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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猎物-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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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烟灭?……卡里克特…兰昆的命运在议会和法院,在让…卢克已经走进过的这两座大厦之间左右摇摆。如果一切不顺,卡里克特…兰昆无疑也会坐到刑事法庭阴冷的小厅里,先前杜尔丹坐的那个位子……
  让…卢克摇了摇头:不应该去想杜尔丹。确实不该这么做……他必须把他全部的热情,全部的注意力投入到这里,投入到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当中,投入到刚开始实现的事情上。
  随着一个他没注意到的信号的发出,他脚下的乐池被四面八方涌进来的人挤满了。人们从各种入口、各种开间拥进来。片刻之间,红色的凳子上,众议员——他们是群众演员——就座。从他们的脸部表情看,他们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厌倦。他们在议会任期里,听过那么多的演说,在那么多的戏剧中扮演过角色,感觉已经变得很迟钝。
  然而,他们还是得体地准备着他们的角色。当兰昆出现并登上那个专席,周围围着像链条一样的议会的庶务人员组成的人墙,而对面是速记员和记者,众议员用又低又沉的奇妙的嗥叫声迎接他,仿佛在尽情宣泄他们身上的音乐才能。就像管弦乐队最初的节拍响起来一样,听众们明白演出已经开始了,于是把身体前倾,激动得发抖。
  兰昆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发起了进攻。从大厅里升起的窃窃私语声使他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手势都特别突出。让…卢克听着,沉醉了。真是一流的演员……他是多么善于用自己的声音、面孔和真诚来表演啊。也许可能有人会批评他做了太多的强调,对一些重点语句白费功夫,音质糟糕,平常的声调必须提高,还有,同样的句子不同演员过于频繁地使用,可以说已经失去了威力和影响力,已经失去了意义,所以必须用悲怆感人的声调加以修饰,或者加大讽刺的成分。
  现在人们是多么专心地听他讲话啊……他开始攻击他自己那个党派的政策,和颜悦色地,使用谨慎的短句,那些不知道其用意的人在犹豫,在等待,害怕蛇的毒液吐在花的下面。时不时地,短暂的掌声从反对党的阵营中响起,但才响起就停下了,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真的决定抛弃他自己的党派吗?……抑或只是伪装?……兰昆让他们等着,让他们激动得喘不过气来……
  但这时,他的声音抬高了,把让…卢克为他写的那些话砸向人群,让…卢克却已经听不出那是自己写的话。这个卡里克特…兰昆,穿着睡袍和拖鞋的时候,是那么的渺小,现在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渐渐地,让…卢克忘记了自己认识的那个卡里克特…兰昆,看见的只是一个在当众表演的公众人物。这种感觉真的很奇特。他开始接触兰昆的时候,兰昆是那么渺小、柔弱的一个人,现在却又因为他的个人魅力、同仁的关注和听他演说的安静专注的人群,而重新变得高大,而这魅力却是与一个名字,与一些熟悉的表情紧密相连的。
  兰昆突然推开堆在面前的演讲稿,走下讲坛,开始即兴发挥。他放开胆子,冷嘲热讽。他时而谴责对手,时而又把他们捧上天。他时不时地用热情到几乎虔诚的声音说到“自由”、“理想”、“进步”等字眼,不仅让人群因为某种肉体的激动而瑟瑟发抖,也使让…卢克战栗不止,这种激动与词句的含义和内容关系不大,倒更是由于声音的颤抖引起的。
  只用了一句话,卡里克特…兰昆就把人们对他的指控推得一干二净。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让…卢克事先收集了证据,但兰昆却把它们抛在一边,忽视它们,藐视它们,不是用数字或者确切的话语,而是用奔放的激情和飞扬的文采取而代之。面对抗议声,他提高声音反击,声音那么高亢,轻而易举就盖住了大厅里的喧哗,激起人们的赞叹,就像一个演员有着优秀的音质,毫不费力就达到了非常优美的最高的音域,就像玩儿一样。
  现在他可以放心地让他们大喊大叫了,因为他已经确信自己任何时候都能掌控他们。他喘着气,看着脚下的人群,昔日的朋友、对手、嫉妒者、漠不关心者,所有那些把他抛弃的人。乱哄哄的声音向他袭来。笑声、讥笑声响彻整个大厅,“啊!啊!啊!”的声音渐渐地占了上风,使凳子同时摇动,整齐划一得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一样,就像笔直的墨线一样,然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让…卢克心想他们的力量就在这里,一种不能低估的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在于人多势众,在于团结一致。是他安排了这些民众吗?……不,他只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作者。所有的功劳都属于那个无与伦比的表演者,而此刻这名表演者看上去并不疲惫地重新讲话了,讲他自己,他的生活,他的心。他的声音里有些歇斯底里的音符,就好像他很难止住眼泪,但他似乎并不为此感到耻辱,而是恰恰相反,他要让眼泪流下来,让所有的人看见他泪流满面。他猛地张开双臂,然后又收回放到胸前,显示他的心所在的位置,他的痛苦,他的苦难以及纯洁的心意。这是他的最后一着,大厅里欢声雷动。胜利了。卡里克特…兰昆在朋友们的簇拥下,离开讲坛,蹒跚地走着,容光焕发。戏演完了,只剩下推翻内阁。让卡里克特…兰昆在他从前的对手组成的新内阁中担任部长一职,并提拔让…卢克担任部长办公室主任。世界终于打开了一扇门,一扇可以进去的门,一扇可以强行打开的门。


家族的标志(1)


  四年之后,自结婚后就没见过父亲家人的让…卢克,到维希纳来逗留了几个小时。维希纳的房子准备出售了。
  克洛蒂娜不久前嫁给了里奥姆的一名律师。她的母亲和弟弟将可能和她一起生活。家庭膳食公寓没有办成功。那栋楼房已经破旧不堪,光线昏暗,几乎要坍塌了。一家人聚集在楼下的大厅里等候让…卢克,厨房里飘出的一股淡淡的味道,与雨水、霉味和像是旧墙呼出气息的墙1硝臭味混在一起。
  春天刚开始,这是一个寒风刺骨、变幻不定的季节。花园里的家具像从前一样,堆放在楼下的房间里。那串槌球的绿色球在脚底下滚动。在让…卢克最喜欢的那个位置,在窗前,能听到公路上的汽车声,远处火车的汽笛声,外面世界的气息也是从那里进入封闭的、令人窒息的房间,那个位置现在是另一个男孩——约瑟在等待,等待着一时的机遇。他十七岁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学校和这栋在寂寞的冬天里显得阴森恐怖的房子,比夏天带来的少得可怜的几个寄宿生更可怕。这是一个瘦弱的早熟的孩子,长着俊美的面庞、深色的头发和达格尔纳家的人特有的额头,皱眉头的时候会在额头上挖出一条笔直的细线条,就像是老达格尔纳遗传给儿子们的家族的标志。
  女人们在做缝纫活,白天微弱的光线从黑杉的树枝间透进来。克洛蒂娜有了身孕,身体发胖了,满脸的喜色,而玛蒂尔德还像从前一样又瘦又干。她们在说话,说话声时而低得像窃窃私语,时而升高就像最激烈的吵架,而实际上她们谈的只是要绣的丝线或者围嘴该用什么颜色。啊!不想再见到她们,不想再听到她们说话!约瑟心想。远走高飞!多么美好的梦想!但不是去那个阴森森的里奥姆,而是到巴黎生活,只在巴黎生活,终于开始生活……让…卢克曾经也像他一样孤独,没有钱,无依无靠,可后来他却学会了驾驭别人,成就了一门理想的婚事,功成名就了。“为什么不是我?”约瑟心想。对于撒拉银行的金融崩溃和让…卢克经历过的苦难时期,他知之甚少。现在,可以说,让…卢克有钱了,有影响有威信,有卡里克特…兰昆这座靠山。他已经完成了这个从寻常生活中一步登天的壮举,再也不用去干那些把人累得半死不活的卖苦力的活了,为了那点可怜巴巴的活命钱,过那种漂泊不定的日子,而所有这些正是约瑟认识的那些人的遭遇,也会成为约瑟本人的遭遇。诚然,假如他跟随母亲去里奥姆,他的一日三餐是有保障的。“但这还不够,不,还不够。”他一面想,一面把脸紧贴在窗户玻璃上,眯着眼睛,以便更好地追寻自己的梦想。别人在他姐夫的一个朋友那里为他找了一个公证人的书记的差事。不,决不,决不干那种事!那么,去工作、忍耐,受苦?是的,但为了一个令人羡慕的目标和锦绣的前程,为了财富和权力,而不是拿生命去换取别人允诺给他的干面包。他当然知道自己要为母亲着想,要帮助母亲。她难道不总是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我全靠你了……”这就意味着他必须为她做牺牲,并尽快找到一份差事,因为他得养活她?……不,他的身上有的是力气,有的是勇气,但这都是为自己储备的,为他一个人……他很年轻。他可不想为她失去自己的生活。他心想:
  “我决不会跟她走的。我会求让…卢克……他从来也没关心过我。但谁知道呢?现在他做什么都易如反掌了。他出名了,有自己的关系网。当时他不是利用他岳父吗?那我,我将利用他……”
  他在记忆中搜寻着哥哥的面容。但他只记得哥哥一些彼此重叠、彼此更换的不同的模样,形成一个远离看得见的现实的让…卢克,但那也许更接近内心的真实。一个少年,光着脑袋,双手插在一件发绿的旧雨衣口袋里,在积满雨水的花园里游荡。一个非常年轻的青年,紧绷着脸,炽热,疑惑,冷峻,睡着了都是那样。夏日的夜晚,他俩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约瑟记得那个半裸着的身体,总是焦灼地把毯子推开。噢!以他为榜样!这个让…卢克,没有关系,没有金钱,无援无助,他怎么懂得征服爱蒂 · 撒拉,成为卡里克特…兰昆的亲信,并认识那些掌握世界命运、决定战争与和平的人的?当然,在他的眼里,就像在许多年轻人眼里一样,国会议员不怎么有诱惑力。但是,由于动荡的金融业风光不再,权力最显而易见的形式无论如何依然掌握在那些议员的手里。让…卢克是多么懂得这一点,是多么懂得利用别人啊……他的职业生涯还只是刚刚开始,但对约瑟来说,那已经是功成名就了。最艰难的,他心想(就像让…卢克从前想过的一样),最艰难的就是冲破世界在它的财富和年轻人的渴望之间竖起的藩篱。跨越了那道障碍,就可能万事顺遂,什么事情都可能一蹴而就……以让…卢克为榜样,并超越他……他对哥哥的崇拜带有爱情的特点,其中也包含了激烈的对抗。有朝一日,他,约瑟,成为那个“功成名就的达格尔纳”……为什么不呢?
  “让…卢克已经三十岁了,”他心想,“三十岁,已经老了……我……”
  “看不见了,”母亲说道,“克洛蒂娜,去开灯。”
  灯光把约瑟的面孔映在昏暗的玻璃上,上面映着的还有房间里灯罩下面的两个女人的影子。
  玛蒂尔德突然顺应他的想法说道:
  “我从来就没求过他什么。老天知道你可怜的爸爸去世后,日子是那么难过……但约瑟是他的弟弟呀。他总不能对他弟弟的前途也不闻不问吧……”
  “你太天真了,妈妈,”克洛蒂娜小声地干笑道,“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们……他也不会问我们的事了……但最使我吃惊的是,他那么让你崇拜。为什么?他是卡里克特…兰昆的部长办公室主任,也可以说是秘书和部下……他有钱。这不足为奇。当一个人娶了一个有钱的女孩,他是不难弄到钱的。”
  “那撒拉银行不是出现金融崩溃了吗?”
  “那些人会把自己的家人也毁掉吗……那么做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撒拉一定给了爱蒂一笔丰厚的嫁妆。至于让…卢克的政治生涯,我觉得太好笑了。他连个议员都不是。”
  “他会成为议员的。”
  “你觉得有那么容易吗?你知道莫里斯参加了上届的选举,却没有选上,”克洛蒂娜说道,语调中充满妻子的柔情,其中有对所爱的人近乎母爱般的自豪和对世界上其他人的极度蔑视,“莫里斯……他是那么聪明,那么能言善辩,那么高贵杰出……而这个小家子气,这个微不足道的让…卢克……他在你的眼里才是大人物,妈妈。你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是你的莫里斯才这么想我的吧?……我经常上当受骗吗?……”玛蒂尔德 · 达格尔纳发出蝰蛇般的咝咝声,这是女人们在家里吵架时常用的方法,“喂,把剪刀递给我。”
  “剪刀在哪里……就在你眼前……我想说的是你缺乏经验。”
  “那你倒是很有经验啦?你让我笑掉大牙!”
  “我只是重复了莫里斯所说的。”
  “那当然。”
  “你嫉妒让…卢克,而与此同时,你又指望他能帮约瑟一把。可这件事……我要再说一遍你很天真,你最好还是把希望寄托在莫里斯身上,那我会同意的,但你却去崇拜那些不会帮你做任何事情的人。”
  “噢!够了,够了!闭嘴吧!”约瑟喃喃道。


家族的标志(2)


  但母女俩没听见。他打开窗户,向外面探出身子。……逃走吧……逃离她们……刺耳的声音继续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想到爱蒂,四年前,在让…卢克的婚礼上瞅见过一次。她是多么漂亮啊……但是,女人,最漂亮的女人,现在满街都是……她们是那么容易……她们是那么容易……到手……惟独他渴望的那些才很遥远,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外,刺激着他的欲望。实现的抱负,金钱,它们对于赢得女人的爱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重要了,但对个人,对自己,对自己的德行却是不可或缺的。一辆汽车,就像现在在公路上行驶的那一辆,一辆漂亮的、静静地行驶的汽车,它比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更让人觊觎。那辆汽车在他家的门前停了下来。是让…卢克。
  “把台阶上的灯笼点亮。”玛蒂尔德 · 达格尔纳叫道。
  她站起来,像个年轻人一样兴冲冲地跑到窗户边。克洛蒂娜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约瑟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喃喃道:
  “好漂亮的家伙!”
  那只不过是兰昆的汽车,让…卢克常常拿来开罢了。但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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