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之城-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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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印着:市场部经理陈同。
三个一们都是利用年休假作这次旅行的,而我是个逃学的孩子。
一意孤行从乌鲁木齐来电话,告诉我们车辆安排的情况,以及费用问题。据说现在是旅游旺季,很多车辆走全程是不办理团体活动,只接受散客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样做生意。一意孤行当时来的消息是路面巡洋舰非常紧俏,而且价格谈不下来。但是他会继续去谈,然后随口问问我们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陈同看见我们为交通工具而一脸紧张的样子,只呵呵地笑,并不说什么。
老鱼挥舞着刚睡醒午觉的小拳头扑棱过来,嚷嚷说,没车我带你们去,我有遥控小汽车呢。
看见陈同后,他一高兴,就跑上去跟他握手,还交换了名片。
——到乌鲁木齐后,我们一起去泡妞……
陈同逗着老鱼,那光头小男孩于是笑得眼睛更看不见了。
一心一意掏出药棉开始擦拭手指和搪瓷杯的时候,我知道天快黑了。
手机这个时候又响,看来电,却是挂件。
——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你,好不好。
——谢谢。
——都到哪了?
——刚过疏勒河吧
——什么地方?没听说过,反正不管了,你自己注意,路上小心点。
——你也是。
——恩,我还不是老样子,上班下班下班上班,晚上跟哥们去吃夜宵洗头什么的。
——呵呵,很简单的生活。
——是的,没有你过得那么丰富多彩。
——呵呵,什么话,听起来酸溜溜的。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觉得快乐就好。
自己觉得快乐就好,是这样吗?
这个夜晚,是我们在西行火车上的最后一夜。
'04:40' 【Alley】我做童话,是因为很多人都有这个梦想,需要一个家,这个家是所有人的,不是我的,我只是个管家。
'04:40' 【Tammy】我看见你居然有空把我所有的童话都整理出来,我很感动,因为我自己都没时间整理。
'04:41' 【Alley】你是家庭的一员,一日在家,终生在家。我现在是水木清华的童话版斑竹。
'04:43' 【Tammy】我想要是在我们的网站里,能够找到所有好看的经典童话,该多好。
'04:43' 【Alley】我这里已经有太多的东西,只是一个最后定型和真正实现的过程。你现在看的页面,实际我只用了两天,其他一直都在酝酿,这个是我的救命草,是前一段唯一能够帮助我的。每个定居下来的朋友,都会是我很关心很爱的人。
'04:45' 【Tammy】我解脱自己的方式和你不一样,我是郁闷了但不愿意找朋友说,只会把自己关起来,在网上胡说八道。
'04:45' 【Alley】恩,我知道,我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还能够控制自己,其实我控制的很辛苦。
'04:45' 【Tammy】每个人的方式不同,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04:46' 【Alley】别怕我误解,你这么玩命的解释,我都明白的啊。
'04:47' 【Tammy】我以前很少半夜上网,你还说我2点和4点是黄金时间,我白天没什么空聊天啊,平时都是白天胡说八道,然后晚上睡觉去也,几次见过我这个时候出山啊。
'04:47' 【Alley】我过来之后,差不多这个时间段你都会出现的,我机器默认是所有的log都记录的。对我而言,身边的人是有距离的,不同的人被放到了不同的距离上,从我肯每天半夜守在这里开始,你已经占据了很高的位置了。
'05:06' 【Tammy】你以前是这样吗?我记得我从西北回来后你就出现在这里了。
'05:06' 【Alley】我以前从来没在网上为谁这样等过,网上我很克制的,你应该算第一个跨进来这么深的。
(2000年10月13日凌晨聊天记录摘选)
只要有网络,我们就不曾远离
翌日天刚蒙蒙亮,看时间却已经快8点。知道自己在向西向西的时候同时也在向上向上。
一往情深在下面泡着面条无比幸福地说:终于,终于到了最后一天了,从此不用再在如此憋闷的地方与你们度过每个日出日落了。
一触即发跟着唱: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一往情深瞪着一触即发笑了半天,突然看见我坐了起来,于是将靶子转移到我身上,怪模怪样地嚷嚷说,虫虫你睡醒了啊?好去“唱歌”去了……
我问正小心地剥葡萄吃的一心一意:还有泡面吗?却被一往情深打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现在才起来没吃了,只有给你去“唱歌”的地方,现在不用排队了……
然后他就一边吮葡萄一边唱起了“西西嘎西纳……”
我将枕头摔到他头上,然后幸灾乐祸地说,早起的鸟儿是没虫子吃了,不过我是虫子,早起的话岂不没命了?
下面又是一阵哄堂。
吃过一触即发嘲讽为“工业半成品”的杯面后,我打开电脑,电池还剩下30%。估计最多维持半个多小时光景。
去结识四个一的BBS站点,我点击“灵魂show”,系统显示有新的帖子。
电子兔子今日看来心情不错,在自己的小屋里呼呼大睡。我也就不去打扰它们。
再看BBS时,却见原先四个一们和我共同讨论行程的主题下,滚动多了几个新回复。按动鼠标进去看,却见是几个IP明显证明是来自异乡的朋友。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帖子,却是温暖的语言。
——虫虫、一心一意、一往情深、一触即发、一意孤行,很抱歉现在才看到你们的计划,现在你们一定在火车上吧,希望你们能看见我这个素昧平生的朋友的帖子,我在新疆乌鲁木齐,爸爸妈妈都是上海人,看见你们这几个上海朋友要过来,很高兴,希望你们到了后能和我联系,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们当导游呢——孤鹰。
——“四个一”工程好古龙哦,我是在库尔勒的北京人,好羡慕你们这么酷酷地去那么远的地方,想不到我们不但可以通过网络来交流,而且还能见上面了啊,虫虫姐姐我可以见到你了吗?一直只在网上看见你,现在火车快把你送到我们这里来了吧,会不会来库尔勒看我们呢?
——我是西安的包子,一直知道这里有个何从,但是没有见过,你们这次出发,会到西安吗?如果来的话一定要找我哦,我的电话是1234567。要是你们出发从西安开始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带上我呢……
——一往情深哥哥,你真的很一往情深吗?我是在乌鲁木齐的水凌儿,看见这个帖子后,回复一下,我住繁华的商业区解放北路一带,说不定我们能够联系上呢,我的mail是shuiliner@citiz,把你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好吗?
——四个一和虫虫……希望你们一路顺风……我是土坷拉……
而在帖子的最后,我看见了好玩的名字,他只打了个符号,分号加一个右括号,那是微笑的网络符号。
三个一们在这个时候已经聚拢在我的身边,一时四周的空气似乎凝固着。
半晌,一心一意发出了声音:虫虫你代表我们大家写个回复吧,谢谢他们了。有这些热心的朋友,说不定会有个良好的起程呢?
我看见她的眼角,有感动的泪水。
但是,眼泪无法真实地在网络上上演,一如我们的感激,只能用其实最苍白的语言,来叙述。
网络曾经让我们的心靠得很近,而现在,轰隆隆的列车,将我们的躯体,在无限地拉近拉近。
有个网友说过,在这个数字化生存的时代,如果灵魂也会打字,相信我们不再需要肉体。只需要一个名字,将自己牢牢地靠在上面飞翔。
——我已经是个被自己的名字囚禁的人……
三个一们听见我的喃喃,抬起头来,讶然地看着我。电脑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开始进入自动关机状态——电池终于耗完。
——以后火车上,得设法装一个全部是用来上网的电脑的车厢,呵呵。这样才叫名副其实的网络时代的旅行。不管我们走到哪里,只要能够以名字的方式出现在我们的精神家园我们的bbs上,就意味着彼此都——不曾远离。
窗外渐渐地出现粉红色的山的远景,一触即发告诉我那就是传说中的火焰山。粉红色美丽的山体,下面是有点发蓝的土壤。一往情深说,跟虫虫你的打扮真象,你好减肥了,不然越来越象火焰山了……你没看这山的横度……渍渍,车子开了半天都还没到头啊嘿嘿。
我倒!这厮跟我混熟了后就开始没大没小了。
——吐鲁番快到了,看见火焰山了吧。
时间已经是快11点了。
三天三夜的车厢生活,已经快让我们失去与最纯净的空气的联系,我从来不知道空调的气味是如此让人感到窒息,而在城市的光阴里,我们每日都在这样的味道下面工作工作。我们呼吸的是——空调制造。
心即将开始欢呼的时候,和火车驰出上海站的那一刻一样,一种离别的伤感又弥漫上了我的眉头,我看见了老鱼,小小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妈妈在帮他整理小包包,孩子含着手指头,看着我。
也许网络时代意味着我们不曾远离,但是,真实生活里,我们只有一瞬间的同生共死。曾经在高中毕业离开校园的时候,跟最心爱的同学说,不要说永远,有时候,有些感情,只能在特定的环境与光阴中生存。
这个孩子,在我孤单而寒冷的失眠午夜出现的小精灵,唱着童谣出现的小天使,我会再见到他吗?
还有2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要离别。也许将是永别。
三个一们开始整理包裹什么的,一心一意甚至认真地叠好睡袋并且装好了登山包。老鱼吃着葡萄跑到我们跟前开始继续拳打脚踢,分他的小果果给我们吃。我拿了一颗糖果,并不吃,而是悄悄地藏起来,藏在裤子的口袋里。小的时候,每当家里有陌生的阿姨出现的时候,我都会把她们给我的各种礼物藏起来藏好,我在想她们中的某一个,会不会是我的妈妈。
但是父亲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始终只有我一个。
1967年,他作为最后一批去西北建设兵团的孩子,告别了上海。1977年,我出生,1979年,他带着2岁的我,回到了上海。妈妈却留在了那里。
一触即发说,那个时候去了新疆的人,根本不可能再回来,只有他们的孩子,到了10多岁的年纪,才能把户口报回上海。
但是爸爸竟然能够回去,而且舍得弃下最美丽的妈妈。
谜团始终在我的心里,父亲那个夜里看着白色的积木城堡哭泣的样子,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
而现在,我看见窗外,石油抽吸机一座座地排列在荒凉的土地上,地球的血液富有节奏感地被抽吸上来,我突然感觉到来自自己血管的疼痛。
越往西,风光就越荒凉与广袤。渐渐地我看见了大批大批的白色的风车。高大,英俊。
我悄悄地一个人跑到出口处,那里是个适合独处的地方。我安静地注视着远处,那些雪白的,缓缓地随风而动的风车。视野在渐渐地模糊中,眼泪有的时候是恶作剧的小东西,它总是不断地阻挡我面对那些极端美丽的东西。
那些唯一能够听见风的声音,依赖风而生动起来的大玩具,就在不远处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样的大玩具,曾经只出现在我的梦境与文字中,现在,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有欺骗我。
列车掠过它们的身边,好象大幅的电影镜头。
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小小的,嫩嫩的。
我知道是那个小精灵。他正抬着明亮的大大的眼睛望着我。
——阿姨,以后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想鱼鱼好吗?只要阿姨想到了鱼鱼,鱼鱼就会变成小精灵来给阿姨唱歌……
——好的好的,阿姨不但会想鱼鱼,还会给鱼鱼写信呢。
那懂事的孩子开心地笑了起来,我摸出纸巾,给他抹去鼻涕。他的小鼻子被擦过后,变得红彤彤的。
——嘻嘻,就跟匹诺曹的小鼻子一样。
——不嘛,我才不要做那说谎的坏孩子,鱼鱼一向都是好孩子的。老师说好孩子不说谎……
——恩。鱼鱼是乖孩子,不是匹诺曹,来,给阿姨狠狠地香上一口……
——好啊,阿姨你蹲下来好吗?鱼鱼太矮了会碰不到阿姨的脸。
那小孩子拉拉我的手,撒娇的模样。
我于是蹲了下来。他于是靠得我很近。
——阿姨我亲亲你的面颊好吗?
我点点头,笑着将脸凑近他的小嘴巴,老鱼于是响亮地吧嗒了我一大口。
——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吧嗒鱼鱼的,特别是在睡觉前,阿姨的妈妈是也这样吧嗒阿姨吗?被妈妈吧嗒过的孩子,晚上会睡得特别香甜。
——阿姨,你哭了?不要哭好吗?鱼鱼乖乖的,再也不调皮捣蛋了,阿姨不生气好吗?
——没有,鱼鱼,阿姨被鱼鱼吧嗒过后,以后每个夜晚都会睡得特别香甜的。
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鼻子也变得红彤彤了……还有眼圈。
广播开始播出列车到站的消息。
车厢里开始躁动,出口处一时挤满了人。我抱着老鱼,脸靠着脸,挤到我们的铺位前。一往情深看见我们进来,哈哈调侃着说:虫虫你跟你的小情人去吻别了啊?
老鱼从我的怀里跳下来,冲上去就踢了他一脚,一往情深唷哟了半天,将孩子抡到肩上,轻轻地在他的小屁股上拍了拍。
随着人流涌到铁路站外后,我们已经被身上的行李压得气喘吁吁。一意孤行戴着米色的球帽,套着摄影马甲在门口等我们。
——终于一个一个从冷藏箱里出来了,走,去微波炉里转转去。
——在哪?
一触即发一脸迷茫。
——哈哈,微波炉就是我们下榻的地方啊,现在走,去城市大酒店。
然后,一意孤行帮我们拿起一些行李,开始往出租车站走去。我看看天空,一样的灰蒙蒙,马路上川流不息,走来走去的人,面容都是城市人的表情,灰色的矮矮的建筑,让我想起我少年时代的上海,1980年。
混乱而脏的年代,象老式八仙桌上的玻璃板下压得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