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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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一千年后也没有朝代能比肩。
两相对比下,每年都会有好几万辽国人……其中绝大多数是汉人,越过边境来到大宋谋生。
可惜的是,他们并不受欢迎,因为宋朝太平富足太久,人口增长太快,已经出现人口问题了。朝堂上的士大夫们,将这些逃人看做招惹辽国的麻烦,一直拒绝收容……万一其中混杂辽国奸细,被对方抓住把柄,在邦交上便被动了。
所以赵宗绩和赵卞看来,这一条只是将默认的潜规则,以条文形式明确出来,并无不妥。
但陈恪不这样想,他认为,遣返心向大宋的逃人,对辽国汉人是一种感情上的伤害……他们会认为,宋朝已经不把他们当成同胞看,这样将来有一天朝廷想要收复燕云,上哪儿去找带路党?
“不能再争了,仲方。”赵卞叹气道:“煮熟的鸭子飞了,辽人已经十分恼火,我们再争执的话,只能节外生枝。若辽人借机中断谈判,咱们岂不两头落空。”
“是啊,仲方。”赵宗绩也劝道:“再说了,定下条文一回事儿,我们是否严格执行又是另一会儿事。到时朝廷睁一眼闭一眼,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陈恪不说话了。法规制定出来,可执行可不执行,纯属给贪官污吏,制造敲诈逃人的条件。
但他也知道。赵卞说得在理,确实得适可而止了……逃人的命运,从不是大人物们所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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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宋人原则同意这五条,那就进入大家都期盼已久的成文阶段——草拟誓书。按说这时候,没什么好吵的了吧,至少宋人是怎么认为。
谁知草拟誓书的时候,辽人又出幺蛾子了,竟然要将辽国皇帝对宋朝皇帝的称呼。由‘皇叔’改为‘皇兄’……
宋使们都被气乐了。这辽国人也太可爱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澶渊之盟,辽宋约为兄弟之国。乃是平辈。”李俨在那边,表情怪异的振振有词道:“若我国皇帝称你家皇帝为‘叔’,则成了叔侄之国。我大辽岂不比南朝矮一辈?这怎么使得?”
“既然约为兄弟之国,那两国永远都是兄弟之国,不受任何因素影响。至于这两国皇帝间的称呼,”赵卞苦苦笑道:“乃祖辈上排下来的辈分。贵国先帝兴宗皇帝,称呼我当今大宋官家为兄,现在贵国皇帝,乃是兴宗之子,若也想称呼我官家为兄,这父子岂不成了同辈?为人子者。怎能有这种想法呢?”
“何况,以你家皇帝的年龄,称呼我家官家一声皇叔,难道不应该么?”赵宗绩补充道。
赵卞这话,说得无法反驳,萧峰和李偐沉默片刻,前者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这是我家皇帝的死命令,他说了,两国君主应当是平等的,将来若你家皇帝的孙子登基,他绝不占便宜。”
这是什么话呀!合着你能熬我们三代皇帝?赵宗绩怒了。拍案道:“这是在咒我们官家么?”
“不是……”萧峰摇摇头,顿一下道:“但是。我们陛下,需要这个名份。”顿一下,他揭开老底道:“实话实说吧,这次为何找你南朝麻烦,起因就是我家陛下看到国书上,称呼你家官家为叔,心里不痛快所致的。所以,不给这个名分,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萧峰说这话时,一个**青年的形象,便活灵活现的浮现在宋使眼中,实在想不到,辽国皇帝竟然如此奇葩。什么是名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传承之本,就是名份!名不正、则言不顺,在名分问题上,向来容不得丝毫马虎!如果错了,就是大逆不道,举世唾骂的罪人!
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赵宗绩哪里敢含糊,赵宗绩极力压抑着愤怒,用正规的外交词令来回答:“我大宋比辽国更讲名分,辈分就是一种名分!当年,我大宋官家,也曾遇到同样的问题,但我们官家严守名分,称呼贵国圣宗皇帝为叔,怎么轮到你家皇帝该称我官家为叔时,就要乱辈分,坏名分呢?”
他还在讲道理,辽国人却露出了无赖嘴脸:“五十万贯的增币,我大辽都慷慨免了,贵国还在乎一个小小的称呼?况且,又不是要你家皇帝,称呼我家陛下为叔,只是平辈相称,有什么不可以?”
“你们北朝觉着是小事,但我们大宋把名分看得比天还重!宁教身死,不教名灭!”赵宗绩断然道:“此事绝无商量的可能!贵国不要再提了!”他再也没有了退路,要是他答应了,那就是对官家的侮辱!对大宋的侮辱!对整个民族的污辱!
“那么就没法谈了。”萧峰叹气道:“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不谈就不谈!”赵宗绩和赵卞起身收拾东西道:“我们也觉着没法谈了!”
见两人暴跳如雷,萧峰知道此事没商量了,何况他也对耶律洪基的想法嗤之以鼻:‘怎么能这样胡搞,南朝怎么可能答应?’他的态度马上软话下来,安抚两人坐下,抛出了更现实的目标:
“不能改为‘皇兄’也可以。两国帝系传承、各有快慢,称呼上本来就是个麻烦。不如这样,还是不要以辈分相称,互相称对方为‘大辽皇帝’、‘大宋皇帝’即可,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成!”这似乎并无不可,但赵宗绩和赵卞,哪敢担这个责任?要是出使一趟,把官家的辈分弄没了,天大的功劳都抵不了。
总之两人是坚决反对,至于怎么不成,懒得再解释,也没法解释。
辽国人感到很不爽,怎么宋人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誓书中的五条,就是给贵国很大的面子,但名分问题,不是我们做臣子的敢妄议的。”追问之下,赵卞给出了答案。
“那你们赶紧写信回去请示。”萧峰道。
“不敢请,亦不敢问。”赵卞回复的一点不强硬,却让辽人知道了,没有改变的可能。
僵局形成,要看耶律洪基的决策了。耶律洪基是野惯了的,本以为谈判结束,回来签个字,吃个饭,把宋使送走了,就可以继续出去打猎了。谁知道一拖七八天,还是没结果……眼看就要过了放海东青捉天鹅的季节,把他急得呦,那是一个坐卧不宁。
所以谈判这个磨人的活儿,不是运动男孩可以胜任的。人家谈了几个月都没事儿,他几天就忍不住算球了。亲自来到长春帐,把宋使招过来训话道:
“互相称呼皇帝,谁也不沾谁便宜,是最公正的!要是南朝还坚持称呼辈分,就是想占寡人便宜!”他瞪着眼,声色俱厉道:“你们要是再固执,小心坏了你家主人的大事。我若提兵南下,就是你们宋朝的大灾难!”
还是战争威胁,就不能有点新鲜的?赵宗绩霍然起身道:“敢问陛下,出兵必胜乎?”
“必胜!”耶律洪基得意洋洋道:“寡人有铁骑六十万……”
“要真是必胜,又何必跟我们一谈就是半年!”话没说完,就被赵宗绩打断道:“何况而今,我大宋在边境陈兵百万,广设堡垒,依托我空强大之国力、空前团结之民心,胜利必将属于我们!”反正是吹牛呗,谁不会?
不过这可是在辽国的皇帝面前,天下没几人敢高声说话,他却连吐沫星子,都喷到对方脸上了。
耶律洪基从他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那是一种宁可粉身碎骨,也不会退让半步的状态。很明显,想让他屈服是不可能了。耶律洪基郁郁的想着,但是……一定要折服他么?
‘条条大道通中京,此路不通,我另外走一条就是!’耶律洪基确实非常聪明,他马上就转过这个弯,冷笑道:
“寡人现在宣布,我决定另外派人去和南朝皇帝谈这个事。赵卿家,你的使命结束了……”顿一下,他又有些残忍道:“如果你家主人答应了,你却一直在作梗,这个罪过怎么论?”
辽国皇帝一句话,就解除了宋使的谈判权,三人再没有和辽朝对话的权力……
赵宗绩的满腔热血登时冰凉,什么叫‘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就是这个滋味……自己的差事到此结束,这平生第一次的使命,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的心变得凄凉,再没有说话的兴趣。这时候,陈恪站起来,走到赵宗绩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对辽国皇帝抱拳道:“陛下当然有权力不再跟我们谈,但劳烦请把贵国谈判纪要的副本,给我们一份,这样我们也好回去跟皇帝交代。”
“可以。”辽主缓缓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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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四章 别了,耶律洪基(下)
绝世唐门本来就是这样,想指望一场球赛,就赢得国之大事,那辽朝离亡国也不远了。归根结底,还是实力使然,谁的实力强,谁就可以乱来,弱的一方用尽手段,最后也只能受着。
辽主金口一开,谈判到了尽头。不知怎地,看着这两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宋人,他却没有挽回颜面后的快感,而是神情复杂道:“明日,寡人在王帐设宴欢送贵心”
“多谢陛下……”两人行礼,告辞出帐,萧峰和李倍代皇帝送他们出去。
帐外天高地阔、一望无际,赵宗绩的心情却压抑的快要爆炸,他抬起头,深吸一口草原带着马粪味的清新空气,看到高空中有一群天鹅仓惶的飞过。
它们身后,有一只体态矫健的猎鹰,像飞镖一样追击,原先两者距离很远,但一眨眼,就迫近了不少。
“拿弓来!”此刻,已经离开王庭,侍卫赶紧将他的‘射虎,奉上,赵宗绩弯弓搭箭,便朝空中瞄去。
萧峰眼力了得,立刻就看出,他竟想射那只猎鹰,赶紧出声道:“使不得,这是我们王上的海东青!”
“知道!”赵宗绩低喝一声,左手稳稳托住神弓,更无丝毫颤动,右手运劲,将弓拉成满月,左臂微挪,右手五指松开,动作一气呵成,充满了力量之美。
只见那长箭如流星般射向高空,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就在那海东青正要擒住最末一只天鹅时箭头射到二鸟之间的缝隙处。
那海东青躲避不及,翅膀正撞在箭杆上一声悲鸣,身子打着圈便往下坠。但这种鹰神俊无比,坠到一半便稳住身形,再次飞了起来。不过那群天鹅也已借机逃之天天向来百发百中的超级猎手,这次竟失手了……,
把弓抛给手下,赵宗绩收回目光,对萧峰道:“只要有我赵宗绩在一天,你们辽朝,便休想损害我大宋一毫,休想!”
这话不仅萧峰听见了,走出长春帐的辽主也听到了望着赵宗绩雄姿英发的背影,他突然有些害怕,轻声道:“若让此人当了宋朝的皇帝我辽国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顿一下道:“还有那陈学士,实乃兴邦之才也……”
“要不”耶律重元低声道:“把他们做掉吧?”
“开什么玩笑?”耶律洪基奇怪的看他一眼道:“皇叔,你是真心想打仗啊?”
耶律重元做贼心虚,心虚气短道:“是陛下说,他俩是未来大患的。”
“哈哈哈……”耶律洪基大笑道:“我说过么,没有吧?”
“那是我听错了。”耶律重元郁闷道。
“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耶律洪基笑道:“我父皇在世时说过,不怕宋朝能人多能人越多他们就完蛋的越快。帮助李元昊建立基业的张元,不过是宋朝的落第举子,可想而知,他们朝中有多少能人?”
“这是什么道理?”耶律重元奇怪道:“一个张元能兴夏,千百个比张元厉害的,却能把宋朝害死?”
“我父皇说,一条龙呼风唤雨,两条龙二龙戏珠,三条龙就要决一雌雄了。”耶律洪基笑道:“这么多能人,到底听谁的?不得争一争?可对手也是能人,你能赢了么?所以就会一直打,打到宋朝完蛋,也分不出胜负的。”说着哈哈一笑道:“所以啊,有什么好担心的?放松点,好好享受生活吧。”
“命……”望着皇帝摇摇晃晃离去的背影,耶律重元苦思不得其解,这厮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赵宗绩射这一箭,与其说是示威,不如说是害怕、是担心,所以才虚张声势。
因为耶律洪基这一招,正中要害。赵宗绩深知,大宋朝不乏国贼。现在辽人绕过自己,去跟京城的大人物们谈判,恐怕不难成功……
所以那一箭,看似威风,实则悲凉……,
‘我的国家,我的民族,你们何时能从优雅无助的天鹅,变成凶猛无敌的鹰啊!,赵宗绩仰天长叹。
带着这样的忧虑,一行人回到营帐,赵卞说,差事告一段落了,我们总结一下吧。
“去***差事,老子只想喝酒!”赵宗绩却粗鲁道。
“好,喝酒。”赵卞点点头,竟也爆粗道:“去***谈判!”看来老先生也忍了很久了。
倒是陈恪,因为痛失爱驹而一直情绪不高,此刻倒显得很冷静。他让人拿两瓶‘仙露”整几个小菜,陪着两人喝起来。
赵宗绩很快就醉了,他拎着酒壶,一按腰带,手中便多了把闪着寒芒的宝剑,高声道“仲方,为我吹笛,夫子,为我击岳,踏莎行!”
赵卞也醉眼惺忸,便拿起火钳子,在瓦罐上敲打起来。陈恪见状,微微苦笑,从袖中掏出一支柳笛,呜咽着吹奏起来。
乐声起,赵宗绩踏着鼓点,挥洒纵横,剑锋所指、寒芒逼人,长剑过处、带起一阵劲风。随着乐声越来越急,他的剑也越舞越快,如破云贯日,大开大阖,如怒浪卷霜雪,一片水银泻地。
乐声渐缓,他的剑势也渐缓,开始嘶声长歌:
“谋臣样樽俎,飞云骤雨,三军共戮力!”长剑一摆,他饮一口烈酒,继续唱道:
“番儿未去、天时地利与人和,西酋谁敢轻相觑?”
乐声变急,一个金鸡**,长剑猛然递出,他的歌声也高亢起开:
“鼻鼻楼台,草迷烟渚,飞鸿惊对擎天柱!”
他的腰越来越低,整个背都与地面平行,歌声也越来越低沉:
“雄风高唱大风歌、升平歌舞添情起……”
唱罢,轰然倒地,鼾声大作。
一觉睡到次日中午,赵宗绩才起来,就觉着头疼欲裂,喉咙更是像着火一样。
一碗水递到面前,赵宗绩抬头一看,是穿一声便装的陈恪。
接过来,一口气把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