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之城-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用来诱惑前往他的主页灌水的网友,比如作为奖品之类的。
我居然也是那种得了好处就手软的人,为了获得更多的好玩的小东西,于是每次写完什么酸段子,就往他那里丢。他倒也真是有空,居然一篇篇地写回复,为了表示谢意与感动我也得公事公办似的回复,就这么回复来回复去的,有一阵子整个BBS成了我们的私人聊天室;我的硬盘里也满满地装了一大堆网络玩具,那自然全是从好玩那坑蒙拐骗来的。
有一天我又发了个帖子后,他突然跟我说,这次要给我一个大奖品,而且那个新设计的游戏,只送出一次。
那游戏其实是一对网络电子兔,游戏规则是它们从你第一次下载游戏后开始,它们就具备了网络生命,并且依靠着网络传输而维持着生命。
——这是一对爱情兔,它们彼此深深相爱着,但是维持它们爱情的源泉还得依靠你和我两个游戏者,只要保持每日2小时左右的上网,它们的生命就得以延续,但是它们的爱情力量却是带有随机性与偶然性的,不可预见性更是兔子爱情的最大特点。有的时候网络接通后,我们会同时看见它们在屏幕上以卡通的形式跑来跳去,互相厮磨,而有的时候很可能只看见其中一只孤独地在屏幕上流浪,更可怕的是看见两只兔子反目成仇,该什么让它们和好如初?该什么让孤独的那一只找到它失踪的伴侣?该什么才能让它们的爱情始终新鲜?虫虫,这就需要我们这些勇敢的游戏者来把握了。我们可以利用“原谅”、“不原谅”、“请客吃饭”、“送它回家”诸如之类程序来调整兔子的爱情状态,游戏成功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与毅力。如果那对爱情兔子成功了,它们就可以结婚了。但是弄得不好,会发生其中一只死亡或者两只一起殉情。
好玩这样对我讲解着。
——你不是第一次玩这样的游戏了吧?
我这样问他。
——不,虫虫,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游戏,别忘记了我的身份就是程序员。
——哦,那么,你是想把我当作第一个实验者吗?呵呵。
——说实话吧,是的,你是第一个被打入我的游戏者名单的人,也许也将是唯一的。
——你是说,你选择我,一起来抚养那两只电子兔吗?
——是的。虫虫,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在开始游戏前,可以让我先见你一面吗?
他还是拒绝。
——我不是害怕见光死,也不怕自己不会是符合你愿望的男人,古人曰:知人知面不知心。而在网络时代,最可怕的却是知人知心不知面。
人类毕竟还是动物的一种。
用眼睛来取舍感情。无论是自己的眼睛还是旁人的眼睛。
就好象我离不开挂件,明明知道他不是合我脚的鞋子,却还是要穿着他到处走,只因为他是时髦的鞋子,流行的鞋子,更重要的是没鞋穿的话那些石头马路会弄痛我的脚板。
于是我们总是踏入同一条错误的河流,最后绝望地说:也许找个爱自己的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会比较幸福吧。
我不想这样,即使蝴蝶飞不过沧海,即使过尽千帆皆不是。但是除了不想这样外,我还能怎么去做呢?
我的父亲和母亲合作生产了我,那么我又将与谁结合呢?是听小橘子的话,按照星相书上提示的去找亲密爱人,还是听天由命地顺从宿命的指挥,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和什么人?
我的父亲母亲相爱的时候我不曾在世,而我出现的时候妈妈已经离开。是不是每个人的生活规则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就好象我被注定不曾有过完整的,幸福的童年。
但是又有几个中国孩子的童年,是完整而幸福的呢?
小橘子的童话城堡,注定要在每日母亲的下班时间轰然倒塌。
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可以并且能够保留下来呢?
就好象,我注定要知道妈妈的消失,并非死亡,而是她自己选择的告别。
生命于我们都是一场探险,我的血液里有妈妈的因子,我们都是无法停留的人,一停留下来,梦想便会发出腐败的味道。
妈妈是聪明的,她算计好我总会读到那本日记的。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
'20:53' 【Alley】在网上跟别人聊天是我自我发挥的机会,难得有机会动一动面部神经。
'20:53' 【Tammy】呵呵,为什么不用嘴巴。
'20:54' 【Alley】有些话不是很适合说的,何况现实里不是很好找到合适说的人的,网络对我的意义,很大一方面也都在这里了,可以在和别人的交流中感受到纯思维的享受。说网络无用,无用的不是网络,而是不会善用网络的人。
'20:56' 【Tammy】网络让一切都看起来很美。
'20:58' 【Alley】网络应该是心理学者和哲学家的乐园
'21:00' 【Tammy】也不完全是,有的时候,是孤独者的家园。
'21:02' 【Alley】人从来都是孤独的,不单是网上,生活里更孤独,所以网上的小圈子里亲人的感觉才那么的让人在意,珍惜,难以割舍。
'21:04' 【Tammy】很开心,想过和网友见面吗?
'21:04' 【Alley】我见过很多的,很熟的朋友,都很亲,时间的沉淀,会使很多东西变的不再有意义,但也会使很多东西变得更深,更厚的。有个圈子,大家感觉,就真的象亲人了,那样的感觉非常好。
(2000年9月30日晚上聊天记录摘选)
妈妈的水晶鞋和我们的网络电子兔
——忘不了故乡,年年梨花放,开满了山坡,我的小村庄,妈妈坐在梨树旁,纺车嗡嗡响,;我攀上梨树枝,闻那梨花香,摇摇洁白的树枝,花雨漫天飞扬,落在妈妈头上,落在纺车上……
如果灰姑娘嫁给王子后,她一定会生下小灰姑娘或者小王子,也许还不止一个两个,说不定是一群两群的。灰姑娘嫁给王子后,她的水晶鞋大概就没用了,也许在节日或者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拿出来把玩把玩,或者被压到箱底。
好玩说,虫虫你知道吗?我们总是忘记妈妈也曾经年轻过曾经美丽过,曾经同样在每个夕阳时分依在窗前注视着缠绕的藤蔓,小心地抚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只是当岁月迫使你走过那颗开满了花的梨树后,你还会想到回头看看身后满地白色的落花吗?
我从来不曾想过,妈妈也有她的水晶鞋,带着闪光的记忆,藏在了她预见到我会发现的地方,甚至连时间都被算计好了。
一个下午因系里办活动要每个人交自己婴儿时代的照片,用来玩“三岁看到老”游戏。为此我必须翻出自己的老相本,记得小时候父亲给我拍了很多如此童稚而有趣的照片。但是人却越长越不可爱。
放照相本的地方是壁橱,打开后,里面漆黑一片。
一片漆黑。
但是走廊上的晕黄的灯光直射进去,所有的物事看起来好象老照片里翻黄的模样。
自从我16岁后随父亲搬到这幢住宅以来,壁橱几乎只用来存放长年不用的物件了。童年时代的照片一并被丢在那里。所有的照片里,我在看书,我在坐,我在吃,我在笑,我在钢琴旁边,我在画架旁边,我坐在爸爸的怀里……所有所有的画面。惟独没有看见任何的玩具。父亲的解释是他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妈妈走后,他只剩下了我。每天看着我在坐,我在吃,我在笑,我在钢琴旁边,我在画架旁边,我坐在他的怀里……一如我看着爱情兔子每天在跑在吃在拉在接吻……
爸爸只剩下了我,那么我呢?我的期望在谁的身上呢?
因为负担着来自长辈的不可承受之期望,一个孩子就必须在童年时代失去他的玩具?父母总是说他们没钱买玩具,却不惜一掷千金为我们购置钢琴画架还有毛笔……。
小橘子唯一的玩具就是那一大箱白积木。我想那只木箱子一定早被尘封了起来。孩子大了,用不着了。
好象一直在想妈妈一定也有她的水晶鞋,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要嫁的王子找到了,那鞋子也用不着了……
一片漆黑。
相本是黑色硬纸做的,黑白照片衬在上面十分醒目。
但是我看见的并不是自己的面容。
一个陌生的美丽女人,大眼睛,浓密眉毛,鼻子如希腊雕塑。
整整一本相本里,都是这样的面容,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她的笑容微微有些亲切。我突然开始嫉妒她的美貌了。
每翻过一页,就有一枚褐色的有点颓败但是没有腐烂气息的桦树叶。她将那些叶子夹在其中做什么呢?是一种纪念吗?
我看不清她身后的风景,但是能够确定那些照片不是在城市留的影。在相本里,我看见许多没有人物的风景照,都好似中国的水墨山水画,云雾缠绕,扑朔迷离。
她生活在那样的地方吗?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一片漆黑。
我看见一行小小的,用钢笔写成的娟秀的字。在一枚老式的牛皮信封上。
落款的时间是1977年。
——世界上最远的地方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爱你。
女子的美貌与青春停留在1977年。
她拥有且只拥有整整一年的爱情,然后选择别离。
而我是她已经不要的回忆。她是我的亲生母亲。走的时候,她只带走了我的一张照片,在信里她说,希望从从和所有何家的孩子那样幸福长大。她给我取这样的名字,而她自己已经不知何去何从。
我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未娶了。
她不知道他其实是爱她的。
她留下唯一的孩子,他单身带大唯一的孩子。
那整整22年,我以水晶鞋的形式活在他们中间。而我自己却浑然不觉。
现在父亲成为了世俗意义上的父亲,嗓门响亮,行为缺乏教养,多年的沉重生活压迫着他,唯一的女儿是他仅存的希望,而他却跟孩子说,妈妈已经死去。
爸爸为什么要对我说谎?有的时候他狠狠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突然想他怎么就这样下得了手?
而我未曾想过,这么多年,我的父亲在乎的是什么?
他的心是否也已经停留了在1977年呢?
好玩跟我说过,网络是解决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最佳捷径,但它同时也是制造新的距离的凶手。
好玩和挂件是不一样的。我没有见过好玩,但是我知道他在无穷地吸引着我。从那一对电子兔开始在我们的界面上诞生的那一天开始。
突然冒出个愚蠢的问题,如果,我分别为他们生下个孩子,然后各自告别,22年后,哪个孩子将永远没有母亲呢?
我自己又是否能够一直在某个异乡不停地彷徨,遥思远在故乡的孩子,却忍住那么多年,不去拥抱他们呢?
是不是每个男人,都必须在生命里有个曾经得到然后注定失去的女子呢?
我突然想去拥抱一下自己的父亲,但是多年的冷漠阻止了我。
一片漆黑。
我的手机在黑暗里响起。来电显示是挂件。
——虫虫你在哪里?出来吃白斩鸡,我一个朋友请客。
——还有谁?
——我小老婆和她男朋友。
——那我来干什么?
——你和我正好啊哈哈。
我将那些照片扫描后发给了好玩,在mail里,我跟他倾诉了心里的困惑——最主要是关于母亲的离别。对面那个完全不曾见过的陌生人,我却如此信任他。
——虫虫,在解答你那些问题之前,听我一句,离开挂件。
——为什么?
——他不会是给你幸福的男人,至少他不适合陪你流浪。有很多人说流浪,但是真正用手足和大脑去体验的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人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手捧着杜拉斯或者棉棉的小说,和想象做一场游戏。挂件永远不会真正地走出去,这一点虫虫你要清楚。在他的身边,你只会看见自己的腐烂。
——那么现在,好玩,我们面对电脑无数次彼此倾诉,是不是也在和想象做游戏呢?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拒绝见你的原因,我们都需要依赖想象快活一段时间,而一直渴望流浪的你,需要来一场真实的颠沛流离。
——好玩,你知道吗?我是个害怕伤害的人,也害怕被伤害。
他在那头沉默了,很快他就回了个msg说:其实在真实世界里,你和挂件,已经在不知不觉地伤害对方,你还害怕虚拟世界里的伤害吗?
我看着两只兔子在我的界面上跑来跑去,刚出生的模样,还是婴儿兔呢。我不知道它们从何开始相爱,因为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它们,按照我们的期望,生活在虚拟的积木城堡中。
黑暗里,我沦落到只剩下目不转睛地瞪视屏幕。
在黑夜里挥霍着青春,却依旧死不悔改……
——什么,好玩你在说什么?
——我在办公室里,日光灯都开着,你瞧,我们两个人,每天都在在黑夜里的白天对着屏幕idle中。哈哈。
一个小时后,他发回给我一个mail,告诉我我母亲所在的地方,在中国西北的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她大多数的留影,是在白哈巴村一带,那里在中国地图这只大公鸡的尾羽尖端。有些在南疆的和田地区,有些则在靠近哈萨克斯坦边境的塞里木湖一带,而一些风景比较模糊而诡异的,则在巴音布鲁克草原一带。
——我不能确定你母亲具体在哪里,虽然我自己也是个从小在新疆长大的孩子。我建议你,走过那些地方。
——为什么?
——一个人要了解别人的最好的方式,就是沿着她走过的路再次体验一次,也许你已经不可能去重复你父母的人生之路,但是你可以去他们走过的城市,体验他们所体验过的心灵。
——从一个异乡到另一个异乡,从一颗心灵到另一颗心灵?
——是的。
——那么……
——回到1977年的时光,有道德约束的爱情时代。
——恩?
——我在劝你出走。你会遇见你生命里能够陪伴你一起流浪的人,也会找到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