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岸之鱼-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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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选择。
我这样说时,阮石死死地盯着我,眼神犀利而坚硬,我迎着他的目光看一直看到他的眼神绵软无力。当一个男人对女人表示自己的爱,或许婚姻应该是最大的砝码,想一粒精美的糖果,爱情里的女人是扔掉了智商的孩子,为了一粒糖果前赴后继,即使最后在糖果里品尝到了枯涩的滋味。
在我面前阮石手里,没有攥住婚姻这枚砝码,于是,他连谴责的勇气一并失去。
陪我,是他能够给的所有,一旦离开两个人的视野范围,在我们彼此之间,就是了一无所有。
这种尴尬,我们是明了的,所以,阮石恐慌着自己离开的每一个片刻,我的身体飞一样扔出去,寻找他认为像孩子钟爱的糖果一样的我想要的爱情婚姻。
而他不知道,他就是我的灰暗的背景,只要他的气息还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那种凡俗的幸福,就离我很远。
我的谴责,不过是一种逼迫,我要他离开,要他不能承受,因为我懂得长久坚持一种内疚,更会让一个人不能坚持。
曾经深谙我的阮石,这次却是错误地领会了我的意思,他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泡在我的房间里,一张一张地放我并不喜欢的影碟。
他怎么就会看不见我的倦怠呢?
他怎么就看不清这是我的阴谋呢?
阮石像个犯下大错的孩子,我的眼神是幽怨的,笼罩着他,让他无处逃跑,夜里,我关掉他的手机,即使微微闭着眼睛,我的手牢牢的攥着他的一根手指,稍微的一动我的眼睛在瞬间张开,恍惚中,那根被攥得紧紧的手指老实了。
我想用这样无休止的纠缠吓走他,或者,逼迫阮太太出面向我宣战,我愿意牺牲从不肯委屈的自尊,成全阮太太拯救婚姻的成就感。任凭阮石现在的状态,我凭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把他送回原来的生活,我只能用这样隐忍的阴谋,实施剥离。
像在黑夜里盼望天亮的孩子,我在期待着另一个女人的电话,然后做好了种种的投降姿势,在镜子前我练习和类似于情敌般的女人对话的姿态,做优雅状做无所谓状,只要能够,在于我,没什么不可以。
等待另一个女人跟我索要丈夫的过程漫长漫长,像极了一种煎熬。
2
阳光明媚的一天,是我值班的日子,春风已经像轻柔的猫脚,空气里到处都是清新的气息,在安好的阳光里,我的心情有点微微的浮动,水一样荡漾着莫名的激动。
接起那个电话时,我的心还是急剧地跳动了几下,有一丝慌乱,即使设计过千万次,当事实真的来临,忐忑的不安,以及无措,我逃不过。
她轻柔的声线里有一丝熟悉:你能出来一下吗?
我说你是?
问是多余的,很多年了,直觉从未骗过我,即使她不说,我知道,她是阮太太。
我想跟你聊一会。
我说了好的,她说了一个地点,离我很近的距离,从这一点我足够断定,即使陌生即使她从未出现过,而她对我的稔熟,已是相当可以,而我答应去,本身就在默认一些问题,一个内心没有隐藏故事的女子怎么会莫名地接受一个陌生女人的聊天约会?
我慢慢走在路上,五分钟的路程有点太近,早已在心里准备好的一切,逐渐开始混乱,一路上,一直在努力地想,面对她一刹那,我会怎样?
上午的咖啡店有些冷清,零落的几个人散布在每一个角落,窃窃的私语,到处都是隐秘的痕迹,如同这个我未曾谋面的女子。
找到5号桌时,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剧烈的剧烈地跳跃,静静地握着一杯咖啡望着我的,是茉莉。
千万种可能都曾设计过,惟独这一种,从未出现过。
她望着我,手指在杯子的边缘上抹来抹去,嘴角挂着的轻笑告诉我,她心平气和。
咖啡店所有的声音都在淡去,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仆仆回荡着偌大的咖啡店里,我微微开张着的嘴巴,已经毫无保留地泄露了内心的尴尬。
她放下杯子,说:万小姐。
我喃喃:茉莉,怎么想起约我聊天?
她一直看着我,淡淡地笑里藏着汹涌的伤:女人之间,总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我们可以聊一聊阮石。
我坐在她的对面,一杯老巴布咖啡散发着的浓郁涩香里,回旋着的枯涩像极了此刻折腾在内心的猜疑:她究竟是阮石的情人还是太太?
盯着咖啡,所有设计过的语言统统飞走,只有这个疑问牢固地盘踞在脑海里。
勺子叮当碰在糖罐上,她挑起一块方糖:要不要加糖?
我摇摇头,她却固执地给我放进去:我们已经在生活里品尝过太多的苦了,能够品尝甜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它?
我低着头,不停地搅咖啡是我唯一可做的事,勺子偶尔碰在杯沿上,零丁的一声脆响,心便惊悸一下。
她没有问我任何问题,道听途说的情敌见面场景在我们之间,没有发生,她如被寂寞追得没处逃的女子,坐在街心花园里,兀自说着话,而身边坐着的是与她素不相识的人,别人听否,是无所谓的,她只想讲一个郁闷的故事,抒发内心的寂寞。
我捏着勺子,静静的咖啡香在空气中浮游。
第一次看见阮石我就爱上了他,大约也是在春天吧,那么瘦的一个男子站在春天的风你,让人感觉一阵风就能掠走他的身体,消瘦的脸,锐利的眼神,仿佛一眼之间就能洞穿你的心,那时,我们在一家百货公司做售货员,站相临的两节柜台里,他有郁郁的眼神,总有一些和别人不同的见解,百货公司有很多女孩子爱上他,我是其中之一,只是我比其他女孩子更能近水楼台,因为我们在相临的两节柜台里,我总是偷偷跑大更衣室里,一坐就是半天,给他织毛衣,想象在凛冽的冬天,它能给他单薄的身体一些温暖,我知道他爱吃什么爱看什么书,甚至什么书在我们的城市买不到,我可以周转很多个圈子,给他带回来,然后放在他的柜台上,一声不响离开,他拿着书,看我的眼神是温暖的,给他织毛衣带吃的女孩子很多惟独没有人给他买书,第一次约会,我哭泣着,把自己交给了他,其实后来,我想,其实不仅男人会诱奸女人,女人也是会诱奸男人的,那一次应该是我诱奸了他……
她停下来,看着我:我是不是有点无耻?
我摇了摇头,眼泪已经落下来,想起了我的罗念庄,甚至我是多么地想诱奸他,却没可能,有时候爱情总是与愿望背道而驰。
她喝了一口咖啡:从阮石事后躲闪的眼神,我明白他是后悔的,对我除了感动之外他并无其他,只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抵御欲望
,特别是一个青春潋滟的女人的胴体,后来,我约他他便以种种借口躲开,你可能不会知道一个女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是什么感觉,是比
远在天边还要痛彻的绝望,最后,我把一瓶安眠药,放在阮石面前的柜台上,平静地告诉他,我怀孕了,如果他不和我结婚,我只能吃掉它,
当时的阮石,望着安眠药瓶子,脸色逐渐苍白,眼里弥漫着灰暗的绝望,一个月后我们结婚了,在新婚的夜里,我在阳台的门上挂上一根绳子
,我指着它说阮石我爱你,阮石我骗了你,我没有怀孕,如果你不原谅我,现在我就可以结束生命。他看着摇荡在阳台上的绳子,看着我,然
后他抱着我哭了,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我的手合在她的杯子上:不要讲了,我不想听。我忍受不了一个女人风平浪静地讲心酸的爱情,这般的绝望我曾经有过,她是咬着多么汹涌的
剧痛,把所有虚伪的自尊统统抛弃掉了来拯救爱情?让一个女子彻底抛弃地抛弃了曾经的自尊,比起死亡或许这是更大的悲哀。
她惨淡地笑了笑:这是除了阮石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女人天性的虚荣让我像粉饰一张给别人看的美面一样粉饰着婚姻的幸福,从不肯
讲给别人听,它们积压在我的心里,像越来越沉重的石头,而在你面前,它们都是无谓的,天下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的太太在男人的情人面前
粉饰幸福更加可笑的事?结婚后,阮石坚持不要孩子,他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他仍在希冀着有那么一天,遭遇到一场爱情,他不想有一个孩
子弥缝了唯一的还能够出逃的缝隙。而我没命地想怀孕,我偷偷用维生素药片换掉避孕药,把保险套搞出一个洞,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意外
怀孕,而每一次,我遭遇的都是同样的命运,在阮石的坚持里去医院,躺在四处弥漫着来苏水味道的手术台上,把那些笃定与阳光无缘的孩子
剥离身体,终于,在婚后第三年,第六次怀孕,流产手术后的术后子宫粘连让我彻底葬送了做母亲的权利,出院的时候我的心灰暗到了极点,
阮石的眼里弥漫着愧疚,回家后他一直细心的照顾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就是那次,他说了那句让我铭记一生的话,好好爱护我,是他一生
的责任,就这样,我用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换取了做他一生不弃不离的妻子的权利。
茉莉仰着头,望着别处,茫然的眼眸,充满干涩的疼。
后来,阮石被调到公司办公室,而随着百货公司的越来越不景气,我下岗了,在家百无聊赖地达了一段时间后,我开了一家草编工艺加工作坊
,在阮石的指点下规模逐渐扩大,从作坊变成公司,阮石干脆辞职,和我一起打理公司,几年后,我们在市郊买了厂房,就是你去过的地方,
阮石是个志向远大的男人,他把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为了不让人感觉让公司摆脱夫妻店的小家子气,除了几个老员工没人知道我们的是夫妻
关系,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阮石渐渐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社会地位,万禧,你知道男人的魅力是靠什么来张扬的么?
我轻轻吐出一个字:钱。
她嘴角一翘:阮石喜欢聪明的女子,你就是的。
我浅笑,有些尴尬,我以为,越过前面的倾诉她终于转进正题,却不是的。
她继续说:是啊,当生活维系在温饱上,男人的修养,个人魅力,只能萎缩内心深处,而钱绝对是张扬男人魅力必不可少的东西,它给了阮石
所有的一切,尽管他曾经是无比地鄙视钱这个恶俗的东西,在他身边围绕的女孩子越来越多,男人就像一个好奇的孩子,你千万不要跟孩子说
路过前面窗子时不要看窗子上的黑洞,若你不说孩子倒不曾留意,你警告对于孩子反而是一种提醒,原来窗子上是有黑洞的,他会极力想窥探
一下黑洞里的内容,于是,我跟阮石说:任何事情随便你,只要在12点前回家就可以了。这几年,虽然没有人跟我说阮石在外面怎样怎样,但
并不表明阮石在外面没有情人,只是他遵循了在12点钟前回家而已,对我,他已不再是爱,而是因为愧疚而必须担负的责任,我知道自己不是
他的爱,所以我不阻拦他寻找最爱的机会,只要他每天分割一点时间给我,陪我走完这一辈子……从见你第一眼起,从阮石看你的第一眼,我
就知道,将会有一些故事,和他从前的风花雪月不同,这是我从未感觉到的巨大威胁……
茉莉招了招手,跟服务生叫了咖啡,这是我们第四杯咖啡,热咖啡上飘着若有若无的袅袅热气,像极了茉莉爱情里虚无的过去。
她端起杯子,放在唇上,越过杯子的边缘,看我。
她的故事讲完了,在期待我像她一样袒露自己,我吸着咖啡,准备好的话,统统的丢弃在倾听过程里。茉莉想知道,我这个叫做万禧的女子在
设计未来生活时,有没有设计进阮石?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用沉默来梳理说话的顺序。
她缓缓说:现在,彻夜不归,甚至关着手机,是阮石的家常便饭。
缓缓的,艰难的,我说:没有人比你更爱阮石。
她淡笑,眼神恍惚片刻:我比任何人都知道。
他永远是你的,我不爱他,真的不爱。
我知道你在心里偷偷地跟自己说茉莉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要否认,因为爱阮石,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我常常在一个人的寂寞夜里跟自己说茉莉你这个可怜的女人,你是可怜的,得不到别人的爱只能用爱别人的方式爱自己,用一种形式来欺骗自己爱情还在,其实爱情是一只长着翅膀的鸟,它早早地就飞走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给别人看的空巢而已。
苍凉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
我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她就过去,擦了一下,干干地笑,我们都没有话,一直一直坐到太阳斜斜地转到窗子的西侧,我们的姿态像两个闲极无聊的女人,任凭时光熬着,在内心里我宁愿这个女子不是茉莉,如果是茉莉,宁愿她对我的语言多一些硝烟气息。
胜利向来是一种光明的结局形式,到达这里时,过程可以统统忽略不计,在战争能够开始之前,关于这个光明的胜利结局,我早做好种种准备输给茉莉,她是否相信,已是与我无关。
茉莉绵软地向我陈述这个故事,无论她是出于聪明还是懦弱,在我的感觉,她属于前者,如果她怒火万丈声讨我是无耻的,或许会激起隐藏在潜意识里的对抗心理,即使我未必出于本意,一些刻薄的伤人语言也许就会蹦跳而出,而在她退却般的绵软叙述里,我只能收敛起所有的锐利,节节后退,我早早地就知道自己,在他们的婚姻里,我不过是一道拙劣的配菜,在不合时宜的地点时间错误地上到他们的餐桌上。
包里的手机响了,我对茉莉歉意地笑了一下,拿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阮石的名字,我冲茉莉摆摆手机:阮石,你想跟他说么?
茉莉缓缓地垂下头,用头顶与我面对,所有的表情隐藏在自己的胸前。
接了电话,尽管底气不足,阮石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