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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朝来寒雨晚来风-第5部分

小说: 朝来寒雨晚来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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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剑,男,现年三十一。李远结义兄弟,一直追随左右。未婚独居,已聘下私塾韩夫子之女留芳为妻。 







秦斜川将信塞回了信封,沉思了片刻,喃喃道:“九儿,这个名字倒有些印象。” 







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天气虽然寒冷,他却觉得浑身燥热难安,苦熬了一阵忍不住坐起身道:“我这是怎么了?”隔了一会他又重新躺下,可是那股燥热反而愈来愈强烈,到了后来简直连片刻都难以再忍耐。在脑中把白日里的事仔细回想了一遍,忆及秋达心临走之际衣摆曾在自己身上拂了一下,他心中猛然一动,霍地起身跳下了床。出了房门后向伙计打听了一下,之后朝着秋达心的房间直奔而去。 







到了门外大力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秦斜川一脚踹开房门,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里哪有他的人影?他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徘徊了一阵,终于出了客栈,朝秦淮河畔的烟花街直奔而去。 







进了一家妓院,奇怪的是里面冷冷清清,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四下找了找,看见几个龟公坐在院子里喝酒赌钱。其中一个龟公看见他站起身来道:“公子是来找姑娘的么?您今晚来得可不是时候。今日是落花节,是秦淮河姑娘们一年一次拜神的日子。她们一起去庙里拜落花女神去了。” 







秦斜川也曾听说过金陵的妓女有个什么拜神日,不料想正是今日。他问龟公可有什么地方能找到姑娘,龟公咧着嘴嘿嘿道:“今夜是落花女神的生辰,接客可是亵渎神灵的。公子你还是忍耐一晚罢,或者找个相好的姑娘……” 







秦斜川不死心地去别家找了一通,也是一样冷冷清清。正焦躁之际看见一家妓院大厅里有个丫鬟正在擦桌子,面目还算清秀。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陪我一夜,我多给你些银子。” 







那丫鬟耳朵不太好,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见他的目光似乎要吞了自己一般,吓得连声惊叫起来,口里大喊着“不要强Jian我,救命啊”之类的话。几个龟公闻声冲了进来,他们只当秦斜川真要强Jian那个丫鬟,忙上来围攻他,口中也尽是“淫贼”“下流”“色狼”等词语。秦斜川气得一个连环脚把几人踢翻在地,转身跑了出去。 







顺着秦淮河跑了一阵,穿过烟花之地,到了一处荒凉的岸堤。他再也抑制不住熊熊燃烧的欲火,大吼一声跳进了河里。刺骨的冰凉让他头脑稍清醒了一些,可片刻后他冻得忍不住打起颤来,只得回了岸上。见一个瘦小的影子缩在树下,一见自己便直起身子战战兢兢道:“请问是秦……秦大爷么……?” 







秦斜川一看,见是个衣衫肮脏的小乞丐,于是没好气地吼道:“什么事?快讲!” 







小乞丐哆嗦着掏出一封信,道:“这……这是一个道爷让我……让我送来……”不等他说完秦斜川已一把将信抢了过来,撕开一看,信上写着:天涯何处无芳草,落花时节哪里找?佳人在水一方候,鸳鸳相抱何时了? 







佳人?秦斜川下意识看了看那个小乞丐,又臭又脏不说,还一身一脸的冻疮,他看了一眼,差点没有吐出来。想到秋达心竟如此耍弄自己,不由勃然大怒,对着小乞丐断喝道:“快滚!” 







“啊!”小乞丐后退了一步,犹豫了一下后期期艾艾道:“大爷……那个道爷说……说你会赏一大笔银子的……” 







“赏你个头!再不走我强Jian你!”秦斜川瞠目怒瞪着他嘶吼了一声。小乞丐见他神情可怖,虽然不明白男人怎么强Jian男人,却还是吓得忙不迭逃开了。 







秦斜川气得七窍生烟,三下两下把秋达心的留书撕成了碎片。泡了一趟冷水,他的欲火反而更加高炽,忍不住发了狂地撕拉着自己的头发。扯了一阵后他忽然停了下来——对啊!妓女找不到,男娼也行。本朝虽严禁公然的男娼生意,可是各座城总有些暗处悄悄进行着这样的皮肉买卖,金陵的燕子巷就是这样一个所在。十年前秦斜川曾去过一次,巷子里暗昏昏的,几个人影蹲在墙边,那夜他随手拉了一个就上了,也不知道长得是美是丑。反正是单纯的发泄,只要触感不错就行,长相原也不重要。 







他主意一定,急忙朝燕子巷跑了过去,到了那里他停下脚步一看,空荡荡的巷子里哪有一个人?并且几户人家的门头上点着灯笼,照得狭窄的巷子亮堂堂的,再不复十年前淫乱昏昧的光景。后来他方知晓这是太守李远多次派捕快来此扫荡的结果。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他再也忍无可忍,一边踢打着墙壁一边嘶声狂吼着,如是一只困兽。有住户被他吵醒,开了门骂他。他回骂了几句,最后还是只得离开了。 







跑了几条街,无意间来到一条小巷子里,他四下看了看,却是宁惜酒所居的凤尾巷。他心里猛然一跳,宁惜酒那强忍痛楚婉转承欢的模样立时在眼前浮现,想到昨夜的销魂滋味,他顿觉口干舌燥,无暇细想便朝着巷子深处奔跑过去。 







到了宁家门外,见房里还有灯光,只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冲了上去准备敲门。手才刚放在了门环上,忽听见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说话声,却不是宁惜酒。 







(八) 







只听见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喝道:“快说!那封信是不是你派人送去的?” 







然后听见宁惜酒道:“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哼!你还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小名正是叫做九儿。” 







“天下叫九儿的多的是!”宁惜酒反驳道,随即屋里传来撕打声,中间混杂着宁惜酒的阵阵惨呼。秦斜川忙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正看见兰春归左手将宁惜酒摁在地上,右手狠命打着他的脸。 







看见秦斜川兰春归不由一呆,秦斜川已经一脚过去,将他踹到了墙角。兰春归挣扎着站起身来,看了看地上的宁惜酒,再看了看秦斜川,他忽然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道:“一模一样的贱货!”起步朝门外疾步走去。 







不料秦斜川冲过来甩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赤目吼道:“敢骂我,不想活了!”此刻他腹中怒火欲火交炽,只恨不得把兰春归撕碎。 







兰春归一怔,其实他本来并不是在骂秦斜川。然而他身份尊贵,自小盛气凌人惯了,此刻也不辩解便向秦斜川反扑了过去。只是他虽有些武艺,却根本不是武林世家出身的秦斜川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便被他用脚踩在了地上,之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秦斜川生性本就有些暴虐,此刻欲火中烧,出手也比平日重了许多,打得兰春归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呻吟惨叫不止。 







那边地上的宁惜酒这时缓过气来,急忙出声喝止道:“住手!千万不要伤他性命。” 







秦斜川看了他一眼,见他满面担忧之色,回想到他曾说自己有个心上人,暗道难不成他的心上人就是兰春归?若真是如此,他们两厢情愿,那自己这番做作是为了什么?他气得一脚将兰春归踹到了门边,回头对着宁惜酒轻蔑地道:“早点说他是你的奸夫我才懒得打他。” 







宁惜酒神情一暗,气得咬牙道:“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你当这是普通的江湖争斗么?兰家是什么身份,任你赏剑山庄多厉害你能厉害得过朝廷?” 







秦斜川一想,也觉得有理。这时那边的兰春归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秦斜川厉声道:“不杀了你,我就不姓兰。”话音未落便踉踉跄跄甩门走了出去。 







宁惜酒见他离开,暗暗松了口气。过了一阵他突然喊了一声“不好”,面上立时露出惶急之色。秦斜川刚动了真气,此刻腹中欲火更旺,忍不住赤红着眼咆哮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断不会连累你!” 







“我不是说这个!”宁惜酒心烦意乱地道,他努力平息了一下满心的焦躁,问道:“秦庄主怎会突然来此?” 







秦斜川却猛地扑了上来,直接用动作做了回答——鲁莽地,肆无忌惮地,野火一般烧过原野,顷刻间宁惜酒身上便再无遮蔽。他痛得连声惨呼,乌黑的发在一片苍白中来回轻扫,象是雪地里吹来的妖风。他狠命地瞪着秦斜川,想要用目光凌迟他。可愤恨却忽悠悠与绝望飘在了一块,变得无缚鸡之力。眼前这个人,此刻简直成了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毫不留情地啃着自己,仿佛连骨头都要一口吞下。 







忽然他被翻了个身,趴在了地上。地上的经年累月的阴湿从他每个毛孔渗入,他成了腌在缸里的咸菜,鲜活的生命从此成了不能言说的过去。他绝望地喊了起来,略带着嘶哑的哀求声飘飘忽忽拖着尾音,却蚀人心骨地销魂。天籁之音即便有这般动听,也不可能会如此摄人心魂,因为他是用全部的生命喊着的。 







他恍惚觉得自己被揉成了碎片,一片片飘在了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耳边一个声音高高低低地道:“兰春归来找你做什么?还有他提到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过了好一阵宁惜酒才听懂了他的话,痛感也渐渐恢复了。他咳嗽了几声,急喘了一阵子方低低道:“他来找我……是因为我见过一封信,上面写了所有被他玷污过的良家妇女的名字……他想杀我灭口……其实他正是……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蝴蝶君……” 







秦斜川先是惊讶,转念一想面色一沉,喝道:“不可能!蝴蝶君至少也有四十岁了,他才二十出头。” 







宁惜酒呵呵笑了起来,扭着头看着他道:“当然……当然不可能……兰春归家世显赫……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信我的才是傻子。” 







秦斜川被他耍弄,气得一把掐住他的喉咙,摇晃着他的头怒声道:“快说!”宁惜酒急促地喘着气,一边挣扎一边断断续续道:“我说……我说……先放开我……” 







秦斜川一把将他推回地上,宁惜酒躺在地上休憩了一阵,待气力恢复了一些后开口道:“我其实爱慕兰大公子,故此写了封情书给他,不巧被兰春归看见,所以来教训我。” 







秦斜川大吃了一惊,脱口道:“你的意中人是兰秋霁?” 







“……是啊!我们早已海誓山盟,还打算过一阵子就私奔呢!” 







秦斜川心里一沉,顿时青白了脸。他嘴里一阵阵发苦,心中更是排山倒海,绞痛得厉害。 







宁惜酒注目打量他神情,片刻后忍不住“噗哧”一笑,道:“真真是傻子,这话你竟也信?——我是什么身份,况且又是个残废,兰大公子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秦斜川面色陡然一变,上前一把抓住他赤裸的手臂咬牙切齿道:“原来你又在耍我!”忍不住扬起了手掌,作势要打他。宁惜酒认命地闭上了眼。秦斜川见宁惜酒双颊早被兰春归打得高肿,乌黑的睫毛上下轻颤着,仿佛要戳到眼角边的淤青,让人忍不住悬着心。他心里突觉不忍,手在半空中停留了一阵,终是收了回去。 







片刻后宁惜酒缓缓睁开眼,可是房里已没了人。斗室里顿时显得空落落的,惟有窗外仿佛永不会停歇的雨声落在了房里。 







“怎么又这么大的雨?”宁惜酒悄声自言自语道,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窗外。片刻后他挣扎着爬向床边,然后借着床柱的力艰难地爬了上去。在地上躺了太久,寒气袭入了他的腿骨,刺刺地酸痛。他伸手按摩了一阵,隔了一阵他停了下来,望着窗外的雨叹息着道:“这天气……朝来寒雨晚来风……何时才是个尽头?” 







秦斜川冒着大雨回了平安客栈,到秋达心房里一看,他仍然没有回来。折腾了大半夜,他早已是精疲力竭,于是决定先回房睡觉。不料躺在了床上怎样都不能入眠,一闭上眼宁惜酒的面容便在黑暗中前赴后继地逼近,各样面貌的都有,苦笑着的,强笑着的,狡黠笑着的,媚笑着的……甚至他还隐约回忆起了二十年前藏花阁的那个初遇,只是那仅是一点点碎片瞬间电光火石的撞击,总不能给他拼凑出一个完美来。 







他异常焦躁地坐起身来,望着窗外的雨发怔,隔着乌压压的夜,他恍惚自己看见了那座桥——“朝雨晚风桥”。他的心这才稍定了些,仿佛那座桥便是他一颗心仅有的立足之地。然而于他而言那不是一座桥,而是一座坟墓。可是此刻这座坟墓反而能带给他安宁,至少他知道他的心在哪里,他的爱恨痴狂又去了哪里——痛,总比没有心要好。 







后来他睡着了,这夜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站在桥的一头,一个人站在桥的那一头。这是他十年来做了无数次的一个梦,可惟有这一次,四下大雾弥漫,他怎么也看不清对面那人的脸。惶急之下他想踏上桥,身子往前一栽,却掉进了河里。 







再后来他醒了,一睁眼,太阳光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禁不住地收缩了瞳孔。一偏头,窗外楼下的桃花全都开了——终于是阳春三月的天气。 







起床后急忙去找秋达心,到了门外听见房里秋达心的声音阴沉沉道:“我说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日站在尸体旁原也是看着玩儿。” 







片刻后又听见另一个声音道:“既然如此,那是我误会了。”却是谈怀虚的声音。 







秋达心冷笑了一声,道:“怪不得今日你一来态度如此好,敢情是想套我的话。哼!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听谈怀虚急声道;“道长何出此言?怀虚纵有千般不是,对道长却从未耍过半点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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