着仪华苍白的笑容,什么气焰也没了,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略显黯然道:“别再说了。”
    他的声音,他的语调,听起来似乎带着乞求,屋子里的另外三人俱是莫名一惊。
    仪华却无动于衷,依然笑靥如花:“臣妾近年来,少理府中事物,大约是思虑不周……”
    陈德海深知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惊震过后,在仪华还说这话,他便带了秋、冬两人退下,守在正殿口,不许有人进出。
    仪华还在说:“不过有蓉次妃在协理府务,让她来操持晋位的事,想来也不错。”说着,望着朱棣笑问道:“王爷,您认为呢?”
    王府中的女人,他宠幸任何一个。都再正常不过。而身为嫡妃的仪华,她为受宠女子晋位,也理所当然。可是这一刻,在仪华笑盈盈的相问下,他只觉得莫名的狼狈不堪,仿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连辩解都无法。
    朱棣心里烦躁异常,背手在屋里频繁踱步。
    仪华将这些看在眼里,却无一星半点的动容,心里只是恶心到了极点,半分也不想看朱棣的惺惺作态。于是她手撑着炕几慢慢站起,笑容淡了些说:“茹次妃那还等着王爷,您先去就是。臣妾这会儿就不去了,还得喝药呢。”
    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逐客令!
    朱棣身形猛地一震,驻足盯着仪华,满目盛怒之色。沉默片刻,他目中怒色稍敛,僵硬的转身,尽量语气平缓道:“恩,先喝了药,休憩一会。本王晚间再过来看你。”语罢欲转头看仪华,却仅微微侧了一下头,又忽然双拳紧握。忍住转头的**,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湘妃竹帘放下的刹那,仪华的眼泪如泉而涌,脸上却是在笑,眼睛也是在笑。
    结束了,这一次终于彻底结束了。
    一念之间,仪华就像抽去了全身的力气,四肢顿时一软,忙双手撑住炕几,支持无力的身子。只在这时,忽听一阵重重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闻声侧目,在模糊的泪光下,她看见竹帘从外一把掀开,朱棣竟然去而复返。
    如此狼狈,如此软弱的一面,就这样摊开在了朱棣面前。这是不同于以往的,是她心底深处隐瞒最深的软弱,可是就这样措不及防的揭开!她又一次将自尊,送予了他去践踏。
    为什么,他就不肯放过她?!
    眼泪无止尽的涌出来,仪华泪流满面,她手挪开炕几,徐徐站直身子,却脚步虚浮,只能一手抵着炕几支撑,一手胡乱的拭泪。
    这一幕似深深地刺伤了朱棣的眼,他大受震惊的一步一步僵直的走过去,站在仪华的面前,犹豫了片刻,伸手抚上她布满泪痕的脸,沙哑着嗓子问:“为什么要哭?”
    一声问下,仪华抽走的力气竟慢慢的回来了,她猛地直起身,挥开朱棣的手,脱口就道:“是你逼我的!”
    区区五个字,她却咬得极重,带着某种强烈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可称之为恨!
    恨,她竟恨他——朱棣错愕,难以置信。
    仪华不管僵怔在那里的朱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这一刻,她就像破梯汹涌的洪水,倾然倒塌的城墙,积压许久的情绪、抑郁、挣扎、痛苦……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她拼尽全身力气,双手狠狠推开近至眼底的朱棣。
    冷不防被推开,朱棣倒退半步,却见仪华反退了数步。他一惊,本能的上前关切道:“小心。”
    左移一步,躲开朱棣伸来的手,仪华全身发颤的面对着他,连声音也发着颤:“为你生了嫡子,我王妃的责任已尽。如今你身体恢复,又受军中上下敬重,再不需要中山王之名,为你笼络军中人心。所以——”决绝的话语已到了嘴边,可到了要说决绝的话时,喉咙就好似刀割针刺一样的痛,让她话说得那样艰难:“我安然的做燕王妃,有名无实的燕王妃!而你,尽管宠谁幸谁,不论是张月茹还是——”
    “住口!本王一次一次的容忍你,不是让你肆意妄为!上一次的事,本王既往不咎,这一次也且算了。但事不过三,绝无下一次。”朱棣暴怒打断,胸腔中升起勃然怒火,那熊熊的怒火,让他有撕碎一切的冲动,尤其是让他难受的仪华。
    然,此念却只是瞬间的事。
    在看见仪华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由想到她当下的身体情况,朱棣眼中的烈火转熄,脸上却仍是神色紧绷,沉声道:“本王从未宠幸过张氏,她陪嫁婢女受宠生子,孩子虽是她的,但名不正言不顺。如此,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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