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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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掩藏在
坚冰下的火焰
终有一天还会
炽烈地
升腾
1
亚青在原订回京的日子过后的第了三天才等来了云开雾散。
走出机场,感受着那有太阳的蓝色的冬天,连呼吸都畅快了许多。
小鸥倚在进港的大门边,依旧怯怯的,象午后抚在颈间的温暖的太阳。
亚青笑了,没有任何装饰。
他尽情地把小鸥拥在怀里,她散发着幽幽甜香的秀发摩挲着他的下巴,熨得他心中痒痒的,把在飞机上准备周全的告别辞抛在了一边。
家还是那个家,却处处洋溢着小鸥的气息。床头新挂了一只拙笨的毛绒绒的小考拉熊,在空中自在地摇荡,小熊的脖子下还缀着一张精巧的贺卡。亚青翻开一看,是小鸥给他的圣诞卡,温馨素雅的图案上,清秀的两行字:
“圣诞快乐,亚青
但愿明年还是我第一个向你祝贺圣诞!小鸥”
亚青看看抱着他脱下的外套,静静地站在身边的她,心里是无助的乱。他放下卡片,扳了她的肩,在她光滑的额上轻吻,鼻腔中有酸热的流。
他坚守多年的堡垒,即将陷落在这个并不出众的女孩子无语的冲击下?为着那一份刻骨的复仇,他付出了二十二个春秋的生命和情感,难道最后被俘的竟会是他,在他于情场中战无不胜的辉煌之后。他不能就此结束已经成为他生命的寄托的报复,向所有女人的报复。……
小鸥微拢着双眼,嘴唇颤抖着,吐露出无限的期待,口鼻中呼出的热气撩拨着他的心,把那股从小腹升腾向上的热流压了又压,他努力让自己把心放的平常些,却怎么也推不开偎在胸前的她。终于,他还是不顾一切地俯下了头。……
小鸥拗不过亚青,只得把已经准备好的,包括一条收拾干净的准备做西湖醋鱼的大鲤鱼在内的,所有晚饭的原料放进了冰箱。亚青实在看不得她那温良恭俭的贤淑,坚决要求到酒楼去吃晚饭。
也许这将是他和她一起的“最后的晚餐”,亚青在心里诅咒了自己一万遍,还是执著地这样想。
亚青住的地方离积水潭附近那家韩国餐厅很近。
他没开车,任小鸥挽了手,信步走着,却招来几个放学晚归的中学“追星族”们的狂热。他们在得到亚青信手涂鸦的签名后,女孩子们还忘不了对着小鸥投来酸酸的一个白眼。
小鸥把他挽得更紧。
餐厅的值班经理在听到知客小姐的通报后,热情地赶到他们的座位前。亚青是这里的常客,又是名人,自然多些关照。在周到殷勤地安排了他引以为自豪的客人之后,经理也没忘记和那个初次见面的小姐得体地寒喧。
“我们随便吃点儿。”亚青递过一只烟,“上菜稍微快点儿就行了。”
“当然,当然!”
经理笑着掏出一个小本,在他眼前展开。
“又得麻烦您给签一个。……”
亚青无奈地笑了,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幸福的骄傲的小鸥。
“这回又是给谁呀?”
亚青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笔。
“咳,是我二姐家那个孩子。自打上回您给了我儿子一盘有签名的带子,她就缠上我啦!”
他拍拍亚青签完名,递还给他的小本。
“还特地买了个本儿,让我无论如何也得给她弄个您的签名,要不就不认我这个舅舅了。您瞧,现在这些孩子!……”
亚青脸上显出一个疲惫的笑。
这也许是一种“围城”吧:没有名气的时候拼命去挣,有了名气又得拼命去躲。
累,累极了。
谁活得轻松?
2
亚青醉了,以他的酒量是不会这么轻易的醉的,但在走出餐厅的时候,他的步履已经蹒跚了。
在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他瞪着红红的眼,斜倚在床头,小鸥无声地替他收拾着狼藉的一切。望着忙碌的她,心中感到有个叫做“家”的怪物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那是一面让他照出自己内心渴求的镜子,把他全部的懦弱暴露无遗,撕去他硬汉的面具。他不能就这样把积存了十七年的冷寞融在小鸥的温柔中,他要砸碎那面照出真实的他的镜子!……
当他把床头那只精美的法国烟缸摔在墙上的时候,他看到她眼里闪过的忧虑。
望着他阴沉得吓人的脸色,小鸥欲言又止,默默地弯下腰去收拾地上的碎玻璃。
“你哑巴啦?!”
他却在这时吼了起来。
小鸥惊愕地抬起头,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
她的脸在冷冷的灯光下苍白了。
“你什么!”
亚青继续吼着,却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你装得平和非常,心里却在嘲弄我!你看不起我,你把我当成歇斯底里的疯子,你在捉弄我,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
小鸥无语,这莫名的打击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你为什么总象个影子似地缠着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为什么,嗯?!”
亚青嘶哑着嗓子,从床上蹦起来,挥舞着双手,坚定着自己的疯狂。
“我,我没有,……”
小鸥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却带了颤抖,有泪在眼圈中顽强地旋转。
“我爱你!……”
她终于在泪水泉涌而出的一刹那,从心底迸出这句话。
亚青战栗了,他感到心中的绞痛,却也只有把这已开场的戏演下去。
“爱我?说得多么动听啊!纯情少女,哼!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爱’,没有,根本没有!”
他喘息着,在这一刻重温了二十二年来,自己和他人的所有爱的坎坷,不知是激情还是酒精烧得他周身火热。
“这个世界上只有唯利是图,尔虞我诈!你不要再用美丽的谎言,来,来欺骗我。你,你,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他终于在没有泄气之前,把他要说的全都说了出来。手却抖抖的,冷汗从滚烫的颊上淌下来,不知是否杂了泪。
小鸥木然地立在屋子当中,两只他曾为之动情的眼睛象在这一刻失去了眸子,暗得让他有些心悸。
无声的相对,似乎一切都在一瞬间停滞了。
她手中捧着的玻璃的碎片缓缓地掉在地上,激起椎心的巨响。
终于她裂人心肺地哀嚎了一声,接着是窒息般的沉寂。
他闭上眼睛,听到那一声把他和她的心送入地狱的关门声。
睁开眼时,他只看到墙上自己的影子,却是佝偻了腰,不再伟岸挺拔。
颓然地靠在墙上,头脑中一片空白。
他亲手把自己的爱埋葬了,为了自尊的复仇。这是第多少次,他记不清,也不知是否是最后一次。他那已在二十二前死去的心,经了即将复苏的萌动,会在自我的扼杀下永远地死去吧!……
第十九章
猫
为了一条鱼
活着
人活着
却为了许多
许多
1
金桥在到局里下属的机电设备公司进行现场办公之后,回到他的办公室。
秘书小王今天没有随他下厂,他留在局里替局长准备年终述职报告。
金桥挂好大衣,接过小王递过来的电话记录,浏览了一下,除了部里几个相关部门要求年终报表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打来的无关紧要的电话。
他从公文包中拿出今天随他下基层的企管处的那个小伙子做的现场办公记录,在写字台后坐了下来。
小王给他的用作茶杯的速溶咖啡的瓶子里沏好了茶,摆到他面前。他没有抬头,说了声“谢谢!”展开了记录。小王看看局长专著的神情,退回自己外间的办公室去了。
外间办公室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一个女人愤恨的高音,疾快的频率中杂着秘书小王尽量压低的声音。
他蹙起眉头,尽量不去理会,他相信小王可以替他处理一般的事务。
在一声“我要见你们局长!”的高喊声中,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高大扁平的中年妇女冲了进来,小王的手还扯着她的后襟。
金桥抬头看着冲进来的女人,对方脸上变形的愤怒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跟在后面的小王脸上带了失职的愧疚。
女人冲到他的宽大的写字台前站住了,眼中一时笼了疑惑的迷惘。
“局长,她一定要见您。……”
小王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过错。
“局长?!”
女人惊异的声音。
“你就是局长?”
金桥点点头,明白了她目光中的疑惑:显然人们还难以接受一个满头乌发的高级领导。
他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却见对方已经把显然准备了许久的泪滂沱地洒在脸上。
“局长,我……”
小王还想解释自己的失误。
金桥对他摆摆手,转向悲伤的到访者。
“请坐,”
他指指对面的沙发。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并不打算坐下,她双手抓住金桥写字台的外沿儿,抽咽着开了口:
“局长,您要是不给我主持公道,我就杀了他,杀了那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金桥明白了,这一定是他的哪个下属引发的家庭矛盾的“受害者”。他让小王给激动的女人倒了杯水,亲自起身把她让到沙发上坐下来。
女人捧着茶杯,感激的泪眼望着她心目中的救星。
“局长,我真的忍无可忍啦!”
金桥示意小王出去,自己也坐回皮转椅中去。
“您先别激动,更不要杀人。”
金桥微笑着。
“我是被他逼得没有办法呀!……”
哽咽又让女人说不出话。
金桥耐着性子等她讲下去。
“我丈夫,就是您局里财务处的刘秉章,……”
女人终于止住悲声,细诉她的苦大仇深。
女人的丈夫刘秉章是财务处的一个科长,夫妇俩结婚快二十年了,用女人的话说,他从来没有下班后晚回家一分钟。典型的好丈夫,金桥想起了那个操一口唐山口音的刘科长,永远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女人喝了口水,接着讲述她的遭遇。
2
刘科长的儿子去年考入市里一所重点高中,离家住校以后,刘夫人感到丈夫渐渐地变了。
刘秉章在年近半百时,忽然成了老来俏,他先是变得注重穿着了,这个从河北农村被选送到北京的工农兵学员,在他们结婚后的近二十年中,从来没有主动换过袜子,可却在年过半百时,穿起了大花格衬衫,尽管那是掩在外套下面。然后,他居然不再守时回家,直至发展到夜不归宿。于是,刘夫人在经过无数次暗中的盯梢和跟踪后,发现她一向以为一辈子都会乖乖地在每日晚饭后早早地被她拢在怀中的丈夫,居然睡到别人的床上去了,那却是个比自己年轻不了几岁的女人。……
她很精明地省略了自己惊天动地的捉奸,疯狂地抽打丈夫和那个她称之为“烂货”的离了婚的女人的细节,又把鼻涕眼泪一道堆在脸上,让金桥迅速地皱了皱眉。
“局长,您是领导,您可得好好管管他们哪!”
她又站起来,准备冲到他面前,却被金桥坚决的手势阻止了。
“您得维护妇女儿童的合法权益,”她把自认为最有水平的词句都搬出来了,“打击第三者。您是我的靠山,我相信领导,相信政府,相信您这么年轻有为的局长,您一定会给我做主,给我伸冤,把那两个道德败坏的东西送上法庭,道德法庭!……”
金桥忽然发现她还是很有口才的,想必在家里刘科长永远是一个无可奈何的听众。金桥看看她乏味的脸上的仇恨,那是一种失去权威的恼怒和被抛弃后的耻辱的交融,在她涕泣之下,却没有那种失去爱情的悲哀。他很为那个刘科长惋惜,不是惋惜这个即将解体的家庭,正相反,他佩服刘秉章的耐力,居然能和这么无味而又凶悍的女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二十多年。
面对着这激发不起他的同情心的“受害者”,他知道还得违心地表明领导对此事的态度和对被抛弃者的同情,对了,还需加上对插足的“第三者”的谴责。
“你不要着急,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
满是女人期望的领导者的腔调。
终于在表示了女人热切期望的一切之后,他把那已在幻想着丈夫马上就会一如既往地重新臣服于自己的女人打发走了。
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消毒纸巾,那是他外出进“工作餐”时餐厅送的,仔细地擦拭着女人告别时紧握过的手,那上面沾了不少她的各种体液。
领导是什么?公仆!公仆就应该为大众服务,当然要包括为大众的家庭解忧排难,还得校正他们的私生活。他打断了进来向他检讨过失的小王的絮叨,简单地告诉他,以后再有类似事情,不要把人家拒之门外,他很愿意接待他们,因为他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自然应如他们的家长父母般地为他们解决问题,中国自古讲究的就是“父母官儿”吗,虽然他的年龄较之他们的父母要轻得多。
他告诉小王去把那个“道德败坏”的刘科长找来,他要批评他的不顾家庭和社会影响的“婚外恋”。
第二十章
依偎在母亲怀里
我们感受的是
爱与关怀
离开了母亲
我们体味的是
生活的全部
1
小舸从成坚家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今天是他第三次来看园园。
园园住到成家已经快一个星期了,这些天孟宇红和成艰苦口婆心地开导他,小舸的几次探望也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和他谈心上了,只有小宇称了心,终于在家里有了玩伴儿。
小舸看得出,这个嘴上仍然不服软的孩子,心已经渐渐地从固执中摆脱出来。孟宇红说,有两次半夜起来为他和小宇塞被角的时候,还听见小家伙在梦中喊妈妈。
蒋璇璇每天都要给成家和小舸打电话,询问儿子的情况,看得出,儿子在她的生活中是多么的重要。小舸推断着,再有三两天,即使他们不送园园回去,这小家伙也会自己提出来的。
他慢慢地开着车,心里有说不出的慰藉,象所有尚有良知的人一样,在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之后,多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