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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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有钱难买我乐意。归根结底,嫁给个喜欢的人,太重要了。”衮国公主幽幽道。
“其实李玮,人挺老实的。就是早年家境不好,所以显得粗了点。”柳月娥终于听出她有些失落了,想到好姐妹的遭遇,轻声安慰道:“都两年了,你还没一点感情么?”
“别提他了,”衮国公主紧抿着嘴唇道:“扫兴!”
“你看你,这样怎么行?”柳月娥一片好心,她觉着别人得跟自己一样幸福才好:“难道一辈子这么别扭下去?”
“谁知道呢……”衮国公主的俏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道:“过一天算一天吧。”她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赶紧强颜欢笑道:“打住打住,我今天可不是来诉苦的。”
“哦,”柳月娥点点头,突然红着脸问道:“问你个事儿。”
“讲。”
“那个第一次,会不会很疼?”她虽然和陈恪亲热过,但陈恪为了让她在公婆面前好看,始终没突破最后一关。
“什么第一次?”衮国公主却没听懂。
“就是那个呀……”柳月娥的脸,像煮熟的虾子,声如蚊鸣道:“洞房么。”
“我……”衮国公主也红了脸,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也不知道……”
“啊?”柳月娥大吃一惊道:“你不会到现在……”
“嗯。”衮国公主点点头,闭上眼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我才不会让那夯货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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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兰畔照双衣 (上)
陈恪婚礼前一日,正逢八月十五中秋节,此日三秋恰半,故谓之‘中秋’,此夜月色倍明于常时,又谓之‘月夕’。
每逢这一天早晨,汴京城的所有酒楼,都要重新装饰门面,在欢门上新扎绸彩,出售新启封的好酒。水果铺子堆满石榴、梨、枣等新鲜水果。市肆之中,亦有堆积如山的鱼肉蛋菜。但无论多少,不到中午,都会被抢购一空,然后大伙各回各家、各过各节。
待得夜幕降临,金风送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或开广榭,玳筵罗列,琴瑟铿锵,斟酒高歌,以享竟夕之欢。至于平民百姓,亦登小小月台,安排家宴,团圆子女,以酬佳节。虽陋巷贫窭之人,亦解衣當酒,勉强迎欢,不肯虚度。此夜天街卖买,直至五鼓,玩月游人,婆娑于市,至晓不绝。
不过陈家人忙着次日的婚礼,也顾不上过节了,只是晚饭时,陈希亮领着一家人,于中庭焚香拜月。拜月者各有所期,男则愿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则愿貌似嫦娥,圆如皓月……也不知那么圆的脸有甚好看?
拜完了月,一家人便各自回去歇息了。陈恪揽着杜清霜的纤腰,望着初生的金黄满月,叹气道:“如此良辰美景虚设,实在是不该。清霜,我们自己开个赏月宴吧。”
杜清霜知道。陈恪是个热闹惯了的,如今别人都在外面欢宴。他却要憋在家里,自然会百般不自在。掩口笑笑道:“对了。家里好像有客人在等着呢。”
“哦?”陈恪也听到,有娇俏的说笑从自己院里传出来。
进垂花门一看,好一个满庭芳。只见齐怜儿、冯安安、张师师、姬杳娘、周倩、季艳娥……等一干昔日走马章台的老相好,齐刷刷出现在他的院中。
看到这些姿容气质无不超凡脱俗的天仙,一众倭女全都有了丑小鸭的自觉,心说乖乖啊。本来以为支婆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了,原来只能算是之一啊。
一见陈恪进来,众名妓齐齐起身行礼。
“呃,这是什么情况?”陈恪有些搞不清状况道:“今晚诸位应该很忙吧?”
今夜全城无眠、处处欢宴。而各位行首大家,自然是这些宴会玳筵上,最璀璨的明星,早应该当王公名流们的座上宾去了,怎么会齐聚在这里?
“中秋年年有,今年却是特别不同啊。”冯安安走上前,笑着挽住他的胳膊道。
“公子明天就要成婚了,”齐怜儿挽住他另一只胳膊道:“我们姐妹商量着,要送你一件礼物来着。”
“什么礼物?”陈恪好奇道。
“到了就知道。”众行首簇拥着陈恪往外走去。
“杜师傅也一起啊,”姬杳娘笑着邀请杜清霜道:“一个人在家多闷。”
“我不去了。”杜清霜摇头笑道:“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那我们走了。”莺莺燕燕娇笑着。把陈恪塞到马车上,浩浩荡荡离开了陈家……此时大街上灯火通明,到处是一片片比白天还要喧嚣的声浪。一丛丛市民穿着簇新的衣服,含着香糖、打着口哨,携家带口的出游赏月。一块块空地被比赛火风筝、轮车、药线的少年们占满,他们仰望夜空,欣赏自己放出的绚烂烟花,与璀璨的的星月争辉。一杆杆灯笼,像群群飞散的流萤。引着市民去马行街,去蒋检阅园圃,去一处处‘胜地’,赏玩那里的中秋夜景。
车队穿过喧闹的街市,在游船码头停下。此时,正是大家族结束聚餐,公子王孙们各自行动的时节,因此码头边泊满了画舫游船。服饰鲜丽的贵公子,挟一众姬妾登船,准备彻夜狂欢。
这十几辆油壁香车,一齐停在码头,登时引起了画舫上公子歌姬们的注意力:“这不是齐大家的车?还有冯行首、张虞侯、姬小姐、周班头、季粉魁……”
公子哥儿们不禁暗暗咋舌,这么多花魁娘子,怎么全聚到一起了?要知道,就像美丽的花儿,凑在一起会互相争辉,显不出其出色一样。这些芳名赫赫的烟花行首们,如非必要,也是不会扎堆出现的。似乎除了几年一度的评花榜,汴京城的公子们,还没见过这么多名妓凑在一起。
这时候车门打开,诸位行首先下来车,笑嘻嘻的在陈恪那辆车门前列成两队,一齐款款行礼道:“请公子下车!”
一众公子歌姬登时目瞪口呆,眼睛不眨的盯着那唯一一辆白色的马车,想看看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汴京城乃至全天下最出名的女人们,心甘情愿以奴婢自居。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陈恪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门口处。
“原来是他……”人的名树的影,一众富贵公子,登时没了火气。
“确实,也只有陈学士能担得起这份艳福……”公子们叹息道:“如今汴京欢场虽然是苏子瞻的天下,但毕竟和诸位行首的交情还是浅了。”
“是啊,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齐怜儿、冯安安、张师师、姬杳娘这些人,哪个不是唱着陈学士的曲子红了的。”三年前的评花榜上,十大花魁皆唱陈词陈曲的场面,实在是太让震撼了,也就是在那时,陈三成了可以比肩柳七的传说。
“今天他们这是去干啥?”虽然服气,但大家难免好奇,看样子,此行该是这些名妓做东,邀请陈恪出来的吧。
“这个奴奴却是知道的。”有歌伎娇笑道:“明天是陈学士成婚的日子,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只怕日后再不好走马章台了,所以行首们在‘汴水秋声’搭台,广发粉红贴,邀请汴京城的姐妹们,为他办一场告别单身的晚会呢。”
“吓。”众人恍然道:“怪不得今日各家都请不到女乐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啥时候,汴京城的姑娘们,也能为我办一场。”众人艳慕道:“哪怕是散尽家财、折寿十年也愿意!”
“你就是真把她们请来了,也只能是个笑话,成不了佳话……”却遭到旁人无情的嘲讽:“也不想想,自己担不担得起。”
“是啊,过去的柳七、现在的陈三、将来的苏二,”众人点头道:“这都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人物,咱们是比不了……”
“他们上船了,咱们去看看么?”有人颇为意动,想见识一下百花齐放为一人的场面。
“算了吧。”但大多数人还是通晓事理的:“人家为何要在‘汴水秋声’举行,显然是不想让人打搅。”
“是啊,咱们肯定不受欢迎。”众人自嘲的笑道:“还是自己玩自己的吧……许是因为陈恪就要隐退,众人争相表达着,对这位香国前辈的羡慕和敬仰,哪怕心里有嫉妒,也不会说出来,那显得太没品了。
在众人的目送下,画舫驶过东水门,在汴京八景之一的‘汴水秋声’前停下。
每年此时,汴水猛涨,东水门外便碧波千顷,宛如银链。当阵阵秋风吹来,波涌浪卷,芦花似雪,水声清越。在一轮圆月的映照下,水面上的波纹,宛如银镜上的浮花,美得令人沉醉。
此时,水面上用四艘下了锚的沙船为底,扎起了两丈高台。高台上,饰以数万朵色彩鲜艳的菊花,近千盏宫灯,流光溢彩、绚丽无双。
高台四面皆水,环绕着上百艘悬挂彩灯的画舫,水面上,还漂浮着数不清的七彩荷花灯、密密匝匝,繁花似锦。在旖旎的月色下,美得让人流泪。
那高台和画舫,便像是停在花海中一样……
当陈恪所乘的三层画舫缓缓驶进花海,高台上、各艘船上、数不清的歌妓乐女一齐起身,她们各执花斗鼓儿,或捧龙阮琴瑟,真是衣着映照,娉婷妩媚。此刻,三千粉黛都望向陈恪,一齐向他敛衽行礼,齐刷刷娇声道:“恭迎公子……”声如百凤齐鸣,令人从头到脚的毛孔,无一不舒爽万分。
陈恪如坠梦里,他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竟不知今夕何夕。只记得今夜里,这些女子为他而歌为他而舞,她们是那样的投入,那样的诚心诚意,没有丝毫的轻佻浮华、亦没有攀比斗艳,所有人只有一个心思,就是为这位曾让她们感到温暖的陈公子,送上最好的礼物。
陈恪记得,最后一首曲子,是她们一起唱的。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年的中秋,那一首为他而唱的歌: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
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
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
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
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
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
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
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未完待续)
第三三五章 兰畔照双衣 (中)
八月十六,是陈恪大喜的日子。。)
昨夜万花丛中、如梦似幻已经过去,今日他将迎来新的开始。
天不亮,他便被杜清霜唤醒,穿着簇新吉服的倭女们,开始为他梳洗打扮。
待到穿衣时,便遇到了难题。原来,按照婚礼,在迎亲前三天,男家给女方送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花粉盘、画彩线果等物品……这没啥问题,一式两份,不偏不倚呗。可是女方也同样要回送罗花幞头、绯袍、靴笏等,新郎迎亲时的吉服。
而且也不知是成心还是没商量好,两家送来的吉服冠靴,竟然是两个样的。
“大人,咱们该戴哪一个?”阿柔捧一个罗花幞头,阿彩捧一个销金幞头,为难的立在他面前。
杜清霜在一旁掩嘴偷笑,其实这样的麻烦,昨天就上演了。因为要提前一天‘铺房’,由男家备床席桌椅,女家备被褥帐幔;女家还要出人来男家铺设房奁器具,摆珠宝首饰,并把出自自家女眷之手的大红喜花贴满门窗。
柳家来铺房的,是柳月娥的几个婶子嫂子。她们忿于自家嫡女落在人后……虽然说是娥皇女英,但陈恪封的是沮阳县开国男,苏小妹是沮阳县君、柳月娥是舞阳县君,谁前谁后一目了然。
河东柳氏的贵妇,存心想压苏家一头,找回这个场子来。她们点评着双方的房奁器具、珠宝首饰,将自己的夸成宝。把对方的贬得不值一钱。可苏家岂是省油的灯?史氏泼辣敢言,王弗聪颖练达,这两妯娌配合的天衣无缝,不急不恼不大声,将柳家人驳得哑口无言一肚子气。
可把曹氏给吓坏了,柳家人都是练家子啊!这要是按捺不住,把苏家的娘子打坏了。这婚还怎么结?她赶紧把两边人分开,决定什么都摆一对,用柳家的。
祠堂外的院中,迎亲的家什和人员,早已备齐。陈家在京城落户虽然只有几年,但亲朋好友还真不少。赵宗绩三兄弟、曹评一家、欧阳发兄弟、狄咏、杨怀玉一家、李简一家、蔡传富一家、涂阳一家、钱昇一家、李全一家,还有白雅铭带着一干一赐乐业人……满满的一院子。
见新郎官出来,众人一齐抱拳笑道:“恭喜恭喜。”
朝众人拱手还礼,陈恪笑道:“有劳诸位亲朋了。”
赵宗绩为他胸前披上大红的绣球,曹评牵过一匹通体雪白、披红挂彩的‘玉狮子’,另一手坠镫,笑道:“新郎官上马吧,休要让新娘等急了。”
“上马!”陈恪点点头,接过马缰,利索的翻身上马。
“奏乐!”担任礼赞官的欧阳发高声道。关于奏不奏乐,曾经发生过不小的争执,因为儒家认为音乐是跳动的,属阳,对属阴的新娘不合适。然而从五代开始民间却喜欢婚礼奏乐,士大夫们发现,比起悄悄的进城、打枪的不要,吹吹打打显然更符合喜庆的气氛。于是在这个‘礼崩乐坏’的年代,士大夫们也不再遵守古礼了。
然而欧阳修认为,自己弟子已经是大儒,将来要垂范天下的,应该带头恢复礼仪,苏洵深以为然。但柳老爷子坚决反对,他认为不吹不打不热闹,结婚有个啥劲?
最后竟然惊动了官家,拍板道:‘结婚是个热闹事儿,不奏乐怎么行?’
于是,在乐队吹吹打打声中,一众迎亲的亲朋,便各拿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跟着接新娘的花轿,浩浩荡荡跟着乐队出发了。
当然,陈家预备的花轿,有两顶。
陈家距离苏家和柳家都不算远,一路上都扎好了彩楼欢门,迎亲的队伍便顺着欢门,吹吹打打便到了苏家门口。
苏家的娘家人,早等在那里。其中除了苏轼的堂兄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