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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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碧寒的脸幻化在沉沉的夜色中,那顶远去的蓝色蓓蕾下没有憔悴的脸,看不清了。……
虫唱出一段深情的夜曲,催老了人心。
蒋璇璇苍白的脸,挺拔的颈间旖旎着风光一片,握了他的手的手。……
辛静那一脸的没有说出口的留恋。……
手中那颗将死的红心“咝咝”地呻吟了,替他惋叹一个没有寄托的夜晚。窗帘的缝隙间透出星的冷静的眼,没有情感的时间永远不会老,老了的是他的心,十五年中煎熬了的心,不知能否在不老的时间中偷回那失落了的年轻。
鲍比竟然会有梦,呓语着,在他耳畔,热热地痒了他的脸。
风悄悄地吹起来,让星星们眨了眼。
窗帘在风中鼓鼓地飘荡,太阳在海里洗去今天的疲倦,明天还会如今日般的年轻。
他和鲍比相和着,扯出鼾来。
第三十九章
从梦里醒来的时候
我发现
遗失在空幻中的
不仅有瑰丽
还有麻木了的
创伤
1
碧珊送走那一帮玩得疲惫不堪的同学之后,强打了精神把哥哥脏乱的屋子收拾了个彻彻底底,而后她终于熬不住一夜的不眠,趴在小舸那张很不舒服的床上睡着了。
电话铃把她吵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一定是哥哥,真吝啬,借房子也不肯多借一会儿,这么早就打电话催。
她没好气地抓起电话,“喂?”了一声,却没有听到对方的应答。
“捣乱!”
她对了话筒嘟囔了一句,看来不是哥哥,一定是骚扰电话。
她把电话挂了。
窗帘没有挡住的太阳笼出一团纺织的亮,让她再也睡不着了。
讨厌的电话。
电话铃在这时侯又响起来。
叹了口气,她发誓如果还是不作声的骚扰电话,她一定要痛骂对方一顿。
这回对方却先开了口。
“请问叶小舸在家吗?”
竟然是个满动听的女声,杂了点儿南方口音。
“他不在。找他有事吗?”
她问。
“嗯——”
对方显然在犹豫。
“你贵姓?”
碧珊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电话另一端的女人一定和哥哥有着某种不一般的关系,她得探探底。
“有什么事跟我说吧,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那女人没有立刻作声,可能还在犹豫究竟该不该告诉她。
“喂?”
她有些生气,就算是哥哥的女朋友,或是小情人,也不该不买她的账啊。
“麻烦你告诉他,就说辛静回来了,给他打过电话。”
女人交代着。
“没有啦?”
她觉得过于简单了,没意思。
“没有了。谢谢你啊!”
对方挂上了电话。
“小气鬼!”
她放下电话时骂了一句。
2
看看表,碧珊把睡乱了的床整理了一下,又到厨房的冰箱里拿了听可乐,一边喝着,一边打开小舸那台快可以做古董了的录音机,机子里播放着亚青的带子。
歪在哥哥的摇椅上,荡着,很惬意。
有时她很羡慕哥哥,一个人有这么一所虽然不大,却很自由的房子,没有父母时时在耳边饶舌地说教,晚上,在灯下捧本闲书,听着音乐,在兴致好的时候,或许还可以小酌一杯,多么美妙。自己却没有他那般好福气,父母总是把她当成婴幼儿般的呵护,有时她宁愿躲在乱噪噪的集体宿舍里挨过无聊的周末,也不愿回家。她已经到了该恋爱的年龄,却仍不愿把一个人无忧的自在舍弃,屁股后面要是有个粘粘乎乎的“跟班儿”那该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哥哥和姐姐曾经那么的相爱,最终也还是分了手。十五年前小舸离家出走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只在朦胧中感觉到家里,特别是姐姐发生了变故,而当她终于明白了男女之情的时候,她却在姐姐躲闪的目光中失去了追问的勇气。姐夫从没让她这个小姨子产生过好感,她固执地认为哥哥的出走完全是因为他的存在,虽然她知道这多少有些冤枉江云祺,她却还是在姐姐流产后把哥哥叫回了家,或许潜意识中埋了让他和姐姐破镜重圆的心。
亚青哥的歌很不错,词曲和演唱都充满了灵气。她还记得小时侯,他总爱把自己举得高高的,在她惊惧的叫喊中,挨哥哥的骂。如今他却已是红透全国的大明星了。
小舸回来了。
“玩儿得怎么样?”
他把外套脱下来,碧珊接了,替他挂进衣橱。
“开心极了!”
碧珊眉飞色舞地把聚会中的趣事讲给他听。
小舸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很高兴。
从小他就很疼爱这个比他和碧寒都小很多的妹妹。
碧珊讲述完昨晚的故事,用手指了一下小舸屋中的陈设,问:
“哥哥,你看你这个窝儿有什么变化没有?”
小舸溜了一眼,摇摇头。
“真可气!”
碧珊躲了脚的不干。
“人家辛辛苦苦收拾了半天,你竟然没看出来?”
小舸连忙笑着冲她拱拱手。
“别生气呀,哥哥跟你开个玩笑。这么整齐,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他拉了妹妹坐在床上。
“下回要是我房间太乱了,就主动借给你,怎么样?”
“讨厌!”
碧珊撅了嘴,一脸娇嗔。
“哥哥当惯了资本家,连我也剥削开了!”
说完,兄妹俩都笑了。
小舸抽着烟,和妹妹闲聊着。
碧珊已经是大姑娘了,对一些事情的看法甚至比他深刻。她们这一代,没有思想的禁锢,一切都不落窠臼,或许少一些前人的老成,却有着前人所不及的勇气和无所畏惧。
“哥哥,我差点儿忘了,”
碧珊忽然收住正在进行的话题,说。
“刚才有个叫辛静的给你打过电话。”
“哦?”
他看了一眼她的表情,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她让我告诉你,说她回来了。”
小舸点点头,不知她们的片子拍得怎么样了。
碧珊的脸上带了狡猾的笑,眼睛盯着哥哥的脸,调皮地问:
“辛静是谁呀,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小舸知道碧珊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对男性亲友的女性朋友有一种特殊兴趣。小时侯,她躲在门外,从门缝里偷窥他和碧寒接吻,被妈妈好一通骂。
“一个朋友。”
“女朋友?”
“当然是女的,你难道听不出来?”
“哥哥狡猾大大的!”
碧珊撇撇嘴,一脸的不满意。
“跟我还玩儿文字游戏?我是问,她是不是那种,那种有希望发展成我嫂子的女朋友!”
“有可能。”
小舸逗她。
“真的?”
碧珊瞪大了眼,仔细捉摸着他的神情,极力想确定他的话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那姐姐呢?哥哥真地不想从姐夫身边把她夺回来?
“她漂亮吗?”她忍不住问。
声音很好听,人如其声?
“一般。”
小舸发现妹妹认了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当真了?”
“不是?”
她听不出自己究竟是失望,还是兴奋。
“她真的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
小舸拍拍她的背,笑了。
“我要是有了女朋友,第一个向你汇报,行了吧?”
碧珊笑了,心里有释去重负的感觉。
他望着她脸上藏不住的快意,不敢去想碧寒。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会有一个女朋友,甚至一个妻子,他知道父母会为此欣慰,碧珊也最终会接受她的嫂子,碧寒呢?她不悔的是他的挚爱,还是他最终拥有一个体贴的妻子?
他不知道。
第四十章
思想家们说
乞丐比富翁更富有
因为
他们拥有的是精神
我却要问
如果精神也被富翁们拿走
留给乞丐的还有什么?
1
成坚公司投资兴建的大型家用电脑生产线正式投产的时候,他给小舸郑重地发了请柬,邀请他前去参加有不少领导人和知名人士出席的剪彩仪式。
胸前煞有介事地别了从港澳传习过来的花束的成坚,前鞠后躬地周旋在那些有头有脸的贵宾之间,他那个副手王少山一脸谦恭地随了他的左右,不肯放过和任何一位到场的宾客的寒喧。小舸在人群中看到牵了小宇的手的孟宇红,而高丽竟然也挤在一堆花团锦簇的女宾中,分外妖娆。
在公司工作人员让大家换上长长的湖蓝色工装去参观生产线的时候,小舸悄悄地溜走了。
他和成坚那次去深圳,他把关系很不错的几个在银行界供职的朋友毫无保留地介绍给了他。在几次必要的消费之后,他俩得到了一些帮助的承诺,却没有实际的结果。回京的飞机上,他还为此对成坚表示了一番歉意,而他却似乎颇有把握地感激他的引见。接下来成坚又独自两飞深圳,最终携了近千万元的款项凯旋而归,引得公司上下一片欢腾。他在深圳时往往要花费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这家伙居然在几天之内就做到了,似乎连“美人计”都没使。
也许自己的“退休”真是一件明智之举吧!
离开剪彩仪式的会场,他开了车往回走。
今天是四月二十八日,他终于有了日期的概念,还是成坚前天送请柬时给他提的醒。再过三天就是蒋璇璇结婚的日子了,他还没有下决心去,或者不去参加她的婚礼。他的病还没好,也没有找到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大夫。蒋璇璇提出的要他参加婚礼的两个条件看来这两天是无法实现了,那他似乎除了履约到婚礼上去找“大夫”以外,就只剩下回避这一条路了。
真他妈难产!
那个十岁男孩儿的母亲竟然勾了他仅存的那一点花心,或许是她那个白胖的男人让他感到心理不平衡,她要嫁给一团发面,自己如今竟已沦落到不如一团发面的地步了?不只是园园的牵扯,他在她最后那次拜访后终于明白了,他能和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往来四五个月,而别无所求,绝不是因为她十岁的儿子的牵扯。他需要一个象她那样体贴男人的女人,一个简单得只是做为妻子的女人,而现在这样的女人确是太少,太少了。
他当然不可能再拿出一个十五年来向她证明什么,却在她再次成为别人的新娘的前两天,还存着荒唐的奢望。
蒋璇璇要在“五一”嫁人,今天却已经是四月二十八!
戒指似乎不应该由他来买,因为他不是要做他的新娘。
首饰柜台前冷冷清清的,金碧辉煌灿烂着他的眼。
在柜台前一只可以旋转的圆凳上坐下来,趴在被射灯烤得热热的玻璃上,满眼都看的是珠光宝气的婚戒。
睫毛蓝蓝的一位导购小姐职业地微笑着走到他面前,浓浓地喷了他满身的香。
“您看点儿什么?”
他对她扯扯嘴角,算是回报一个笑意。
“随便看看。”
小姐显然受过极好的商业服务培训,态度优雅和蔼,把一只粉嫩的小手指点在柜台中的戒指上。
“我们这儿款式很多,而且都是从香港和台湾进口的,每款只有一只,绝无雷同。……”
卖一只就购了,中国的劳苦大众们玩儿命干上十年,还得不吃不喝,才购买只戒指。香港,他去过;台湾,应该也差不多,还极少把刀磨得这么快。
早上出门时洗了脖子,怕是憋着今天挨宰吧!
小姐一定是觉得自己不够热情,没有激起面前这个穿着绝对够得上“款爷”级的男人的购买欲,她把浓香的脸贴得离他很近,妩媚地长发的发稍已经扫了他搭在柜台上的手。
“我给您拿几对儿挑挑吧,不满意您可以不买。”
“只拿女款就行了。”
他把有些发痒的手往回缩缩。
小姐眼中滚过一片惊异,却毫不忧郁地照办了。
男人买东西往往象找媳妇儿一样,很容易挑花了眼。
质地上乘的丝绒托盘中不断变换的各色各样的戒指让他的眼睛发蓝。
小姐把一款款的戒指过瘾似地在无名指上套来套去,不知嫁了多少回,终于把他的眼睛累坏了。他在登子上直了腰,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
“就是它吧!”
他指指小姐最后佩在指上的那只“谢瑞麟”。
小姐欢天喜地地取了放大镜,让他检验那枚嵌在戒指上的钻石的成色,他却毫无兴趣地摆摆手。
导购小姐一脸的钦佩。
“男款不要吗?”
在开售货小票时,她还没忘记推销。
“男的又不结婚,要戒指干么?”
小姐立刻显出一脸的理解,他知道她一定把他当成给“小蜜”“献血”的大头了。
终于揣了那只很值钱的小盒子回到了家。
成坚的电话追得挺紧,埋怨他不参加中午的宴会就溜号了,他懒懒地吱唔了一通,挂上了电话。
掏出小巧的盒子,算计着纯金打造一只这样大小的盒子一定还没有这么贵。拿出那枚光彩照人的戒指,确实很漂亮,试着往手指头上套,却将能戴在小拇指上,一定是打光棍儿的命。蒋璇璇的手指的粗细他一无所知,只要那个胖子戴不了,他就放心了。
把玩了一会儿戒指,他又开始感到胸口发闷,堵堵的,还隐约有些疼,应该到了心脏病发病的年龄了,亲生父母过早地死于非命,让他无从考证家族中是否有这方面的病史。
戒指亮得扎眼,却不应该会扎心哪!
婚戒原本应是一对的,他买回的却只有一只,而且是一只女款的。
小舸中午睡了个满头大汗的午觉,梦里看到蒋璇璇的婚礼上,那个白胖的男人给她戴上婚戒,却是自己买的那一只。
2
下午机关房产科的几个工作人员出乎意料地敲开了他的门。
来人中除了十五年前还拖了两条鼻涕到处惹事生非的那个如今接了老子班的小子,他谁都不认识。
那小子接了他递过去的一支烟,大模大样地叼在嘴上,给他介绍他们的科长和同事。
科长脸上堆了笑,手上捧了只夹满了纸张的文件夹。
“您就是叶小舸同志?”
他抢上来和他握手。
“早就听说过,可就是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