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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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知府自然不信什么王八之气,他虽然觉得可能是皇子,但须得要足够的证据,这个人才有用处。
少年听罢一喜,激动得站了起来,直接脱掉上身所有的衣服,转过身来,说道:“这时父皇亲手给儿臣刻上去的,儿臣兄弟皆有此字。”
左知府一看,那少年的背上刻着四个大字:中兴大明。下面还有三个小字:朱慈炯。
左知府见罢那字迹,果然和先皇朱由检的字迹一般模样,急忙伏跪于地,痛哭叩首,高呼先皇。
朱慈炯又在内衣捏来捏去,然后“哗”地一声撕开衣服,拿出里面的一块绢布,说道:“这是父皇亲笔所书,母后亲手缝制于内。”
朱慈炯双手递过来,说道:“左大人看看,还有假不成?”
左知府跪着用双膝当脚移到朱慈炯面前,用微颤颤的双手接过绢布,见上面是朱由检的亲笔,大意便是皇子朱慈炯背上所书中兴大明云云,并盖有玉玺。
这个确是朱慈炯无疑,左知府只觉得脑部充血,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心道,南京那皇帝,定然有假,这次真真是在老大左良文嘴危急的时候,立了大功。左知府立马意识到,自己将成为左良文身边最可信的人。
左知府送还绢布,他自然是不敢扣留。
“请殿下稍作休息,臣即刻便送殿下去武昌。”
朱慈炯皱眉道:“我要去应天府。”
左知府沉声道:“殿下应该也有所耳闻,在应天府已有一人登基称帝,此人也自称自己是三皇子。”
朱慈炯怒道:“奸人坏我宗庙社稷!”
左知府等的就是这句话,说道:“正是如此。今武昌总兵左良文左大人,才是我大明的忠臣,左大人定然会追随殿下,揭穿奸人赵谦的阴谋,还我大明江山。”
朱慈炯道:“拥立贼子者,便是赵谦?”
“是,殿下。”
“枉为我大明内阁大学士!”
左知府低头称是,心道这个皇子年纪不大,倒有些见识,起码还知道原来的内阁成员名字。
左知府一面差人通知武昌,一面派出重兵护送朱慈炯东去。
左良文得知了这个情况,先是仰头大笑,“天不亡我矣!”
堂下有幕僚姓张,沉声道:“大人,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左良文神色骤然黯淡,低头沉思。
张幕僚说道:“赵谦有亲兵数十万,这些嫡系人马,忠的不是大明,是赵氏一党,逼急了赵谦可自立称帝,咱们反而帮衬了别人一把。”
如果赵谦在阴谋被扯穿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称帝,虽然在民心名声上有影响,但是现在这世道,直接说话的,还是武力,什么民心名声,都不能成为直接原因。
就像三国时候的董卓,臭名昭著,在战争失败之前,不一样坐得很稳吗?当然天下共伐之,导致他战场失败,这也是名声的关系。不过直接原因,还是武力说话,要是天下共伐之仍然没打赢,董卓可能照样能再坐一段时间。
左良文与幕僚等听罢张师爷的话,点头称是。
左良文问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张师爷道:“攻击武昌的主帅,是张岱,此人是赵谦的结拜兄弟,一切以赵谦马首是瞻,统兵十余万,火器犀利,装备精良,我军眼看不支。当下之计,唯有先设法保住武昌。只要保住武昌,有真命天子在此,一呼百应,天下相应,大事方可成。”
其中一幕僚当即附议,“三皇子有大用,但大用不在此时。大人切勿急躁用事。”
左良文虚心纳言,点头道:“诸位所言极是……但眼下张岱军转眼将兵临城下,我等如何自保?”
堂中顿时议论纷纷,很多人建议撤退,先跑了再说,然后依靠三皇子的名声,东山再起。
唯有先前提醒左良文的张师爷冷笑不语,一副不屑与众人为伍的模样。左良文见罢急忙垂询道:“张先生有何妙策?”
张师爷道:“撤到哪里去?”说罢环视四周。
众人默然,朱由检死后,各处军阀纷纷控制就近地盘,能占的地方,都有主了,能到哪里去?
现在南方最大的军阀就是赵谦,现在左良文与赵谦为敌,各地军阀谁傻了才甘愿收留左良文,与强敌作对。
“卑职倒是有一计。”张师爷拱手道,“可令三皇子手书一封书信,另加一件信物,送到赵谦那边,以此为筹码议和。”
张师爷又加了一句:“此事不宜泄漏,只要赵谦不威胁我等,我们便答应不泄漏此事。”
有幕僚反对道:“咱们手里有真命天子,不公诸于众,如何威福四方,壮大实力?”
张师爷一点辩驳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冷看着众人。
左良文走来走去,想了许久。心道,在没有泄漏之前,兴许赵谦不愿意被人唾骂,失去民心,很可能答应这个条件。
当然手里握着一张王牌没法公示,是有点憋屈,但是一旦公示,就会被推到风尖浪口。至于怎么利用三皇子扩大影响和势力,得从长计议,现在这关口,左良文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左良文想明白,力排众议,说道:“就按张先生之计办。”
于是武昌方面,得到了三皇子的书信和信物,派出使者向张岱军营而去。
张岱得到使节拿过来的东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默不作声,屏退左右,只留下心腹。
张岱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不认识三皇子的字迹,这个无法判断真假,还有绣着考究龙纹的衣角,也没有什么公信力。
“本官劝左良文不要再耍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出来投降才是上策。”张岱丢下那些东西,“哪里又有什么三皇子?当今圣上,就在南京紫禁城,乃我先皇的三皇子,冒充者当诛九族!”
使臣不慌不忙地说道:“有说服力的东西,咱们不能带出来。张将军可派信得过的人,到武昌一看,自然知道是真是假。”
张岱道:“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说罢作势要走。
这时使臣忙说道:“既然如此,左大人便会立刻将此事公示天下,赵大人所作所为,天下自有定论。”
张岱站在原地,他对政治方面不是很有见识,就怕真给大哥惹下大麻烦,到时候得不丧失,心道,武昌就在前面,不如看看再说。
想罢,张岱便说道:“好,本官就看看也无妨,看他左良文能耍出什么招数。但是本官派出的人,只要少了一个,待我攻陷武昌,定会让你们百倍千倍奉还。”
使臣拱手道:“张将军乃明智之人。”
张岱遂选了几个信得过的心腹,跟着左良文的使臣过去。几个心腹,忠心信得过,经过了无数考验,千金难买骨的主。就算不幸有人被收买,不可能几个人一起被收买,只要少了人,便可以不作理会了。
再说他左良文用什么收买?钱和官职,都带不回来,女人更带不回来,回来的时候用点心思,便能分别套问出真相。
两天后,几个人全部回来了。张岱便命人将其分开询问,还用了以前宫里呆过的太监参与此事,问了一些他们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想到的问题。很花了一些手段和时间,最后确认了结果。
张岱终于相信,真正的三皇子,就在左良文的手里,这下张岱不敢擅自做主了。一面下令知道此事的人保密,一面快马向南京通知赵谦。
段九 白银一万两
南京大街上,一队铁骑飞驰而过,街上顿时鸡飞狗跳。官差站在街边看着,并不阻挡。捕头说:“定是前方急报,不然西虎营的人不会在街上驰马。”
那队骑士身上弦黑的衣甲,还有头上高高的羽毛,就说明了是西虎营的骑兵。
带头的是晏石,张岱的心腹,跟了十几年的老将。
骑士冲近奉天门,晏石大喊:“西虎营急报!快开宫门!”
一队军士立刻严阵以待,当头军官喝道:“印信!”
晏石取下腰牌,连着公文一起递了过去。宫门卫官看了一眼腰牌,上面刻着:大明西虎营游击将军,晏石。公文漆封,上面有大印。
军官回头喊道:“开门!”
晏石等人连马也不下,冲进奉天门,径直来到军机处,寻人问道:“赵尚书何在?”
值房的官员说道:“进宫去了。”
晏石又寻到宫里的太监,得知赵谦已不在宫内,已到祖庙祭祖去了,晏石这才想起,今日是清明节。
从武昌传过来的机密文件,连军机处也不能公示,晏石不敢大意,因为张岱亲口交代过,要交到赵谦手里。于是晏石问明赵谦所在,率人直驱出城。
话说今日清明,赵谦携皇帝、长平公主等一干人等在应天所在的祖庙祭拜毕,留下了宫中带来的糯米食物,然后回去。
赵谦躬身上前,请皇帝等人移驾回宫,赵谦还有一堆事要处理,急着过完着祭祖的节目,便回军机处。
朱徽娖表情和平日一般冷冷的,说道:“请皇上先行回宫,我要去一趟永宁寺。”
皇帝嚷着要回去,这外边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玩物,皇帝喜欢的东西,都放在宫里边。
赵谦见罢说道:“踏青时节,殿下到城外走走,正好散散心。臣护驾先回皇城。”
不料朱徽娖说道:“赵大人与我一起去。”
赵谦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朱徽娖的表情,没有看出了任何弥端。赵谦想起上次在宫里发生的事,觉得有些难堪,但庆幸长平公主并未追究,也未说出去。
既然是长平公主亲自命令,赵谦不敢当众忤逆。
而皇帝本来就不想和赵谦呆一块,有赵谦在场,皇帝总是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玩也玩不好,十分不痛快,所以巴不得赵谦别护什么驾。
于是赵谦只得说道:“臣遵命。”
永宁寺便在雨花台,处于应天府城郊,因有一口泉儿闻名。南宋时,陆游曾登雨花台游永宁寺,见寺中有一泉,色味俱佳,备加赞赏,品其为“二泉”。泉水从数米高的假山石中汩汩流出,汇集成池,池中泉水清澈见底,甘冽可口。
为安全起见,在赵谦等人到达永宁寺之前,官员已带了卫队清理了整片地方,将游人驱赶出去,并派侍卫守备各处。
本来正值清明,踏青的人许多都选择永宁寺,遭遇了这么一出,游人们心情不爽,纷纷抱怨。
一个青年书生见众同窗抱怨,摇头道:“咱们多走一些路,去城南栖霞山也不错,‘金陵第一明秀山’,定然不虚此行。”
另一个书生不爽道:“兄弟好不容易与林家小姐相约于此,这下可不遭了!哎呀呀!”
众书生立刻来了劲,纷纷嚷开了。
“你小子不是说大话吧?”
“这点伎俩想蒙我们,多半是见这永宁寺进不去了,才吹牛一番,哈哈……”
那书生一合纸扇,红脸道:“小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不少银子,才能和那林家小姐的丫鬟搭上线,暗中书信来往,岂是胡说?”
另一个年龄稍大的人摇头道:“平白污人清白……”
“你……你不信,咱们等着瞧,看那小姐是来也不来!”
“你们不是约在永宁寺?现在进也进不去,当然由你一人说道了。”
这时又有一个动作看起来有装十三嫌疑的书生从众人面前走过,仰头看着天空吟唱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刚一唱完,立刻遭遇了众人的白眼。
总之永宁寺其他人是去不了了,在南京,没有人能牛过赵谦。
赵谦携朱徽娖到了永宁寺,朱徽娖要去拜佛。赵谦说道:“我去和主持说说话,讨一杯用清泉煮的茶,殿下请自便。”
朱徽娖冷冷道:“你和我一起去。”
赵谦听着那清泉的叮咚声,吞了一口口水,只得作罢,心道,老子叫人挑几桶回去自己煮。
朱徽娖先摇了签,然后有老和尚玄吹一通解签,赵谦也不太懂他说了些什么。这和尚圆滑的紧,知道是高官贵族,根本就是胡说玄说,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赵谦叫人拿出一千两银票,捐赠给了寺庙。既然来了,姿态还是要做的。
老和尚解完签,合手道:“施主心中有不解之难,老衲说的是也不是?”
朱徽娖也合掌道:“大师请明言。”
老和尚道:“老衲不知,佛自知。”
被唯物主义毒害很深的赵谦听罢十分鄙夷地看了一眼老和尚。
老和尚又说道:“施主可以向佛祖许愿,如果愿望成真,便来本寺还愿便成。”
赵谦听罢,心道,没想到在明代也有各种圈钱的手段了。所谓许愿还愿,就是你向佛主承诺达成了什么心愿,便给多少香油钱,成了的话,就得复来寺庙将承诺过的银子兑现。当然,佛主是不要钱的,钱都给寺庙了。
朱徽娖却以为世上存在神鬼,所以很虔诚地说道:“请大师指点。”
在赵谦的眼里,那老和尚脸上闪过一丝喜悦的表情,他心里一定在想,又发财了吧。
老和尚忙拿出一张宣纸和纸封,说道:“施主将所许之愿望写于上面,封存于香台上。老衲等每日诵经为施主祈愿,待施主心想事成之时,回来还愿就行了。”
老和尚不忘加一句:“要写明还愿的银子数目,本寺将用这些银子为佛主塑造金身,光大我佛。愿望不宜过久,当在三月之内实现者也。”
赵谦心道,果然是骗钱的手段,但是他也不揭穿,反正朱徽娖也不缺钱,当用钱买个开心而已。
朱徽娖走进一间静房,将宣纸写好,封毕,然后走了出来,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看了一眼没有字迹的封纸,说道:“请施主将还愿的银两数目写在上面。”
朱徽娖依言在信封上写道:白银一万两。
老和尚见罢神色有变,看来修炼得不太到家,尘缘未了啊。
一万两,相当于现在八百万人民币,对于一个寺庙来说,确非小数。
老和尚将信封恭敬地置放到香台上,敲着木鱼诵经,朱徽娖焚香拜了一会,然后走出了永宁寺。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一行人准备赶回去吃午饭,便开始动身。赵谦骑马护在长平公主的轿子旁边,忍不住问道:“殿下祈的什么愿?”
轿子内默然,过了片刻,朱徽娖才说道:“天机不可泄漏。”
赵谦笑道:“寺中的大师将各种细节说得很清楚嘛,并未交代不能说,大师作为佛主的代言,他没说不可以说,自然是可以的。”
赵谦心道,说不说出来又不影响寺庙赚钱,大师自然懒得说了。
过了片刻,朱徽娖才回答道:“赵大人真要听么?”
赵谦好奇,说道:“殿下乃皇族,关系重大,恐泄漏宫中密事。”
朱徽娖于是说道:“请赵大人上轿说话。”
“臣不敢。”赵谦忙道。
朱徽娖娇嗔道:“你敢抗命?”
赵谦心道,抗命又怎么样?不过是不能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