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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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司谏周步道弹劾陈恪违反朝廷禁令、与商人勾结,生活奢侈大兴土木,影响极坏,要求朝廷严查以正视听。
监察御史傅尧俞弹劾陈恪捕风捉影,否定《尚书》。藐视先贤,异端害道,当伏少正卯之诛……
侍御史吕诲,弹劾陈恪担任皇家武学院判后,竟只露面一次,对学院事务不闻不问,玩忽职守、渎职懈怠。
甚至还有御史弹劾他。在大理期间,与大理公主暧昧不清,行为不端……
在十多天时间里。弹劾如雪片一般,飞到中书省的案头上。一时间,陈恪仿佛光环褪去。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些言官就是这样,对你的劳苦功高视而不见,却专门鸡蛋里挑骨头!”赵宗绩愤怒道:“要说这不是阴谋,打死我都不信!”
“消消气,”陈恪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竟反过来安慰赵宗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让朝廷彻查便是。”
“只怕朝廷不查。”赵宗绩恨声道:“政事堂今天专门议过,我听韩相公的意思是,你是有大功的。又刚刚结婚,这时候查办的话,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寒了人心。”
“他会这么好心?”陈恪不信道。
“我还没说完。”赵宗绩啐一口道:“所以他主张,先放你到地方上做官。一来避避风头,二来练习一下政务,过些年也好大用。”
“真会说话。”陈恪冷笑道:“不过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
“对。”赵宗绩点头道:“他们的目的,就是想把你赶出京城去。”顿一下,又恨恨道:“让我孤立无援!”
“不错,这一手明摆着釜底抽薪。”陈恪点点头道:“我估计他们是要发动了。为了保险起见,得把我这个危险分子,从你身边弄走。”
宋朝士大夫十分注重‘气节’,遇到弹劾的多了,就说明他不得人心,这时候就算没有错也得请辞,否则一顶‘恋栈权位’的大帽子便扣上了,必遭士林唾弃。
“他们休想得逞,”赵宗绩咬牙道:“我会力争的。”
“你不能争。”陈恪摇头道:“你不争还好,一争的话,就会连你也陷进去。”
“我不能看着你被他们坑了,却装作若无其事!”赵宗绩断然道。
“放心,他们撵不走我。”陈恪笑着安慰他道:“我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你有何高招?”赵宗绩对陈恪的信心,比对自己的还大。
“我写了份奏章,你找个人,以他的名义递上去吧。”陈恪自己当然也能找人,但是与人相处,尤其是和领导相处,要时不时给对方施恩的机会,这样才能让对方放心……这是小妹教他的。
赵宗绩接过来,打开一看,登时变了脸色,骂道:“你还嫌被骂得不够惨?”
这竟也是一份弹章,弹劾的对象是陈恪,说他学养平平,本是中人之姿,且有有官人不得点状元的祖制,三年前断无独占鳌头之理,是官家徇私,才把他点为状元。之后又列举了赵祯与陈恪的裙带关系,巴拉巴拉……最后,弹章义正言辞的表示,希望官家剥夺他的状元,就算不能剥夺,也要剥夺他的馆职,将他调出京城,以消除不良影响,重树科举公正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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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虱子多了不咬。”陈恪却笑道:“何况这只虱子,是用来以毒攻毒的。”
赵宗绩是个聪明人,仔细一想,便明白了,瞪大眼睛盯着陈恪道:“你可真够大胆的!”
“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陈恪叹口气道:“我倒想到地方上逍遥几年,强似在京城伏低做小。”
“那可不行,你要是走了,我就抓瞎了。”赵宗绩连忙道。
其实陈恪的计策很简单,无非就是扯皇帝下水。当然这么大胆的事儿,也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用得上的。陈恪是从后世流氓头子杜月笙那儿得来的灵感。
当时国民政府金融保卫战,蒋二公子奉命到上海滩‘打老虎’,一到上海滩,就把杜月笙的儿子杜维屏给抓了,准备拿杜大流氓立威。杜月笙面上摆出老实认罪的样子,暗中却让人把孔祥熙儿子孔令侃投机倒把的事情捅出来。
宋家三姐妹,只有宋蔼龄有两男两女,孔令侃是其长子,因此一直很得宋美龄的宠爱。结果蒋经国因宋美龄之压而被迫放人,轰轰烈烈的打虎运动宣告流产,杜流氓也得以解脱……
虽然赵祯是千古仁君,但一样需要维护自己的权威。这时候,要是让陈恪外放,岂不就是向天下人宣称——官家确实是徇私了,把国家的抡才大典,当成了自家亲戚的盛宴。
这是赵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陈恪就是想走,也走不的……
“这弹章还有个作用,就是让王介甫彻底站在咱么这边。”陈恪指着奏章道。王安石本来就不入当今官家的法眼,弹章上面却用王安石当年的例子,证明官家有前科,你说他能不恨死这个上弹章的人么?
“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名声终归要受损的。”赵宗绩担忧的望着陈恪道:“三人成虎,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你的状元真是靠关系得来的呢。”
“不必担心,”陈恪哈哈大笑道:“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说着从桌上,拿出一张白纸道:“你写几个字。”
“什么字?”
“尚书伪经考、中庸章句、大学章句。”陈恪道:“先写这十一个字吧,拿出最高的水平来。”
书房里,各种尺寸的上等宣纸都是常备。砚盒里的墨也是用上等丝绵浸泡着,这时搁到香炉上略略一烤,也就熔化了。
赵宗绩提起笔来,蘸了墨,一笔一划写完了这十一个字。陈恪小心接过来,欣赏的点头道:“这手颜书愈发见火候了。”
“瞎写而已。”赵宗绩摇头笑笑道:“你要这些字作甚?”
“裱起来,挂在中堂。”陈恪笑道:“可以驱邪镇妖。”
“去你的,骂我的字丑似钟馗?”赵宗绩佯怒道。
“说笑的。”陈恪笑道:“我准备出几本书。”心说后世出书发片啥的,都是要先把新闻炒起来,不知道自己算是他们的学生,还是鼻祖呢?
“《尚书伪经考》我知道,的确该写出来,让天下人看一看,是非对错,一目了然!”赵宗绩道:“不过这《中庸章句》和《大学章句》,是什么东西?”
“我不能光破坏,不建设吧。”陈恪笑道:“毁了一经,我还两书!”
在这个年代,《大学》和《中庸》是《礼记》中的两篇,并未独立成文,即是说,后世所谓的四书五经,现在只有二书五经,其余两书还不存在呢……
“也好,让天下人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虽然陈恪作了解释,赵宗绩还是无法意识到,这几本书的重要意义。
陈恪也不解释,点点头,将赵宗绩的墨宝小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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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完了陈恪的事情,赵宗绩开始为自己发愁道:“你说他们准备发动了,我们该如何应对呢?”
陈恪想了想,给出天才的建议道:“还是算一卦吧。”
“你……”赵宗绩险些喷血。但出于对陈恪的尊敬,他还是依言占卜。
结果是‘逢凶化吉天生成’,赵宗绩虽然不大信,但还是有些受到鼓舞道:“倒是好彩头。”
“其实还是看官家的态度,”陈恪将签筒收起来道:“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官家对这件事充满抵触吧,一旦生出这种情绪,就好办了。”
“嗯。”赵宗绩点头道:“那具体该怎么办呢?”
“我给你找个人问问。”陈恪笑道:“有个家伙最在行了。”
王雱打了个喷嚏——
分割——
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一吃就想吐,人比黄花瘦,那是不可能的……可真是快虚脱了。还有一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三三八章 射人先射马(上)
… “还有一件事,”赵宗绩叹气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何事?”
“还能是什么?河工呗。”赵宗绩苦笑道:“自古竭天下之力治河者,莫如本朝。然而黄河却偏偏和本朝过不去……”
又是河工……
治理黄河,是大宋王朝无法逃避的宿命话题。但自从四年前的六塔河之狱后,很长时间没人敢提治理河患一事。然而黄河依旧泛滥成灾,两岸百姓仍深受其苦。
如果说谁对此耿耿于怀、寝食难安,那一定非富相公莫属。
嘉佑元年,在文彦博和富弼的支持下,朝廷试图用六塔河给黄河减水,以堵塞商户决口,使北流的黄河恢复东流。
刚开始时还好,但当决口合拢后,水流量突然间增大,滚滚洪水倒卷回上游,造成了商胡重新决堤的悲剧。
灾难发生后,朝廷根本无法挽救,只能听之任之,让洪水想怎么流就怎么流……当然,遵循自然法则,水往低处流,它一定会根据地理地貌,自己从新找路入海的。
依照自然的结果,就是黄河分叉了——今年夏天的一次决口后,黄河成了一条二股河,即在中下游,向东分出了一条支流,它下接界首河,在冀、鲁之间入海,与北流一道,分担着上游的来水。
当富弼得知这一情形后,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这条东流不就是当初六塔河工程的初衷么?六塔河减不了水,这条东流来减……就像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但无论如何。老天爷给了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这一次,富相公不愿像庆历八年那次,再因为朝廷大臣们的鸵鸟心态,空把治水的黄金期都错过。他要弥补嘉佑元年的过失,把黄河给治理好!
于是他顶住压力裁军,终于挤出了每年数百万贯的经费。准备大干一场。
但是怎么干?不是他能说了算,何况有了嘉佑元年的前车之鉴,富相公变得格外慎重。他禁不起再一次治河失败了。一定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再开工!
于是朝廷下发谕令,命大臣就河工事畅所欲言!
基本上,畅所欲言跟吵架是一个意思。
对于究竟该如何施工。朝廷吵来吵去,有人说,应当阻塞北流;有人说应当裁弯河床;有人说应当修减水河……不过有一点是一致的,就是都希望黄河能恢复东流。
这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黄河北流,使宋朝的马其诺防线——东起沧州、西至保州的五百里塘泊淤塞,让宋朝的文官们寝食不安。二是黄河北流,严重影响到汴河水源,继而威胁到漕运。
即使汴京百姓,都知道这座人口百万的超级城市。是靠着源源不断的漕运,才一直保持着生机与繁荣的。如果漕运出了问题,大宋朝只能迁都了……
鉴于这两点,似乎别无他选,只能恢复黄河东流。
只是士大夫们怎会放过。这个显示自己的博学的机会?于是各种意见纷纷出炉,到现在还争吵不休。
赵宗绩在御前观政,自然少不了被殃及池鱼,官家要求他们几个,就此写一份奏章,将自己看法。以及理由写出来。
“想必此时,赵宗实已经拿到底稿,正在润色了吧?”赵宗绩酸不溜丢道:“我却一个字都没写。”
“怎么不写?”
“还不是你害的。”赵宗绩对陈恪苦笑道:“我这几年,愈发相信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了,没有亲眼看过二股河,如何下结论?”
“这样做是对的,”陈恪点头称赞道:“那帮坐井观天,便以为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家伙,是不可能找到正确的对策的。”
“可是没时间给我考察了。”赵宗绩道:“官家三天后,就要奏章。”
“如实说就是。”陈恪道。
“全文如下……”赵宗绩翻着白眼道:“没调查没有发言权,请允许我先去看看再说……你觉着这合适么?”
“好吧。”陈恪道:“你也可以加一些私货。”
“譬如说呢?”
“譬如说黄河之害,根源在于一斗水中沙居其六。”陈恪道:“在上游,因为落差大、水流急,泥沙被裹挟而下,尚不能为害。但入开封之后地势平坦,水流缓慢,沙淤河身,这才屡屡造成决堤。
“这么说来,二股河必然不能长久了?”赵宗绩有些明白道。
“没错,二股河把上游来水一分为二,”陈恪点头道:“固然可以减少水量,但会有更多的泥沙淤积下来,很快就会把河道重新淤塞。”说着笑笑道:“不过也不能否认它分洪的作用,如果我们在两河分岔口建立水坝,汛期两河皆开、全力泄洪,旱季则开一断一,用一条河道走水,另一条全力清淤,如此交替往复,应该能保证两岸的安全吧。”
“这样啊。”赵宗绩不是很感冒道:“治河就成了朝廷的功课,这个包袱得背到何年何月?”
陈恪心说,一千年后,还在治河呢……他明白赵宗绩的意思,这样的持久战计划,实在是不容易出彩。
可是,治河是为了出彩的么?
他把这句话压在心里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具体怎样,还得看实际勘测的结果。”说着,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赵祯道:“这是我的同年,郏亶郏正夫勘测黄河水道的结果,你拿回去看看,应该有帮助吧。”
“怎么不早拿出来?”赵宗绩大喜道。
“他说的未必是对的。”陈恪淡淡道:“就算是对的,你也未必会听。”
赵宗绩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的态度,惹得陈恪不快了,笑着道歉道:“只要是对的,我一定会听。”
“看看吧,他给你带来了什么结论。”陈恪说完便默不作声,让赵宗绩快速翻阅那份报告。
看完后,赵宗绩面色凝重道:“如果真如他所说,这条东流曾经是汉朝故道,那么改为东流万万不可!”
“说得好!”陈恪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赵宗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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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忐忑不安的赵宗绩送走,陈恪回到后宅,耳边传来箫琴合奏之声。
他循声而去,便见假山上、松树下的石桌旁、檀香袅袅,苏小妹抚琴,王荁吹箫,正天衣无缝的合奏着优美的乐音。柳月娥和杜清霜坐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