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风流-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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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门庭。
对于崔氏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当众流泪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有失仪态了,难怪她要匆匆消失。
而姜山却并没有送客的意思,又和张易之闲聊起来,说的,尽是一些无聊的话题。张易之有些不耐,但想想对方是小月的生父,倒也不好显得太过不耐烦,只好陪着姜山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
两个人的话题从眼前转到了过去。然后姜山便说起了自己和刘水等几个捕快结识的经过。原来,他们都是本地的贫民,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姜山失去女儿之后,一心想着积德向善,便暗中出钱资助了他们,然后又帮他们谋得了捕快的差事。也是,这几个人对姜山也是感恩戴德,水里火里只要姜山吩咐一声,绝无懈怠。种瓜得瓜之下,姜山也在这如渊似潭的辽山县衙拥有了自己的一干心腹,并且还把他们变成了生意上的可靠伙伴。
张易之这才算明白方才那几个人为何如此犟嘴,明明自己已经被擒,却还是容不得别人说姜山的坏话,原来竟还有这一层恩怨在里面。
这么说来,姜山手下的这些人,非但不是什么用金钱组织起来的关系网,反而是铁板一块了。若是他们能参与剿匪——
张易之正要开口,却听姜山又喟然说道:“说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定州了,也不知我大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听得此言,张易之心头猛然一跳,甚至比刚才看见崔氏那张脸的时候,心跳更加厉害。他猛然想起一个问题,崔氏是崔善亭的女儿,而且姜山姓姜,那么他们的大女儿一定也姓姜,然后又是定州——
那么,她岂不正是姜小玉吗?
“大女儿?!”带着无比的震惊,张易之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看着张易之震惊的样子,姜山却是会错了意,笑道:“不是亲生的。当年我们夫妇丢了小月之后,遍寻不见,就想着找一个女孩儿收养一下,一则聊作慰藉,二则也是希望善有善报,上苍能善待我们的亲生女儿。后来,我们夫妇二人一直在箕州这地方为官,就把女儿寄养在了她外祖父家里,然后由她外祖父做主,许给了当地的一户人家。虽然这之后,女儿特曾经来探望过我们夫妇几次,不过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我们相聚太少,太对不起她了!”
一番话,张易之心中所想完完全全地得到了证实,可想而知他心中的震惊。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姜小玉从张家跑出来之后,为何不去崔家,反而晕倒在前往箕州的路上。原来,她在这边还有一双父母。至于快到箕州,她为何又忽然逃跑,想来是因为一时间心怯,又害怕见到父母的缘故了。
张易之很想告诉姜山,关于他大女儿姜小玉的一些事情。但看着姜山那满脸缅怀的神色,看着他那嘴角溢出的幸福微笑,张易之又有些不忍心了。憋了许久,他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没有吐出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有些迟钝的姜山终于看出了张易之的不耐,终于送客:“今晚已经很晚了,张少公早些回去歇息吧!”
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了,这让张易之脑袋里一直昏沉沉的。同时,他又感觉自己和姜山之间,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没有谈到,比如说自己和小月是如何相识的,现在又是什么关系这一类的。奇怪的是,姜山对这些问题,似乎没有任何兴趣,张易之偶尔提及的时候,他反而会主动岔开话头。于是,张易之也不好继续在这些问题上继续纠缠了。
而让张易之感觉最为奇怪的是,今晚的谈话如果就这样结束了,小月的未来岂不是还没有定论?她是继续在张易之那边住,还是搬到姜府和父母一起住呢?还有,既然姜山已经找回了女儿,这箕州之地对他来说,自然没有继续留恋的意义了,他接下来又打算怎么做呢?
这些,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被姜山略了过去。
怀着重重疑惑,张易之在月光的护送之下,回到了自己离姜府并不远的家。
大门是虚掩着的,张易之一推就进去了。来到自己的院子,张易之感觉出了一点诡异的气氛。不过,他不奇怪,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令人震惊的事情,气氛若是移入寻常,反而会不正常,倒是气氛诡异一些,才越发的正常。
张宝和林秀两个人还在。正面面相觑地坐在门口的大树底下。现在他们的表情,十分的诡异,不知的想哭还是想笑。
待得张易之走到了他们面前,两人才反应过来,各自结结巴巴地向张易之打招呼。
“五——五哥——”
“五郎——”
张易之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我们——”林秀傻傻地说道:“没怎么!”
张易之见他们不想说,也就罢了,反正让他们在这里守着,他们倒是没有到处乱走,这就足够了。当下,他便说道:“没有怎么就好,各自回去歇息吧!”说着,自己转身,就要往房里走去。
“五哥,等等!”林秀见了,连忙喊道。
张易之转过头来,说道:“让你们说你们又不说,现在又有什么废话了?”
林秀轻轻地说道:“小月被人带走了!”
张易之先是略略一呆,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冲上前来,怒声说道:“你说什么,人被带走了?那要你们有什么用?我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让你们好好看着,你们两个大男人,却保护不住一个女人,还好意思坐在这里吗?”
林秀和张宝陷入了沉默。好半晌,张宝才低声地说道:“来的是一个女人,长得和小月一样,我们两个看见了,都忘记了阻拦。然后她径直进了屋子,我们在外面听见一阵大哭。不久,两个人就一起走了出来,在好几个人的簇拥之下走了。我们看着小月完全是自己跟着那女人走的,都不好阻拦——”
听见张宝这样一解释,张易之的脑海里“嗡”的一声,像是炸开了异样。直到此时,他才算是明白了过来,那女人不是别人,肯定就是崔氏了。方才她找借口离开,并非为了补妆,竟是偷偷地前来,就这样把小月接走了!
至于后来,姜山为何与自己闲扯,迟迟不肯放自己回来,那是因为他需要通过这样拖时间,给崔氏留取足够的时间,好让她从容地将小月接走。
然后,关于他为何一直不进入正题,对于小月未来等重要问题避而不谈,恰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小月的未来和“张易之”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以后的小月,和张易之之间再有任何的瓜葛。好一招釜底抽薪!
想通了这些关节之后,张易之只感觉浑身一阵虚弱,头脑发热,双脚发软。随即,他歪歪斜斜地走上前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大树底下那张小杌坐上。
林秀见了,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关切地问道:“五哥,你怎么了?”
张易之摆摆手,道:“没事,你们都回去歇息吧!
第251章 玄机
第二天一大早,张易之便早早醒了过来,习惯性地往床头一看,见到另外一只枕头上空空如也,一种强烈的失落感立即充斥了他整个心房。wWW!
霎时间,张易之便没有了盥洗的心情,只是披起中单起身站了起来。
弥漫着特殊香味的屋内,小娘子的日常所用之物都历历在目。梳妆台上,梳子、笄、丝带、珠花等等,一样样小巧的物件排列得井井有条。看着这些物什,张易之登时就想起平日里小娘子坐在铜镜之前,认真妆扮的样子。
有时候,她还会停下来询问张易之的意见。张易之大多数时候都会敷衍着用“你怎么样妆扮,都很漂亮!”这一类的话来搪塞。而现在,张易之宁愿小娘子每天问他十次这种让他不耐烦的问题,却发现,她一次都不会问自己了。
张易之缓缓地走过去,来到那梳妆台前,轻轻打开了抽屉。
令张易之有些奇怪的是,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脂粉一类,却是一把扇子。心头一动,张易之拿起那把扇子,将之缓缓打开,却见上面是一幅高山流水画,后面落款是:“弟子侯门海谨祝恩师寿辰!”
张易之这才想起,这是当初狄仁杰交给自己的那把扇子。来到箕州之前,他一直把这把扇子当作精神依靠,如果最后性命受到威胁,可凭此为信物,进入军营躲避灾难。后来,因为性命安全一直没有受到威胁,张易之渐渐就有些忘记了这把扇子。
当初,张易之拿到这把扇子之后,觉得自己粗心大意的,恐怕有失,便把扇子交给了小月掌管,毕竟女儿家心细一些,不会丢三落四的。想不到,张易之却在她离去之后,又看见了它。
朦胧间,张易之似乎理解了小月把扇子放在这里的用意了。她也是害怕有一天自己会忘记了这把扇子的存在,便将这扇子放在了最醒目的地方,以便引起注意。
轻轻地摇了一下扇子,阵阵凉风吹来,张易之顿感舒爽无比。这小娘子就是这样,就算是以前一直在努力表现出对张易之不屑的时候,也总是把张易之的每一句话记挂在心中,后来更是总被张易之的一句无心之言拨动着心弦。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张易之轻轻收起扇子,就听外面一个声音说道:“五郎,可以进来吗?”
张易之大为意外。想不到刘思礼这老家伙居然也会有如此讲礼貌的一天。要是以他以前的性子,要找张易之的话,多半便是直接闯进来了。当然,在张易之的记忆里,这惫懒货似乎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进来!”张易之轻轻应了一声。随即,刘思礼便走了进来。
今天的刘思礼,打扮颇为正式。以前,他在家里的时候,多半只是用一根银簪簪起一个发髻,并不会戴帽子,今天却戴了一顶看起来很新的幞头。身上的那件绛色的袍衫看起来也很新,隐隐有光芒射出。
作为一个以吝啬闻名的老头子,换上新衣服、新帽子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事情,更为罕见的是他的神色。
第一眼看上去,张易之很难看出刘思礼和以往的不同,但当他细看对方的眼神的时候,却发现了以往从没有见过的认真和决然。就是这个眼神,让老头子面貌一新,让张易之有种刮目相看的惊叹。
“刘公,你——”张易之迟疑地说道。
“哈哈,昨天的事情,让五郎见笑了。我老刘已经很久没有醉过了,这一醉,也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带着种莫可名状的爽朗,刘思礼笑道。
“坐下说!”张易之指了指前面的座位。
刘思礼也没有客气,从容坐定,便开口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长辈的,咱们可以为儿孙操心一时,却无法让一辈子按照你的圭臬走路、行事。人的灵魂终究是不可拘束的,就算是亲生儿子,你也不能一直拘束他的灵魂。借一句名言来说,‘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既然管不了,那就不管了,随他去吧!”
张易之听得大为欣慰。他还从来没有想过,刘思礼这老家伙竟然也会有如此大彻大悟的一天。看他今天的样子,还真是有了点真高人的味道了。而他以前则完全可以算得上装逼,只是一个伪高人而已。
“刘公看得这么透彻,让我真是太欣慰了。我是既为刘公高兴,也为大郎高兴啊。”张易之由衷地笑道。随即,他又问道:“刘公大清早的找我,有何打算?”
刘思礼笑道:“这一醉醒来,想想自己和亲儿子之间,尚且如此难以相互包容,再想想自己以往对五郎的所作所为,以及五郎对我老头子的宽容,真是赧颜无地,羞愧难当。”说着,便向张易之作了一揖。
张易之心怀大畅,因为小月的离去而燃起的那种失落之情顿时被冲淡了不少:“刘公莫要这般说,其实呢,以前的刘公虽然有时候会让我有些生气,但同样的也给我带来了不少的乐趣,两相抵消之下,刘公带来的欢乐还是甚于恼怒。”
刘思礼轻轻地摇摇头,道:“咱们不说这个了。我今日一早醒来,就听他们说,小月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易之见问,眼神一下黯淡了下来,随即便将小月和姜山之间的关系简单地说了一遍。
刘思礼听得大为惊讶,道:“想不到这位姜大贾居然是小月和小玉这两个乖巧女孩儿的父亲,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那怙恃酒楼竟有这样的来历,真是世事难料。”
接连用了两个“想不到”来表达自己的惊异之后,刘思礼又轻轻地叹口气,道:“想不到这姜大贾对五郎这位救了他两位女儿性命的人竟是如此的绝情绝意,竟是一点机会也不留,人性之复杂,一何至厮!”
张易之自然明白刘思礼的意思。姜山用这种近乎阴谋诡计的方式弄走小月,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小月和张易之之间,再有任何的瓜葛。这事情说起来,的确是令人有些心寒。不过,设身处地地从一个父亲的角度为姜山思考一下,张易之倒是比较能明白姜山的心意,自己的确不像一个良配。
“算了,不说了,这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张易之苦笑一声,顺手打开了手中的扇子。
刘思礼点点头,正要说话,一眼看见张易之手中的扇子,便笑道:“五郎什么时候有了这把扇子,我怎么从没见过?”
张易之看刘思礼此刻比以前不知道清醒了多少,又想起这个老家伙现在好歹和自己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便将这把扇子的来历简单地说了一遍。
刘思礼听得目瞪口呆,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张易之,直看得张易之心里一阵发毛。最后,刘思礼终于开口说道:“狄公高瞻远瞩,真不是你我能及啊!”
张易之大惑:“刘公,你这话我虽然赞同,不过这扇子上面传达着什么高瞻远瞩的信息吗?我怎地没有看出来?”
刘思礼笑道:“五郎不会真的以为,狄公给你这把扇子,只是让你用来保护自身安危吧!”
“还能有其他作用吗?我大周格律森严,调动十人以上的兵马,就必须要经过天子。凭着这把扇子,我总不能杀人吧!”张易之越发的糊涂了。
刘思礼“哈哈”大笑,道:“五郎啊五郎,你怎么不想想,狄公和你素昧平生,谈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