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凤阙-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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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找不出一个理由来阻止她这样疯狂的举动,只有竭尽全力,将可能会牵扯到她身上的线索全部断掉。
果然,之后齐泷下旨严格地彻查了这些谣言,用雷厉风行地手段将这一切镇压了下去。
我甚至无法走近她,安慰她。齐泷在继位之后给予我亲王的封号。一个亲王,和一个太妃,两者之间,是比较起一个皇子和一个妃嫔更加遥远的距离。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她开始衰弱并且迅速地苍老,每一次见到她,我都会惊惶不知所措,想不出阻止这一切的方法。
她就好像是一只活跃了一整个夏日地萤火虫,在第一场秋风袭来的时刻,如同流星一般从自由地天空上陨落。
那一天,我前去面见齐泷,商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在谈论了片刻之后,齐泷命人奉上茶。
我新奇地看着杯子里面的东西,尤其是它的气息萦绕在我的鼻端的时候,我震惊于它的气味。
我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只是笑着问道:“皇上,这茶是什么品种?倒真是稀奇,香气很是浓郁。”
这个是朕从皇后那里拿来的枫丹白露,上一次前去凤仪宫,看到她就在喝着这种茶,好像是妙仪太妃那里进贡过来的。
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因为我敏锐地嗅觉已经告诉我,茶水之中有着红萝藤的汁子。
红萝藤是一种很罕见的补药,平时对人有益无害,但是在两种情况之下,对于女子却可以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孕妇如果喝了,会使生下来的胎儿变成白痴,活不过两三年。而另一种情况是,它与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名茶丹枫白露相和的话,会使女子终生不孕。
一瞬间,我口中的茶水变得苦涩无比。
她没有告诉过我就开始干这样疯狂的举动。我苦笑了一下,她是害怕我阻止她吧,毕竟,我已经阻止她很多超出理智的行为了。
红萝藤原本只有海边的悬崖峭壁上出,采摘不易,所以知道的人不多。除非是接触过这种东西的人,不然很难辩认出来。
也许我们还是幸运的,这件事情并没有被人发觉,茶叶不多,也很快就被皇后喝尽了。
有时候,我会禁不住想起齐泷的皇后,那个王家的女儿,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见到了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两个人何其的相似啊!可是,她的眼中却比她的姑姑更加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她看齐泷时候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灼热和喜悦。
这个女子,她可是知道,她永远也不能为自己心爱的人生下孩子了。
宫廷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你永远都无法确切地把握你的敌人在哪里。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彻底地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我初次见到的水晶一般晶莹的少女,她再也不会笑得像春天的小鸟那样欢畅自在,再也不会轻声低呼着,“啊,你的额头受伤了,”然后不带丝毫心机的掏出散发着兰花清香的绢帕。
这个宫廷里面,可是有永远都不会变化的人?
日子依然在继续。
在明面上一切祥和的时候,底下的暗潮涌动的速度却在加快。
而所有的加速,都是国灰一个女子的出现。
她是个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女子,一直到死,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地去形容她。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碧波池畔,她充满着力度的毫不示弱的目光让我惊讶,并且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兴趣。第二次见到她,已经是在天香园的筵席之上了,那时候的她,看似娇弱无限,却更加让我吃惊。
也许她不知道,仅仅凭借着眼神,我就已经认出,她就是那天在碧波池里面遇见的女子了。
然后是奇迹一般从天而降的刺客,让原本平淡无奇的宫廷筵席情势急转直下。
那一场战斗里,我经历在生平从来没有过的艰险。让我最贴切地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尤其是后来我知道,这次的青衣刺客温弦的年龄尚且比我还不。这种绝顶的武学奇才,将我长久以来这之自傲的信心击地粉碎。
当我因为极度的疲倦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我看到刺客手中的剑像是夏日夜空的闪电一般脱手而出,向着齐泷飞去。
齐泷要死了?!当这个念头还没有在我的脑海里面形成精确的意思,甚至我还没有来得及感到恐惧或者悲哀,就看见一个身影扑在齐泷的身上。
紧接着金玉相击的清脆声音响起,
其实,这样的声音与她合称地出奇,昏迷之前,我心中奇迹般的升起这个莫明其妙的念头。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和她之间的牵绊会这样长,长到贯彻了我剩余不多的全部生命。
她成为我人生最后最浓重的一抹色彩。
东风误8
隆微末年的时候,她就像是一朵忽然降临到这个宫殿里的花苞,遇到了和煦的春风,在这个繁荣的季节里面冉冉绽放。她身上的圣眷浓重地让六宫为之侧目,地位也是扶摇直上,甚至胜于昔日的云妃。
这样的荣宠自然也会理所当然的招来很多人的忌恨,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很多的纠纷都懂得如何应付,如何明哲保身,但是有些势力,有些人,却注定不是她独自一个人所能够应付的了的。
比如王家。
王家嫁祸栋梁会,想要除掉她的行为,为我送来了一个可靠的盟友,毕竟,妙仪现在已经是不个不理世事的太妃,不能擅自插手宫中的事务,这让我急需一个新的宫廷里面的援助。而且同时,我手中也已经掌握了足够控制她的把柄。
得知她的身世,是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其实之前,我曾经委托过妙仪试探与她。连妙仪也对她赞不绝口,说她的资质尚且在自己之上。
不过那时候,在我的心中,她还仅仅只是一个资质过人的妃嫔,就算是胜过往昔的云妃,胜过往昔的所有妃嫔,但是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妃嫔而己。
但是在东来楼的那次偶尔的谈话,让我鬼使神差地想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而更加让我震惊的是,那个奇异的念头竟然是真实的,也许冥冥之中确实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引导着她走入我的生活,走入我生命的最后。
之后,齐泷的一时兴起让我有了名正言顺地踏足采薇宫的机会,相隔了近十年之后再一次踏进这里,我几乎认不出这个我从小生长的地方。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宫殿还是那所宫殿,但是这里地人。这里的气氛,还有这里的所有一切,都不再是我曾经居住过那个黯淡无光的院子了。这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深深地刻印下了属于她的印记。
一番针锋相对之后,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而她,则不得不屈从于新地危机。
第四次见面却是在另一种情形之下了。
借助她地手来再一次传递关于齐泷身世的谣言是我也同意了的,经过了继位之初的那次谣传。齐泷的心中不是没有疑惑。而且这几年来,王家的存在,对他来说阻力已经开始超过襄助。
这样形势之上,谣言再起正是恰到好处,但是我没有料到,妙仪她会用自己的死亡来巩固这个谣言地效果。
我曾经想过趁机将她接出宫去,让她脱离这个宫廷。但是她却毅然选择了死亡,如此决绝,如此刚烈。也许在我被重重的宫规束缚,无法与她亲自接触的这几年里,她已经无法忍受这们的日子,日渐绝望,日渐凋零;也许,就算是离开了宫廷。她也已经找寻不到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和动力了。
妙仪的死亡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那是比较起母亲,比较起沈绿衣,比较起众多的变故更加让我措手不及地。
就好像在敬胜斋门口竟然会见到她一样的措手不及。
我们两人并户坐在衰败的敬胜斋门前,却奇迹般的没有了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也许是这些年地伪装奔波已经太劳累了,在这个云淡风轻,月冷露寒的夜晚,我坦诚地谈论起过去,回忆起影响了我一生的那几个人。
不得不说,她是个好听众。在她的宫女进来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将她叫去侍寝地时候,我忽然开始嫉妒起齐泷来。
我坐在横栏上没有动。就那样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我地视线时,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弦的一角在慢慢地被触动。
对于她的报仇,我从来没有放在心里头,在我的眼中,她终究不过是个亡国灭族的女子而己,就算是再厉害,顶多能够能为褒姒妲妃之流,但齐泷并不是夏朝商纣那样的君王,自然无需担心。
知道她隐藏在身后的实力是在那场决定了整个历史走向的剧变之后。
想不到连我求贤若渴的葛先生竟然也是她手中的底牌之一。
我无法说清楚在面对辽军的重重围困时,到底是什么促使我不肯放开她,自己一个人逃走,这实在不是我的一贯作风。反正最明确的事实就是,我抱着她一起跳下了宫墙,放弃了独自逃生的机会。
之后,在宫中,在东来楼,我们一路相伴。
再之后,我和她一起逃出了京城。
当我背负着她攀爬下大齐京城城墙的时候,就好像是背负着自己长久努力才寻得的宝物,就像是贴近自己最密切的亲人,我的心中充满的不是对于未来的迷茫和急切,而是欣慰和欢快。
之后的日子,我们隐居在大齐京城西北部的小山村里。
那段时光是难得的轻松悠闲,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这样贴近我的生活。与她在一起渡过的那些日子里,酸甜苦辣种种滋味都让我品尝,让我惊觉人生也可以这样轻松多彩,单纯自然。
我已经无法想清楚是从哪个瞬间她牢牢地占据了我的心间,让我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让我的眼中满是她的身影。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一方面期盼着日子能够飞快地渡过,让天下局势的转机尽快到来。另一方面,又希望着这些日子能够慢一些,让我有更多的陪伴在她的身边的时光。
事情的变故出现在五月的一天。
我像往常一样收到了城中内线传出来的情报。展开信笺,当那行字迹映入我的眼中的时候,我的心脏猛地抽紧了。
信签上写着“。。。察觉到倪家的势力暗中活动,是倪家少主暗中派人寻找齐泷宠妃苏谧,寻而不获。”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我忽然之间记起,她在前往寒山寺朝拜祭祀地路上,就是倪廷宣贴身护卫。而且,那场变故之后,宫中还曾经传出过奇怪的谣言。。。。
她是一颗璀璨的明珠,而注意到这颗明珠光彩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她注意到了我的眼神,禁不住询问起我,我只好含糊邀搪塞了过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消息,只是自己就是不希望她知道,心里头无端地生出一种恼火来,就好像是。。。。就好像是一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妻子出轨那样的不快。
她其实是个敏感地女子,虽然经历过破城时候地惨痛。经历过宫廷最复杂的勾心斗角。经历过远远比寻常女子更多的波折和磨难,这一切都让她处事冷静机敏,精于谋略。但是,在她的内心最深处,依然是一个敏感单纯的女子。有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斤斤计较着一此些微末的小事。
也许我不应该隐瞒她。我苦笑着想到,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看到她愤愤不平地用筷子虐待那几根青菜的时候。
葛先生的到来,给我,还有这个天下带来了崭新的机遇。我实在不能容忍自己错过这样的机遇,我长久地近乎一生的筹划,我耗费了全部的心血精力,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地接近过目标。
所以我狠心离开了她,离开了这所带给我最温暖最单纯回忆的山间竹舍。
然而,当我再一次带着成功地喜悦回到那里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失落。
这个世上,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永远没有机会再挽回。
就好像我和她,错过了一次又一次,明明近在咫尺,却马上又会遥若天涯。
也许,我总是自视过高,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切都在棋盘之上。
但是却忘记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
最终,我所有地筹谋。所有的算计都是棋差一招,脚逊一步。一切的野心都变成了镜中拈花,水中捉月。
无论是她,还是这个天下,我都是失败者,是功败垂成亏一篑的失败者。
在那一夜,我终于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喝下那杯酒的时候,我没有丝毫地怀疑,齐泷竟然会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当我看到倪源倒在我眼前地时候,当我紧随其后感觉到全身的力量都在流逝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切。
我回忆起那个总是喜欢趴在书桌上睡觉,睡得口水都流下来的孩子;回忆起那个拉扯着我的衣袖,苦苦询问着“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和她一起玩。。。。”的孩子;回忆起那个遇见困难就会掉眼泪的孩子。
这个残酷的世界,是什么逼迫着他,让他亲自点选了那本穿肠毒药,然后亲自陪同着我们喝下去。
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恩怨权势,所有隐秘的思绪和绸缪都在这一杯酒里面终结了。
这一杯酒,了断了我,了断了他,也了断了一切。
这一杯酒,乾坤同醉。
我最后兴起的念头是,她怎么样了?她也喝下了那杯酒!?
泰天水的剧毒连当年的璇玑神医都束手无策。
我回忆起照宙我人生的第一抹绿色,回忆起那一方散发着淡淡玉兰花气息的绢帕。。。。最终一切的记忆都凝固了碧波池畔那一道丝毫不肯示弱的清冽眼神上。
我只能够支撑起自己向后殿走去,我记得民还在那边的小偏堂里,我只希望在永远地闭上眼睛,在结束这简单又复杂的一生之前,能够见到她一眼,能够告诉她我的承诺和我的愧疚。
寒意从四肢百骸渗透进去,渗到骨子里,渗到心底里。极度的寒冷之中,我看到了偏堂里面她经常坐在那个座位上。
那里,只余下一卷医书被抛在地上,却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我走上前,坐在她日常坐着的位子上,看着桌上那盏孤独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