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遗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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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弄的脏兮兮的,身后跟着一群吓得魂飞魄散的宫人。有时白衣的孩子被另一孩子惹急了,虎虎生风的一拳过去了事。闹归闹,打归打,却不伤感情。
渐渐的无忧无虑的孩童长大,沉稳了许多,但骨子里的张扬却没有改变,两人感情如昔,白衣少年总是安静的在一旁陪他,为他研磨,草拟文书;有时彻夜长谈,无论他看折子到多晚,白衣少年都会陪着他。开心的事相互分享,不开心时相互开解,总是相互依靠。
白衣少年在看到送给自己的近千精骑时,对着身边的人嫣然一笑,神采飞扬。与那人策马奔驰在长安街道上,恣意张扬,比箭游猎,自信轻狂。
所有的所有,曾经发生,现在只能在梦里回忆。
阿末将食物一盘一盘摆好在案上,左右打量一番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声的对韩嫣说,“王太后打算处死你,都好几天了,亏得皇上拦着才没有成,你也别老和皇上怄气了,免得…”
话未完便被韩嫣打断,他嗤笑一声,透着说不出的冷意,“我怕死吗?”
“啊?这…”
韩嫣看他尴尬,也知晓自己太冷淡了,便挂出笑容道,“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提醒。”
客气生疏的回答,阿末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不是认识了十几年的韩嫣,而像个陌生人。
“你们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玄色的身影立在门口。
阿末听到那声音就吓得腿直打哆嗦,现在的刘彻简直就像狮子紧紧的守护着自己的食物,不给任何人抢,有敢窥视者就会凶恶的立刻扑上去杀了那人,他低着头不敢出声。到是韩嫣先开口了,“他只是我问我想吃什么。”说着推了推案上的盘子,“拿下去吧,我饱了。”阿末知道韩嫣其实一点没吃,只是给自己机会离开,忙收拾了退出去。
刘彻在人离开后,脸色才稍微缓和,对刚才的解释似乎也接受,趋步来到韩嫣身边坐下说,“小嫣,匈奴来了使者要求和亲…”
“我想睡觉了。”韩嫣对他的说的事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打个哈欠向床榻走去,刘彻略显诧异,他本来还想说说朝堂上主婚和主战两派吵得不可开交的事,但韩嫣意兴阑珊,他心里叹口气,连个倾诉烦恼的人都没有,有些委屈,见韩嫣褪去衣裳准备躺下了,唇边又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把委屈都抛开,跟上去说,“我们一起睡。”韩嫣不迎不拒,由着他去。
翠绿的竹子搭建的水榭跟周围朱红玄黑的庄严建筑形成鲜明对比,清雅别致多了,四面挂着竹帘遮阳。初夏,一池荷花打着花骨朵,含羞待放,荷叶在微风的拂动下摇曳生姿,亭亭玉立。水榭里的软榻空着,韩嫣趴在榭台的边缘,用手撩拨水面,漾起层层涟漪,就像个孩子发现新事物般,百玩不厌。
“小嫣!”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韩嫣听人叫自己,慢慢转过身,双手手肘支撑着身体稍微抬起,看到来人穿着匈奴的服饰,大步流星的穿过曲桥进入水榭。
“远处看到你,都差点认不出来呢!你们汉人真麻烦,一个桥还搞得七曲八弯的!”匈奴人叨叨着说话,见韩嫣傻愣愣的冲他笑,有点像呆子,犹豫的问,“你…你不会不…不认识我了吧?”
“休磾。”韩嫣的声音轻飘飘的。
休磾觉得那声音跟在自己耳边低语一样,看着韩嫣躺在地上,一只脚曲起,另一只脚搭在上面一上一下的摇,白皙的脚踝在淡淡的阳光下有点晃眼,休磾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别人什么地方看时,老脸一红。
韩嫣眯着眼睛观察他,看他脸红了就觉得好笑,果然还是单纯的性子,“你就是匈奴来的使者?”
“啊?恩…”休磾听出他的音调懒散,关心的问,“你病了吗?怎么怪怪的。”
“怪?呵呵~~是吗~~”韩嫣没有否认,朝他勾勾手指。
休磾疑惑的靠过去,韩嫣凑在他的颈子边嗅了嗅,“你身上有股味道。”
“真的假的?” 休磾大惊失色,忙在自己身上左闻闻右闻闻,“马粪的味道么?”丢脸丢大了啊…韩嫣被他问得一怔,哭笑不得,那是从郊外行来,沾染的青草雨露的味道,刚想解释,就越过休磾看到站在曲桥上铁青着脸的刘彻。
刘彻死死盯着水榭内的人,目光怨毒如蛇,但没有进来而是拂袖离去,韩嫣望着外面的天无所谓的笑了笑,有种说不出的怅然。休磾怔怔地,他觉得面前的人似乎没了早些年见到时的神采,就像一颗星星到了尽头,终将陨落。这样的星星应该挂在广阔的天空,而不是窝在小小的被条条框框固住的天里,即使流逝也要滑出最绚烂的花火。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又一次提出,“今天我就回匈奴了,小嫣,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
韩嫣凝视着他真诚的脸,片刻,又转过脸望着水榭外面,眼里不带任何希望如死灰般,“我出不去,路上保重。”韩嫣知道刘彻不放手,他根本走不了,死了到一了白了,如果跑了,还是去匈奴,那就会违背自己曾经的诺言,更会连累自己的家人。
他忽然想起十五岁时,王太后对自己的提问,他曾经希望永远不会有面对最后一个问题的一天。今天却是避免不了了。
高座上的那个女人冷静的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她不要回答,只要面前的孩子心里有答案就行。
“如果有一天,你落到弥子瑕般的下场,你会恨吗?会想要报复吗?”
如此尖锐的问题让韩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会成为第二个中行说吗?”
弥子瑕受宠后失宠,他恨过吗?中行说当年被汉文帝送到匈奴,中行说心中记恨,便利用匈奴的铁骑报复大汉,自己会这样吗?
他思考了很久,摇摆不定,会恨吗?会报复吗?但在见到等候在外的人那张担忧的脸时,刹那,答案浮现,清晰无比。
韩嫣回到寝宫,刘彻拉着脸坐着,见他回来,脸色黑如锅底,敏感的盘问道,“你和那匈奴人什么关系?”
“加上这次,我们只见过两次。”韩嫣实话实说,自己是婴儿时也算的话就是三次吧。
“才两次?才两次就那么亲密?”刘彻满是怀疑,“除了那个女人现在又勾上这个匈奴人!你到是说,还有多少人是我不知道的?”刘彻虽然嘴上说着不追究,但那件事在心里始终是根刺。
勾搭?韩嫣捏紧了拳头,青筋绽出,胸膛剧烈的起伏,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最后却慢慢的,慢慢的平和下来,凄然一笑,“你竟然没忘何必装大方?你想怎么罚就罚好了。”韩说着便坐下,摊手道,“我这才是大方,要杀要刮请便!”
“杀你!”刘彻跳起来吼,“你犯的错当然足够杀你,为什么我一直没这么做?你难道还不明白,现在到逼我杀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是说说原因!”刘彻冲上来,将韩嫣推倒在地,“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妖媚的样子,勾勾搭搭,这种鬼样子只让人觉得恶心!”
刘彻的粗暴遭到韩嫣激烈的反抗,“放开我!刘彻!难道你以为你不讨厌?放开我!我恶心,你又好得到哪里去?”韩嫣又踢又打,这加大对刘彻的刺激,使他的动作更暴虐起来,韩嫣的手腕被他钳制,勒得通红。
“讨厌?对我是很惹人厌对不对?所以你不喜欢我了?就算这样,你也只是我的!那个女人死了,那个匈奴人也滚回去了,你还有谁?恩?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除了那两个人,你还和谁有关系?”
狂风暴雨一样的吻密集落下,将人无情的吞噬。被压在身下的那人的力气瞬间被抽走,眼睛呆滞的望着窗户上斑驳的树影。
从我六岁进宫,到现在已经十七年,没想到十七年换来的一切都是假的,披着糖的外衣,内里却是毒药,要人心要人命,付出所有却换不来一个人的爱和信任,这一生算不算是虚度了?
十七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却认为我勾三搭四,和人不清不楚,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那么下贱,和谁都可以睡?
刘彻你问我喜欢谁,你竟然问我喜欢谁哈!哈哈哈!当韩嫣听到这个问题时,心猛得一紧,所有的反抗都变得无意义,身体被贯穿所带来的疼痛比不上左胸口里那颗跳跃的心脏破裂来的疼,然后耳朵里只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再也拼不起来。
锦帛撕裂的声响,悲切的呻吟声,就像秋天的梧桐落叶,萧瑟飘零,在风雨中飘摇,阿末在门口听了,觉得那声音是如此让人心惊胆跳,将双耳捂上,默默祈祷,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皇上,你快点醒醒吧,再这样下去,小嫣会死的会死的。
或者…已经死了?
侍卫们在一起,闲暇时常聚在一起小赌玩玩,半夜是最好的时间段了,不容易被抓,但卫青从不参与,一人早早睡了,半梦半醒间被人摇醒,揉揉眼睛,迷糊的问,“公孙大哥什么事?”公孙敖是带头从皇后那里把他救下的人,自那件事后,两人就亲厚多了。
“外面有人找你。”公孙敖的沉着脸,卫青想,奇了,什么人让公孙大哥这般厌恶?披着件外衣就出去了。
黑夜中白色向来引人注目,卫青却第一次觉得那抹白色暗淡了许多,光华也消逝了,身上的那层光晕破破碎碎落了一地,看着那人站在木花雕栏边,踮着脚尖身子向前倾。卫青一惊,连忙上前,“韩大人!”
那人身影僵了僵,收回探出的身子,转过来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卫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略微错愕,随即恭敬道,“韩大人深夜前来有何事吩咐?”
韩嫣恍若从惊讶中清醒,嗓音沙哑,隐着莫明的悲伤,失望至极,苦笑道,“连你都变了。”
卫青心一揪,看到决然离去的背影,踟躇一番才追上去,韩嫣停下来,听到他支吾着叫了声,“韩…韩嫣。”顿了顿又问,“你这么晚出来,皇上知道吗?”
韩嫣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才释怀,“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有个弟弟,性子卤莽,我不放心他,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他了,当然如果他做了什么违背原则的事,你也不用留情的。”
“啊?你弟弟?托我照顾??我…我啊…这…”卫青挠着脑袋,想不到深更半夜韩嫣来竟然是托付自己照顾他的弟弟。
“就是交给你我才放心,而且…”韩嫣笑了笑,他似乎预见到以后卫家的风光,但‘而且’下面的话没有说,转而道,“你能答应我吗?”
“恩,能做到的我尽力。”
没有信誓旦旦,没有大言不惭,一个尽力比这些华而不实的诺言真实许多,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韩嫣放心了,“谢谢。”
卫青疑惑的看着那抹白消失在夜色中,仿佛再也不会回来,心下有些茫然。
“你认识他?”公孙敖从屋内出来,以长辈的姿态提醒道,“你啊,前程似锦,少跟这种人搅和在一起,污了自己。”
卫青想为韩嫣澄清,“他人…”
“宫里人对他的评价你还听得少啦,小子!别被他的外表骗了!好了进去进去,好孩子要早点睡觉。”公孙敖拍拍他的头,卫青应着回屋去,他也不想再和别人争什么,那些人对韩嫣的看法似乎总和自己不一样。
白色魅影无声无息的在未央宫飘荡,过了很久才回到寝宫,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床上的人辗转反侧,可以看出睡得并不安稳,韩嫣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刚挨到床坐下,手腕就猛然被握住,后听得那人喃喃呓语,“小嫣…小嫣…”
韩嫣听到他的梦话,呆了片刻,反握住他的手。
你不用为难,也不用担心了,我也不会再惹你生气了,这样总行了吧?
我喜欢你
不
应该说比喜欢还要多得多,从六岁入宫成做你的伴读,我的生活就没有其他人。从喜欢你那天开始,心里就容不下除你以外的任何人,生命里也没有其他人。你难道不明白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问我到底喜欢谁这么残忍的问题?
刘彻,刘彻,我们为什么会到今天这地步?
我们没有未来了是吗?r
韩嫣回到床上,躺着,感受手里传来的另一人的温度,最后的温暖了,意识到这点时,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刘彻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和韩嫣紧紧相握,不由心里一暖,又冒出无数个希望,也许他们可以跟以前一样,不管他心里有谁,反正他都是自己的!坚定这点决不动摇!俯身在韩嫣额头烙下一吻。在刘彻离开后,韩嫣才睁开眼 ,黑色的瞳孔没有聚焦,起身梳洗完,就一个人对着自己的剑出神,时而比划着。就在这时,王太后派来了人,宫人们面无表情的站了一排,毒酒,白绫,匕首,任君挑选。韩嫣讥讽道,“想得还挺周到。”
阿末本来是送朝事来的,在门口见了这阵势吓得目瞪口呆,撒腿就往前殿跑,他只是一个宫人,当然没资格进入朝议的地方,但碰巧遇上刘彻早朝完,一听完他的禀报,脸色唰一下白了,吩咐他回去拦着,自己赶去长乐宫向太后求情。
“他做出这种事你还为他求情?”王太后不可置信的望着刘彻。
“韩嫣犯错,孩儿自会罚,不劳烦母后了,还请收回成命。”刘彻摆出皇帝架势,两人随即你一言我一语争执起来,最后王太后有了丝松动。殿外进来人传报,韩嫣闯宫,强行外出,和侍卫们打起来了。
王太后拍案命令,“把人抓回来。”刘彻又补了句,“不准伤他。”结果是收到命令的侍卫们畏手畏脚,让韩嫣骑马闯了出去。刘彻听到消息连忙起身出去追,王太后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他,“罢了,我不想再与你争,你将他找回来后,其他的事随你吧,只要不再出这种事就好。”刘彻大喜,道了声谢,找回人后,他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想着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王太后嘴角上翘,似在看一场戏,还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数,这个人情她又为何不卖给儿子呢?
骑马慢行在长安熟悉的街道上,很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肺部仿佛要被清新的气息灌满,从内到外一阵舒畅。刚刚在宫里,面对死亡时,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一丝一丝缠绕住自己,令人窒息,害怕的不是死,而是那高高的宫墙,死也要在这里吗?在这不见天日的深宫里?然后就有了种想冲破这牢笼的冲动,于是他那么做了 ,权当最后一次任性好了。
扬手一洒,金丸如雨般落下,路上的行人一片欢呼争先抢后的去夺金丸,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就给那些想要的人吧。
人人都道他用金丸,猖狂娇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