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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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踯躅着,要不要让六郎服这一来历不明的药剂时,外面传来敲门声:“请问,这里是陈家么?”
二郎赶紧去开门,便将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一个穿宝蓝夹纱直裰,一个穿青色道袍,都有三十多岁光景,手持白纸扇站在门口。
“啊,原来是二位伯父,侄儿有礼了。”二郎赶紧深深一躬,然后转身道:“爹爹,宋伯父和苏伯父来了!”
陈希亮整好衣冠,出来一看,不禁吃惊道:“老泉兄,处仁兄,你们怎么来了!”
“那日你不告而别。”那老泉兄就是那眉山的苏洵,他板着面孔道:“乡试也不见报名,我自然要来寻你了。”
“快快里面请。”
苏洵见他的住处屋舍破败,还有浓浓的药味,心里不禁一黯,打住兴师问罪的话,与那宋辅进了院。
进了正屋,苏洵看到六郎躺在床上:“你家小子病了?”
“是,昨夜里发急症,现在看着好多了。”陈希亮请他们桌边座,冲上水道:“没茶叶,喝点白水吧。”
“不急。”那处仁兄叫宋辅,是两人在游历中结识的好友。他自幼上青城山学武,二十五岁才下山从文。青城山号称‘武道之宗’,宋辅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学得一身好医术,便上前给六郎搭脉,沉吟片刻道:“孩子胃肠失常、气机郁滞,待他醒来,我给推拿一下。”
“果然……”陈希亮恨恨道:“庸医却说是肠痈,亏着没听他的!”
“和肠痈的症状确实类似,要是发病厉害的时候,很难分清。”宋辅惊奇的望着陈希亮道:“公弼兄也通岐黄之道了?”
“不是我,”陈希亮从不会撒谎:“是犬子。”
“哦,二郎这样厉害?”
“也不是二郎,是三郎。”陈希亮讷讷道。
“三郎,才十岁吧……”宋辅张大嘴巴道。
“还不满十岁。”陈希亮汗颜道:“是他说不是肠痈,还给开了红糖姜水和鸡内金,现在厨房熬药呢。”
“真是胡闹……”宋辅先是大摇其头,但听到三郎开的方子后,又频频点头道:“这倒对症,红糖姜水补中益气,鸡内金治消化不良,效果极佳。”
“补中益气……”陈希亮恍然道:“他开的方子,就叫补中益气汤。”
“我看看。”宋辅伸手,陈希亮便将桌上那张方子递过去。
宋辅便对着那方子琢磨起来,越琢磨面色越是郑重,最终长舒一口气道:“凭此一方,便可在杏林立足百年了!”
“啊……”没想到他竟给这样高的评价,陈希亮惊讶无比。
“这方子处仁见过?”苏洵出声问道。
“没有。”宋辅摇头道。
“那你怎知就好?”苏洵追问。
“好的药方,必然君臣佐使、四象均衡。”宋辅指点着那方子道:“方中黄芪补中益气、升阳固表为君,主养命以应天;党参、白术、甘草甘温益气,补益脾胃为臣,主养性以应人;兼以陈皮调理气机,当归补血和营为佐;升麻、柴胡协同参、芪升举清阳为使,至少从药理上,无可挑剔。”
“这,瞎碰的吧?”陈希亮瞠目结舌,想不到三郎开的方子,竟还有这般门道。
“这么多味药,用量各有不同。怎么可能瞎碰呢,没有几十年的苦功夫,不是天生的神医,开不出这样堂堂正正之方的。”宋辅说着面色怪异道:“这真是个十岁的孩子所开?”
“何必瞎猜,唤他进来问问即可。”苏洵打断两人道。
二郎便去把三郎替进来,其实三郎已经听见他们的对话。在三个大人怪异目光的注视下,他心里未免惴惴……不会以为把我当成妖孽烧掉吧?他可一直看书上说,穿越者第一件事就是藏拙,像自己这样招摇的,怕是没几个吧?
“三郎,我问你,这方子怎么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从心里蹦出来。”三郎已经没了昨晚的冲动劲儿,开始扮懵装幼稚开了。
“瞎说,我心里怎么就蹦不出来。”苏洵笑骂一声道。
“对呀,怎么蹦不出来?”三郎忽闪着大眼睛,差点没把苏老泉噎死。
宋辅又对他一番盘问,终是长叹一声道:“世上果然有无师自通!”
“当然有了。”苏洵却一副理所当然道:“不说古时候的甘罗十二为相、周瑜七岁调兵。单说本朝,王文正公、杨文公、宋宣献公、还有现在的晏相公……以及新近崛起的那二位,不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神童么?”
“老泉话没说完啊,”看他急着辩解的样子,宋辅调笑起来道:“怎么把你那俩小子给忘了?”
“……”苏洵老脸一红,却一脸自豪道:“当然,我那俩小子,读书只需一遍,闻古今成败,辄能悟其要,自然也超常人多矣!”
三郎瞪大眼睛,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老泉’?苏伯父老泉?苏老泉?苏轼苏洵苏小妹的爹?没错,这是四川眉州,正是苏东坡的故乡啊。呃,我们青神县,好像还是苏东坡初恋地呢……
他不禁心跳砰砰加快,恨不得马上扑上去要签名,求合影!比见到自己爹时可激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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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确实多虑了,宋代与礼教盛行的明清不同,这个自由浪漫的朝代,无比推崇天才儿童。从太宗时起,便为这些超常儿童,设立童子科。‘凡童子十五岁以下,能通经,作诗赋,州升诸朝,而天子亲试之。’宋绶、晏殊、姜盖、李淑、蔡伯希等在真宗时,先后中童子科,被赐予同进士或学究出身。其中福建蔡伯希年龄最小,只有三岁,真宗皇帝将他抱在怀中,欣然赐诗一首:‘七闽山水多才俊,三岁奇童出盛时!’
神童是盛世的祥瑞……真宗皇帝肯定是这样想的。
比起人家三岁就考中进士,五岁就当官的,他十岁才能看个病,简直弱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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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伤仲永
(求票票,推荐票,大哥大姐们,谁还有啊……)--陈希亮叫三郎好生煎药,五郎看好弟弟,二郎去茶水铺叫茶和茶点,他自己则拿了几个圆凳,请苏洵和宋辅,在天井树荫下说话。“三郎深通岐黄之道,不知读书如何?”苏洵喝一口白水,问道。“怕赶不上你家二郎……”陈希亮谦虚道。‘噗……’要不是歪头快,宋辅险些苏洵喷一身。对苏家的两个男孩,他是了解的,三男苏辙虽然不如二男苏轼,但也是过目成诵、出口成章的罕见奇才。陈希亮说,自家三郎怕不如苏轼,言外之意,却要比苏辙高一筹,这能叫自谦么?媳妇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家的好。苏洵自然不信,要不是看着三郎在忙着煎药,定把他叫过来考较一番。“这下终于不让老泉专美了。”宋辅哈哈大笑,又提醒陈希亮道:“不过神童也未必皆能成才。你们还记得,前些年那个很有名的方仲永么?”“怎么不记得。”陈希亮和苏洵一起回答。因为童子试中,接连出了宋绶、晏殊等一批公卿大臣,宋代的神童如明星般广受追捧,被视为文曲星下凡,注定要登堂拜相的人物。描述他们如何神奇的事迹,自然脍炙人口、广为传颂。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一个叫方仲永的抚州神童。据说这孩子家里,世代都是农民,一直长到五岁,还不曾见过纸墨笔砚。有一天,他竟忽然哭着要这些东西,他爹拗不过,便从邻家给他借来纸笔,仲永立即写了四句诗,并自己题上自己的名字。他父亲把诗拿给乡里的读书人看,都称诗的文采和道理都很值得一看。又指定题目,让他作诗,他也能立刻完成,从此方仲永变成了‘不学而知’的代名词,大名传遍大江南北,就连剑门关也没挡住。在陈苏二人的印象中,他还是那个天才儿童,但让宋辅一提醒,才意识到,那孩子怎么也得二十出头了。“按说早就该中进士了。”苏洵道:“怎么一直没消息?”“唉,那孩子废了。”宋辅叹口气道:“正应了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不能吧?”两人吃惊道:“你听谁说的?”“前几日,在《今人文集》中,看到一篇《伤仲永》,就是写他的近况。”宋辅想一想,便将那篇短文背诵出来。听完方仲永泯然众人的经过,陈、苏二人都不胜唏嘘,苏洵摇头道:“他父亲怎能只图一时之利,就带着他到处赶场,荒废了学业呢。好好的一个神童,却生在如此短视愚昧的家庭中,可惜,可叹啊……”“正是,”陈希亮也点头道:“越是神童,就越要严格管束,不能让他飘飘然,不然荒废了学业,一样会变成废物。”方才还暗里较劲的二人,这下又一心了。厨房里的三郎突然打个寒噤,似有大难临头的感觉。~~~~~~~~~~~~~~~~~~~~~~~~~~~~~~~~~~~~~话题终于离开了孩子,陈希亮问道:“对了,你们怎么找来了?”“原以为你处理好家事,就会回眉山。”苏洵重拾进门前的话题道:“谁知一直等到报名那天,还不见你踪影。”说着一脸庆幸:“幸亏你走得急,把家状、文牒落在房中,我和处仁才能帮你把名报上。”他说得简单,但陈希亮不是头一回考试,自然知道解试报名十分麻烦。不仅要本人到场,接受一系列盘问审查,还得找五名同科联保……现在自己不到场,十分的麻烦自然变成百分,还不知两人央了多少人、费了多少劲,才给自己报上名呢。“多谢二位高义,希亮铭记在心。”陈希亮起身抱拳道。“至交好友,何必多言。”苏洵和宋辅摇头笑道:“一切忙完,已经是三天前,我俩商量着到石湾村看看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唉,不提也罢。”陈希亮神情一黯道:“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其实我们没捞着进门。”苏洵道:“你哥嫂说,你们已经分家了,也不知你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还是你一个侄子,偷着告诉我们,说你家搬来县城了。”宋辅道:“昨天我们就寻了过来,但天已经黑了,只能先找了家客店投宿,今早一打听,有没有新搬来的,就找到你这儿了。”“看你这住处……”苏洵打望着这破屋烂垣道:“怕是遇到困难了吧。”“嘿……”陈希亮自嘲的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我。”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陈希亮用一句自我调侃,道出了自己的处境。“……”宋辅沉默片刻,低声道:“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公弼,会过去的。”
“是啊……”苏洵也道:“咬咬牙坚持住,以你的才学,这科必定高中。到时候,却要衣锦还乡,看他们摆什么嘴脸!”
“这科么……”陈希亮低下头,有些艰难道:“我不打算考了。”“这是为何?”苏洵和宋辅惊讶道:“四年才等来一次,怎能轻言放弃?”
“不是轻言放弃,我已经考虑多日了……”想到三个儿子被关在柴房,饱受折磨的场景,陈希亮便没了失落。他抬起头,神情淡定道:“我的孩子还太小,又没有了母亲,我不能离开他们那么长时间。”
“你是担心他们啊。”宋辅道:“让他们搬去我家住吧,正好和我那小子做个伴。”
“还是去我那吧。”苏洵道:“我那浑家,也算教子有方,不会让他们荒废了学业的。”
“多谢二位高义,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陈希亮感动坏了,但他很清楚,这二位好友并不比自己宽裕多少,且本身家庭负担就很重。根本承担不起,四个孩子的衣食住行、学杂费用。
更何况,他早已经暗中发誓,绝对不让自己的孩子,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
“但是我意已决,别的事都放一边,先培养几个孩子长大。”所以他坚定谢绝了两人的好意道:“科举几年一次,将来总有机会的……”说着轻叹一声道:“但就像《伤仲永》的故事,孩子的教育只有一次,错过了就再没机会了。”
两人知道他性情坚韧,决定的事情从不悔改,明白再劝也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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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准备以何为生?”苏洵又问道。
“只要肯下力,大宋朝饿不死人的。”陈希亮看看自己明显粗糙的双手道:“我能养活我们爷五个!”
“不如搬去眉山吧,怎么说也是府城,要比这里大得多,写写算算、教书抄写的营生也好找。”苏洵力邀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求求知州大人,在府衙寻一份差事。”
“不了,青神县虽然不如眉山大,”陈希亮摇摇头道:“但有一样眉山比不了。”
“什么?”
“书院。”陈希亮笑道:“不出几年,你家小子也得来这里念书,我又何必来回折腾呢?”
“那倒是……”眉山有个中岩书院,乃是进士出身的大儒王方所设。之前,四川能中进士的凤毛麟角,中了的也大都在外为官定居了,像王方这样毅然返乡办学,教书育人的,实乃异数。
但王方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学生科科都有高中,中岩书院的名声也越来越响,就连府城眉山县的学子也慕名而来——家门口有这么好的教育资源,正是陈希亮居家搬来青神县的原因所在。
“其实晚几年出去也好,”苏洵半是安慰、半是实在道:“你还不知道吧,范相公的庆历新政,失败了……”
“不可能吧!”哪怕说要弃考,陈希亮也一直面色沉静,此刻却终于变色道:“这才开始一年时间啊!不是上个月文会上还说,新政成效斐然,满朝公卿,交口称赞么?怎么这个月,就失败了?”
“文会上那都是去岁旧闻,”宋辅摇摇头道:“我们是从知州那里得知的,大人是范公的学生,在邸报看到范公和富相公外调的消息,哭得稀里哗啦,自然不会有假。”
“官家,官家不是慷慨激昂,要励精图治么?”陈希亮悲愤道。
“就是官家下诏,彻底废除新政,外放二位相公的。”苏洵愤然道:“现在朝廷里是乱成一团,以夏相公为首的旧党,攻击新党为朋党。自古皇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