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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2004年第06期-第23部分

小说: 2004年第06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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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架在斯任渡口上的溜索是根儿钢缆,很结实的。是几年前政府组织了百名独龙壮汉,花了整整一个开山季,才从县城运进来。
  所谓开山季,就是6月到10月。这季节,才可翻越梅拨五千来米的高黎贡雪山,其他的时间休想。
  高黎贡山是从西藏地界的伯舒拉岭延续过来的,同时还延续了青藏高原山脉的峻峭挺拔。大雪封闭了进出独龙江峡谷的道路,深厚的地方有三四米。
  曾哥是五月份进采的,多少领教过一些独龙之路。爬冰阪,蹚雪水,过悬崖,睡峭壁。小雨白天五次,暴雨晚上一宿。身上找不到干燥的地方,鞋窠落里的水,呱唧呱唧能叫唤一路。脚丫子,泡发得像个浸透水的白馒头。就这么着,从县城开步,走了八天才到了这个叫雄当的村儿,愣把脚指甲盖儿,走掉了仨。
  江坡上站一站,愣一愣。若想到江对岸,就得从钢溜索爬过去。因为水急无法摆渡,独龙江上是没有船的。前边说过,早先独龙江上也没有钢溜索,早先是用竹劈子编成的篾绳,拇指粗上有限。三根儿篾绳并一股,叫蔑溜索。新鲜的篾绳发脆不结实,得放一段时间。可架设久了的篾绳,雨雪、江风、日晒,也容易糟。多久该替换该维修?一年半年?根本没准儿。如此如此,篾溜索上的安全时段,就不易把握了。
  独龙江上,时不时出现的篾断人亡,像独龙江这个季节的雨水,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频繁而没有规律。乡亲们个个一脸的平静跟我说,不稀罕,家家都赶上过,过去就过去了,掉下就掉下了。当然过去的都是想过去的,掉下的都是不想掉下的。但那节骨眼儿偏要掉下去,谁也是没法儿。登巴还开玩笑地说,掉下是落熟了。他说这话轻佻的很,好像在说一个核桃,一个野山梨,抑或一个落生的婴儿。
  地处独龙扛上游的雄当村地界儿,除了斯任渡口,其他都是蔑溜索。沿扛往上游走,甭管是克劳洛河还是麻比洛河,间隔五六几公里不等就有—处。往往一般架蔑溜索的地方,江面倾斜,江道窄,水流湍急。
  有意思的是,进独龙江之前,曾哥在城市所能收集所能看到的资料显示,都说独龙江沿岸的蔑溜渡口,已经全部消逝。说那些都是愚昧落后原始的,说政府用钢缆,取代了篾绳。
  有一种取代,是取代文明;有一种取代,是取代愚抹。自打小,曾哥都是这么想的。等到了独龙江峡谷后他才发现,还有一种取代,是取代真实。而这种取代,用的是传说。脸蛋子发达,夹着一张薄嘴唇,说传,认着性儿招呼。
  不仅城市,独龙汪峡谷也有传说。
  传说300多里的独龙江中有一条九米长的白龙,一身鳞片花花闪烁。满月时,它会从最下游的钦郎当月亮瀑布深潭,逆急流而上,蹿跃江中,腾起滔天巨浪,拍岸碎礁,一路高攀1200多米,直到最上游的崩龙渡口溜索下。水涨数米,仰头江面,吼啸数声,喷出水柱,袭击得溜索上下翻摇悠荡,像俩小孩子拽着根儿绳子在抡。江山震撼,岩石滚落。白龙下潜,游进白龙潭歇息。风和日丽,一切归于平静。这之后的独龙江,便缓和了许多。风儿一丝没有,碧波清流,鱼虾人湾。月缺,白龙再从上游回到下游的钦郎当。
  白龙就这样,孤零零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上游下游,往复找寻着。大扛流去水依然,到底它要寻找什么?独龙江是不是因此得名的?
  。
  几千年了,独龙江的性情丁点儿没变,一会儿,笑,一会儿闹;一会儿大怒,咆哮如霄,轰塌半扇高山;—会儿清澈见底,温柔得像一匹飘展的蓝绸缎。
  在崩龙的记忆里,他最怕白龙的哭。白龙一哭,江水就会漫上坡子,淹掉了整个村庄。村民们就要聚集在崖头山顶,三五天水才会退去。
  曾哥还真瞎琢磨过,他也悄悄私下问过,崩龙渡口怎么不像篾溜渡口,为何非架在高崖头江面宽流水急的斯任?乡亲们疑虑地反问他,不架在崩龙渡架在哪里?现在曾哥似乎明白了,就是所有的渡口,所有的溜索都被淹没,崩龙渡口也是淹不了的。心下就豁然了许多,斯任渡口是一个特例,一个高高在上的特例,一个不循规蹈矩的特例。
  其实,独龙江里的独特地方多了,独漓索、独木桥、独龙毯、独龙牛、独龙狗、独龙鱼、独龙刀、独山路、独姑娘、独绑腿、独木屋等等等等,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独特野生动物和植物。
  围在火塘边喝酒时,话题主要是崩龙的。
  年轻时的崩龙,跟洋人打过交道,还会说三句洋话。洋话,是崩龙跟在缅甸大山冲相识的一个洋
                             女人学的。洋女人跟他一堆到的雄当,住在了一起。久了,女人要走。崩龙不明不白,怎么女人会轻巧巧地离开男人,像火塘灰似的,一个喷嚏也要飘起来,飞没了影儿。独龙江峡谷,从来没生出过这等事儿。村里的女人决不会跟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不点头她会走掉。更何况,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要崩龙穿上双鞋子,仅仅这么丁点儿屁事。
  女人说,没有鞋子的脚,走不了太远。走不了大远的人,眼凹凹里容不了浅短。所以城里人,都穿鞋子。
  崩龙就问,走那么远干吗?穿鞋子能活一百年,穿鞋子能不死吗?
  女人气哼哼把鞋子装进大背包,抡上肩就走。你说哪有这样的女人。当然,那是一双软软白白的好看的东西,跟这洋女人一样好看。她管它叫,旅行鞋子。
  登巴讲得神奇,说洋女人是在独龙汀水上涨时,被飞溅的浪花卷进去的。可崩龙不这么认为,他认定,洋女人是被白龙喷吐出的水柱击落,掉到江里淹死的。崩龙说,是洋女人爽爽净净好看,才被白龙相中,卷走。早早晚晚,我得带上毒箭去江里找它算账。
  崩龙在又一天的另一个时间,是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下叨叨了无数遍之后,才抬起头,反复冲着曾哥说道,他的这种解释是最正确的,好女人谁都稀罕,谁都稀罕。
  唯让崩龙疑惑不安的是,白龙有了这么好的女人做伴,为什么还时不时把江水搞得沸沸扬扬?说这话时,崩龙给火塘里加了旺柴,把曾哥给他的那双旅行鞋子的鞋带,全部拆解下来,换上筷子粗的野牛牛筋。
  崩龙干得很认真,旅行鞋子摊在伸直的两条腿间。牛筋绳头用刀削成斜刺,有时还放进嘴里含一含咬一咬。每穿过一个鞋带眼儿,他都会把弯弯曲曲的牛筋,抻展开捋顺,然后继续。
  崩龙有了旅行鞋子之后的那些日子,精神异常矍铄,可以四处活动了,脚野得很。赶上有来做巫的,他也间隙着空当,喊喊江,嗓门还不错,
  那阵子,这几乎成了独龙江上游一带,人人翻腾几遍的话题。
  问,渡口活见鬼了,知道?
  答,崩龙爷溜索上来来往往,赛过猴子。
  插话,见面崩龙渡,谁也别在推三攘四论岁数。
  又言,崩爷扯着大筋脖子喊江时,像只没须没尾儿刚刚斗胜的老蟋蟀。
  赶上学校下午没课,曾哥又去过几次崩龙渡小屋,都设见到他。那双系着野千牛筋鞋惜的旅游鞋,规规矩矩整整齐齐,摆在火塘背后本墙的樘板上。张开的鞋口,如同呼扇着的两只野牛大耳朵,在倾听着寂静。
  过渡口的人们告诉曾哥。说崩龙早早吃过上天饭,挎着砍刀进沟壑深谷,打竹子去啦。
  曾哥过去崩龙房后山坡上看看,果然堆积着10几捆五六米长的青竹。
  这让曾哥愉快,一种投有想到的愉快。可这种愉快的背后,似乎还隐隐匿匿着什么。隐匿着什么?令人不敢掉以轻心,却又琢磨不透,像眼前忽然进发的灿烂,会让你失去远去的目光那样。
  这天,太阳都斜过西崖顶,曾哥才收拾完菜地,前往斯任崩龙渡口。他这是赶下天饭去渡口,背篓里装好米饭炒辣椒,免得他和崩龙还要锅碗瓢盆地搞吃的。
  背篓下半筐是个大如拳头的洋芋,还装有阿恰森新烙的几张苦荞粑粑和半罐子野蜂蜜,粑粑蘸蜜吃就不苦了。阿恰森去打猪草还没回,曾哥脱下在菜园子弄了湿泥的旅游鞋,靠在火塘边,光着脚上路了。
  曾哥的这双脚,他不敢说已经适应了峡谷中长距离的山道,但最起码,十里八里是不成问题的。
  果然,脚丫子没让他失望,可让曾哥失望的是,这个崩龙老爷子还是没在。屋里屋外四处悄悄,塘火冰冷,樘板上放着的旅游鞋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孤零零的。香烟没带,曾哥只好坐在地板上千等着。等了好一阵子,想出去看看。打开房门,天色咔嚓一下就断丁黑。好像打开的不是门,是一天浓浓酽酽的墨雾。这也是独龙江峡谷特有的“独龙夜”,被称为夜色浓烟。除了江水森然的轰鸣声之外,好似什么动静都感应不到。漆黑的江岸下,湿风墨雾吹来,曾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曾哥小声嘀咕着,假如崩龙爷今晚要不回来,就只能我一个人在这里过夜了。
  曾哥试探着脚下,走到岸头,环顾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参照物,只能表不他做厂这个动作。夜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这之前他只听说过独龙江的夜色浓烟,今儿赶上,才知道够厉害。没星星,没月亮,对面高山的轮廓都没有。有那么几次,曾哥怀疑自己有没有。
  曾哥的磕膝盖上,莫名其妙地传上来一种恐惧。这种恐惧是有形的,跟蚂蚁在爬一样,一直爬到他的头皮,头皮麻飕飕的。
  前几天从木代过来的人说,老虎到他们村叼走了一只母猪;从克劳洛听来的消息是,这几天狗熊猖镢之极,竟敢大摇大摆地到屋中的火塘边去吃洋芋,把个四十多岁的文面女给吓死了;迪政的村支书还嘱咐过曾哥,让他晚上别出屋,把门关严,毒蛇忒多,支书的热被窝里就发现过大蛇,摸到时以为是他媳妇的胳膊;登巴在曾哥刚来时就讲过,山中有野人,个子矮矮的,手指尖尖的,龇着大门牙。还有……这会儿,曾哥一下想起了很多。地球的分量大约60亿亿吨,我在上边是个什么?越想越飘忽,人就像没子体重。
  趁早,回雄当吧。曾哥跑回屋,想拿什么,可他来时的思想准备,是打算跟崩龙住一宿。不走夜道,手电筒就没带。手电筒没带可以原谅自己,居然他连火柴香烟都丢在学校。
  曾哥在崩龙的小屋中摸索,没有任何结果。
  曾哥发愣在一团漆黑里,怀里也抱着一团漆黑。缩在一丝一毫热气都没有的火塘边,寂寞得一点不想动弹。
  是什么声音?近了远了,远了又近。才刚刚消逝,却又马上出现。初始从后山上滚落,慢慢又像从江岸下传来。曾哥抽了自己个儿一嘴巴子,骂自己丢人。每天一顿不少吃的老大男人,怎么胆子竟然如此瘦小?胸怀没得气性?心智。居然被吓得辨不明屋外是什么,也分不清声音的由来!
  其实曾哥不是害怕,他只是紧张。也许是崩龙回来了,也许是狗熊来找吃的东西?他凄到关紧的门边,耳朵使劲地听着外面,却又没了响动,他开始嘲笑自己产生了幻觉。因为没了响动,曾哥的心神就更加的不安。闩好门闩,他感到冷,瑟瑟地摸索到火塘边,摸到一个木甑,翻了个儿,坐下。
  就这么等待天明?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曾哥以为是幻觉,但绝不。吱——吱——吱——,是门闩被拨挪移动的声音。他不知他能干些什么,他攥攥空手心。
  门闩挪到最后,掉在地板上,哐咚、哐咚,似乎还蹦跳了几下。那是一根儿冷杉木棒,干燥之后轻松却很有韧性。
  门,没有马上打开。这让你感到门外是一个更大的迷惑,更大的阴谋。
  哗——屋门大开。曾哥下意识地站起,迎接到来的一切。
  一根火柴划亮,原来是阿恰森,她把手中的松明火把点燃。
  曾哥镇定着慌乱,接过她递给他的烟盒,难抑抖动地掏出一枝说道:崩龙爷还没回!便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回木甑抽起烟来。曾哥仅正视了阿恰森面孔一眼,便深深记住。火把抉红她的脸,汗津津的,微笑着,露一排白牙齿。他的目光落下,落在她一双泥泞韵光脚上,脚踝处有一道划伤,在流血。
  曾哥抽烟钓工夫,阿恰森从怀里拿出他的旅游鞋。曾哥穿上,暖暖的,像一直被塘火烘烤着。
  阿恰森举着火把站在门边,似乎在等着曾哥发话。是睡,是回?
  曾哥说,回吧!
  她就先出了门,高举着明子火把,头前给曾哥照亮。
  那一晚的山道,虽然曾哥穿上了鞋子,但走起路来跟几岁的娃娃似的。阿恰森的手抓住了他的三个指头,不自然地紧巴。出门下第一个斜坡时,曾哥的骨节响了几下。他挣脱开,却又握住阿恰森的手掌。她的手心热热腾腾湿黏黏地在冒汗,还有些粗,有些硬。阿恰森就这样领着、拖着曾哥,上坡下坡,始终没有撒开。
  那一夜,路很漫长,曾哥走得很愉快也很累。
  
  五
  
  再去崩龙渡,是一个星期之后,曾哥和登巴结伴。
  午后,渡口小屋前的空敞地上,摞起了几大盘竹篾绳。绳子两指粗,篾皮子鲜亮,绿生生的,崩龙爷点点头还笑了笑,和他俩招呼着,编织的手却没停。天气很好,荧荧的光斑,在崩龙手中的竹皮片上跳跃。
  时间拧拧歪歪,跟着崩龙走了好大一截子。终于他歇下手,在编好的篾绳尾巴结了个疙瘩。结了疙瘩,把屁股撂在篾绳盘上,就开始咳嗽。
  曾哥赶紧递去香烟,崩龙抽咽两大口,便止住。看看曾哥的脚问:怎么光着,没穿旅行鞋子?
  曾哥赶紧说:光着,舒坦。
  登巴问崩龙:爷,编这么多篾绳干吗?
  崩龙说,借溜索,挎江岸,织吊一个大篾网。
  网啥?曾哥问。
  还用说嘛,扁头鱼不可能,银肚皮鱼不可能,他是想网白龙。登巴接过曾哥的话,替崩爷解释着。
  崩龙爷点头。
  这可是一个大工程。两岸跨度怎么也得一百多米。曾哥说是说,但他知道这很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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