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遗事-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母亲的法子是什么?”陈阿娇又一次询问,如果只是赶出宫也未尝不好,总比没命好。
王太后示意让她靠近,凑在她耳边低语。陈阿娇听完脸色大变,担忧的说,“这样会不会害死他?”
“不会,彻儿不会杀死他,我了解这个儿子。”王太后信心百倍。
“只会将他逐出宫吗?”
王太后点点头,“放心好了,不知你能否帮母亲这个忙?”
陈阿娇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一个担心连累到自己,二是担心韩嫣会因此而死,谁知道盛怒之下的刘彻会做什么。
“这事也不会牵连到你,放心吧。少了韩嫣那个蛊惑彻儿的人在,我的话他大多也能听进去,让他多来看看你,毕竟你有恩于我们,我们不可那么无情无义,至于卫子夫,那个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当皇后,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
这话仿佛给了她一颗定心丸。陈阿娇心动了,人总是为自己的,何况这么做对韩嫣也有好处吧,至少不用死,天知道这次自己不同意,王太后会想出什么其他的计策呢?
出宫…他也想出宫吧,而不是一辈子被关在这里。陈阿娇望着王太后,勉强又犹豫的点了下头,表示愿意帮忙。
王太后微笑,她要的当然不是韩嫣的命,为他与刘彻起正面冲突,她不会那么笨,她要的,是破坏刘彻和韩嫣之间的纽带,这世上只有刘彻能杀韩嫣,杀了他的心,一个人心死了,那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心刺
韩嫣趴在窗台上眯着眼睛看外面飘起的细细雨丝,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伸出手去,雨滴落在手指上,清凉透人,手指头浑圆饱满,泛着红润晶莹的光泽,除了细微的薄茧,已很难看出这是一双常拉弓练剑的手。阿末端着漆器,盛着新鲜的水果进来,看到韩嫣懒散的模样,隐隐觉得不安,似乎有种东西从他身上渐渐逝去,但是什么阿末又说不清。
“小嫣,这是皇上让我送来的水果,新鲜的呢。”阿末把水果摆上。
“嗯?”韩嫣斜挑了他一眼,波光流转,竟挑出些风情来,鼻子里哼出的声调软软的庸懒无比。
阿末一呆,大脑空白片刻才继续运转,怪怪,现在小嫣怎么越来越魅惑了…以前的他是绝对不会这么看人的,难道真的是关久了,性格变了?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希望小嫣还是以前的小嫣,那个白衣张扬,任性轻狂的人,就算被人轻视,他也绝对不会自轻自贱,可是现在的他,倒真有点自暴自弃,动作举止都有点像懒猫。
“还有,这是皇后让我交给你的信。”阿末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韩嫣接过,展开扫了几眼,就把信烧了,并吩咐阿末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事。阿末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这宫里该说不该说能说不能说的他都清楚。
连着几天阴雨绵绵,让人心情郁闷,这些日子刘彻没有把韩嫣看得像以前一样紧,大概因为王太后母女团圆的事,以为有了个保障吧,韩嫣却正和他相反,笼罩在心头的不安越扩越大。
韩嫣凝视着细雨迷蒙中的未央宫,被淡淡的水汽笼着,雾蒙蒙的,就像他的未来,看不真切,彷徨又无助。地上的积水浸湿了他的鞋和衣角,他却恍若未察。慢慢踱到了后宫,这里向来是除皇帝以外的男人禁入,但韩嫣是例外,虽然不合规矩,不过他似乎总是规则之外的人。
陈阿娇见到他来,神色复杂,但很快掩饰过去,让韩嫣坐下,这可真叫稀奇,以前绝对是他站着,陈阿娇坐着的。
“皇后叫我来有事要说吗?”
陈阿娇在发愣,听他一问才回神,“啊?哦…就是想叫你来说说话,这宫里寂的很。”
韩嫣虽然不知道她用意为何,也知她说的是真话,不受宠也仍是一国之母,再加上她的性格,断不会跟身边的宫人亲近,想找个说话的人的确难。
“对了,你尝尝这茶,我泡的。”陈阿娇把茶壶推到韩嫣面前,意思是让他自己倒。
韩嫣这才发现异样,四周都没有宫人,打量一番,狐疑的看着陈阿娇。
陈阿娇尴尬的笑笑,“别让人打扰了,再说你也知道宫里耳目多是非多。”韩嫣的疑云顿消,微笑道,“你到是比以前平和了许多。”说着便自己倒了茶,茶香四溢,冒着几丝热气,他忽然想起十几岁时的一件事,陈阿娇让人送了些点心给刘彻,被替刘彻罚抄的自己给偷吃了,正吃得一嘴渣子时,刘彻回来了,一瞅,立刻跑过来,摔了案上的,还抢了自己手里的。
“小气!”
“你吃她的东西做什么!难道我没有东西给你吃?不准你吃她的东西!”
“哼~”
“你什么态度?我还会自己做呢!比她厉害吧!”
“哦?”
大概是自己怀疑的眼神刺激了某人的自尊心,第二天就做了些吃的来,把自己惊得目瞪口呆,可是食物的外形有碍瞻仰,味道妨碍食欲,结果上吐下泻。忆起少时的事;韩嫣的唇抿成一线,嘴角上扬,露出温和的微笑。啜了几口茶,瞥到案上摆着一碗黑褐色的药,秀气的眉蹙了蹙,“这种药还是少喝些吧,何苦逼自己?”话语间透着真切的关心。
陈阿娇默然,这是她为生子求的药,不管是什么药,总会伤身,但仍抱着一线希望日日喝,何苦?何苦呢?
韩嫣忽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眼皮越来越重,陈阿娇焦急的询问声渐渐远去,倒地的瞬间,他看到从内室走出来的人——王太后,便什么都明白了,脑袋昏沉着,心却是一片清明。
醒来时,浑身乏力,手脚像塞了铅块沉重,但头脑却清醒了许多,眼珠转了转,陌生的屋子,只有那床顶的雕花似乎是常见的,微微偏过头,身旁躺着个陌生的女子。然后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又稍做停留。紧接着‘砰’一声巨响,门被来人踢开,门身毁了半截,床上的女子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从床上弹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来人,边忙拿着被子遮掩边穿上衣裳。
来人见了这情景,眉间阴云滚动,大喝,“来人,给朕把这淫妇拖出去,笞责三百,拖远点,别让朕听着声音犯恶!”
两个粗壮的侍卫领了命令,左右一架把女子拖了出去,只听得女子哀号着皇上饶命饶命,虽拖出去老远,那凄厉的叫声还是余音环绕。三百?怕是活活给打死吧。
刘彻怒气滔天,额头青筋都爆出来了,把韩嫣从被子里拎出来,露出肩上和胸前雪白的肌肤,刘彻从来没觉得这样子的韩嫣如此刺眼过,回头对着门外的人吼,“滚,你们都给朕滚!”
宫人侍卫哆哆嗦嗦,这时他们巴不得走,谁想留在这里当炮灰倒霉鬼呢?一下就走得一干二净。
“你就那么…”刘彻气得有些发抖,发白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字,“贱!”从他进来到现在,没在韩嫣的眼睛里发现过一丝惊慌或害怕,反倒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他就一点不害怕不后悔?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清晰无比,猛然把韩嫣撕碎,千片万片飘洒在空中,无处可归,别人千万句贱都比不上这一句让他心寒。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韩嫣直视刘彻,没有丝毫愧疚或慌张,反正他什么都没做过,而且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吗?
这一反问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刘彻更加愤怒,他竟然还要自己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不是明摆着的,还需要问?他难道打算把和那女人龌龊的事详细的说给自己听?这是嘲笑,蔑视,示威!扬手一个巴掌狠狠的打过去,“你和那女人的事朕一个字都不想听!脏耳朵!”
韩嫣头一偏,身子也因那力道歪倒在床上,耳里嗡嗡作响,眼前昏暗片刻,嘴角微裂,渗出血丝。此时他却想笑,笑自己傻,傻得以为刘彻相信他,而不仅仅相信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他以为他们之间信任的纽带是坚韧的,谁都破坏不了,他以为刘彻即使看到了这一幕也会问原因,而他也想好了怎么说,只是不会把陈阿娇牵扯进来,他以为刘彻会信他,所以才一直那么从容淡定,不慌不乱。
不过似乎想错了…
忽然被人扯着头发强行拉起来,他一阵吃痛,只能顺势跟着动,药效还没全散,手脚不是很灵活,有时踉跄几步,摔倒在地,又被人强行拉起,白色的衣裳一下污泥斑斑,有些黑黑的地方还透着血红,他身上也多了不少擦伤。一路被拖到院中,然后被刘彻扔到湖里,溅的水花如盛开的白莲。
刘彻冷冰冰的声音下面隐着的是极盛的怒火,“你给朕在里面好好洗洗,洗干净了再上来!”
嫣逝(完结)
冰凉的湖水大量涌进鼻耳,韩嫣呛了好几口水,扑腾几下又借着水的浮力才站稳了,水并不深,只没了腰,望着岸上那面若冰霜的人,他的心渐渐下沉,沉入漆黑寒冷的海底,水藻如鬼魅般缠绕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纷杂的情绪几乎要将五脏六腑挤破。两人互相瞪着,没有往日的温情,一个像焰冰,表面是冰山,冰下却燃烧着熊熊烈火。另一个站在水里,衣裳紧贴着身体,勾出诱惑的曲线,衣襟敞开,湿漉漉乌黑发亮的长发垂下,黏着露出细白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笑得一派春风撩人,但和煦的微笑下却是刺骨的寒冷。
“你还笑!”刘彻更加气愤,他气到现在韩嫣还不认错,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解释?他不需要解释,他只要韩嫣认个错,保证以后不犯,他就不计较,当没发生过,难道这样还不行吗?这样已经够宽容了不是?
原本韩嫣只是低笑,听到他的指责,就渐渐的变成大笑,越笑越癫狂,惊飞了树枝上休憩的鸟儿,韩嫣挑挑眉,满不在乎的说,“不就是一个女人吗?难道你的女人还少了?”
刘彻被踩到痛处,大喊,努力辩解,“那不一样!朕是皇帝,就算有后宫三千又有什么奇怪?”刘彻盯着韩嫣一字一句道,“但你只是朕的!”
“你的?”韩嫣哼了一声,“你的玩偶、男宠、禁脔?或者什么都不是?呵呵呵呵~~~~”笑声变得冷艳凄厉,原来在你眼里,我也只是这样,你的想法和别人没什么区别吗?
“你好好认错,反省。”刘彻像头爆怒的狮子在岸上来回走,他被这样尖锐的笑声弄的心烦。两人对峙着,谁都不肯妥协,刘彻看到韩嫣在水里泡着,脸色逐渐发白,便有丝不忍,但想到刚刚踢开门见到的情景,那丝不忍又瞬间蒸发,这次明明是他错了,为什么还要我退步?认个错,我就不计较了!最后韩嫣站在水里一天,生生昏了过去。
那天未央宫的宫人忙作一团,同时心惊胆战,皇帝简直是把满腔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来了。刘彻抱着已经昏迷的韩嫣回寝宫,太医全被招来,战战兢兢的为他把脉,不小心说错话惹了皇帝,脑瓜子上就会多出被硬物砸的伤痕,却暗自庆幸伤痕不是在脖子上。开了一堆药,煮了给韩嫣喝,过了许多个时辰,不见人醒,刘彻不耐烦的问,“为什么这么久还没醒?”太医心中翻白眼,这才几个时辰呀,药效都还没有发挥,何况伤寒入骨,病得不轻,哪这么容易醒…太医们嘀咕却无一人敢回答。
刘彻顿时被他们的沉默弄的刚压制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连续骂了几句废物没用,最后决定眼不见心烦,滚!伴随着飞出的銮金的灯架、器皿,太医宫人们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人,刘彻心里堵得慌,疲惫的坐在他身边,手指抚上苍白没有生气的脸颊,“小嫣,你醒醒好吗?我不追究了,只要你醒来就好,小嫣…”手指从秀气的眉毛顺着脸颊一路抚到嘴唇,刘彻吻上了那两瓣冰凉的唇,从唇到颈再到胸前的两粒|乳珠,压在身下熟悉的躯体,令他躁热不已,仿佛要用他的炽热融化身下的人,“小嫣…你再不醒,便宜都被占光了哦~”如以前一样亲昵的语言,似乎刚刚的争吵都是一场戏,得不到回应,贝齿一张,泄愤似的轻咬一口。胸口传来的疼痛感和刺激,让昏睡的韩嫣闷哼一声,眉尖微微蹙起,听到声音,在放肆掠夺的人喜出望外摇着他的肩膀,“小嫣小嫣,你醒了?”
他看到韩嫣睫毛微微颤动,像蝴蝶的翅翼,缓缓的张开,那似乎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蝴蝶展翼,但睫毛下的眸子却是幽深黯淡的。
“哈~你醒了太好了!”刘彻掩饰不了自己的喜悦,不敢相信的上下摸摸,怕这只是做梦。
韩嫣似乎有些触动,嘴唇动了动,“我…”
“别说了别说了。”刘彻急切的捂住他的嘴,“小嫣,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打你,不应该扔你到湖水里浸着,我…我只是一时情急,我错了。”刘彻把头埋在韩嫣颈间,瓮声瓮气的说,“你知不知道,刚刚看到你昏迷,慌神,心急,担忧,害怕这些情绪都快把我压死了,我明白你只是鬼迷心窍,我原谅你,别让那个女人破坏我们的关系好不好?”刘彻一口气说完,然后观察着韩嫣的神色。
睁眼时,看到刘彻的喜悦,韩嫣有瞬间的心软,他想解释,可听完那些话后就心灰意冷了,这些话里他只听出一个信息,刘彻并不相信他,也不要听解释。自以为是给予的谅解,他根本不需要,比起所谓的原谅,他更想要的是信任,他希望听到的是我信你,而不是我原谅你。
韩嫣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没有激动没有感激,让刘彻有些不确定起来,刚刚自己点的那把火又未灭,犹犹豫豫,手不老实的向下移,在幽谷之处徘徊。韩嫣的目光骤然刺向上方,冷漠的眼神让刘彻心里一凛,所有的情热消退得一干二净,也知道在韩嫣刚醒的时候做这种事的确不道德了些,讪讪的收回手,“别气别气,我什么都不做,好吧。”说完就搂着韩嫣睡觉,那力道仿佛要把人揉进自己骨子里。原本疾风暴雨的一夜就这么安宁的过去了。
韩嫣又被刘彻严密保护起来,或者说监视更贴切,所有的宫人未经传唤,禁止入室内,也不得他交谈,刘彻成了唯一能和韩嫣说话的人,可韩嫣似乎又不喜与他多言,只是沉默的听,不发表意见。刘彻不在时,就舞剑打发时间,他不想在这样昏沉的日子里消磨自己,变得一无所用。
他还很喜欢睡觉,原因是为了做梦。z
梦里的世界永远温暖舒心,充满欢声笑语,他看到,两个小孩把老师作弄得吹胡子瞪眼又无可奈何,掏鸟窝挖蚂蚁洞,干净的衣裳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