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系列之一] 数罪并罚(出书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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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就此赔上一生。」
「无所谓,没有了儿子,我一无所有。」陈岳淡淡笑道。
齐轩默然,失去齐雅、失去双亲,他也曾经是一无所有,但现在,他有雷纪秋。
回到家中,雷纪秋斜躺在沙发上,见他进门站起身:「今天发生的事,我看新闻了。」
齐轩涩然笑道:「我只觉得这世界真的没有公正。」
雷纪秋走过去拥抱他,轻轻说道:「都结束了,从明天开始,你可以维护公正,警官。」
齐轩抬手回拥了他:「雷纪秋,不要食言。」
「我可能坏事做绝,但不会不守信用。」雷纪秋想笑,心脏却莫名其妙的抽痛了一下,隐隐约约他有不好的预感。
他下意识忽略,却很清楚,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齐轩迷迷糊糊睁开眼,电子闹钟赫然显示八点四十八分。
「妈的!」大声咒骂的跳起来,冲睡在身边的人喊道:「雷纪秋!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闹钟刚响就按掉!我没你那么好的听觉。」
风风火火穿衣洗漱,冲出门去,雷纪秋侧身支起脑袋,戏谑笑着开始读秒:三,二、一。
齐轩果然回来:「雷纪秋,看到我摩托车钥匙没有」
雷纪秋伸手往床下一摸,钥匙挂在指间,嘴勾起嘲讽的弧度:「仓促是笨拙者的敏捷。」
齐轩抓过钥匙,没好气道:「能解释一下懒散吗」
「下等人无权享受的一种悠闲。」翻了个身,打哈欠重新闭眼入梦的男人倒是对答如流。
「你!」齐轩气结,却不适时的想起这个男人的另一句名言:跟我斗嘴的你就像个圆规,再怎么努力,成绩也是零。
实在是心中不甘,拉他坐起身,一阵摇晃:「喂,我要走了、我走了。」
雷纪秋终于不耐烦睁开眼:「你走就走关我什么……」
齐轩实践了早先的想法,在这个男人说话前,堵了他的嘴唇。
「记得吃早饭。」
「罗嗦。」
「欠揍!」
「你到底是不是迟到了」
「啊!给忘了!今天星期一还有早会,」齐轩眼神流转出笑意:「不过正如你所说,会议的价值跟出席人数成反比。」又吻了吻雷纪秋的嘴角,终于出门去了。
雷纪秋无奈再躺下,却找不到合适的入睡姿势——这个小混蛋,非要把他弄清醒了吃早餐才甘心。
即使早起,上午也是无精打采浑浑噩噩的度过,睡过午觉到了下午决定出去走走。可雷纪秋的生活,就从这个随性的决定改变。
归程映着夕阳,齐轩要在太阳完全落山后才到家,所以他很悠闲自在,直到在一片红光里看到那个等待他的人,地上拖长的影子,似乎已抓住他的腿脚,叫他完全动弹不得。
那是个年轻漂亮的男人,雷纪秋知道他跟齐轩同岁,但他看上去小很多,因为面孔秀气,身上的书卷味和艺术气息浓烈。他并不高,一米七五不足,穿着一款浅灰风衣,显得斯文可爱。
他远远就冲他招手,欢快叫道:「纪秋哥,我等你很长时间了。」路人看见这个爽朗的大男孩都会感到心情愉悦,或者还有些责怪那个做兄长的,为什么迟迟不上前。
「怎么了很长时间没见,我白天黑夜都想你。」
看着他走近,雷纪秋也只有涩然轻笑,终究还是躲不过。
言欢已到面前,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扯过去在耳边低声道:「让我逮到你了,贱货!」
「纪秋,你发什么愣我问你晚饭吃什么也不回答」
「随便吧。」雷纪秋敷衍道。
「你今天是不是发烧没胃口平时你都是荤素搭配要求高得离谱。」齐轩正说着,门铃响起。
齐轩不以为意去开门,无非是收水费,看电表、推销无聊商品的人,可他完全没想到出现在门口的会是荣歆。
「吓一跳吧」女孩兴高采烈说道,顺便将手中抱的大枕头塞给齐轩,「这是礼物。」
「你怎么会来这」
「我拜托人事档案处的阿姨帮忙查到的。」荣歆说着一把推开齐轩溜进屋子。
「喂,等一下!」
「哇!干净哪,我还以为男人住的地方一定不是猪窝就是狗窝呢。对了,齐轩从小就有洁癖……」荣歆兴奋四下跑动,直到逛完卧室和书房甚至洗手间再回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有个人,不禁吓得哇的一声抓住齐轩的胳膊。
「有人、有人!」
齐轩又好气又好笑:「我家里有人我会不知道吗」
荣歆打量沙发上坐着的男人,总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她立刻发现了原因——他穿着的是类似睡衣的家常便装,完全不像客人。
「你是谁」荣歆直截了当问道。
齐轩感到头已经在隐约作痛了,他甚至能猜想到雷纪秋似笑非笑的模样,说出「我是他的男人」或者「我们是睡一张床的关系」这类的话。
可让齐轩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雷纪秋是微笑,彬彬有礼的那种,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我是齐轩的朋友,刚来这个城市没有地方落脚,就先挤到他这里来,虽然他不情愿,但架不住我死缠烂打。」
「是这样啊。」荣歆长舒了一口气,忽略掉女性直觉引起的心中的疙疙瘩瘩,齐轩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这是一个好女友的第一准则。
她伸出手,俏皮笑道:「刚才对你不礼貌,对不起。」
「没有。」雷纪秋礼貌握了手:「我就怕你误会,才解释一下。」
解释
这个词似乎刺激到齐轩心中某处——你不是从不解释吗而且现在这副虚伪的模样,像是委曲求全,完全不是他熟悉的作风强悍到让人目瞪口呆的雷纪秋。
也不是——他所喜欢的雷纪秋。
「那你们聊,我去书房忙点自己的事情。」雷纪秋站起身,这让荣歆对他更有好感,因为这个朋友知情识趣,不做电灯泡,没准还会是她最强的支援盟友。
「纪秋。」叫他也不回头,齐轩觉察出异样,却无奈荣歆开始数落抱怨他离开那么久也不联络,害她多么担心。不管是出自一个男人的绅士品德,还是自小玩大的深厚友情,他都不能丢下荣歆不管。
雷纪秋从书橱下面抽出藏匿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是今早,齐轩吻他的镜头,看起来是用望远镜拍的,画质不甚清晰,却足以辨认出齐轩和他的侧脸。
「原来被吻时,看起来这么傻。」雷纪秋自嘲笑了笑,拿出随身的打火机从相片一角烧起,火焰很快吞噬了照片上亲密的两人。
言欢威胁的话仍在耳边:要我把照片跟你猥亵我的前科记录一起寄到警察局吗
猥亵他的记录,雷纪秋不由摸鼻子笑笑,真亏他说得出口。
看向深蓝夜空,过往回忆如同隐藏在那些乌云里的繁星点点,雷纪秋轻轻自言自语道:「烂好人,你儿子怎么跟你一点也不像」
十七岁的事,已经十一年前了。十七岁,他已经在街头厮混了两年多,政府负责完成义务教育,就一脚将他踢到社会上。
他也并不觉得委屈、自怨自艾,他是孤儿,父母遗弃他的同时也赋予他独立生存的能力。所以他比那些温室里的花朵幸运得多,不是吗
他将三天里唯一偷到手的钱包翻了个底朝天,加起来的钱还不够去店铺买两个包子。
雷纪秋不想目不转睛盯着包子铺,可他的肚子却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直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初中男生走进去,掏出钱买了一纸袋包子,腼腆的笑了笑,一脸幸福的上路,显然他走的是回家的路。
雷纪秋突然觉得很不爽,所以他跟上去,如果这小子在下个路口左转,就势必要经过那片建筑工地。
男孩的确是左转了,雷纪秋理所当然认为这是老天赏赐他的,三两步赶上去截住他的去路。
「钱都拿出来!」故意做凶恶的模样,其实他连把水果刀都没有,能做什么
可那男孩竟生生被吓哭了,还泣不成声,雷纪秋一见就厌烦得要命,掏光他口袋里的钱,又抢过包子,其实后者更重要。
「滚吧!叫你滚听见没有」
那小子腿一哆嗦,竟不敢从他身边走,反而钻进钢筋筑起的土地里。
「喂!你是白痴吗」雷纪秋厉声道:「初中生看不见危险这两个字」
实际上男孩已是脑袋一片空白,只是不顾一切远离雷纪秋。
「怎么就这么倒霉」包子掉在地上也顾不得,雷纪秋紧随其后进入工地里。
「小混蛋,别跑!」可是他越追,男孩跑得更往里,直到墙角下瑟瑟发抖,雷纪秋已看见上面摇摇欲坠的横木。
「快过来!」雷纪秋见那男孩不动,上面粗大的横木却砸下来,来不及多想纵身将男孩挡在身下。
他听见身上被砸得啪啪作响,头皮发烫,他站直身一摸,满手的鲜红,男孩怔怔看着血片刻,一咧嘴哇的又哭出来。
「流血的是我,你哭屁啊!」雷纪秋不爽的骂道,将手中黏腻的血放进嘴里舔舔:「说真的我还口渴的要命,血既然流了就别浪费。」
眼前的景象突然重叠又分离,一样东西看出三重影子,看那男孩鼻涕汪汪的脸居然变成三个,心里大叫一声晦气。
身体不受控制倒下,气力被抽干了一般,雷纪秋突然想到,他居然是为几个包子死的,真不值,好歹死前也咬上一口。耳朵里充斥那男孩的叫喊,如果还有一分力气,他一定大骂一声闭嘴。
醒来他整个人在白色世界里,他不太高兴,他以为天堂是绿的,居然猜错了。但扭头就看见那个爱哭的小子红得跟兔子一样,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雷纪秋叹了口气:「原来是下地狱了。」
这时穿白褂戴口罩的人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爱哭的小子撒着娇声喊了声:「爸爸。」
雷纪秋鸡皮疙瘩抖落一地,再看那男人倒确信他们是父子俩,而且那个当爸爸的男人,笑起来居然比他儿子还腼腆。
「他这次晕倒不仅是因为头部受伤,还有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低血糖和缺铁性贫血,而且身上有多处被殴打的伤痕,他父母可能牵涉虐待儿童。」
「不是我爸妈干的,」雷纪秋声明:「他们连要都不敢要我,怎么舍得打我这是我偷钱包被人抓着时打的。」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被现实中的见怪不怪冲淡,转头问那男人:「他既然是孤儿,那医药费和住院费谁付」
「我又没叫你们救,凭什么给你们钱」雷纪秋挑衅的动动眉毛。
那医生一副要挽袖子上来揍人的架势,被那男人拦下,好声好气说道:「我付,他是为了救我儿子,本来就该我掏钱。」
医生看了他两眼,也不避讳的说道:「你要做好事我管不着,不过这种社会小混混手脚不干净心眼也多,小心被他赖上吃不了兜着走。」
那医生走后,男人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雷纪秋神情古怪的看看那男人,说道:「你脑袋有病要替我给钱,我自然有办法让那个庸医打我一拳,然后就赖着他不光要治好我的病,还得用钱打发我走。」
男人愣了片刻,露出连只苍蝇都不忍伤害的温和笑容:「我叫言世开,这个是我儿子言欢,他才十四岁,遇上事情就吓坏了。」
十四岁雷纪秋冷声笑笑,他十四岁已经会翻墙开锁入屋盗窃了。
「你就不怕让我给赖上」
「其实我是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生活,我的意思是,我收养你,当然你不愿意叫我爸爸也无所谓。」
雷纪秋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拔了手上的输液,小缕血飞溅出来,叫言欢的小子看起来又要开哭,雷纪秋急忙用棉花压住伤口。
「痛啊,那说明我不是在发梦,那就是你在发烧。」
「胖小子,也就是我儿子言欢,他妈妈很早就不在了,我们父子两个生活也有些单调,何况你又救了胖小子。」
「他的,他到底说清楚没有是我抢他的钱,抢他的包子,他才跑进建筑工地的……」
言世开似乎完全听不见雷纪秋在说什么,仍自顾自的说道:「我收入虽然不高,但好歹稳定,养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
「哥哥,你就跟我们一起住吧。」爱哭的小子居然还用那只抹满眼泪鼻涕的手来拉他。
「我不要!」霍然挥手打开,雷纪秋冷笑:「你们是打算卖了我还是宰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安什么居心,但我身上剔了骨头没几两肉,保证是趟浊本的买卖。」
这话一出言世开就愣了,半晌不说话,雷纪秋正以为闹剧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他居然把身份证、户籍誊本、工资证明单,甚至连言欢出生证和学生卡也带来了,还有办理收养手续的工作人员。
就这么一团混乱里,雷纪秋刚想开口拒绝,就看见言欢泪眼婆娑的模样,糊里糊涂就按了手印,那就是张卖身契。
他住进言家,身边多了言世开、言欢,一对白痴脱线的父子。
月亮被完全遮盖住,雷纪秋长长舒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麻木的四肢,带着几分幸福回忆的笑容,他至今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言家父子那样的人存在。
但他同时也明白一件事,曾经的言欢,那个爱哭的小子,喜欢追在他身后的男孩,已经不存在了。
他轻轻将书房的门打开一缝,看见客厅的情景,先是笑声,然后是荣歆欣喜动人的模样。
「你看,这就是我的记者证,最大的报社、最公正的报导、最出色的外出记者。」
「小丫头,看不出你还真有点本事,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齐轩看起来也是由衷的开心。
「怎么会是说说从小时侯我们就说好,我要做记者,你要做员警——」
「齐雅要做医生。」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你知不知道齐雅为什么要做医生呢」荣歆装作神秘的问道。
「该不会是悬壶济世的伟大理想吧」
「他只跟我一人说过,他说,齐轩做员警会容易受伤,他当了医生就可以第一时间给你治疗。」
这话让齐轩的笑容僵在脸上,荣歆立刻察觉了齐轩的悲伤,小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柔声道:「没事的,齐轩,齐雅会在天堂里微笑看你实现梦想的。」
雷纪秋关了门,倚在门上,望着天花板淡笑……看来自己也不是唯一能安慰他的人。
齐轩很快拉下荣歆的手,笑道:「我没事。」
敏锐的女孩发觉齐轩似乎比以前开朗快乐了许多,只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