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水浒全传-荡寇志[70回本续]-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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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实是中华出世。我祖上原系渊渠国人,因到欧罗巴国贸易,流寓大西洋。近因国王与中国交好,生意往来,我爹娘也到中国,居于广州的澳门,方生下了我。我爹名俐哑呢唎,是西洋国有名的巧师,五年前已去世了。我学得爹的本事,广南制置司访知了我,将我贡于道君皇帝。我是中国生长,所以中华礼仪、言语、风俗部省得。天子却爱我,怎奈蔡太师、童郡王需索利害,我供应不迭,他便在天子前进了谗言,几乎被杀了。幸官家圣明,赦我死罪,发回广南编管,一路又受尽差官的腌臜气。恰好从大庾岭经过,吃火王二兄来劫了,杀死差官,取我上山。原因我与火大哥在广南时便厮熟,我回去不得,就在那里落草。不料官军追捕得紧,不能容留,火王二兄因此弃了山寨,与我同投东京元阳谷。到彼未久,又被乡勇所破,今日幸遇公明哥哥。只我是个粗汉,兵法韬略,却都不晓,只会造些攻战器械罢了。我还有沉螺舟之法,水战最利,将来我做了与哥哥应用。”众人大喜。
宋江对众人道:“攻新柳城时,白家兄弟若在,何惧刘慧娘哉!”只见吴学究只是不语,低头拈髭,出神价寻思。众人不解其意 ,宋江只道他筹划破敌之策,便笑道:“有此战车,何愁不胜,军师还想什么?”吴用笑道:“非也。”又想了半晌,笑道:“白先生此车,果是妙绝。非吴某夸口,也省得些战守器具,机括巧法,今我在这车上反复要寻他破绽,设法破坏他,委实算计不出。此法再以兵家奇计驾驭,真可以横行天下也。”白瓦尔罕笑道:“我的法儿,你如何能破坏得!我算得千稳万当,便是我自己寻破绽也难。”吴用道:“我想只得二十辆,破敌如何够用,我要照样多造数百辆,不知随军工匠可做得否?”白瓦尔罕道:“我带来巧匠有三十余人,若本地有巧匠,可以照样帮做。”吴用对宋江道:“既如此,可速传令广备材料。这里随营粗细匠人有一千余人,便连夜并工制造,勒限二十日内,要打造二百辆奔雷车。一面挑选壮健头口骡马一千六百匹,惯战头目军兵六千人听用。”白瓦尔罕道:“军师且慢。这车虽照样打得,便是车内钩矛弓弩也都容易,只有那两座连珠铳,非比等闲,却极工致。略带粗糙,便不合用。又没得这许多上好镔铁,那怕匠手多,二十日工夫要造二百座,如何赶得及?”吴用听了,寻思道:“有了,且打起来,看有多少且用。如不够时,我想佛郎机可以代得,每一辆车上用两架佛郎机如何?”白瓦尔罕道:“佛郎机虽好,只是六个人如何使得转两架;若多添人,车上窄狭挤不开。而且人多了,那车便上重下轻,用不得。我想你们用的一种神臂弓,倒也利害。旧法那弓是横用,两人合用一张,箭长六尺,发五百步。今我改作竖引三人合用一张,箭长八尺,发八百步。这等做来,仍是六人够了。”宋江便催连夜预备。宋江亲与白瓦尔罕把盏,众头领欢饮至五更方散。
次日,随营军匠去赶办材料。吴用请宋江传令,在后营空地上搭起庐厂,当了作场,尽选随营工匠共一千余人在内打造 ,就请白瓦尔罕在内作提调,又派两员头目做监督,都关了二十日的口粮。将现成的奔雷车,拆了两辆作式样,其余十八辆都在中军听用。又调金枪手徐宁领三千步兵,周围昼夜巡查,作场内不许半个人进去,半个人出来。又传令坚守,不许出战。
却说云天彪自大胜了宋江,遣人报与都省。不数日,贺太平文书转来,言吕方已就都省正法枭示,所有统制战功已恭折奏闻。天彪便赍发了来使。这里日日遣将挑战 ,宋江坚守不出,一连十余日。天彪与众将商议劫宋江的营,又被吴用料着了,不能取胜。天彪对众将道:“这厮不肯出战,又不退去,必然有谋。”傅玉道:“末将之意,乘此时移檄景阳镇,教陈希真发兵屯在白沙坞,牵制这贼,却是胜算。”天彪道:“总管之言甚是,陈希真此刻一切部署都妥了,可以调动。但我深防这贼抄过赤松林去取二龙山,他占了二龙山攻青州最便。可分一彪人马去赤松林后扎营,那贼若来,便可截杀。我在这里不妨。”便令风会、欧阳寿通分八千人马投赤松林去讫。一面发公文调陈希真发兵进白沙坞,一面又去宋江营挑战。宋江只不出,不觉又有十四五日。
却说宋江营里赶紧打造奔雷车,至十八日晚间已皆造完,共造成二百零二辆,连中军那原有的十八辆,共是二百二十辆。内中新造者 ,六十辆有连珠铣,其余都用神臂弓。连原有的算来,七十八辆用连珠铣,一百四十二辆用神臂弓。那新造的与白瓦尔罕所造原车,毫忽无二。宋江大喜。吴用便传令,将二百二十辆奔雷车分作四队。中间二队是扫地龙火万城、铜柱王良,每人各领马军五百,步军一千,奔雷车五十辆,内用连珠铳者十五辆,用神臂弓者三十五辆;又令没遮拦穆洪领六十辆在左军,霹雳火秦明领六十辆在右军,各带马军五百,步军一千。那六十辆皆是二十四辆铳,三十六辆弓。宋江同李俊、史进领三千兵为前军。吴用道:“天彪若败,必投赤松林,可令鲁智深、武松分两路步兵,往彼埋伏。徐宁领马军抄出林后,断他归路。”分派都定。
云天彪那料到这件战器,当日正亲领大队兵,直叩贼营搦战,留傅玉守寨,阵上带的大将是云龙、胡琼、闻达、李成 ,当时在贼营前列成阵势。宋江早领兵出迎。天彪远望见宋江阵后的尘土高而且锐,早猜疑道:“这厮半个多月不出,莫非习了车战之法与我厮杀?”忙吩咐李成、闻达道:“我看贼兵阵后的尘土,好似战车,你快将后军约退,多多准备下鹿角、拒马、铁蒺藜,防他冲突。”李成、闻达领命。宋江已将人马摆开,大叫:“对面阵主答话!”天彪骂道:“杀不尽的贼子,快来纳命!”宋江大笑道:“前误中你的奸计,今日与你分个胜负。”天彪大怒,命胡琼出马。宋江阵上并不发人交锋,便把军马退后,放出那四队奔雷车来。天彪看时,果是战车,都做成恶兽模样,中间一辆顶上立着一人,皂衣披发,手执一杆七星旗,指挥全军。天彪急将前军调转,那奔雷车已到,弓弩铳石好一似轰雷骤雨打来。李成、闻达忙叫撒放拒马、蒺藜,那知那车山崩岳倒价拥来,拒马、蒺藜全不济事。但见火铳到时,尸骸粉碎;矢石落处,血雨纷飞。那神臂弓的羽箭,八尺长短,横射来,遇着人马,五六七八个的平穿过。官兵如何抵敌得,都弃甲抛戈,叫苦连天,各逃性命。那胡琼已中火铳,连人带马死在阵里。宋江同花荣、李俊、史进分两路抄杀,官兵死者无数。天彪料得那车不能入树林,忙同云龙、李闻二将奔入赤松林内。那林子里面树木丛杂,马匹难行,马军大半弃了马奔入去。宋江见官兵避入林内,便大驱奔雷车,杀奔天彪大营去了。
这里天彪败兵方入林中,只听喊声大起,一队步兵杀来,正是武松。天彪无心恋战,只顾奔走。前面喊声又起 ,鲁智深领一枝步兵拦住去路。天彪见贼人俱是步兵,也与众将下马步战,争奈官兵受伤者多,难以力斗,正被困住。幸而一枝官兵杀到,正是风会、欧阳寿通,也是步战,杀开贼兵,救天彪一干兵将,出了松林来,一齐上马,投北便走。风会道:“西灏山大营已被贼兵夺了,原来那厮战车不怕壕沟,拒马都挡他不得。傅玉敌不住,败回清真营去了。且请主帅回清真营,再作计较。”那鲁智深、武松见天彪走了,那里肯放,并力追来。天彪且战且走,不到一二里,一彪马上贼兵,呐喊摇旗截杀出来,兵马甚多,正是徐宁。一个个兵强马壮,大喝:“云天彪想逃那里去,官兵都被老爷们杀尽了!”天彪叹道:“天亡我也!”云龙道:“爹爹断后,让孩儿同风二伯伯当先,与他决一死战。不带伤的儿郎们都随我来!”
云龙正待向前,忽见徐宁阵内都叫苦价乱起来。云龙定睛看时,只见一队猩红飞火旗,从贼兵阵后杀出来,当先一员女将 ,黄金锁子连环甲,枣骝火炭飞电马,烂银梨花点钢枪,领着那一班女儿郎,火杂杂的闯进来,好一似虎入羊群。云龙认得是丽卿,大喜,忙叫天彪道:“爹爹,陈道子兵马到也!”天彪大喜。众败兵听了,都精神百倍,一齐舍命杀奔上来。那丽卿一枝梨花枪,飞花滚雪价卷来。天彪、云龙已杀到,合兵一处。丽卿道:“云叔叔,我爹爹得了檄文即便起兵,未到白沙坞,闻知官兵失利,爹爹却教奴家夫妻分兵两路来此策应,我那玉郎也就来了。”说不了,西北上尘土障天,金鼓震地,祝永清领一彪兵马杀到。天彪传令,叫受伤者靠后,其余一齐向前,协同永清、丽卿的兵马,奋勇厮杀。那徐宁见官兵有救,又复凶猛,料知胜不得,便会同武松、鲁智深收兵去了。天彪问丽卿道:“你父亲何在?”永清道:“泰山恐新营再失,忙去保护。他说我兵已挫锐气,赤松林切不可弃了,且守住此林,再商量。”云龙道:“孩儿也这般想,须得守定林子,方好议破敌之策。”天彪便分下闻达、欧阳寿通把守赤松林,众人一齐收兵回新营来。
陈希真已到,与天彪毗连下营。陈希真与天彪相见,查点兵马,三停折了两停,带伤者无数 ,失去器械马匹的更不必说。天彪道:“若非风都监、欧阳防御来救,吾已失陷了。此刻坏了大将胡琼,伤兵二万多人,大营沉没,这贼必然乘势来攻,宜早定良策。这车不知何名,便是吕公车,亦无此利害。”李成、闻达道:“若非主将先幾,将后军约退,势必全军覆没了。”云龙献计道:“赤松林虽可守,那厮若顺风烧林,或由上坂坡攻来,仍没阻挡。我想他虽能跨沟,毕竟沟窄之故,若是沟宽,未必就跨得。何不于这几处掘下阔沟,筑起土闉,竖起软壁,可保无虞。”天彪道:“你这痴子,亏你想,也须要设法破灭他,那个同他来死守过日子!”希真道:“令郎之言不为无理,我等此刻锐气正堕,只好暂守几日。”天彪依言,便传令去上板坡、松林后等处,开掘阔沟,连夜凿打土闉、软壁。
希真道:“要破灭这车,只除请这一个人来,再无第二能者。”天彪问是谁,希真道:“除了你的令媳刘慧娘,更有何人。”天彪道:“小儿尚未完娶 ,怎得他来相助?除非速去知会刘亲家,教小儿去赘婚,只好草草成礼,聘了他来。破敌之后,我自与刘亲家陪话。”希真道:“完姻倒好讲,只是他此刻病势甚是危笃,如何来得。”天彪道:“是何贵病,如此利害?”希真道:“便是他自从兖州破贼之后,得了吐血症,不曾好得,日甚一日。我来时,渐渐不能起床了。”天彪道:“既如此沉重,何不延请孔厚医治?”希真道:“刘广夫妻日日念诵孔厚,知他在那里,何处去请!”天彪道:“借不早说,他现在马陉镇姬公山内。”便叫:“龙儿,休要再慢,快请孔先生到兖州镇去,全军之危,在此解也。”云龙领命,忙请了令箭,带领伴当,奔姬公山请孔厚去了。天彪道:“刘小姐虽病,若还可商议计策,何不失去问他一声,或有妙策可用,岂不强于固守到他病好。”希真道:“贤弟之言甚是,待希真即写信去问。”希真当将此车情形,备细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飞递兖州刘广处,问慧娘去了。这里派闻达、欧阳寿通紧守赤松林,又教风会去上坂坡把守,又传令教傅玉坚守清真营。
却说宋江大获全胜,掌得胜鼓回营。奔雷车陆续收齐,毫无破损,都把来摆在营外,就如连城一般。军士、马匹都卸去将息 ,教军匠赶紧添补铳石箭矢。众头领都来请功,杀死官兵无数,夺得器械战马极多。徐宁道:“天彪将要擒住了,却吃两路官兵救去。”宋江道:“今虽逃脱,不久便为吾擒。”遂大开庆贺筵席,犒赏三军。白瓦尔罕见大胜了一阵,欢喜得手舞足蹈。宋江与众头领都与他把盏称谢,白瓦尔罕吃得酩配大醉,支撑不得,先扶去睡了。众头领尽欢而散。
次日,报事人禀道:“探得官兵在上坂坡开掘壕沟,都有二丈余宽。分里外两层,相去一里远近,内藏八卦线路。隔沟竖立软壁 ,凿打土闉。赤松林内树木,都用铁索横贯拦截,里面也掘壕堑屯兵,林内排满枪炮把守。”宋江便请吴用、白瓦尔罕商议。吴用道:“他道我奔雷车不能入树林,所以用此法坚守。殊不知近日天气乍热,必有南风,准备下干柴芦苇,顺风烧林,看他如何!”白瓦尔罕道:“这车二丈多宽的沟果然跨不过,若是直逼近沟边,他也不能奈何我们。我们且把奔雷车都逼近壕沟,堵住了他的线路,再一面用枪炮攻打,一面填壕。他那软壁、土闉虽不怕枪炮,却能守远不能守近,逼近了打,有何不能破。”宋江道:“两计都妙。”便令秦明、穆洪、火万城、王良仍统领全队奔雷车,攻打上坂坡,每车二乘,中夹火器兵一队,各带金轮炮、风火炮、过山鸟、九节铳;又令李忠领掘子军,各带搬土器具,一面填壕,待壕平闉倒,便大驱奔雷车掩杀。这里便令李俊、史进带军马二万,攻打赤松林,多聚于柴芦苇,灌了硫黄焰硝,只待风起纵火。
众贼领命,依计攻打,甚是凶勇。风会抵敌不住,雪片价报与天彪道:“贼兵逼近壕沟放炮,软壁、土闉都被打通。我军枪炮打在他车上 ,分毫不能伤动。军士死伤甚多,小将等力守不住,请令定夺。”接连又接到闻达、欧阳寿通报道:“贼兵数万来攻赤松林。探得贼人广聚干柴芦苇,恐南风骤起,贼兵乘风纵火,势难抵敌,请今定夺。”天彪与希真商议道:“贼兵既能逼近壕沟攻打,土闉、软壁又挡他不住,早晚必有南风,如贼用火攻,势难把守,不如暂时退兵。我想贼兵要图青州,必经二龙山。别处都是破荡港汊,他用车战,不能得利。二龙山八面险阻,直长数百里,贼兵必不能全围。哈兰生营内钱粮军需,可支数月。我兵屯守在彼,扼其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