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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奉天承运-第4部分

小说: 奉天承运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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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情景那叫一个惨啊,和日本在中国干的事差不多,根本就是屠城,尸横遍地,四处都是火灾。幸存者有人边哭边喊亲人的名字,有的抱住尸体放声痛哭,那哭声听得赵谦也是满心黯然,几欲泪下,人类对自己的同类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呢?
赵谦叹了一声气,就骑马回头,寻了张岱等人一起进城。
一路上的情景让几人一路无话,神色惨淡,沉闷异常,萝卜终于爆出一句:“老子要报仇!”
赵谦也是又恨又郁闷,当年日本侵略,可以说别人武器先进科技发达,现在这冷兵器战争也打成这样,实在让人不甘心。
几人来到遵化衙门,秦湘默默看着他们在地上的尸体上寻找穿官服的人,两行清泪悄然滑下,眼前这般模样,她的二伯怕是没什么活的希望了。
张岱和萝卜认得指挥使级别的官服,找了很多房间都没找到指挥使大人的尸体,最后寻到府库门前,张岱一眼就认出了指挥使大人的官服,叫道:“秦大人!”
那穿着官服的老头躺在门口,一身是血,两只脚也被砍了,不过小腿上绑着腰带,旁边一个仆人被砍死在那里,应该是这个忠仆死前给他处理的伤口。
秦湘大哭奔了过去,不慎踢到一具尸体,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到秦长封身边,扑到他身上就开始哭,她是在哭自己的命运。
萝卜把手指放到秦长封鼻子前一试,兴奋道:“秦大人还活着!”
赵谦看了一眼秦长封的断脚,说道:“萝卜,你快去寻一下还有活着的大夫没。我们把秦大人抬到床上去。”
几人分头行事。赵谦多了一个心眼,心道这秦长封怎么被砍了脚扔在这里?一刀杀了岂不省事?他看了一眼府库洞开的铁门,猜测怕是后金人不好弄开大门,叫他来开的。事实是他先开了大门被砍的脚,还是被砍了才开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还好屠城毕竟比较仓促,城里的人并没有被杀完,萝卜终于寻到了大夫,把秦长封救了回来。
没想到他醒来第一句话竟是:“你们救我做什么?”
“二伯……”秦湘哭喊道,“先父已经去了,二伯要是……二伯叫我怎么办啊?”
“你是秦湘?”秦长封伸出手抚摸着秦湘的头,老泪纵横,叹了一口气说,“遵化是京畿门户,遵化失了,皇上能饶得了老夫吗?还不如战死玉碎……快,快给我拿剑来,我不能负罪而死!”
“二伯……”
张岱深表赞同,确实是这样,不如战死得好,便解下佩刀想递过去。秦湘哪里能让自己唯一的亲人死了?大怒道:“张岱!你想干什么?”
“秦大人说的不错……”
赵谦看到这生离死别的一幕,内心恻然,忙说道:“秦大人可以不用死。”
秦长封叹了一声气:“老夫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在下冒犯问一句,秦大人的脚是怎么被砍的?”
秦长封黯然道:“老夫被金人逼迫打开府库,里面分文皆无,金人大怒便砍了老夫的双足。其实开不开也是一样,兵饷都欠了数月了,府库哪里还有钱?当时老夫不愿意受皮肉之苦,只求一死,这才开的府库。”
“秦大人,你真的不用死,还能受赏。”
“哈哈……”秦长封惨然一笑,“你们不用劝老夫,老夫只求一死。”
赵谦拱手道:“大人刚才没有说实话,大人的脚不是这样被砍的。”
秦长封大怒:“忒的小子,你敢说老夫说谎?难道你亲眼看到了?”
“秦大人,您听在下把话说完,在下确实没有亲眼看到,不仅是在下,此时大明境内根本就没有活人亲眼看到。但是在下知道秦大人的脚是这样被砍的:满人要秦大人开府库,秦大人大义凛然,死也不从,满人一怒砍掉了大人的双足,然后用巨木撞开府库,发现里面只有一枚铜钱,满人不解,问大人:难道一枚铜钱比你的双足还重要吗?大人说:老夫食大明俸禄,忠大明之事,就算是一枚铜钱,那也是大明的钱,老夫职责所在,无法选择轻重。”
秦长封听罢沉默不语。
赵谦道:“这里没有外人,秦大人不用瞒着我们,说实话吧,事实是不是这样的?”
秦长封依然沉默不语。
赵谦道:“我们去将府库锁了再撞开,试一下满人能不能撞开府库的门,一会援军来了也好有个交代。”
张岱萝卜会意,和赵谦办事去了。
第二天,援军终于来了,不过那些军队衣甲陈旧,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磨出来的九边军队。京师离遵化最近,京营走了一整天还没到,倒是九边某部长途跋涉先到了,实在奇怪。
援军来了别人早都跑了,没仗打只好打扫别人的战场,在秦长封和援军将领谈话的时候,赵谦照着昨天的话说了一遍,那将领走的时候还瞄了一眼府库的大门。
张岱在亲自喂他的马的时候,萝卜站在旁边打着哈哈说:“张百户,你说赵谦怎么知道秦大人的事?难道他是包青天会查案?”
张岱白了他一眼:“说你傻你偏不信,这叫政治,你懂个屁,以后不得提这件事,听见没有?”
“哦。”萝卜摸了摸大脑袋。
段七 抱大树太玄
       兵祸一过,城里纸钱纷飞,四处恸哭,基本上是个人都披麻戴孝。秦长封也成了“光杆司令”,整个府邸空荡荡的,除了秦湘带来的几个人,就剩下属县衙派来的几个侍从。不过全国有那么多举人等职位空缺,他的势力很快又会充实起来的,当然前提是能保住乌纱帽的话。
初经大难让秦长封心有余悸,坐在床上提心吊胆,忽然想起此时应该立即上书朝廷汇报情况,急忙叫侍从文房四宝侍候,将赵谦所说的故事委婉地写了上去。当然花得笔墨最多的是没有守住京畿门户,请皇上降罪。其实越委婉的文段上面越会注意,大篇的什么臣万死啊愧对皇恩啊其实就是废话。
本来早就应该写请罪书了的,奈何秦长封心神不宁,竟此时才想起。幕僚都被杀了个干净,也没人辅佐提醒,险些又误大事。
这时秦湘端着装鸡汤的瓷罐走了进来,见秦长封正在奋笔疾书,说道:“二伯注意身体,应该多静养些时日才是。”又对旁边的侍从说:“晚上注意炭火,别让我二伯着凉了。”
侍从拱手道:“小的定会小心侍候。”
秦湘将瓷罐放到桌子上,摆好碗,舀了一碗双手递给秦长封:“二伯趁热喝了吧,湘儿亲自给二伯熬的。”
秦长封接过汤碗喝了一口道:“好,恩,湘儿厨艺不错……对了,那个赵谦原来是你府上的么?什么背景?”
“他呀,说是蜀中泸县山里人,游历时遇到我们被贼人袭击,就设计救了我们,我就将他带来了。”湘儿小脸微红,故意将赵谦本在贼窝一节略去了。
“蜀中山里人……可有功名?”
“好像没有。”
“哦,有功名倒是可以举荐他做官,可惜了……”秦长封嘴里这么说,心里却道:没有功名,还是山里人,路引都没有怎么游历?况且他那模样才智像是山里人么?
秦湘听罢急忙说:“赵谦虽然没有功名,但是他才学不低,不如二伯让他做个幕僚吧。”
“恩……”秦长封现在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本来也动过招赵谦做幕僚的打算,现在得知这赵谦身份可疑,心里早都提起了十二分的戒心。
这份奏折一呈上去,如果被揭穿了,那是欺君大罪,那时候可能就不会是问斩那么简单了。不这样写也不行,都死过一回的人了,突然看见生机,秦长封这才意识自己实际上怕死得很。
秦湘见他喝完了碗里的汤,说道:“我再给二伯盛一碗。”
“不喝了,拿下去吧。”秦长封说道,“赵谦救了你,你要以礼相待,这鸡汤也给赵谦送一些过去吧。”
秦湘心想,早都给他留好了,面上却嘟了嘟小嘴:“鸡汤是湘儿专门给二伯熬的,便宜他了。”
秦长封慈祥地笑道:“呵呵,这么大了还不懂事。”
秦湘抱着瓷罐来到赵谦的房间,敲了两下门,赵谦道:“进来吧。”
见到秦湘,赵谦笑道:“又是鸡汤?”
“你呀,就像猫一般馋。”
赵谦也不用客气,自己动手倒了一碗,心里却说:鸡汤真的有营养么,西方人好像都不喝鸡汤的。
“秦大人身体好些了么?”赵谦问道。他最关心的还是抱住的这颗大树,前途还得靠他呢,生活不容易啊。
“好多了,二伯正在给皇上写奏折。”
赵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秦大人是在请罪了,不愧是做过一方大员的人。”
秦湘道:“你说皇上会降罪吗?”
“当然不会,尽忠尽职的官员当然应该褒奖,向大臣们表明朝廷的态度。不过御史台肯定饶不了秦大人,还有帝王心术,谁能猜透……等皇上的诏书下来,秦大人应该以退为进,主动请辞再图后起。不过你放心,秦大人的性命肯定无忧了。”
因为赵谦给秦湘的印象一直是足智多谋,她很信任赵谦,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就放下心来:“不做官了也不妨,秦家祖上在江南,还有一些薄产,只要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
赵谦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到万不得已时,谁不愿进取?
段八 他乡遇故知
       过了几日,城里慢慢平静下来,百姓是坚韧的,正在巨大的伤痛之后慢慢疗伤。赵谦正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时,一个头上扎着白头巾的大汉突然拉住了他:“这不是赵秀才吗?哈……”
赵谦看着大汉,自然不认识,心道此人的表情看来就像他乡遇故知一般兴奋,莫非他是自己这身臭皮囊的同乡。那人说的是陕西话,赵谦的本科是在西安念的,虽然古今语言有所差别,倒也听的懂。
“那个,你是……”
大汉见他反应不热,愣了一下,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赵谦,心说没有错啊,此人不是赵秀才是谁?又见他穿着一身干净整齐的青袍,心说你个赵秀才,混成人样了,同村的老乡也不认了?有些生气地说:“你不是长安府黄花村的赵谦赵秀才?我是村口的马二啊,怎么?不认识了?”
赵谦听他这么一说,确定了这大汉就是这臭皮囊的同乡,看来得认了,不然面子上过不去,而且正好有了身份,也多了条活路,这世道,谁也不能保证能一条大路就上天堂。
让他觉得神奇的是,这臭皮囊竟与自己同名同姓,难道是冥冥中注定的?
想罢赵谦也操着陕西话热情地说:“哈呀,你是马二?咦,混得不错嘛,差点没认出来。走,先不多说,喝两盅再说。”
马二听他说得爽快,这才消了怒气,毕竟别人是秀才,够给自己面子了。秀才在乡里那不是开玩笑的,正宗读书人,马二活了几十年就认识赵谦这么一个秀才,别人给你脸你还不得兜着?便说道:“现在这城里哪里还有酒肆?赵秀才不嫌弃到的话,到我那里喝两盅?”
马二心道这家伙出来几个月,连家乡话也说得不利索了,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真是会忘本!
“看你说的,乡里乡亲的,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话?走走,俺也不用和老乡客气。”
虽然马二在贩马,话说无商不奸,但是骨子里还是保留了陕西人朴质爽快的本色,赵谦这话听着实在中听。
二人来到一处民房,院子里的马厩喂了许多马,赵谦打量了一番马二,不会是军士,倒像个贩夫,便说道:“马兄还在做马生意么?”
“还能做什么啊?混口吃食罢。这次真是险,遵化居然被满人破了,要是早来几天那可得倒大霉。”
马二叫人炒了几个菜,几杯酒下肚,马二的话多了起来,红着一张酒脸说:“赵秀才以前在家穷得叮当响,出门连没有补丁的衣服都找不到一件,现在可是发达了,不知做了何官呀?”
“做什么官呀,唉,不提也罢。”赵谦边说边想,这家伙酒量这般模样,真是对不起自己这陕西人的名号。
马二又说:“你啥时候还是回去看看你妹子,她过得真是苦啊!唉,今年没下过几阵子雨,乡亲们都要啃树皮草根了……”
赵谦想:我还有妹子?这倒让他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他出生那会都实行计划生育了,从小还真希望有个兄弟姐妹不那么孤单,忙问道:“我妹子现在怎么样?”
“就差没饿死了。”马二用粗燥的大手抹了一把脸,“你以前在家时把你老爹留下的家底也敗得差不多了,就剩了一亩薄田,现在又遇大旱,唉。罗财主倒是想纳赵婉为妾,你大伯也同意,可你妹子死活不愿意,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什么?”赵谦腾地站了起来,左右走了两步,现在也不能回去,一无所有,回去能干什么?只好和妹子一起挨饿。最主要的是好不容易靠上秦长封这颗大树,这可是天大的机会,怎可轻易放弃?
马二见赵谦焦急,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着急,陕西大旱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以往那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你妹子会有办法的,再说你大伯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不知马兄何时返乡?”
“过几日事情办完就走。”
赵谦摸出身上所有的钱财,都是秦家给的谢礼,说:“麻烦马兄将这些东西给我妹子带去,代为照顾一下,一会我回去再写封信。你对我妹子说过得两月我在这边安排妥当了,就回去接她。”
马二将钱财收了,赵谦也知道可能妹子得不了多少,不过聊胜于无,没有办法的事。
二人又聊了些家乡人情,赵谦这才告辞,临走还叮嘱了一番妹妹的事情。
段九 轻身走薄冰
       赵谦拜别同乡之后,此时秦长封的“请罪”书已经送到京师,处理这份奏折,朝廷却费了一番周折。
崇祯为了提高理政效率,叫通政司收到文书时用黄纸把事由写出,贴在前边,叫做引黄,再用黄纸把内容摘要写出,贴在后边,叫做贴黄。这样,他可以先看看引黄和贴黄,不太重要的就不必详阅全文。所以秦长封的奏折送到京师后,周延儒比皇帝还早一步知道,他是从通政司那里得知的内容。
不仅户部尚书周延儒知道了,兵部尚书洪承畴,可能连卢象升杨嗣昌这些人大概也知道了,众官在外廷等待上朝的时候,周延儒慢悠悠地踱到洪承畴旁边说道:“老夫听说遵化的秦长封被满人砍掉了双足,彦演可曾听说了?”
洪承畴打了一个哈哈,天刚泛白,他好像还没睡醒,“听说了啊。”
旁边的卢象升一肚子不爽道:“你们户部不给粮饷,不然遵化能被两万满人破了?遵化卫所八千多人战死,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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