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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曹禺全集7-第25部分

小说: 曹禺全集7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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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剧本同时在酝酿、萌芽,就是为了一方面能够不断地写作,一方面可
以使剧本有时间慢慢地成长。剧本往往是一口气写出来的,但酝酿总需要较
长的时间。曹禺同志谈到《原野》和《蜕变》的写作时说,《原野》中仇虎
的形象是写作前许多年在一个煤铺子里遇到一个人而得到启发的。遇到这个
人时印象很深,以后几乎就把他忘记了,但若干年后,却化成了《原野》中
笔下的人物。写《蜕变》只化了四个星期的工夫,但它是一九三七年抗日战
争时的生活积累的结果。当时辗转在湖南、四川的小县份中,住在一个相当
偏僻的地方,和各色各样的人物:秘书、公务员、官太太之类在一起,另外,
也看到战士,和真正的革命工作者,觉得这些生活素材可以把它揉起来,但
很久没有酝酿好,一直到后来才写成剧本。

要写作必须先有浓厚的兴趣,作者必须感到写作的愉快和乐趣。曹禺同
志说,感到有兴趣的东西才能写得好,不能硬着头皮写。他忽然引起高尔基
的诗里面的一句话,说:“他劳动是那样的愉快,就像拥抱妇人一样。” (大
意如此)他说,这固然指的是一个工人的体力劳动,但他认为一个作者也应


该如此陶醉于他的劳动里。他说写剧本不一定要从头写起,可以把自己最喜
欢的东西、感到最有趣的部分先写,这样才能越写越有信心,越写越有趣,
越写越愿意写。

曹禺同志很热情地和我们谈着,他还对目前剧作家创作问题,专业化问
题,上演税问题,保障剧作家权益问题及培养青年剧作者问题发表了不少宝
贵意见。因为已经谈到深夜十二时了,记者向他告辞,并希望他将来经常和
我们谈话。在谈话中我们了解他正在准备写新的剧本,我们预祝他新作的成
功。

 (原载《剧本》1956年第。。 12期)


曹禺同志谈创作

三月中旬,北京还不是“乱穿衣”的时候,但在夜里,曹禺同志也敞开
一扇窗户,用他的话说:“空气是滋润的——你可以觉出,已经是春天了。”

当我走进他那间十分简朴的书房时,他正伏案用原文对照着读托尔斯泰
的《安娜·卡列尼娜》。也就从这本书开始了我们的谈话。

曹禺同志说:“列文有句话,说得太好了,他说:‘我所谈的,不是我
想出来的,而是我感到的’。这个‘感到的’在创作上非常重要。有时候,
我被一个人或一件事所震动,在心里激起一种想写的欲望,这大概就是所说
的灵感吧。这种灵感是最难得的。至于其他东西,如这个人穿什么样的衣服,
怎样走路,这些都好办,是可以借用的,但是这种灵感,却无法借用。引起
我们的写作欲望的,不一定完全是常见的,有时只是谈一两个钟头,就会勾
起好多联想。一个人在生活中所看到的,总是个别的真实的人,不可能是一
个概括了许多共性的人。如果写作时,不是从哪个具体的个别的人出发,而
只是从某一类的人出发,首先想到的是那概括了的共同的东西,立志要从这
些抽象的概念创造出一个什么典型来,那就比较容易走上‘简单化’的道路。
有时不但写不出典型,甚至也写不出活的人物来。作者在事先不可能知道他
笔下的人物是不是典型,或者是什么典型。这只是事后由批评家与读者遂渐
判断出来的。”

他于是以《雷雨》的写作过程为例,说:“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我
常到他家去玩。他有个嫂嫂。我和她虽然见过面,却没有说过几句话。她丈
夫是一个相当好的人,她也很贤慧。后来,我听说她和我那个同学有了爱情
关系。我很同情她。因为我知道,他是不会为这个爱情牺牲什么的。这个女
人就像在我心中放了一把火,当我写《雷雨》时,就成了现在的繁漪。

“我长在旧家庭,看到过很多不幸的女人。当时,由于‘五四’运动的
影响,她们已经敢于追求爱情了。繁漪,不过是一个十足的旧女人,小时候
上过私塾,还可能上过中学。后来被一个资本家看中,就被关在笼子里了。”

曹禺同志又补充说:

“木过,这都是现在想的:当初写的时俟,并没有想到这些。”

《雷雨》是曹禺同志的处女作。一谈到它,便很自然地谈起了他自己的
生活。

我生长在一个曾经阔绰过,后来又没落了的家庭里。少爷们有自己的佣
人,自己的书房。住的相当舒服,但是闷得很。整个家庭都是郁闷的。每天
可以听到和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像周朴园逼繁漪吃药那类事情,从我的
亲戚、朋友的口里经常可以听到。我父亲在日本士官学校念过书。他对孩子
们很严厉。我在家最感到害怕的,就是吃饭。父亲总是在饭桌上教训子女。
但,在我的记忆里,他又有些软弱、善感。他有一手好文笔,能作诗也能写
对联,时而满腹牢骚,又像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文人。他这一方面的性格,
后来影响了我在《北京人》里所写的几个人物,譬加曾皓、曾文清、江泰。”

于是进而言道:

“每个人在写作时,自觉或不自觉地总要写出他朝夕相处的亲戚或朋
友。因为他耳濡目染,太熟悉他们了,也许在写前没有想到他们,一提笔,
他们就自然丽然地出现了。”

曹禺同志坐在敞开的窗前,充分领略着窗外浸人的春天的信息。一阵微


风拂来,使他自然地改变了话题。

“这是春天的感觉!一到这时候,就唤起了我对童年的回忆,想起学生
时代的生活。

“在学生时代,有几件事对我以后的写作有些关系。一是李大钊同志的
死。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是在《晨报》上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页上印着特
大的黑字标题,下面详细地描写李大钊和他的同伴们从容就义的情景。那段
新闻文章充满了崇高、哀痛的感情,使人感到一种不可抑止的悲愤。这件事
给我的印象深刻极了。再一件,就是在初中三年时的一个同班同学给我的影
响。他的名字叫郭中鉴,平常不苟言笑,但他使人感到亲切、诚恳,他当过
我们的班长,说起后来便滔滔不绝。那时我很小,不太懂得他讲的道理。但
他给我的印象,是一个成熟了的‘大人’,不平凡的。有时,我从他身旁偷
偷望一下他记的老师讲课的笔记,那字迹写得十分挺秀,整齐得惊人。他是
我们班上功课最好的学生,到高一下学期,春天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读
高二时,他被捕了。听说北洋军阀严刑拷问他时,他表现得很坚强,一直不
屈。这个人没有对我说过几句话,但他影响了我。那时已经听说这种人叫做
共产党,我才知道,在世界上还有这一种不怕强权、不顾生死、决心要改变
社会的人。

“后来还有一件事,就和我写《雷雨》直接有一点关系了。‘九·一八
时’我正在清华大学读书,参加了救亡运动。有一回,和同学们组织一个宣
传队到保定去。在火车上,我们看见一个工人,年纪约三十岁左右,神色非
常沉着亲切。他问我们是做什么的,到哪里去?他对我们侃侃而谈,说得又
痛快又中肯。他的知识丰富得惊人,简直像个大学教授一样、但他谈得平易
浅显,像说家常一样对我们讲了很多时事、道理。最后说:‘好好干吧!你
们学生做的对!’他的一席话给我们很大的鼓舞,我们心里诧异:这是谁呢?
但他分明说他是一个工人。他在长辛店下的车,我们断定他大概是长辛店铁
路工厂的工人。这个陌生的朋友。激起我一些思想和情感,使我开始知道,
在受苦,受压迫的劳动大众里,有一种有头脑的了不起的人,这种人叫‘产
业工人’。这些模糊却又深深印入脑内的认识和印象,在后来写《雷雨》的
时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我们谈到《雷雨》的演出时,他说他最怕看第一幕开始,鲁贵和四凤对
话那场戏了!他说这段戏写得啰嗦,不好,同时,演法也成了陈套子,令人
不耐。不过,有一次演出,他到现在仍然念念不忘,赞不绝口,那就是石挥
同志演的鲁贵。他说:

“他演得实在是好。二十五分钟的戏,五分钟似的就过去了。”

谈到他自己怎样走人戏剧创作的道路来的,他说:

“我写戏,大概是因为我爱看戏。一个人能终身从事一个事业,需要热
烈地爱他的行业。小时候,我很想当演员,想一辈子当一个演员。大约因我
是一个很不好的演员,这条道路,我终于放弃了。但是,我觉得,一个写戏
的人如果会演戏,写起戏来就会知道演过戏的好处。我小时候参加了一些戏
剧活动,在中学和大学都演过戏。这对我有一些帮助。我们演过一些好剧本。
在南开中学时,我们演过易卜生的《国民公敌》和《娜拉》,还演演丁西林
先生的戏以及南开师生自己编的戏。

“在我学习的历程中,我读过一些好剧本。我发现,古今中外的大师们
沥尽心血写下的文章,真是学习的好范本。我在学写戏以前,读剧比较多。


我喜欢艾斯吉勒斯 (Aeschyles)他那雄伟、浑厚的感情;从优立辟谛斯
(Euripides),我企图学习他那观察现实的本领以及他的写实主义的表现方
法,我很喜欢他的《美狄亚》 (Medea)。中学时,我有一个老师出国去,他
留给我一部英文的《易卜生全集》。那时,我很喜欢读剧本,就慢慢把它读
完了。对于莎士比亚,我接近的较晚,到大学才开始读。然后碰到的就是奥
尼尔 (E。G。O’Neill)。他的剧本戏剧性很强。我很喜欢他的前期作品,那
些作品是很现实的。我喜欢反复读剧本,遇到好的地方就反复想几遍。读到
一个好剧本,我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记得在中学时,我把洪深先生改编
的王尔德的《少奶奶的扇子》都读破了。再后,就接触了契诃夫。契河夫给
我打开了一扇大门。我发现,原来在戏剧的世界中,还有另外一个天地。除
此之外,童年时,我们一群小孩子都喜欢读章回小说,稍长一些,就喜欢元
曲和传奇。待我们懂了事一点,我更喜欢读的书还是《史记》。这些好文章
使我体会到什么是最美的,最有民族气味的东西。自然,最重要的还是中国
各种戏曲给我们这些学着写戏的人的影响。我们小的时候,都非常爱进戏园
子,京戏、昆腔、河北梆子、山西梆子、唐山落子、各种曲艺和文明戏,都
使我入迷。我想,这些使人人迷的艺术一定会帮助我们懂得戏,帮助我们如
何写出好戏的。

“中国戏曲往往不受琐碎的生活真实的限制。不重要的事情,两句话就
闪过去了;到有戏的时候,也不管在生活中是不是这样突出,就大力渲染,
毫不吝惜笔墨。”他很高兴地说:

“如果可能,我很希望能够学着写写戏曲剧本,可以自由自在地写,没
有分幕的限制。而且最好是能在一个川剧团里住上几个月,当学生,先学得
一些起码的写戏曲的知识,那就太妙了!”

人民文学出版社正准备出版《曹禺剧作选》的第二集。这里将收有《家》、
《原野》、《蜕变》。最近,趁着北京市实验话剧团排演的机会,他又把《原
野》的第三幕稍稍整理了一下。

他说,这个戏写的是民国初年,北洋军阀混战初期,在农村里发生的一
件事情。当时,“五四”运动和新的思潮还没有开始,共产党还未建立。在
农村里,谁有枪,谁就是霸王。农民处在一种万分黑暗,痛苦,想反抗,但
又找不到出路的状况中。他说,这大概就是《原野》中几个人物的时代背景。

关于《蜕变》,曹禺同志认为非改动一下不可。他把他的改写计划简单
地谈了谈。因为时间已经太晚了,我只好告辞,约好过几天,再来继续谈谈
关于《蜕变》的改写向题。

过了几天,仍在夜里,我再次访问了曹禺同志。时间虽然仅仅隔了几天,
但在这几天中。文艺界有了很大的变化。毛主席在最高国务会议和中央宣传
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到处都在传达。因此,我们也谈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曹禺同志觉得:生活里的事实是怎样,作家感觉是怎样,和应该是怎样,这
三者在创作中、一般是统一的。而且,往往因为是统一下,才产生写出好文
章的基本条件。但有些作者常常在生活中感受到了某些东西,也激起了强烈
的写作欲望,但是一考虑到有些读者提出的“应该是怎样”的问题,往往就
写不畅了。他建议:

“批评的关口可以把得松一点,出些坏作品不要紧,将来它自然而然会
被淘汰的;但是,如果把得太严,把可能写的作品也堵回去了,那就得不偿
失了。”


接着,我们又继续谈起关于《蜕变》的改写问题。他首先回忆起了这部
作品的写作过程。

“抗战时,我在剧专教书。剧专迁到长沙时,有一天,我听说来了个老
头子。讲演讲得很好,一讲就是六个钟头。我也跑去听了。他讲的是。抗战
必胜,日本必败’的道理。听过之后,我感动极了。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跑
到这位老人住的地方去了。但他已经不在了,房间里只有他的小勤务兵。他
们同住在一间小房。勤务兵告诉我,他和老头睡在一张床上,老头子还教他
读书。现在看来,实在不稀奇;但在当时,给我的刺激之大,是我一辈子也
忘不了的。那个小勤务兵的脸蛋通红,才十几岁。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
兵。当时,我觉得,这个者头子,我非写不可。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老头子原
来就是国民党所深恶痛绝的‘异党分子’——个有名的共产党员。这位老先
生给了我极大的启示、鼓舞。我才写了《蜕变》中的一个人物——梁公仰。

“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有一个白求恩了:不过,还不知道他是个共产党
员。听到他的事迹之后,我很感动,觉得:一个有知识的人,应这样活。丁
大夫的精神就是从这里来的。

“《蜕变》最初上演时,蒋介石曾经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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