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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2卧榻之侧-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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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远方战火刚熄,饥荒也不曾完全断绝,但在京城,天子脚下,至少已不是十年前民生凋敝的萧条景象,这让皇帝又有些心安。
朕殚精竭虑十年,隐藏自我,放弃自由,换来这一切,还是值得的。
前方,皇城远远在望,望了望困住自己十年的牢笼,皇帝虽然压根儿打心底不想回去,终究还是没有停下向前的步伐。
宫墙的不远处,肩并肩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人颇为眼熟,另一人因为站在阴影处,轮廓便有些模糊,但撇开那灿如朝阳的笑容,此人的眉梢眼角和多年前见过的南齐皇帝慕容溱竟有七分相像。
皇帝心中一凛,大致猜到此人应该就是南齐最出名的闲散王──慕容鸿。
这慕容鸿有意和闵王结交,是早已探知的消息,他也一直暗中找人盯著,见双方目前没有做出什麽太大的动作,也就暂时忽略了。
毕竟名义上,闵王还在北方抗击夷族。
宫墙下,闵王世子燕蒙正不满的向慕容王爷抗议,〃宁不寂那儿的眼线我可是费心经营了五年,如今悉数让他们暴露,这买卖可是做的很大啊!到时若不能达成预定的目标,落得个血本无归,父王那儿,我可是不好交代的。〃
慕容鸿笑得灿烂:〃世子放心,棋局早在我皇兄心中,什麽时候该落哪一子,半点出错不得,为了不让那个精明的奉天起疑,不但世子的探子们要露出尾巴,北夷和薛家的也不能放过。〃
〃北夷还容易,几场仗打下来,奉天自行就能发现不少暗探,倒是薛家,那个薛启之精得跟鬼一样,明面上对谁都不帮衬。暗地里仗著他们家有钱,可收买了不少人,而且不到要紧关头,轻易不肯动用。要他们的人自行露马脚,比登天还难。恐怕也只有我们帮他造几个探子出来了。〃
慕容鸿沈吟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可,若要成事,先决条件便要接近真实,越是真实,越不容易被识破,只有把所有的真实串联起来,导向同一个方向,这个计划才有可能成功。〃
燕世子并不擅权谋,听得半懂不懂,装模作样点头,随即想起一事,不满道,〃那你南齐的人呢?北夷,南齐,加上我燕家,探子分别暴露,即使没有薛家,恐怕也足够取信於人了吧?就怕你慕容王爷到时候舍不得你们家的棋子。〃
慕容鸿闻言并不生气,依旧笑容满面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点我慕容家比谁都清楚。世子放心,本王可是有皇命在身,皇兄还在南齐等著挑我错处呢,敢不尽心办差?〃
燕蒙对於南齐皇族内部勾心斗角早有耳闻,再听慕容鸿一再拍胸口保证,也就安下了心。於是招呼一声,便自行离去。
再说皇帝本来正犹豫著是否上前亲自窃听两人的对话,但顾虑到多年前和慕容溱在宫外巧遇,二人在不知对方真正身份下大打出手的结果不过是个平手,而这慕容鸿的身手目前尚不可知,所以也就没有轻易上前。
这一犹疑,便平白错失了发现南齐皇帝阴谋的大好良机,到日後对照细节发现端倪,却已是为时已晚。
□□□自□由□自□在□□□
回到宫中,皇帝意外的发现宁不寂和弹剑二人正不耐烦的等他一起吃饭。
他觉得有些奇怪,弹剑也就算了,赤焰军在今日回朝,宁不寂忙完了军务,照往日的情形,这时应当和他那班军中弟兄好好的聚聚才是,怎麽竟会巴巴的跑来等少年跟他抢饭吃?
御膳一道道陆续被端上膳桌,对面的二人依旧一脸凝重,并无嬉闹之意。
皇帝立刻知道必定有大事发生,沈声问道,〃出了什麽事?〃
宁不寂严厉的望著皇帝,随即想到在弄清楚皇帝无故出宫的因由前,眼前的大事更为重要,便示意弹剑把他们最新收到的消息先说出来。
少年的脸色很难看:〃慕容溱在南齐边境集结了十万大军,粮食军饷源源不绝,从国内运出已有七日,虽然一直按兵不动,但等战时物资全数运到了,什麽时候会开战,尚不可知!〃
皇帝一惊,仔细算了算时日,〃南齐上任君王──慕容溱的兄长慕容狄驾崩不过两年,国丧三年未满,慕容溱敢冒这大不讳擅自出兵?〃
弹剑点头,想起慕容溱那张终日阴沈的脸,顿时一股寒意窜上脊背。顽强的把那股讨厌的感觉压了下去,开口告假,〃目前局势未明,微臣必须再度潜回南齐探听消息,朝中之事,暂时不能帮到陛下了。〃
皇帝颔首:〃此事非同小可,你务必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先,探听到消息即刻回来,不要再搅合进慕容氏的皇家事务中去了。〃
仰头自信一笑,少年眼中锋芒毕露,〃陛下放心,臣在南齐曾待过三年,此次必定如往日一般不辱使命。〃
〃局势如此,急也无用,你吃过饭再回去吧!明日一早动身即可,不必星夜赶路。〃想起刚刚看到的慕容鸿,皇帝在心中盘算著逮住他和慕容溱谈判的可能性。
弹剑遵命坐下,伸手抢走宁不寂面前他最爱吃的一盘卤猪蹄,埋头大块朵颐。
宁大将军呆呆的把伸出去的筷子收回来,尚沈浸在弹剑原来真的曾经卧底敌国的消息中,因为呆了太久,另一盘他爱吃的八宝鸡也尽入少年腹中。
於是放眼望去,大将军筷子所及之处,便只余下他最讨厌的白菜豆腐。 
即使明知目前局势危急,皇帝看著眼前这不相容的两人,笑意还是不由自主的染上嘴角。
想到少年很快要去偏远的南齐冒生命危险,宁大将军一时心软,也就懒得去跟他计较这些小事,默默的夹起青菜,正要放入口中,对面的皇帝伸筷子夹了靠自己比较近的鹿肉到他碗里。
宁不寂也不客气,就著青菜和白饭一同吃了下去。
皇帝陆续夹了几筷子後,便缩回手来,转头正好对上弹剑暧昧的目光,少年一脸〃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们有奸情吧!这下看你怎麽否认?〃的得意表情。
哭笑不得之余,皇帝只得同样夹了一片菜给弹剑。
少年用筷子拎起刚落入他碗中的青菜用力的晃了晃,表示抗议皇帝偏心。
一旁的宁大将军斜睥了他一眼,安慰道,〃小鬼,多吃青菜才容易长大,你看你跟本将军抢了两年的荤菜,结果这两年个子一点也不见长。〃
弹剑生平最恨被提起身高,闻言立即色变,跳起来一拳便向大将军挥去。
似是顾及到皇帝用膳正进行到一半,两人很有默契的一路打出御膳堂去。
外头顿时一片乒乒乓乓声,皇帝苦笑之余,心头却漾起一丝轻微的不安,慕容溱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接手皇位两年之所以毫无声息,想必是在安定南齐国内的局势,此刻他坐稳了皇位,腾出手来,又会闹出什麽事,实在是很难说。
皇帝深切的後悔起八年前离宫出走的轻率举动来,若没出宫,也就不会遇到慕容溱那个偏执狂,现在也不会是这个麻烦的局面。
外头的响声很快的静谧下来,想来这两人饭後的例行消化已经结束,一个进来和皇帝道别後回家睡觉,另一个如往日一般,招呼也不打一声自行去朝阳宫的浴池洗浴。
就寝前,宁大将军说了一句,〃明日一早,臣要动身去南齐边境布置边防,以应对和蛮子随时可能发生的战事。〃
皇帝报著侥幸漫应一声:〃知道了,那早点睡吧!〃
言毕很干脆的翻过身去,闭上眼睛,开始考虑是一柱香後假装睡死还是两柱香後?
当然这个鸵鸟一样的行为一如往日般宣告失败。
宁不寂伸手把装睡的皇帝揽到身上,眼对眼,鼻对鼻,呼出的气息清晰可闻,〃陛下不表示点什麽吗?〃
说话时胸腔振动,炙热的体温便透过薄薄的衣料一阵阵传递过来。
皇帝不适的挣扎了一下,心知宁不寂每每离京布置边防,没有一年也有半载,在他走前,不让他做个够本,回来只会连本带利。
於是认命道,〃朕知道了。〃
〃很好,那臣等著。〃大将军好整以暇的放开皇帝,改把双手放到身侧。
皇帝愣住。这意思是?要朕主动?
想到此处,立刻双眼一亮,期待的目光望向宁不寂,〃你肯吗?〃
两人平日在床上厮混的太久,因此宁大将军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言下之意,从容的神情卸下,一翻身,把皇帝压在身下,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这辈子都别想。〃

虽是春寒料峭,然而皇宫里遍植的桃树,却有不少已经陆续的抽出了新枝。
花匠和仆役们往来穿梭於树丛中,匆匆的向皇帝行完礼,便忙著解下冬天绑在树干上用来给桃树保暖的的麻布,开始松土施肥,以期待初春的桃花能开得更加绚烂旖旎。
皇帝独自一人,安静的站在树下,望著星星点点的嫩绿和忙碌的众人,怔怔发呆。
宁不寂和弹剑在几天前陆续出京,没有了这两人时常在周围出入的身影,和膳桌上每餐必有的打闹,皇帝自觉周遭清净了不少。
只是这份清净,也有一些小小的後遗症。
例如批完了奏折後,在宫人眼中,皇帝思考朝政大事(实际上只是单纯的发呆)的时候比以往更多。
又如,到了用膳的时辰御膳堂必须满世界的寻找陛下。
好不容易在宫里头某处找到了,回来用膳的皇帝也不过草草吃了几口饭,便下旨可以撤下膳食。
一连几日如此,让资深的御厨们对自身的手艺产生严重怀疑的同时,深切的怀念起两位大胃王伴驾用膳的日子。
呜呜呜,宁大将军,弹剑统领,不论是谁,你们至少回来一个吧!
撤下来的御膳看上去几乎是完全没被动过的样子,和几日前杯盘狼藉的状况,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啊!难道短短三天,他们练了几十年的厨艺就退化至此吗?
御厨们默默的在心底哭泣,他们实在是被陛下用膳的草率态度打击到了。
而这些,也只不过是外人眼中见到的不同之处,对於皇帝本人来说,并不构成问题。
最为困扰皇帝的,便是夜里就寝之时,他失眠的时段比往日大为增加。平常宁不寂在时,一番折腾下来,累得半死的皇帝通常一觉睡到大天亮。
偶尔累过了头睡不著,睁著眼到半夜,愤怒之余,一脚把呼呼大睡的罪魁祸首踹下龙床,气平了也能心满意足的睡去。
可现在,到了晚上,皇帝也只能在烛光下多多的批阅奏章,待睡意累积到一定程度,方去就寝。
即便如此,叫嚣著需要睡眠的身体,和无比清晰的思维,还是让恶性失眠顽强的进行到底。
父皇,母妃,还有皇兄,一个个离去的人如走马灯一般掠过,音容笑貌,宛如昨日,每个人的眼底,都是温柔宠溺。
年幼时即使不小心跌倒也会换来惊呼不舍的日子,如同流水一般逝去,再不复返。
不可以再去想了,皇帝在心中告诫自己,想也无用,徒增伤感。
只是惯於思虑的意识不肯停滞,往往抑制了一头,另一头就汹涌而上。温馨的记忆沈淀至心底,那些不招人喜欢的事便迫不及待的出现。
六藩入朝恭谨下掩藏不住轻蔑的眼神,朝臣们对於他和宁不寂之间君不君臣不臣的非议,还有明里暗里除去的人血淋淋的尸体和死不瞑目的双眼。
该死,怎麽会去想这些?
皇帝一身冷汗从龙塌上坐起来,披上外袍,取了墙上挂著的清泉剑,步出朝阳殿。
值夜的侍人一脸瞌睡,只觉得一阵迅疾的风从中堂一穿而过,模模糊糊间,似乎是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殿内除了已经睡去的值夜同伴,哪有别的什麽,便以为不过是眼花,於是低下头继续打瞌睡。
朝阳殿外,施展轻功,不过片刻,皇帝就掠到了冷宫旁的小树林中。
常青树下,落叶纷飞,剑气满天。
一阵阵呼啸声挟著风声,在静寂的夜里回荡。
不远处值夜的禁军抱头鼠窜,夜里醒来的妃嫔宫人们更是吓得连头都缩进了被子簌簌发抖,只道是前朝哪位已逝的娘娘阴魂不散,再度出来显灵一番。
一柱香後,舞完一轮剑,闷气大减,终於神清气爽的皇帝一阵风般飘回寝宫,拥著被子,香甜的睡去,浑然不知因他的缘故,冷宫闹鬼的故事,又多出一则新的传闻。
清晨,旭日东升,皇帝在高高的龙椅上,忍耐著瞌睡,听著朝臣们一如继往的争论,时不时的露出不解的眼神,依旧是一副庸碌无能的形象。
朝政并没有像以往宁不寂离京时那样出现混乱,这大约和最近找人盯住了各方的探子有关,但这种反常的平静,却隐隐的透著不详。
彷佛有什麽风暴,正在暗处酝酿著,随时等待著暴发。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皇帝的心中充满了隐忧,上一次这种莫名的恐惧感源於父皇遇刺,再上一次是母妃中毒。
这回,是什麽不好的事会发生?又会轮到谁?
皇帝思来想去,始终发现不了任何关键的不对之处,本想再度微服出宫和奉天商讨一下,奈何宁不寂一走,赤焰军的军务便通通落到奉天头上。
宁大将军武人一个,不擅文书,因此即使提前一个月回了京,除了操练一下剩余在京的军队,其余诸多杂事,可说是一无进展。
加上要随时派人盯著军中探子的动静,以及找寻其它未曾注意的漏网之鱼,奉天的忙碌,可想而知。
眼见探子的名单源源不绝的送上,皇帝实在不好意思再给奉天添乱,在他看来,也许那淡淡的忧虑不过是近日里失眠太多的缘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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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日,下了朝留到最後走的刑部尚书墨寒趁人不注意,把最新收集到的情报送到皇帝手上。
一如所料,六藩之首的闵王并没有真的和北夷大规模的开战,所有上奏朝廷的战报,都是在佯攻基础上的杜撰。
皇帝原本就没对闵王抗击北魏存著过大的期望,能不互相勾结就不错了,所以对此并不多加留意。
令皇帝格外关注的反倒是墨寒顺便提到的一则消息:北魏摄政王萧歧竟然现身於中洲的边陲小镇──徐州,据传闻是为了寻访在该地隐居的名医──阖离。
北魏皇帝萧!多年来卧病在床,由皇太弟──萧歧摄政。
这位皇太弟精明能干,当年正是他亲手把庶出的皇姐扮成伶人,送入中洲皇宫为妃,又在其失去了利用价值後,派人毒杀,使得当时的中洲皇帝悲痛之余疏忽朝政,未能及时供给粮草,导致当时的国舅爷──神武将军在鸿谷关大败,十万大军被北魏的弓箭手团团围困。国舅爷为了保住这属於皇朝的最後一支直系军队,不得不被迫率众投降。
消息传到京城,皇後为替长兄谢罪,含恨自尽,差几日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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