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 作者:刘晓刚-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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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梅把写好的信从头看一遍,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发给海蓝蓝。
海蓝蓝:
那天我去了。躲在佛塔下面的树丛里窥伺了你好半天,可始终缺乏跳出来的勇气。我要是跳出来该多好啊!那样也许我就能把你像猎物一样叼走了!
人生的舞台是这样:开场锣鼓代表出生,背景随着场景变换,在不同的场景讲不同的台词,直到象征死亡的落幕来临。背景有大海,有高山,有乌鸦窝,有老鼠洞。场景有爱情,有搏斗,有幸福,有痛苦。台词千变万化,即便有一定的套路,也要看临场发挥。在这个舞台上,只有“生”与“死”是不可改变的主题。我可不愿意像头野猪似的跳出来,在把你叼走之前,横冲直撞地将所有布景毁的一塌糊涂。上帝这个导演绝不允许我这样做。你明白吗?
我这支长线股虽然前景看涨,却也不敢保证持股者稳赚不赔。天下的女人用柔情和家庭羁縻了多少颗雄心,但当这些鲜活的心脏冲破罗网,可怜的女人们还能剩下些什么呢?除了逝去的青春,憔悴的容颜以及无尽的哀怨。叶芝的那首《当你老去》你读过吗?“爱情是怎样逝去,又怎样步上群山,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长线股的最终受益者不会是女人。我以为。
这一年多我初尝权力的滋味。这是一种多么美妙的滋味啊!简直妙不可言。当你握紧权力之剑,千百人围绕在你身前。你不会理解。你只会用蔑视五十万港币年薪的目光来蔑视我所说的权力。权力在我身后发出隆隆巨响,令我热血沸腾,萌生无限向往。而这巨响对于你却像夏夜耳边蚊子嗡嗡。海蓝蓝,你我是如此不同!能将两个如此迥异的人连接在一起的,也许只有爱情吧!
可悲的是我失去了谈论爱情的权利和资格。这并不表明我不再相信爱情,只表明对我这个权力的追逐者来说,爱情已成为遥不可及的星辰。就算流星跨越苍穹,它抵达心灵荒漠的时候也只落得粉身碎骨。这片荒漠只属于权力,就像杰克伦敦笔下的阿拉斯加荒原,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埋藏着金矿的荒原。
我宁愿咱们两个还是孩子。我宁愿。可我们已经不是了。
祝好!
梅之木
楚天梅看看满是烟头的烟灰缸,无奈地摇摇头。烟抽的实在太多了。这次扫黄打非行动很成功,市委周书记特别重视,通令嘉奖。美中不足的是吴主任不满意,因为楚天梅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吴主任毕竟是正主任,一把手,副主任太风光了他面子上下不来。吴主任是孙天颐提拔的,心里再不高兴也要给老领导的女婿留个台阶。今天上午办公室李主任打电话来,问楚天梅出不出席市里的表彰大会。对于这样的明知故问,楚天梅的表态是请吴主任出席,他本人不参加。
楚天梅关上笔记本电脑,用食指敲着桌子。吴主任只有三十八岁,是市委第一梯队里的后备干部。真不知道这个青年才俊还要在他楚天梅头顶上坐几年。楚天梅抑制住再燃一支烟的欲望,去卫生间刷牙。他想明天不管怎么忙,也要去看望孙天颐。他得陪老爷子下下围棋,尽一尽半子之分。
上床时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秦雪雷。这小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第二十一章
秦雪雷这个家伙正陷在沙发里,冲着一封信发愣。他一动不动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从发现这封摆在茶几上的信开始,他就僵硬了。其实他手里的这张纸根本算不上一封信,只是一张餐费发票,背面写着三个字:“我走了。”
秦雪雷回到家,拉上窗帘,洗了个澡,把所有脱下的衣服塞进一个塑料袋。他赤条条地跑到衣柜前,穿上一条内裤,将那个装满财宝的布包塞到柜角。当他跳进沙发,准备好好抽支香烟,耐心等梦娜回来时,这封信跃入他的眼帘。他想起卫生间里梦娜的化妆品不见了,他想起衣柜里梦娜的衣服不见了,他还想起鞋柜里梦娜的皮鞋不见了。刚才他太兴奋,什么都没注意。现在所有被忽略的一切疾风骤雨般地倾倒在他脑海里。化妆品涂抹他的神经,衣服把他的神经当成了晾衣绳,皮鞋干脆在这些晾衣绳上敲击飞舞,践踏蹦跃。秦雪雷觉得头疼难忍,疼得眼皮突突颤抖,疼得太阳穴里好像有无数钢针挑扎,疼得嘴唇哆里哆嗦,怎么也咬不紧。这一切痛苦的根源不过就是那三个字:“我走了。”
她走了!她去哪里了?她能去哪里?秦雪雷脖子僵硬,后背全是汗水。他想去拿衣柜里的那个小包,可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千难万险得来的东西在那三个字跟前简直不堪一击。他突然间体会到父亲自杀时的心情,徒劳的挣扎,完全徒劳的挣扎。徒劳里蕴涵的软弱比挣扎里包含的坚强不知要大多少倍。他想哭,但找不着眼泪。
秦雪雷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当梦娜冰凉的手掌放到他脖子上时,他打了个寒战。梦娜俯视着他,抚摸他的头发。秦雪雷眼睛一亮,随即垂下眼皮。梦娜的神态说明了一切,这活生生的证据瞬间摧毁了秦雪雷重新燃起的希望。那神态里掺杂着一些悲哀和无奈以及一种去意已决的伤感。
梦娜坐下来,轻声说:“我一定要回来对你说清楚。”
秦雪雷艰难地侧过头,下巴上的伤疤扭歪了。梦娜不看他的脸,继续说:“孩子不是你的,是蔡老板的。半年前我又去找他,又跟他上了床。”
原来如此。孩子不是他的,是蔡老板的。人的高低贵贱不等出生就注定了。那个新生命怎么会是他这样一个小混混的儿子呢?他怎么配有一个儿子呢?梦娜又去找蔡老板了,又主动献身了。梦娜做的对,因为他什么都不配。他万念俱灰,梦想破灭后的虚脱让他意识到为这个梦想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他喃喃重复一句:“又跟他上了床。”
“对。又跟他上了床。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可我离不开他。你明白吗?”
秦雪雷不明白,困惑写在他脸上。爱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秦雪雷糊涂了。他觉得自己像一只狂奔的蜗牛,竭尽全力沿着一条柏油马路向目标行进,而目标却以百倍的速度脱离他的视野。他永远不够快。永远不够。
“我离不开他,怎么都离不开他。我恨我自己,却毫无办法。他把我给黄东阳的时候,我去跳艳舞。咱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去当三陪。我想尽一切办法报复他,结果就更加离不开他。我是不是很贱?”
不,你不贱。贱的是我。你这样问我,我就显得更贱了!起码你还可以为了一个人糟蹋自己,还有一个人能让你糟蹋自己。你只是不想做蔡老板的玩意儿。那我呢?我是谁的玩意儿?我是你放在蔡老板饭碗里的沙子,还是搁在蔡老板椅子里尖头朝上的钉子?秦雪雷想不下去了,脑子里乱的像一锅滚烫的粥。他的眼前甚至出现了奇异的幻觉,梦娜躲在窗帘后面,手里攥着他,随时准备冲出去拿他扎蔡老板两下子。秦雪雷想笑笑,却只歪了歪嘴。他的一切,包括脸上的肌肉都在抗拒他自己。他来到崩溃的边沿,无比锋利的边沿,锋利得足以将任何东西劈为两半。
梦娜跷着腿,点上一支烟。她不是更美了吗?不是更性感了吗?她穿一件低领花格连衣裙,露着白腻的膝盖,白色皮凉鞋包着肉乎乎的脚趾头。为什么她如此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