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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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幸福会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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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厨艺,素来有‘七分刀工三分热炒’,‘无刀不成菜’的说法!”陈恪如是教育传富道:“即是说一个合格的厨师,刀工是基础。想成为多好的厨师,便需练就多好的刀工!”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名厨!”传富胖胖的脸上满是红光。
“那就得有天下第一的刀工!”陈恪也不打击他,大声道:“更需要付出天下第一的汗水!”
“我不怕吃苦!”传富激动道。
“好,那我们开始!要练好刀工,首先要选一柄上好的厨刀!”陈恪倒也不是忽悠他,自己复员后第一份工作就是厨师,还专门上的烹饪学校,不然也不敢光凭两手炒菜就现眼:“现阶段,你爹留下的厨刀足够你用,可以省却这一步。”
“从今天开始,你便开始练习刀工,刀工有所小成,需要半年时间。”陈恪道:“当然我们情况特殊,不能按部就班,所以每天给你三次速成的机会……这样可以两不耽误。”
在边上好奇听着的六郎,想一想,小声对五郎道:“三哥的意思,是不是让这胖子,把咱家三顿饭包了?”
这天上午,蔡传富便开始练空切。陈恪命他以丁字步,立在空墩子前。右手持刀、左手摆好指形,然后反复的举刀落刀。起先他还觉着很轻松,但时间一久,胳膊发酸,便想放慢节奏。
谁知在里屋写字的陈三郎,一听到刀切案板的声音放缓,便大声道:“睡着么了?第一天就偷懒,还想做天下第一名厨?!”
“是……”蔡传富赶紧加快速度,保持稳定的笃笃声。
整整剁了一个上午,累得他腰酸背痛腿抽筋,却一刻也不敢放松,不仅因为陈恪会骂,还因为他一走神,就切到了手指头……
到了中午时分,陈恪才喊停,蔡传富一屁股坐在地上,右臂怎么也抬不起来。
“休息一下吧,午饭我来做。”陈恪把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师傅……”哆嗦着捧着竹杯喝一口,传富眼含泪水抬起头:“怎么给我喝盐水?”大宋的盐价高企,寻常人家可没有这样糟蹋食盐的。
“补充体力,笨蛋!”陈恪老气横秋的骂一声,便开始熟练的洗菜配菜炒菜,终于目睹到传说中的神技,传富心跳加速,瞪大两眼,唯恐漏过一个画面。
吃了午饭,陈恪又让他练习勺工。勺工是左手用力,右手省力,让他一点偷懒的借口都没有。等到了傍晚,传富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整个人彻底虚脱。
这顿饭,只好又是陈恪来做,对此他十分不满道:“俗话说:‘老阴阳,少厨子。’没有体力干不了厨师,你怎么体力这么差,从明天开始,跟我锻炼身体!”
“是,师傅……”传富快要哭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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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每日卯时一到,陈恪便带着蔡传富,先绕着县城跑三圈。回到家中,陈恪来做早饭。传富却也不得偷闲,得拿着斧子到院里劈柴……按他那无良师傅的说法,这样既能锻炼臂力,还可以补贴家用……劈好的柴火,会送去前街的早点铺,每日最少得赚到二十钱才有饭吃,美其名曰一举两得。
吃完饭,上午练刀工,下午练掌勺,午饭晚饭时间,陈恪会变着花样教他几个炒菜。这样持续了半个月,才让他开始切废纸、开始是一张纸、慢慢变成两张纸、然后变成一摞纸……陈恪没有古人敬惜字纸的美德,他写完了字的纸,都让传富切成丝了。
令人惊叹的是,陈恪笔耕不辍,竟能供得上蔡传富刀割不辍。一个月时间里,他抄完五本《广韵》,全文加注释共二十一万七千八百八十六字,平均每天要写七千多字……而且是大字。
陈希亮见儿子的功课没有耽误,自然打消了让蔡传富走人的想法。最让他满意的是,一个月下来,三郎的气质中多了些沉静,不再像从前那样浮躁。习字乃是养心,古人诚不欺我。
唯一让人挠头的是,这个月,光买纸就用去了两千钱……几乎是他辛苦半个月的工钱。不过看到儿子的长进,陈希亮便觉着一切都值了。
到了第二个月里,传富的两手已经明显有力也稳定多了,陈恪开始教他推切、跳切、上片、下片、各种花刀,劈、斩、剁等等……他也将炒菜做饭的工作尽数接过,尽心竭力的炒好每一道菜。
光阴如流水,转眼到了六月,传富跟陈恪学习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预期的一个月,但师傅没说停,他便也一声不吭,专心完成每天的功课。直到有一天吃完饭,收拾好碗筷,陈恪看似随意道:“这两个月进步不小,炒的菜,已经端的出去了。”
“呵呵……”传富憨厚的笑笑,摸着明显瘦削的脑袋道:“多谢师傅夸奖。”
“你个傻小子……”陈希亮笑道:“三郎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开业了!”
“啊……是么,师傅?”传富难以置信道。
“别高兴太早。”陈恪却一本正经道:“只是咱们不能总一人干活七人吃饭,何况我爹要辞去码头的工作了……”
“怎么会是七人呢?”传富数来数去,都只有六个。
“你那么能吃,当然算两个了。”六郎咯咯笑道。
“咳……”传富憨憨笑笑,又听陈恪道:“厨艺一道,你只学了点皮毛,如果就此自满,一辈子也只是个县城的厨子,连眉山你都走不出去,更别想去汴梁了。”
“嗯。”传富重重点头道:“我会继续跟师傅学习的!”
“以后生意越来越好,你得从早忙到晚,就不用过来了,”陈恪对来福的生意信心满满道:“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师傅,我想好了……”虽然两人相差十岁,但相处两个月来,传富已经把陈恪当成真是的师长,语气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爱:“以后每天一天三顿炒好菜,让伙计给你们送过来。”
“不可不可,”陈希亮连连摇头道:“会影响你做生意的。”
“我让伙计稍早点送,不耽误做生意,这样师公能省下做饭倒是其次,”传富恳切道:“关键师傅和师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吃得好一点。”
“……”他这样一说,陈希亮有些动心道:“那,且让他们去你那吃吧!自然不能吃白食,该多少钱,多少钱!”
“师公这样说,就是那我当外人了。”传富坚持道:“师傅将炒菜绝技倾囊相授,我和我的儿孙受用无穷,这得算多少钱?要是我还管师傅收饭钱,还有没有良心可言!”
“你刚开始,还是要节省的……”陈希亮觉着陈恪看人真准,收这么个徒弟,一辈子吃饭不愁了。
“怎么节省,也不差师傅家的一口饭。”传富憨厚道:“勺上稍微晃一晃,就够你们吃的。”
“以前没看出来……”六郎瞪着大眼睛道:“传富哥好奸诈啊!”
“一边玩去。”陈恪一拍六郎的腮帮子,对传富道:“开业就按我说的,第一天免费,然后前十天半价,之后二十天七折,一个月后,调到八折就不要动了。”
“为啥子不干脆定低些?”传富挠头道。
“笨蛋,”陈恪骂一声道:“一道菜,虽然你卖八钱和定十钱打八折,价钱是一样的,但在客人的感观完全不同……你想,客人看到菜谱上,有八钱的菜和十钱的菜,会觉着哪个更好?”
“当然是十钱的了。”
“对呀,他会觉着这道菜更值钱,而且一打折,就好像物超所值,有赚到似的。”陈恪笑道:“不自觉的便会多点几道更贵的。”
“师傅真狡猾。”传富恍然道:“哦不,师傅真英明。”
“这不叫狡猾,正常的商业手法而已。”陈恪正色道:“你记住诚信经营才能长久,但也要揣摩客人的心理,用心思去经营,这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不错。”陈希亮听了,很是赞赏道:“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就是这个道理。”
“咱记住了。”传富认真点头。因为家里还有老娘,他又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去了。
父子几人把他送出,回到屋里,陈恪问道:“爹,你怎么突然要换营生了?”他也是饭钱才听陈希亮说,不准备在码头干了。
“难道我就只会推小车?”陈希亮哈哈笑道:“你小子,太瞧不起老子了!”这才把自己的去处道出道:“马上就收夏粮了,县里雇佣一名能写会算的会计,我前阵子去县衙应试,已经被录用了!”
“是么,那真是大喜事啊!”二郎和三郎一起欢呼道:“爹爹真能憋得住,到现在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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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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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七月,青神县城最大的新闻,莫过于来福酒店的起死回生。
青神百姓都知道,这家原本在青神县排第二的酒店,自从年前蔡老板去世,他的两个学徒也被挖走,便失去了立业之本。也有老主顾,念着蔡老板的情谊,捧过小蔡老板的场,然而情谊再重,不能花钱活受罪,大家尝过一次小蔡老板的手艺后,无不落荒而逃,打死不敢再踏足一步。
所有人都给这家酒店判了死刑。果不其然,从三月底,来福的排门,便整整俩月没有卸下,大伙儿唏嘘一阵,也就渐渐淡忘了这家酒店和那小蔡老板。
然而六月下旬,青神县的大街小巷中,竟然都贴上了来福酒店的告白——用工整的楷书写道:‘想吃大宋顶级料理,不必跋山涉水去京城,只消来本县城北来福客栈,七月一日正式开业,届时免费一日,各色炒菜任君品鉴!’
人们先是惊讶,难道酒店易主了,但看到落款上那个大大的‘蔡’字,才知道还是小蔡老板的店。
宋代商品经济发达,各种广告手段屡见不鲜,但这样开业免费的法子还没听说,至少在青神县是头一回儿,因此消息很快传遍全城,也传到城东鲁家酒店的鲁老板耳中。
鲁家酒店在青神县最大,老板叫鲁乐鱼,是个胖头大耳的中年人,一直想吞并来福,把生意扩大到城北。为此他高价挖走了来福的学徒,逼迫蔡传富低价出售店面。他几乎已经得逞,蔡传富却在去官府前变卦,宁肯缴纳赎金也要留下店面。
鲁乐鱼自持身份,没有跟传富纠缠,却等着看他的笑话,笃定他会爬回来求自己。
谁知左等右等,却等到了来福重新开业的消息,听说还要搞什么开业免费就餐,鲁乐鱼嗤笑道:“这小子净会作怪,他家的饭菜,倒贴钱都没人去吃!”
边上几个帮闲的衬腔道:“是,他家的饭菜狗都不吃。”
“不过好歹是同行,咱们得去捧场……”鲁乐鱼咧嘴笑道:“也看看传富捣鼓出来的炒菜,会不会吃死人!”
“就他还炒菜呢,呸!”帮闲的一起骂道:“不吃死人就不错了……”
不管外界的评价多低,到了七月初一那天,还是有很多客人被告白吸引而来,没开门就等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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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排门缝里,看到外面人头攒动,一夜失眠的蔡传富,紧张的直嘬牙花子:“师傅,怎么这么多人……”
陈恪把功课紧赶慢赶,才挤出这一个整天来,昨晚就住在店里,帮他一直准备到现在,闻言骂道:“头一次听说,开饭馆还有怕人多的!”
“我怕招呼不过来啊……”
“今天我帮你。”陈恪看看空荡荡的店面。升起一种见识奇迹发生的感觉:“炒菜是个稀罕事物,人们都想新鲜,估计从明天开始,来你店里吃饭,就要预定了。”
“嗯,能做多少桌,就订出多少桌。”蔡传富对陈恪怀有盲目的信心。
“笨蛋,”陈恪无奈的揉着脑袋道:“人家来预定,你还能不接单啊?给他往后排就是了。人很奇怪,越是容易得到的,越不当回事儿,越是排队抢到的,越觉着稀罕。”说着嘿然一笑道:“就凭咱们这蜀中独一份的手艺,要是排不到仨月以后,将来你别跟人说是我徒弟!”
“师傅可真有信心。”蔡传富憨憨的笑道。
“……”陈恪瞥他一眼,没说话。
“啥意思啊?”传富望向小六郎,这小子虽然小,但鬼精鬼精,至少比他要聪明。
“我哥是说,你这是废话。”六郎扮个鬼脸道。
陈恪确实不担心生意会不好。从准备教传富厨艺那天,他就思考过来福酒店未来的经营,要不要重新装修,要不要用什么打折、积分之类的营销手段,但很快便排除了这些花样。因为餐饮业不像别的行业,当你能提供独一无二的美食时,就形成某种意义上的垄断,食客们如垄断行业中的消费者,对就餐环境、服务质量、甚至卫生水平……表现出极大的忍耐,那些花里胡哨的营销手法更是画蛇添足。
当然,高雅的环境,优质的服务,会大大提升酒店口碑,带来更高的利润,但来福酒店重新开业的钱,还是他用一张方几的设计图,从潘木匠那里换来的……这次倒没有关扑,而是潘木匠主动找上门。
就在师徒为了开店的启动资金发愁时,潘木匠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找到了陈家。
进屋扯淡两具,他就道明来意说,那些买了官帽椅的顾客,对椅子本身自然没话说,但其简洁明快的风格,似乎与原先的桌几不搭调。宋朝人十分看中享受,没有人说要退货,只是想让潘木匠想办法,赶紧打造出配套的桌几来。
陈恪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