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个基层教师的口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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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给我们延长半个小时,可是匆忙赶到的学生咋能考好呢?回到学校后,学校开会说数学竞赛在县里是后三名,要罚款。成绩出来后,我辅导的学生果真是倒数第三,但其他的都是倒数第一。数学组的老师让我找领导谈谈,说情况特殊能否不罚。结果我碰了钉子。星期天晚上,校长在例会上说,罚款是确定了。到了星期一的数学课,大部分老师站在教室门口不上课,以示抗议,领导就以为是我私下跟他较劲。这下我就算满身是口也说不清了。
1996年,我教中二数学。开学一个月后,英语教师调走,语文老师也因故离校,三门主科就剩我一人。我和班主任老师既要上自己的课,还要轮换上外语,语文由学校安排同头课的老师代上。频繁地更换老师,导致学生纷纷转学。我骑车20余里作家访,承诺学生生病我给看,没钱我拿,学生嫌住寝室脏,就住在我屋里,就差没给学生下跪了。就这还是留不住学生。校长也到班里做工作,仍无济于事,结果走了15名中上等生。学校规定,学年度统考计算班平均成绩是以开学初人数为准的。这样,班里就要有10多个“0”分参评。尽管如此,我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勤奋了,没有好学生,努力再培养。但尖子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在以后的几次抽考中,教这个班的老师无一幸免都受了罚。在学年度统考中,我们班的数学成绩与同年级没有流失生的另一班并列倒数第一,又一次受罚。我认了,苦水就往肚里咽吧。但我咋也想不到,有人竟说学生的流失是我做了手脚!
这年暑假后,学校实行聘任制。我落聘了。但面对误解和蔑视的目光,我不辩解,坚强地撑着。生活中有时真话说一百遍不一定有人相信,假话说一百遍却能成真理。有些人见了领导脸笑得像一朵花,头点得像鸡啄食,嘴甜得像抹了蜜,而且这些人又极善于毫无痕迹地到处游说。慢慢地,同事们不敢接近我,周围人看我的眼神也变了。我想,我兄妹7人,3个嫂子,都说姑嫂难处,但我与嫂子们极为融洽。当姑娘的时候,她们都夸我“能文能武,通情达理”,可现在我咋越来越不会做人了?本来对教育一片痴情,现在却是老牛掉井里,有劲用不上了。有天晚上,我痛苦极了,不顾严重的胃病,一口气喝下六七两“稻花香”。我醉了。在醉意中,我向人倾吐委屈的愿望更加强烈。
1996年秋天开学后,上级领导安排我到乡中心小学上班。虽然,我接的班级在全乡四年级11个同头班的评比中倒数第一,与第一名平均分相差16分之多,但好在小学生一般不流失,我有信心把班带好。经过一学期的摸爬滚打,在期末全乡统考中竟跃升到第四名。升入五年级后,中午我没午休过,不是到办公室找题,就是在班里辅导,在五年级全乡抽考中,我的班终于成为正数第一。
全县小学毕业测查的日子又到了,我的班是吉是凶还不知道,但我对我的学生充满信心,我也不奢求啥荣誉。我觉得,只要对得起学生比什么都强,只要有一个和睦的工作环境和被人理解,就比什么都好。
(记录:史法泉)
第二卷噩运从买计算机开始
王英华,女,51岁
平顶山市中心路小学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8月28日
我有两个孩子。女儿医学院毕业,分到浙江。儿子叫陈文戟,高中成绩不是十分好,1994年成为豫北一所学校的计算机系B类自费生,学费一年要交一万,这对我们家来说,负担是很重的。但我希望我的孩子有文化,有才能,我省吃俭用,全力以赴。你看这屋里的家具就能看出我家的经济状况,我情愿把钱投资到孩子的教育上。
文戟大二时,我的钱已经比较紧张了。我对文戟说,现在一年一年地付学费妈能力不够,你跟学校商量一下,能不能一学期一学期地付?开学走了没几天,他就回来了。我一惊,以为学校没答应。文戟说不是。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同学,小焦和小高。他们说老师介绍外地学校经验,让学生自己买计算机,实习期间天天都要用。好的机器需要6000块。文戟说:“我也知道家里困难,这不,我们三个商量好了,合伙买。他俩家里都同意了。”自从孩子上学,凡是学校提出的要求,我没有不答应的。既然这样,我除了给他这学期的学费5000块,又给了他2000块钱买计算机。生活费也带得足足的,宽备窄用。谁想到,噩运从此开始了。
他们走了不几天,我还是不放心,就趁着国庆节放假,到学校去看文戟。他不在宿舍。同学说他搬出去住了。搬出去就要租房子,自己出水电费,还要做饭,影响学习,又不安全,学校咋也不管管?学生们还说,开始时学校说要安排机房,后来说房子紧张,不给安排了,让学生们把机器放宿舍里。宿舍里人杂,而且供电时间短,他们就纷纷搬到校外住。
辅导员听说我来了,就来跟我说,陈文戟学费没有交。当时有很多同学,那两个同学也在。我问文戟为啥带了学费不交。他这时只好实话实说,说钱买计算机了。我问那俩学生,你们到我家说你们家里先同意买机器的,那钱弄到哪儿去了?小焦说:“我们家的钱马上就到。”小高一直不说话。
我又对辅导员说:“我们既然跟学校达成协议,愿意上自费生,钱就会按时交,不会耍赖。我不能在这儿久住,这个事儿就拜托您处理了。”
从学校回来以后,我女儿生孩子难产,我得去照顾她,忙得焦头烂额。我想,他们迟迟不拿钱来,但学费咱不能欠。我就又寄去2000元。这时,小焦回家拿了2000元,小高始终没拿钱,文戟就拿出生活费,又借了点钱,把学费给交了。这样一来,我儿子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你知道他后来成了啥样子,皮包骨头,大冬天里,鞋烂得只有几丝连着……
春节前还没到放假,文戟回来了。我一见他的模样吓了一跳,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后来他跟他姐姐说,小高始终不拿买机器的钱,两个月实习期一过,拍拍屁股回学校了。他们走了,文戟得看着机器,又没有生活费,一星期只吃一棵白菜,两根胡萝卜……他姐还说,文戟想着我为他上学付出这么多,怕我伤心,不敢告诉我实情,也不让他姐对我说。
文戟跟要好的同学一一道过别后,回学校了。我的心里总也放不下,紧跟着也去了学校。他没在住处,我就等他,不吃不喝不睡等了两天,灯也不关。我想着儿子看见灯亮了,就会回来。
那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从门缝里看见外面靠着一个人。我壮着胆开门,万一是我儿子回来了呢?门一开,文戟跟着就倒了进来。你不知道那个惨相,浑身上下全都是血,嘴肿着翻起来老高,牙掉了,脸上都没有皮了……
这样子暂时是没法上学了,我就给文戟办休学。在回家的车上,文戟对我说,他不是被人打的,也不是摔伤的,是自己吃了安眠药。原来他这次提前回家就是要为自杀做准备。围绕着计算机一连串的事总解决不了,他不想活了。我当时就哭了,对他说,你想想妈有多可怜,把你养恁大容易不容易?我吃苦受累地供你上学,就为了你成才,为了将来妈老了你能养我呀……他那么大的孩子,不停地往我怀里偎。我以为他是头晕,没想着他是恋恋不舍,我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根本没想通。
到了家里,文戟说:“我不上学,总算可以帮你干活了。平时老是你给我干,我从来没帮过你。”我一听,挺高兴,孩子总算长大了,知道孝顺妈了。他把毛巾被、衣服都洗了,我下班回来,他就说:“妈,你看我洗得干净不干净,不干净我重洗。”我说:“你刚学,可以,晾上吧。”
我又跟他说,回来的路上下雨了,我差点让人给撞到河里。文戟说:“妈妈,你看你咋恁不当心,让我走了咋放心呢?”我只当他是说以后工作了像他姐一样走远了不放心,哪想他是……
那天吃完饭,我正和他姐在屋里说话,文戟把饭桌收拾干净了,在屋门口喊我:“妈,你出来。”他姐还说:“有话不能进来说?看你把儿子娇的。”
我把门一开,就听见:“妈,我以后再也不用你操心了!”明明听见声音,可门口没有人。厕所没人,客厅也没人。我马上往厨房跑去,只听到一个沉重的声音——“啪”——落地了。
我的儿子就这样没了。他是从厨房窗户跳下去的,5楼呀,一点儿救都没有。
(记录:刘肖)
第二卷和学生们一起长大
高沛华,女,30岁
平煤集团大庄矿子弟学校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9月7日
1988年,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分到这儿教四年级一个班。那个班的学生我整整教了6年,从四年级一直教到他们初中毕业。那时,他们还是些十来岁的孩子,我也才十八九岁。毕业时,他们都长成了十六七岁的小青年,我呢,也二十五六岁了,成了大龄青年。我曾对男朋友说,不把这届学生送毕业,我不结婚。学生毕业的第二年,也就是1995年,我才结婚。结婚时,我那些已经毕业的学生来送我出嫁,女生帮我梳妆,男生组织了一支送亲队伍,一直把我送到婆家。
学生毕业时,你不知道我心里的失落感多么强烈。学生走了,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呆呆地看着黑板上还没有擦掉的粉笔字,看着一排排桌凳,心里空落落的,酸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眼泪禁不住就流下来了,我毕竟为他们付出了一生中最好的一段年华啊!好在学生们毕业后经常来看我。一到星期天,我家里就成了接待站,学生这个走了那个来。
今年暑假里的一天,有两个学生又到我家来玩儿,他俩当年都是班干部。他们提议把他们那届学生召集起来,聚一聚。我有些犹豫,担心召集不起来,他们毕竟已经毕业5年了。
没想到,几个当年的班干部一呼百应。他们商定,8月11日到我家里集合,然后去登石人山。那天一下子来了36人,那届学生差不多到齐了。当时我的家里,楼道里,院子里,到处是学生。他们吵吵嚷嚷,热闹得像过节。我3岁的孩子见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陌生人,吓得躲在卧室里不敢出来。他们围着我大声说笑,这个说:以前您做的饭那么难吃,当了几年家庭主妇,做饭水平提高没有?那个说:老师,您结婚的时候我们送您出嫁,我们结婚的时候,您得帮我们接新娘!还有的学生把对象也带来了,说是要让我过过目。我看着眼前这些20多岁的年轻人,心里真激动,他们变化太大了,言谈举止完全是成人了。
8月12日,我们去登石人山。登山前,我像以往组织学生参加集体活动一样,给他们讲注意事项,我一讲完,他们就笑起来,说:老师,我们都长大了,您咋还把我们当孩子看待。可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总使我不由自主地为他们操心,看谁走路不老实,忍不住就提醒他慢点走;见谁往险路上爬,心马上就提起来了,叫他赶紧下来。有的人落在了后面,看不到了,我心里就不踏实,就站在山道上等他们。其实,我知道他们很多方面的能力已远远超过我了,应付事情有时比我还老练。他们上学时,每当组织活动,我总要拉这个一把,扶那个一下。这次登山,事情倒过来了,他们拉着我的手,扶着我的胳膊,像照顾一个老人一样照顾我。
登上山顶后,我突然发起高烧来。这下学生们慌了,他们租来三条被子盖在我身上,一个学医的学生摸黑下山给我找药。晚上学生们在山顶举行晚会。他们把我围在中间,我的心里宁静,坦然,有一种很幸福很满足的感觉。
8月13日,我们从石人山回到大庄矿。学生们意犹未尽,不想就此散去。晚上10点多,他们又提出要回母校看看。到了他们当年上课的教室外,又非要我找钥匙开门进去坐坐,让我再讲一节课。他们说:老师,这次我们一定做个好学生,保证不惹您生气。我流泪了。没找到钥匙,他们就脸贴玻璃窗往里看,其实教室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可学生们还是不肯走,他们在校园里不停地唱歌。他们的怀旧情绪,他们的真诚和纯洁,深深地感染了我。我很长时间没有那样感动过了。
8月14日,是我现在所教的学生的暑期返校日,我得去学校给学生上课。参加聚会的学生听说了,又聚到学校里,非要坐进教室听我一节课不可,他们说:老师,我们当您的学生还没有当够。我讲课的时候,他们就静静地坐在教室后面,还认真地做笔记——一切都像当年,只是那些一脸稚气的孩子,成了一脸庄严的成年人。
分手时他们相约:今后要3年一小聚,5年一大聚。一个学生说:老师,下辈子我们还做同学,您还做我们的老师。我想对他们说,要是真能那样的话,我还愿意和他们一起长大。
(记录:王连明)
第二卷要回就回马振抚
杨天成,男,62岁
唐河县马振抚第一初中退休教师
口述时间:1999年9月8日
我是1973年3月3日调到马振抚中学工作的,那年36岁,任初二(1)班班主任。张玉勤就在这个班。7月10日,这个日子我终生难忘。这天下午考外语。考试结束后,我领学生去试验田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