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佳公子_褐酒[1]-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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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清客无限感慨地说道:“一晃八年,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凄惨可怜的孩子就是你呢?”
陶小善一抿嘴,斜着眼睛说:“别拐着弯的夸你自己啦。”
陶清客呵呵一笑,“陶小公子如此英俊不凡,风华绝代,借我沾沾光有何不可?”
小善翻翻眼皮,也忍不住笑道:“老头子脸皮变厚了。”
陶清客忽然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幽幽说道:“这里不仅对你,对我也是个值得怀念的地方啊。”
小善轻轻道:“又想起尤叔了么?”
陶清客听了便沉吟不语。
翠和山庄大门,滕守云和庄主尤靖龙早已等候多时,见了二陶便上来打招呼,滕守云笑道:“汾州一别,实在匆匆,竟未能好好领教二位的才学,如今建阳逸事,世人皆知,二位已是名动天下了。”
陶清客笑呵呵的揽过小善道:“若不是他,我早就被人剥掉一层皮了。”
陶小善轻轻一笑,随即注意到尤靖龙正在偷偷打量他,马上狠狠丢个白眼过去。尤靖龙一怔,不由心虚地低下头。
陶清客一行人被安置在东面的客房。入夜,二人闲坐在房内说话。陶小善道:“今天那个尤靖龙鬼鬼祟祟的,老是偷偷打量我!”
“他是不敢相信你就是当年那孩子,怕你记仇。尤叔不明不白地去世,而我还没有追究,他心里一定很不安吧。”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尤靖龙出现在门口。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陶小善冷冷一笑。
尤靖龙神情严肃,见了陶清客便深深一拜,道:“靖龙有一事相求,万望公子答应。”
陶清客道:“你说吧。”
“靖龙当年背弃旧主,设局相骗,自知不忠不义,无颜再求公子。只盼公子看在我一心为国的份上,不要向我老母提及父亲之死与我有关,他老人家本就恼我投靠冯家,几年来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
陶清客听罢皱紧了眉头,道:“尤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尤靖龙满面愧色道:“当年我骗父亲饮下鸠酒,逼他投靠冯家,岂料父亲对我破口大骂,宁死不肯喝下解药,最后不治而亡。”
陶清客心头火起,噌一下站起来,走到窗边狠狠吐出一口气,半天说道:“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不肯喝解药么?”
“许是觉得愧对陶家。公子放心,只要公子答应不向老母提及此事,靖龙双手双脚,任凭公子处置。”
陶清客回头怒道:“我若要这些,当年我就一剑杀了你了,何苦留你到今天?尤叔陪伴我十年,无日无夜不在思念你们母子,经常向我提起你的童年趣事,看到你这张脸,就好像尤叔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可惜,你远远比不上他啊!他不是觉得愧对陶家,而是被你这个逆子活活气死的!”
言罢疲惫的闭上双眼,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不想再看到你了。”
第三十四章
陶小善见陶清客气的面色发白,便皱了眉头,跟着尤靖龙出了房门。出门便道:“跟我来!”
两个人穿过几个庭院,陶小善才停下来,对尤靖龙道:“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尤靖龙叹了一口气,静静说道:“靖龙自知所作所为为人不齿,你要代替陶公子教训我么?”
陶小善冷笑一声,道:“当年你叫人打我,没想到有今天吧!”
“唉,自作孽,不可活!”尤靖龙闭上眼睛。
“打你还怕脏了我的手呢!”陶小善心里忍不住暗笑,“我家老头子曾经教训我:报仇不一定要杀人,而要那人幡然悔悟,迷途知返才行。我看你还没醒悟呐,做了丑事拼命遮遮掩掩的,哪有一点悔过的样子,白糟塌了他一番苦心。”
尤靖龙微微动容,那番话正刺中了他的痛处,半天才道:“多谢小公子不计前嫌,提点与我。”
陶小善转身离开,一面走一面说道:“你莫要再来烦他了,他生不得气的。”心里却想着:当年若不是挨打,也不会追随陶清客至今,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偷偷笑一回,回到房里,见陶清客仍有些闷闷的,便扑上去抱住,逗他说话开心,哄着睡了才罢。
第二天中午,小善煮了一碗凝神汤,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陶清客慢慢喝下。正谈笑间,忽听得走廊上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急匆匆向此而来,紧接着门开了,一个富态的老妇在一个少女的搀扶下冲进门,见了陶清客便道:“太子,老身对不起你啊!”,扑上前抓住陶清客嚎哭起来。她身后跟进一大群男女仆役,冲上来一面七手八脚的搀扶,一面七嘴八舌的劝解,一时间屋子里乱七八糟闹成一团。
二陶被这场面惊得目瞪口呆。陶清客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小善见状忙要替他捶背,岂料那老妇力大无比,一把把他挤到一边,忙不迭地给陶清客顺气。陶小善莫名惊诧地站在一旁,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恢复了呼吸,陶清客憋红了脸问道:“请问老夫人要找谁?”
老妇闻言泪眼婆娑,叹了口气说道:“也难怪太子不认得我了,当年巨变之时,太子只有八九岁。老身乃金刀侯尤斩之妻文氏,昔日常常进宫陪伴长公主的。”
陶清客怔了怔,随即笑道:“原来是尤老夫人,在下失敬了,不知夫人找在下有什么事?”
“老身来给太子赔罪!”尤老夫人又哭起来,作势要跪下去,陶清客急忙慌慌张张站起来扶了。“尤靖龙那个逆子,背信弃义,弑父弃主,禽兽不如,今天要在太子面前将他正法,老身再以死谢罪!逆子,还不快给我过来跪下!”
尤靖龙耷拉着脑袋走进来,慢慢地在堂前跪下。
说话间,尤老夫人抢过早已命人备下的家法,冲着尤靖龙劈头盖脸的打过去,他也不躲,生生挨了几下。不料他骨头硬得很,虽然额头上流了血,却把茶盏粗的木棍咯断了,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便向后晕倒,众人忙大呼小叫的上前扶了,灌了几口茶,才慢慢缓过神来。
陶清客满头大汗,忙对她说道:“老夫人千万保重,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
看看堂上死去活来的老太太,又看看堂下惭愧不语的尤靖龙,颇感头痛,便道:“老夫人莫要再伤心了,尤叔当年抛弃妻子,隐姓埋名十余年,都是为了我父子二人,真正该请罪的,是我才对。尤靖龙他另投明主,也是为国为民,事出有因,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他肯对您坦白,足见他对尤叔之死深有悔意,这份愧疚足够他痛苦一辈子了。请老夫人看在他是尤家唯一一点血脉的份上,饶过他吧。”
老太太抬起泪眼,呜呜咽咽说道:“太子如此宽宏大量,体恤尤家,老身更是无颜面对了。”指着尤靖龙骂道:“你这个畜牲,竟然逼死生父!今天要不是太子求情,我难饶你性命。你今后要尽心尽力侍奉,听从太子差遣,以报大恩,听到没!还不过来磕头!”
尤靖龙闻言,也顾不得满脸鲜血,便要过来跪下,陶清客忙叫人搀住,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在下受不起。只盼你日后能光耀门楣,不要辱没了你家的名声。”尤靖龙听罢更是满面惭色,再也抬不起头来。
尤老夫人怒道:“还不快滚!看到就心烦!”,尤靖龙才灰头土脸的离去。
神色稍平,老太太便拉住陶清客仔细打量起来,“太子如今已长成翩翩公子,丰神如玉,神似当年的皇上啊。”她叹道。
陶清客脸一红,“老夫人莫再称我为太子了,您是长辈,叫我清儿就可以了。”
“不可,怎能如此大不敬?既如此,老身便改称少主人,如何?”
陶清客搔搔头皮,发觉这个老妇颇顽固,拗她不过,便点点头同意了。忽然想起一事,便叫人去把阿珠和紫鸳请来。
尤老夫人当年与阿珠之母感情甚笃,如今见了她的女儿更是老泪纵横,搂住了啼哭不止。陶清客见这模样,心里也难过起来,忙劝开了,又把紫鸳指给她。老太太见了紫鸳的娇柔模样,欢喜非常,艳慕不已。
擦擦眼泪,指着身旁的少女道:“这是我的外甥女,名唤文静语。”那少女便羞怯怯上前行礼,容貌虽然平平,却另有一股温柔恬淡之色,观之可亲。
老太太左手拉了阿珠,右手携了紫鸳,爱不释手,俨然是一家人。屋里众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罗罗嗦嗦吵闹个不休。
好不容易她带了二女起身告辞,陶清客才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到陶小善似笑非笑的站在角落里。
“站那里干嘛,戏好看么?我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也不出来帮帮忙!”陶清客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
“想帮忙插不上手啊,被这么多人包围着关心,哪里还用得上我?”陶小善微微噘着嘴,颇有些酸溜溜的。
“呵呵,用得上,用得上。”陶清客笑着向他伸出双手,“来给我揉揉,头痛得厉害呢!”
小善拉着他坐到床上,将他的头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按摩起太阳|穴来,陶清客舒服地闭上了双眼。
“想不到尤靖龙的老母如此厉害,力气大的吓人,差点把我推个跟头,怪不得他怕的要命。”小善笑道
“她是将门之女,会些武功的,性情忠烈,也知书达理呢。”陶清客不禁莞尔。
“那个文姑娘,我认得,当年在这里寄住时,她常常跟着你尤叔来照顾我,心肠不错。”
“噢?”陶清客话语含糊不清,似乎昏昏欲睡,“很少听到你夸奖谁,特别是年轻女子啊,恩,有进步了。”
陶小善细细的凝视着他的睡颜,慢慢拨开他的额发,在雪白光洁的额头上缓缓印上一个吻,轻轻说道:“她再好,也不如你好。”
第三十五章
陶小善一开房门,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文静语,便亲切一笑,道:“原来是文姑娘,有事么?”
文静语看清他的容貌后微微一怔,随即脸一红,忙羞怯的垂下眼睛,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是当年那个丑小孩啊,你常给我送吃的呢,忘记了么?也难怪,这么多年了,我的容貌变了,你姨丈去世之后,我就一直跟着陶清客,他给我取了名字叫陶小善。”
文静语闻言惊喜莫名,见陶小善正笑呵呵的看她,脸上又是一红,小声道:“原来你就是陶小公子,难得你还记得我,方才姨母差我来此寻找陶公子,说是汾州风太守和郝公子带了公子想见的人来,邀公子去前庭呢!”
“噢?”陶小善面露喜色,“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头子到花园晒太阳去了,还是我去寻他吧,有劳姑娘了。”
文静语羞怯一笑,施礼离去。
陶清客懒洋洋的睡在花园的竹榻里,手里的书本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初夏的阳光暖烘烘的,照耀着立在尖尖小荷上的绿蜻蜓,园子里静悄悄弥漫着清香。陶清客好梦正酣,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肚子上,沉重的让他透不过气来,便皱了皱眉,悠悠醒转。
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毛乎乎的大脑袋正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苦笑一声,他轻轻道:“小黄,你平时都吃什么,怎么脑袋重的像石头?”言罢伸手抚摸老虎腋下柔软的皮毛。
小黄像只猫咪一样眨眨眼,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温顺的抬起爪子搭上他的手臂,有人扑嗤一笑,从花丛中闪身出来,正是陶小善。
“它是看中了你那块晒太阳的地方,想个办法赶你走呢,它呀,狡猾的很呢。”小善笑嘻嘻的坐到陶清客身边,摸摸小黄光滑柔软的皮毛。老虎舒服无比,索性眯起眼打起盹来。
“不是说看书晒太阳么,怎么又睡着了,最近精神越来越差了。”
陶清客懒懒动了一下,随口说道:“夏初荷新角,塘边甜梦人,天气如此之好,你何苦来扰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指着小黄道:“它怎么在这里?”
陶小善轻轻笑出声,“终于完全醒啦!是你的好师兄和好外甥带来的,还一块儿把卧龙山的三个老头带来了,等着要见你呢!”
陶清客忙想起身,谁知浑身无力,小黄也赖着不动,便又气又恼地向陶小善投去一个求助眼神。陶小善哈哈大笑,俯下身吹吹老虎的耳朵,看它神经质的抖抖,却不加理睬,便双手伸到它腋下一提一抱。小黄终于睁开眼,老大不情愿地从陶清客的肚子上挪开。
陶小善松开老虎,瞅见陶清客的尴尬模样,玩心忽起,一扬手轻松地把他一把抱起来,笑呵呵地往前走。陶清客吓了一跳,忙道:“小善,你干什么!”
“看看小黄重,还是你重啊。老头子,最近都没好好吃饭,轻了很多啊!”
陶清客脸红到了脖子根,恼羞成怒地说道:“浑小子,快放我下来,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陶小善见他窘得厉害,便乖乖地放他下来,一面还嘻皮笑脸地说:“这园子里本也没人,又不是没抱过。”
陶清客又羞又气,又不知如何摆脱这份尴尬,便竖着眉道:“现在没人不假,你也不该把小黄带进这园子,伤了人怎么办?”
陶小善站在那笑吟吟的看他窘态,也不说话,心里喜欢的痒起来,陶清客看见他眼神,忙慌慌张张转身,低头匆匆向前庭走去。
堂上乌丫丫坐了好多人,正中端坐着尤老夫人,正扯住阿双问长问短。见陶清客进来,阿双就像得了救星一样双眼一亮,挣开了扑上前忙不迭地打招呼,“舅舅,你怎么才来啊!”他不无埋怨地说道。
二陶了然地相视一笑,便向众人打招呼。陶小善向尤靖龙使了个眼色,尤靖龙立刻心领神会,编个谎把他母亲骗走了。文氏一走,卧龙山三圣手便把陶清客围起来,轮流替他诊脉。三个老头都是面色一变,继而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做了什么决定。
林铮道:“公子可知点|穴之人的来历?”
“在下只知道她是苏门七小姐,名唤苏淡,至于她如何学会这门武功,在下一无所知。”
“苏淡?”三人又对视一眼,微微皱眉,沉默一会儿,林铮便道:“我等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物,不瞒公子,我们几个老儿解不了公子的|穴道。”
陶小善一怔,怒道:“不可能!你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