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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落岸之鱼-第1部分

小说: 落岸之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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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连谏

  写故事前的自言自语

  年关了,是个喧嚣的时节,街上有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在渐次响起,尽管它们是被禁止在这个城市里燃放的,但,还是有人,忍不住地响要放肆一下内心的爆裂声,如同一些爱情的开始……总在不合时宜的季节。这个晚上,夜阑不再宁静,就像我的心中,挣扎一些小兽一样的人物,他们在故事里穿梭,在身体里不停地打斗,要求我给予它们一个出口。我打开电脑,身边堆满了吃食,茶水以及香烟,我要给它们一个完全的出口……他们像拥挤着急于跳向水面的鱼,从我的内心飞跃而出,我听见他们落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带着他们的特性,用着他们特有的姿势,游离在生活里,穿梭在他们生命里的细节,像水一样蔓延,一次次,我的眼睛湿了,是他们溅落在我内心中的泪水,他们诞生在我的指下,笃定了,我的心无处躲避……抽很很多烟,我痛下了决心,在这个故事写完之后,我要戒掉它们了,它们让我的气管在深夜里吱吱做响,它们陪伴在我多个寂寞的夜里,是我唯一的取暖工具,猩红的一点,闪烁在一个人的夜里,我跟远方的一个朋友说:冬天来了,我在房间里抽烟取暖,寒冷却还是袭击了自己。他乘了飞机来,我拉开门,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像上帝在巡视人间时,不经意间路过我的门前,我们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两杯茶水,燃烧掉了很多支香烟,我盘腿坐着,是我一直喜欢的姿势,当爱可望而不可及时,胃就开始汹涌地疼,是一生不再有机会医好的疼……那一次,我差点掉进爱情里死去,事实却是,因为深谙彼此,我们失去了爱上对方的能力……我的房子距离火车站,很近很近的距离,那段车马喧嚣的街上,从车站,到我家楼下,我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姿势送来送去,最终还是他送我回家,然后,一个人摇晃着修长而落寞的影子,去车站……我是个抽烟的女人,却对同类有着无比的排斥,很多时候香烟成为了虚伪的道具,我讨厌一切可以被当做道具的东西……很多时候,爱情也是的,道具的一种……断断续续的20天里,我发烧,打点滴,抽烟,用浓郁的乌龙茶以及咖啡提神,细节一次次搞得我内心一片苍凉,很多时候,我燃着指间的香烟,苍茫地望着毫无内容的天花板,感觉他们的活比生需要更大的勇气……故事里的每一个人,没有绝对的坏和好,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思维诠释了他们想要的生活,我喜欢他们甚于我自己,因为,他们活得比我要勇敢而精彩,是我想做却做不了的自己,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都比我——幸福。写完了,我看了一下身边,三种香烟的盒子,整整三十盒,以及空掉了的茶筒,喝光了的两瓶雀巢咖啡,然后,我开始无声无息地笑:庆幸自己没有被它们毒死……然后脑袋一片苍白……在一段时间,我用他们的细节掏空了自己的身体……


  第一章泅渡在城市的花朵

  1

  留在这个城市的夏天,依旧是清晰的,潮湿的闷热,阳光算不上安好,朦胧在天空里,天空下面的人,懒洋洋行走,像极了这个城市的特点,慵懒而散漫。在这些慵懒的人群中,我是个布裙软鞋的女子,一直喜欢着长发不肯剪掉,迷恋它们在阳光下闪烁着的细细温柔光泽,有白皙的皮肤,落寞的神情,眼神里有藏也藏不住的锐利,渴望遇到一个男人可以让我心甘情愿的绵软了眼神,这样的男人迟迟的不肯出现,于是,我的青春只能熬着漫长漫长的寂寞。有过浅浅的两次男女交往,我不知道那算不算得上是爱情,我和第一个男人神交已久,第一次约会他在桌子下面碰我的腿,他灼灼燃烧着的眼神告诉我,爱情就是男人和女人上床,如同口干的人需要喝水,我们这般聪明的人,前面的过程可以忽略掉的,我想我不能适应像动物一样从身体开始,何况在他面前,我的性知识简直就是一张白纸,或者用他的眼神来看,我就是一个白痴。认识第二个男人时,他有干净单纯的眼神,喜欢我写出来的每一行文字,虽然它们简单而幼稚,他的身体很高,站在他的身边,我能找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像小鸟依人,他喜欢捏着某本杂志问我多少钱一行诗歌,我告诉他从1元5角到3元不等,他眨着眼睛不说话,我问他在想什么,他笑笑说:以后,你可以不工作在家写诗歌卖啊。我想了想,就笑,在他感觉写一首诗歌就像母鸡下蛋,可以定点到一天几首甚至不停地写下去,他不会知道诗歌是一种激情性的东西,而且如果诗歌是一种庄稼,那么现在杂志上的版面适合这种庄稼生长的园地已经越来越少了,他不会知道,谁说我是诗人,在我感觉是一种最恶毒的嘲讽。

  如果他这些比我的文字还要幼稚的想法还能让我原谅,而我最最不喜欢的是,我说你穿这件衣服不好看这件衣服就会被他彻底抛弃,如果我说这个头型不适合你,第二天他的头发就会变成我描述的样子。我是个眼神锐利骨子里温柔的女子,天性喜欢被男人臣服,而不是我去臣服男人,他不具有一种能够臣服我的骨子里的霸道,所以,分分合合到最后我只能放弃,在最的一刻,他眼泪横流着问我为什么不爱他的样子,让我彻底放弃了在以后岁月里会偶尔想起他的打算。

  这是我的两次恋爱,第一次,我们神交已久,见了两面,第二次,我们交往很久,被熟悉放弃,我不知道是他们放弃了我还是我放弃了他们,结果却是一致的,任他们在时光的长河里,纷纷成为过去。

  我知道男人是虚荣的,需要崇拜的,不喜欢看到睡在身边的女子,张开眼来便是千帆悦尽的剔透,我曾经咬牙切齿地发誓,一旦遇到一个能够让我身心伏地的男子,我会藏起眼神里所有的犀利爱他崇拜他,做他一生一世的小女人,为他洗衣烧菜生孩子,而且幸福无比。

  2

  1997年的夏天,我们的国家有一件喜事,香港回归了,而我,大学毕业了,像当年固执地一定要来这座城市读大学一样,毕业后,我固执地留下来。

  我总是一相情愿地相信,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我会遇到一个人,他生长在我寂寞的心里,从一棵幼苗,在想象中茁壮长大,黑暗的夜里,他的细枝末节,像呼啦啦起舞的叶子,纷纷扰扰,在我的心里舞蹈。

  依稀记得,七岁的喜郎时被父亲接到这座城市的,但我知道的仅此而已,除了他居住在这座城市我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细致消息,在我的想象,他就像隐藏在这座城市一隅的叶子,与我一样,静静地等待和我相遇。

  大学四年,他没有出现过,毕业一年后,他依旧模糊着,我没有刻意去寻找,我信奉:所有的相遇,都是缘分。一直坚信,在某个街头的风里,我们蓦然相遇,然后相对无语,眼泪轻巧地就袭击了我们的心灵。

  这是我期待的场景,过于故事化,但,我是个耽于幻想的女子,这一生,我否认不了。

  在杂志社的日子还算轻松,传统文学,不需要像时尚生活杂志一样追求新意,小说散文诗歌排下来,就是一年,作者轮来换去少见新鲜面孔,有国家拨款充着,从上到下,大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日子就是舒爽了,偶尔,给某个想出名想到疯狂的企业家写篇报道唱唱赞歌,收点赞助费,给众编辑私下发发奖金,每个人的心情都会接连一段日子很开朗。杂志社管理松散,只要愿意,每个人都可以兼上一份职,头知道,但管不了,睁只眼闭只眼,在这里是最好的管理方式,杂志社的每个编辑,各有路数,谁都不好惹,所以,杂志社只有周一上午和发薪的日子人数最多。

  无聊时,偶尔有几个人,聚集在办公室,除了眉飞色舞地讲黄段子,基本没别的嗜好,或者,社里某人最近好象套上某某妞啦,此妞的身材,从皮肤到乳房到臀部以及做爱姿势,在每个人嘴巴里,形象极至,如同他们也亲自和该妞上过床。

  陆续的,头的一些艳闻也知晓了一些,只要是女的,就喜欢,不过最多摸摸手,亲亲嘴巴而已,老人家心脏不好,他极懂得怎样爱护身体,担心死在女人的身上,糟蹋了他自以为清净无比的身家声名。

  知道这些后,我便会想起头那些温暖的笑,藏在明亮的小眼镜底下,霍霍地闪烁着一些灼人的光芒。实在想象不出,一个貌似儒雅的老年男人,该以怎样的嘴脸对女人下手。

  周一下午,杂志社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内线电话响,我接起来,头叫我过去一下。

  我的心,提了一下,听说他的典故后,我很少跟他说话,见面点头问好,就闪过而去,不想招惹一些是非在身,我没有其他编辑们的路子,招惹不起他,更不想尝试穿小鞋的滋味,从他两条眉毛拥挤在一起的距离,我断定,头是个心气狭隘的男人。

  杂志社的楼,虽然有些年头了,却是气派依旧,高高的窿顶,古老的长条木地板,结实的木头门窗,弥漫着当年的奢华。

  敲门时,我的心已经定下来,忽然想起《笑熬江湖》的一句话:心魔才是魔。别人还没把自己怎么样呢,自己倒先吓唬起自己来了。

  头说进来,推开门,下午的阳光直直地扑过来,晃眼,我伸手遮了一下,头拖过一把椅子:万禧,跟你商量个事?

  我笑笑:有事,请领导尽管吩咐就是了。在大学里我早已学会,对男人最好的规避,就是给他拍高帽,赶鸭子上架一样把他赶到高尚的架子上去,他顺杆爬的时候很受用,但想下来,未必就那么容易了,因为,谁都想做别人眼里的圣人,只要他高高兴兴地把圣人的面孔戴上去,想摘下来,怕就没那么容易了,自毁形象的事,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男人不会干。

  头的大体意思是,现在杂志社经费入不敷出,办公设施都很久没有更换了,笔会更甭提了,没经费。然后话题一转:所以要辛苦你一下了,金楚公司你知道吧?

  听说过。

  恩,金楚的老总阮石,要我们出人帮他写一本关于创业经历的书,20万字,赞助我们十万元,万禧,我想了半天,咱们社里的人,你也是知道的,个个忙着给自己赚钱,可以去的人,只有你了。

  头这样说的时候,表情有一点悲天悯人的样子,反正在杂志社呆着也是耗时光,还不如去企业看看呢。遂说了好。

  头的脸,马上就如下午的阳光,那好一片,忽然拍拍我的手说:我就知道万禧会答应的。我惊了一下,飞快抽出手,脸上掠过一抹灼人的绯红,而头完全是上司对下属的信任举止,我说不出什么,只好赶快找个借口出来,出了门,在心里呸了两声,然后安慰自己:就当革命同志握了一下手。后来,每每遇到此类事情,我就会对自己说:就他**全当跟革命同志握了握手。这类事情,不能表明自己的厌恶,一旦做出自己明了却不接受的样子,只能得罪他,在没找到新的谋生饭碗前,还是别这样开罪领导自找小鞋穿得好,干脆一味装傻到底,愣是风情不解的模样活活憋气死你,反正他总在假装圣人,希望你洞穿了他的心思自愿上钩。

  我没那么傻。

  3

  周三,我去金楚公司,对所有想以金钱买来文字让自己的出名的主,我向来是不抱任何好印象的,活脱像一江湖游医,医术不怎样,却偏偏要自掏腰包做面锦旗送给自己壮门面,这是我见阮石之前的主观印象。

  金楚公司在城郊,乘了半天的公交车,从市西到市东,绵绵延延从老城区到新城区,从古老的奢华到现代的简约,电车里飘溢着夏天的汗酸搀杂着质地杂乱的脂粉气息,我扭过头冲着窗外,夏天的风习习掠过来,我没有厌弃这种气息的理由,因为,我和他们一样,在这个城市里庸常地生活。

  街边的法国梧桐的阔大枝叶,不时扫过窗子,宛如顽皮的孩子向房顶扔石子,倾听石子和瓦片相互击打的清脆声,消遣寂寞的童年而已,那时,我们不知道一辈子有多么漫长,总以为,还有许多这样的时光可以用开挥霍,却是在一转眼之间,我们,就被成长积压进了生活。我总一相情愿地相信一块石子,一棵树,一株小草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思想,只是,它们对这个世界的表达方式和人类不同,于是人类就以为他们除了生长不具备生命的内涵,这是人的自以为是的自负,我更愿意相信它们像人一样窒息着寂寞。

  在潮湿的夏天,我乘着公交车,去郊区为某个未曾谋面的男人,唱赞歌,我生活没有钱连馒头都吃不上的经济年代,甭说面包了,所以,我必须心甘情愿地接受生活所有的安排。

  下车,穿过一条尘土飞扬的郊区马路,便到了金楚公司。

  身着藏蓝色保安服的门卫拦下我,我掏出工作证,说:跟阮总联系好了。

  他将信将疑,我知道现在企业,像防贼一样防着记者们,记者突兀地来,大约没什么好事,需要表彰的,早早的电话就通报了,没通报的,不是暴光就是来拉赞助的。

  我不想为难他,说:你给阮总打个电话吧,说杂志社的万禧。

  来之前,当着我的面,头已经跟那个叫阮石的老总打过电话。

  保安还是打了电话,放下电话后,很是客气地一伸手臂,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正是上午十点左右的样子,阮石为了表示对我的欢迎,已经到了一楼大厅,远远地伸出手,烟灰色的短袖衬衣,银灰色的领带,身材高大而利落。

  握手,说了久仰之类的客套话,跟着阮石到他在三楼的办公室。

  落坐,一个肤色微黑的女子,忽闪忽闪的睫毛上,点缀着浅褐色的眼影时隐时没,沉稳的眼神,透着怯怯的懦弱防备,在我和阮石之间游弋。

  阮石微笑道:万小姐,要咖啡还是茶水?

  我笑了一下:还是纯净水吧。

  阮石摆摆手:茉莉,这位是杂志社来给我们公司写报道的万禧小姐,你有时间带万小姐熟悉一下企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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