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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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太久没有见过朱徽婧了,现在张问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了解她的心思……管她呢,大势所趋,张问称帝的时机已到,一旦他登上了皇位,这个前朝公主留着朱家的血脉,连收入后宫都不太适合,还管她那么多干什么?
张问回到屋里,叫人打了一盆冷水擦了一把脸,理清头脑,准备当机立断叫人杀掉太上皇。
他坐在椅子上寻思了一会,最后觉得让玄月去干这事儿最适合:玄月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之一,杀人也绝不手软。
当然他也信任张盈,她杀人也很干脆。不过考虑到她和太后的关系,总有些不适合……毕竟张嫣是儿子的生母,万一张问只能有这个儿子,还指着他继承大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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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七九 血案
比起紫禁城的富丽堂皇,张问更喜欢德胜门城楼。wWW。宫里庄严却压抑,在安静的环境下呆久了会觉得死气沉沉,怪不得以前朱由校会说紫禁城就是一座牢笼;而德胜门则不同,深灰色的基调有些沧桑,却时常能听见守城将士的吆喝,有时候还能听见鼓声和号角声。
除了内阁,德胜门内的西官厅衙门也是张问常去的办公场所,因为这里是他的嫡系大本营。张问到西官厅时,黄仁直再次向他建议杀掉朱由校,张问不置可否。
黄仁直离开后,张问也从西官厅出来,走上了德胜门的箭楼。时值正午,突然听得“轰”地一声炮响,倒让张问心里一紧。
随即他才意识到这是德胜门报时的炮声,并不是打仗……大概是刚从战场回来,张问的心态还没适应过来。
这座箭楼雄踞于四丈多高的城台之上,灰筒瓦绿剪边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后出抱厦五间,楼连台通高十丈余。对外的三面墙体上下共设四排箭窗,总计八十二孔。
他从箭孔往下看,感觉就像站在悬崖上一样,有种想向下跳的冲动,这种冲动让他心里一阵害怕。人真是奇怪,张问当然不想死,但站在高处却情不自禁有种跳下去的想法。
正午过后,一个玄衣卫侍卫带着一个太监找到张问,禀报道:“遂平公主想到南宫看太上皇,王公公叫奴婢来问张阁老,允许公主进去吗?”
又听人提起遂平工作朱徽婧,张问的内心深处闪过一丝愧疚,想了想说道:“让她进去看看吧。”
“是,奴婢明白了。”
张问心道:让她和朱由校道个别也好。
他也没觉得会有什么事,朱徽婧不过是个公主,基本没有什么威胁……却不料没过多久,就有太监急冲冲地找到张问,扑通一下跪倒道:“张阁老,大事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
“太……太上皇死了,遂平公主把太上皇杀死了!”
张问愕然道:“你说什么?遂平公主杀死太上皇?”
那太监哭丧着脸道:“可不是,刚不久遂平公主进南宫见太上皇,她是皇室的人,又是张阁老亲口同意的,奴婢等大意,没搜她的身……万万没有想到遂平公主将短刀藏在袖中,单独和太上皇见面时将太上皇刺死……”
张问怔怔道:“我也没想到。你们看清楚了,真是遂平公主刺死的?”
“当时太上皇的屋里就只有他们兄妹俩,奴婢等听见响动,急忙破门而入,只见遂平公主正拿着短刀在太上皇身上猛刺,地上全是血,慌忙之下夺了她的兵器,拉开时,太上皇早已……”
“好了,我先去看看。”张问转身便走。
刚走下箭楼,玄月拦住张问道:“事情太过蹊跷,遂平公主不是要求东家放过太上皇么?现在连东家都没决定除掉太上皇,遂平公主为什么杀他?”
张问道:“是有些奇怪,待我们看看再说。”
玄月沉声道:“东家不可大意,谨防有诈,让属下先带侍卫到南宫查探后东家再去。”
“有诈?没听说遂平公主身边有什么势力,她能干什么?”张问踱了两步,心道宫里的太监会使什么阴谋?这个可能很小,毕竟张问有实权文武部下无数,几个太监想耍花招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这件事确实很蹊跷,张问接受了玄月的建议,说道:“你先派人过去控制现场。”
“遵命。”玄月抱拳道。
不一会,张盈带着巧娘等心腹也赶到了东华门,张问便提剑和她们汇合一处。等了一会,西大营骠骑营也调来了一队骑兵,将领正是绣姑的哥哥袁大勇。
张问皱眉道:“没有西官厅的授权,京营是如何调动的?”
袁大勇摸了摸脑袋道:“不就是西官厅叫俺来的么?黄大人,没事玩自个山羊胡的那个老头,还有调令,妹夫看看。”
张问心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黄仁直到底是西大营将领上峰衙门的官员,还兼着礼部尚书的官衔,竟然被他说成玩山羊胡的老头。
“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乱跑,更不准冲进紫禁城去。”
“得令!”
张问说罢带着人进了东华门,很快见玄月正从里面出来,对张问说道:“没发现什么异常,遂平公主和太上皇的尸体都在里面。”
他们便一起走进南宫,推开朱由校住的房门,顿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只见朱由校倒在血泊中,恐怕早就死|硬了;而遂平公主的衣服、脸脖、手上溅得全是血迹,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张问等几个人。
张问一言不发,走到朱由校面前蹲下,在他的脖颈动脉上一摸,触手处冰凉毫无动静。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朱由校那张苍白的脸,眼睛依然睁着,但已经变成了死鱼眼睛的模样。
他遂伸出手在朱由校的眼睛一抹,将那睁着眼睛合上。此时此刻张问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没有这个皇帝,张问肯定没有可能爬得那么快,朱由校对他的成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虽然皇帝本身的愿望不是想把他变成一个权臣,但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此时张问原本应该感概颇多才是,可他心里竟然没有多少感受,仿佛地上躺着的这个死人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如果有一点感受,那就是又一个熟人永远离开了。
张问看了一眼朱徽婧,问道:“太上皇真是公主杀的?”
他也就是随口问一下,看样子朱徽婧受到的精神冲击不小,她可能暂时无法回答张问的问题。不料朱徽婧竟然颤|声说话了:“是我杀的,我亲手刺死了太上皇。”
这时一个太监将一把短刀用白布托着呈了上来,“张阁老,凶器在这里。”
张问只是看了一眼那把血淋淋的短刀,并没有去碰,过头看朱徽婧时,只见她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像笑又像哭,初一看以为她在冷笑,再一看又像很痛苦的样子,总之是带着笑意。
在血污之下,仍然能看出朱徽婧如仙女一般干净的外貌……真看不出,有如天上之人,也会亲手杀人,而且杀的是自己的亲哥哥。
张问想了想又问道:“此前是不是有人在你旁边说了些什么?”
朱徽婧只是失神地看着他,不再开口。
玄月道:“等下拷问殿下身边的太监宫女便知。”
张问点了点头。这时张盈和玄月都在寻思:难道是黄仁直等力主张问杀掉朱由校的官员教唆的?问题是他们就算想除掉朱由校,教唆谁不行,竟然教唆他的亲妹妹就有点不可思议了,而且还成功了?
朱徽婧为什么要杀太上皇,没有人知道,张问也想不通。
张问宽慰道:“公主殿下好生养着,这事不算严重。”对于张问等一党来说,当然不严重,他本来就打算杀朱由校,现在被别人杀了,倒也省去一件事。
杀人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难以饶恕的罪孽,会受到王法的严惩,但是律法对于手握重权者不具有作用,张问认为朱徽婧杀人不严重,就不会有人去追究她的罪责。
他又说道:“叫人好好照顾公主,不要忤逆她的愿望。”
张问的话里大概包含了一层意思:如果朱徽婧因自责要自尽,也不用忤逆她的愿望……他甚至希望朱徽婧自行了断一了百了,这样他就不用想得太多,心里会好受点,反正朱徽婧自己要自尽,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见朱徽婧一言不发,张问又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或许这是最后见她。
张问的心里有一点伤感,毕竟朱徽婧才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认识她,而且还发生过一些隐秘的事。这些回忆多少让他不太痛快。
到了旁晚,玄月到内阁禀报张问:这段时间遂平公主没有和任何外人接触,甚至没怎么说话,她身边的太监宫女都是很早就跟她的人。
张问道:“这就排除了遂平公主教唆杀人的可能,再说我真不认为黄大人等人会去教唆公主。”
玄月皱眉道:“下午我们在南宫时,遂平公主亲口承认人是她杀的,这就说明一定有隐情……东家,要不要审讯公主?”
张问忙道:“不要逼她。”
玄月默然。张问又道:“审出原因也于事无补,公主不愿意说就罢了。”
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叹了一声,走到东墙边上,取下横放在案上的长剑,“喀”地一声拔出一截,看着锋利的剑锋,头也不回地说道:“玄月,你说说当皇帝有什么好处?”
“这个……属下倒是没想过。”玄月很认真地想起来,她其实很喜欢和张问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相干的事。张问总是说一些奇怪的事,他大概也只有和玄月说这些。玄月也乐得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说废话,比起一个人寂寞地呆着,两个人说着话时间会好过得多。
玄月煞有其事地说道:“大概是可以为所欲为,还有尊严。”
张问笑道:“为所欲为倒是不见得,你的后半句有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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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八十 小炉
“老爷回京都这么些天了,连家都不回一趟。wwW、”余琴心叹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的吴氏说道。
她穿着一件洁白的毛皮大衣,脚上蹬着鹿皮靴,衬托着脸上白里透红的紧致肌肤更加可人,尖尖的下巴、流转的杏眼,十分贵气。余琴心的模样儿看起来就像某个郡主一般。
她们正围在一个小泥炉旁边,红通通的火焰让人产生暖和的感觉。亭子里一共三个女人,余琴心和吴氏,还有一个丫鬟。
亭子外面就是“借景湖”,水面灰蒙蒙的,湖边上大部分树木都落叶凋零了,初冬的园林也是萧瑟一片,只有像松树那些常青植物还留着绿色,但是在这样的阴天,仅存的绿色也呈暗绿,没有什么生气。
相比余琴心的贵气打扮,吴氏倒是朴素得多,她今年已是三十出头的人了,不过自打进张家的门十几年来没吃过什么苦,更没有风吹日晒,保养得不错,看起来仍然像个年轻少*妇一般。
吴氏捧着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接着余琴心的话道:“老爷身负朝廷重任,自然要以天下事为重。”
余琴心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吴氏的豪华胸|部,“吴姐,你这样穿衣裳真是糟蹋了这么好的身段。”
只见吴氏穿了一身灰扑扑的襦裙,而且是立领的,外面是一件小袄子,将身上包得严严实实。不过她虽穿得厚而呆板,却仍旧掩不住那饱涨硕大的胸。她的年纪过了三十之后,已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丰腴非常,别有一番熟|妇的滋味。
吴氏两腮很快泛出红晕,“我一大把年纪了,要是穿得像你们这样,非得让人笑话不可。”
余琴心和吴氏的关系还不错,平日里吴氏常常到余琴心这里来打叶子牌消磨时间。余琴心和绣姑就不合,基本不相来往。
张府后院的女人也是有派系的,像余琴心以前教过张太后琴,和张盈的人有关系,所以属于张盈一个圈子的人;绣姑等人和沈碧瑶来往密切,就是沈碧瑶一派的人。两边都有实力,张盈是正室夫人,手里有玄衣卫,还和黄仁直沈敬等一派大臣关系密切,最重要的是张问的长子是张太后所出;沈碧瑶有庞大的沈氏财团,朝里同样有大臣支持,如吏部尚书崔景荣、户部侍郎沈光祚等,从中央到地方还有大批新浙党官员与之有利益关系。
吴氏的本意当然不想去掺和这些派系,但身在其中是身不由己,除非她和别人老死不相往来。她和余琴心打成一片纯属偶然,不过是一起打打叶子牌,这么经常碰面当然就被认定是张盈一派的人了。
余琴心打量着吴氏,突然好奇:她是怎么和张问好上的?
吴氏和张问的关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余琴心是后来才进张府的,自然不清楚,她便试探道:“老爷以前应该很喜欢吴姐才是,不然也不会平白给你一个名分……咱们姐妹有话就说,你也别见气,吴姐这样的出身是怎么让咱们老爷上心的?咱们这院子里像吴姐这样出身的人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袁绣姑,听说是因为她救过老爷的命,那吴姐……”
吴氏听罢脸上一阵发烫,想着自己和张问的不|伦关系,她就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好意思对别人说?
余琴心见她的模样,便笑道:“妹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这几年老爷好像从来没去过吴姐那里,恐怕是吴姐后来没能发挥出自己魅力……当初老爷是怎么喜欢你的?你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让你偶尔能见到老爷,也不用这么寂寞不是。”
吴氏小声道:“我觉得现在很好,锦衣玉食,还有人侍候着,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只要老爷平安就好了。”
余琴心见她的余光里瞅了一下身边的丫鬟,那丫鬟是余琴心的近侍,并不是吴氏的人,可能她因此才不便开口。
余琴心心细,便给丫鬟递了个眼色,让她下去。
过了一会,余琴心又鼓励道:“吴姐你在镜子里看看自个,正是大好年华,要是这么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再过几年不定还有现在这模样呢。”
吴氏道:“真的没关系,现在的日子很好了。妹妹是没吃过苦头,所以才不知道真正的苦日子是什么。小时候没进张府之前,家乡经常闹饥荒,吃人的事儿都不少见,我就差点被煮了,幸好张……张家的一个朋友路过,就用一斗米换了我。”
吴氏看了一眼余琴心,又说道:“那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