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北京爱人-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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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怀念了十五年之后,他把自己深藏在喧嚣的都市中这一隅宁静中,最终还是无助地把那份仅存的安谧失去了,连同他十五年中做过的幸福的和伤感的梦。
太阳很暖。
他把昨夜无梦的好睡细细地品,品不出一丝烦恼,也品不出一丝快慰,只不知从今往后,还会不会再有这无梦的夜。
门很轻,很轻地关上了。
不用加锁,或许有后继者在他离去后热烈地推开这扇剥落了油漆的门。他记不起这扇门原本的颜色,现在它是灰灰的暗着,那曾经鲜红过的“601”已经老得没有了姿容,象干了很久的血,浅浅的,暗暗的,把过去的太多的故事深深地隐在怀里,吝啬地不肯对人讲。
门关上了,静静地藏起了他涂在它身后的那一幅幅的漫画,他看到有一小片薄薄的漆皮静静地翘在上面,锋利地刺向外面,俨然地守卫着他的过去。
他对着它笑了,向这最后的守卫者表示敬意。
门终于关上了,紧紧地。
楼道很长,很窄。
蓝天下的楼道依旧很暗,很冷。
抚着斑驳的墙皮,冰了手,寒了心。
腿软软的,迈不开,每一级台阶都重重地震了他的脚,也震了他的头。这通向他安全的小屋的楼梯被那些爱过他,恨过他,或者不爱也不恨他的人无数次地踩在脚下,却从没有过今天在他最后一次抚摸时的呻吟,轻轻地在它身上敲出往复的节奏,听空荡荡地回声,回声中有它的惜别的唱。
几个老人在楼前的石凳上享受着他们最后的暖,老旧的楼把破旧的身体展在阳光中,徒劳地阻止着太阳的入侵,脚下阴暗的领地无奈地缩小着,身上的创痕痒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早已掩不住周身的衰颓,只能为尊严最后地挣扎,阴影却终于死在脚下。
没有人注意他,就象没有人注意那消逝的一片阴暗一样。
他把头抬得很高,看到太阳的光芒中楼身上紧固的水泥柱粱,条条框框地分割了它的躯体,不知是顽强地把它肢解,还是把它将要肢解的躯体顽强地缝和。
他要走了,无声无息的,象他十五年后那次无声无息的归来,没有迎候的亲友,也没有送行的人群。
他要走了,终于把最后的躲避丧失在这喧嚣的都市中,从此没有了这老旧的宁静,老旧的安全,老旧的日子和这老旧的楼。
怀念了十五年的一切,都在这对过去的告别中死了,永远地死了,再也没有复活的日子。
他该走了。
楼老了。
他也不再年轻。
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去,等待他的只有都市的喧嚣,却再也没有老旧的静谧。
带红箍的老太太看见那个叫叶小舸的男人开着他那辆铁灰色的“帕萨特”走了,车子经过她面前时,她浑花的老眼仿佛看到他的手很快地从眼角抹过,却不知有没有泪。……
2000年2月初稿于北京黄庄
2001年6月二稿于上海宝山
2002年9月定稿于上海梅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