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江山-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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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rì夜督促,逼他摇动如椽巨笔,连写二十五篇《进策》,二十五篇《进论》,一共五十篇策论公诸于众。
这五十篇策论陈恪都看过了,内容是相当全面,从整顿官员,财政大计,安抚百姓,户口管理,税收政策,社会治安,直到强化军事,面面俱到……简直是生而知之、全知全能的五百年、哦不,八百年才出一个的天才。
上一个么,是诸葛亮……
大体而言,苏轼的五十篇策论,反复讲的是同一件事——天下虽安,实则到处都存在隐患,一旦出事就有大危险!
所以这个鸟世道,不改革肯定是不行了,希望官家能‘奋其刚健之威’,则‘智者愿效其谋,勇者乐致其死’,只要上下一心,则天下大事‘纵横颠倒无所施而不可’。
当然除了喊口号之外,苏轼也有具体的主张。那就是重拾儒家以德治国的仁爱jīng神。他虽然承认当下种种隐患,有‘立法之弊’。但更强调乃‘任人之失’,所谓‘失在于任人。而非法制之罪也’,他主张‘法者,末也’,坚持‘礼者,本也’,也就是以礼乐治国。以德治国。
同时他坚决反对那些要变更法度的‘腐儒小生’,抨击他们是在‘惑乱世主’!
他打比方说,国家好比一个早期病人,目前‘言语。饮食,起居,动作,固无异于常人’,看不出什么病症。遇到这种情况,庸医则无知无觉,但如果让扁鹊仓公看到,就会‘望之而惊也’。
所以国家只要使贤者在位,用人不疑,‘尽其才而责其成功’。就可以未雨绸缪,在病症早期便为国家调理康健。若是贸然用‘变法’之虎狼药的话,只会导致‘天下益不可治’,甚至‘乱象立生’。
所以他要阐述的观点就是:只要用人得当,就不需要变法!
那么用什么样的人呢?当然是我这样的高人了……当然这是潜台词。
虽然千年以后,大家都能明白,苏轼所主张的‘人治’,根本解决不了国家的痼疾。但在这个时代,他的主张还是很有市场的。
因为变革的呼声虽然成为主流。但对于如何变革,各方都有不同的看法,激进的高呼变法,保守派却不想破坏祖宗成法,希望通过君臣的觉悟和能力,在原本的框架内,解决国家面临的危机。
所以苏轼的文章,极对那些老成之臣的胃口的。
加上他的文采实在太高,几篇争论写得浩然雄浑、酣畅淋漓。据说欧阳修当时正发烧,读苏轼这几篇策论时,痛痛快快出了一身大汗,看完后竟然退烧了。
欧阳修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见识……
还有富弼、韩琦、包拯等名臣,看了苏轼的文章后都赞不绝口,认为他是位不出世的奇才。三苏之名本就天下皆知,现在人家又铺天盖地展开宣传,造成的轰动效果,自然远超过当年的柳开。
终于,在制举举行前夕,苏轼的大名‘霆轰风飞,震伏天下’,就连卖菜的大妈都知道这么一号了。
不过让陈恪抛去感情因素评论,苏轼的文章固然气势雄浑,不愧未来文豪之名,但内容上,不过拾古人牙慧罢了,可以说是空话连篇。这很正常,毕竟苏轼到目前为止,没接触过任何国政大略,甚至连民间疾苦、府县庶务都不了解。形而上的指点下江山倒也无伤大雅,一旦形而下的具体言之,只能空泛无物了。
苏大舅子经常挂在嘴上的便是‘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初出茅庐、未遇挫折的士大夫,都是这个cāo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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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如何,在苏洵的苦心造势下,苏轼在接下来的大科中,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眼看考试在即,陈恪当然要过来关心一下。
对于他的遭遇苏家兄弟自然有所耳闻,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温言安慰而已。
“不说我的事了。”陈恪笑这对苏轼道:“后rì就要考试了,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
“唉。”苏洵不在家,苏轼才敢苦笑道:“管他的呢,一想到考完之后,终于可以外放,我就浑身轻松。”
“呵呵,哥哥被父亲管教的惨了。”苏辙抿嘴笑道:“那好些策论,都是爹爹先说个主旨,然后逼着他做出来的,哥哥对此怏怏不乐。”
“真想跟子由换一换。”苏轼郁闷道:“有我在前面顶着,他就轻松多了。”
“说起来,”陈恪看看苏辙道:“子瞻我不担心,倒是子由你,有没有信心?”
“我的文章比起哥哥来算不得出sè,”苏辙轻声道:“寻思着要想得中的话,只能搏一下了。”
“怎么搏?”陈恪问道。
“既然应的是极言直谏科,”苏辙压低声音道:“我想不妨就极谏一次。”
“莫非你想拿官家开刀?”陈恪心中一动道。
“你怎知……”苏辙先是一惊,旋即了然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嘿嘿,”陈恪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苏子由?”
小苏是个奇特的人,说实话,在他的天才哥哥身边,安静的苏辙总容易让人忽略。但要是论到政治才能,小苏却要远胜于乃兄。他清宁安静,不浮不躁,具备非常高的政治素养,心xìng极其坚忍,并且能让人忽视他。
但在需要发力的时候,苏辙也会毫不犹豫,显出他野心勃勃的一面。但苏辙并不冲动,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不能如愿以偿,但以宋朝百年来不杀士人的规矩,谅必也不会有xìng命之忧,这场赌博应是有惊无险的。
“怎样,你觉着可行么?”苏辙紧紧着陈恪,沉声道:“我是真想能帮你一把,只是不要帮了倒忙的好。”
“嗯……”陈恪寻思片刻,重重点头道:“无妨!”
“那就好,那就好。”苏辙松了口气道:“对了,四郎、端平、章子厚、王子纯、吕吉甫他们也要参加。”
“我知道,”陈恪点点头,笑道:“我还听说,吉甫最近很是活跃呢。”
“传闻这科最有希望的,就是吉甫和我哥哥了。”
“吕吉甫这家伙,不纯。”苏轼有些不屑道:“他进得京师后,便往庆陵郡王府上钻,也不和我们来往了,怕是要另攀高枝。”
“良禽择木而栖,这无可厚非。”陈恪不在意的笑道:“吉甫自有选择之权。”
因为两人即将考试,陈恪说了会儿话,便告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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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制科考试开始了。制科是本朝最高级别的考试,名义上不限身份,任何人都可以参加,以体现天子之唯才、唯贤是举。然而想要站在崇政殿上,接受天子亲试,绝对难于上青天。
前提是,你必须得到两名以上的朝廷重臣举荐,才有资格报名参加。之后还要过三关——首先向两制,即掌内制、外制的翰林学士、知制诰,呈送平时所作策、论共五十首,由两制选取词理俱优者参加阁试……这也是苏洵逼着苏轼临时抱佛脚的原因,谁让这小子平时光顾着给花魁们填词作曲,手里一点存活都没有呢。
两制这一关过去后,接着是秘阁试六论;最后才能参加皇帝的御试。
这下大家明白,为啥两宋三百年,就二十多个考中制科的了吧?实在是太难了。
但惟其如此,才见其珍稀。能考中制科,是每一名官员的梦想……非进士的文章做得再好,也甭想通过两制那一关。所以制科号称是‘唯才是举’,实则早变成进士们的禁脔了。
到截止rì为止,两制共计收到三百多人的策论,也就是一千五百份。现下的翰林学士承旨是刘敞,知制诰乃王安石,两人加班加点,用了五天时间,从中择选出五十名文辞优异者,进入下一环节的秘阁试。
公布时,陈恪发现宋端平、王韶、曾布、郏亶等人都榜上无名……可见其残酷。
当然也没有他的名字,不过倒不是他的文章入不了两制的法眼,而是他被任命为直秘阁,作为参知政事王珪、欧阳修等人的副手,同知秘阁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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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写一章吧。
第三五六章 制科考试(下)
陈恪的任命十分突然,是在秘阁考龘试的前一天,他因退西夏之功,晋升为正五品朝奉大夫、直秘阁,仍判皇家武学院事。
这道任命一下,满朝皆惊,因为从此以后,陈恪便可以参与军机要务,且办的越来越红火的武学院,还依然在他的手中。
不是说陈恪要被闲置冷藏了么?如果这算是闲置冷藏,那九成以上的官员,岂不都成了垃圾?
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引开,因为马上又有一系列重量级的任命下来——为加强边防,参知政事宋庠出守麟州,知开封府欧阳修为参知政事。枢密副使孙汴出知大名府事,原知大名府事李昭亮因年迈致仕,三司使包拯转任枢密副使。
这一串重要的任命,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赶在制科考龘试当日下,显然官家是希望减少关注也减少阻力。因为这次离京的两名重臣,都是赵宗实的坚定支持者,李昭亮据传也已经和他穿一条裤子了。而新入中枢的欧阳修和包拯,则与陈恪关系匪浅,向来跟赵宗实尿不到一壶。
再联想到传闻赵宗绩一旦返京便会封王,让人很难不得出,官家在打龘压赵宗实,扶植赵宗绩一伙的结论。
可这是为什么呢?明明科举考龘试时,还让庆陵郡王当殿试的总裁官,一副要培养他接位的架势。怎么殿试一过,就开始对他釜底抽薪了呢?
不光是朝臣们不明白。赵宗实也一样糊涂着呢。
得知这几条任命后,他呆坐了一盏茶。方问自己的谋士孟阳道:“这是何意?”
“殿下,你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官家了?”孟阳试探着问道。
“没有啊。”赵宗实有些烦躁道:“每日晨昏请安。循规蹈矩,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那就怪了。”赵宗佑咋舌道:“官家怎么会这么做呢?没道理啊。莫非真是为了加强边防?”
“不可能。”孟阳断然摇头道:“孙汴和宋庠是我们的人。欧阳修和包拯,都是出了名的又臭又硬,且向来不卖殿下的账。中枢两进两出,我们现在竟处在劣势了。”
“不会吧?”赵宗佑惊讶道。
“事实如此。”孟阳叹口气道:“现在两府八公,我们这边有韩相公和王枢相。还有吴奎吴副枢三人。其余五人,竟然全不是我们这边的了……”
“可也不是赵宗绩那小子的人吧?”赵宗佑不服道。
“怎么说呢?似非而是。”孟阳满嘴苦涩道:“这五人的名声都很好,似乎是不偏不倚、唯皇命是从之臣。但他们不可能没有偏向……欧阳修乃陈恪的老师,王珪是陈恪的同乡。曾公亮是陈恪武学改革的鉴定支持者。包拯素来欣赏陈恪和赵宗绩,曾经多次为他们说话……富弼这根老油条,不会轻易表态,但一旦官家有所倾向,他也会做个顺水人情的。”
“所以我们是三比四,乃至三比五么?”赵宗佑惊呆了。不是说大局已定了么,怎么转眼就翻过来了?
“有这个危险。”孟阳阴着脸道:“所以我们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官家下此狠手!”
“那个……”赵宗实终于说实话道:“会不会我在殿试通关节的事儿,被发现了?”
“啊?”孟阳和赵宗佑同时瞪大眼道:“你不是说,坚决不接受任何请托么?”
“唉……”赵宗实郁闷道:“说是一回事。做起来可就难了。大家之所以捧我,无非就是因为我仁义,将来跟着我有好处。我琢磨着殿试只是排个名次,又不黜落,何况推脱不掉的人也不多,就那么十来个,把他们的名次往前挪挪,不过举手之劳,无伤大雅。何必去惹得他们怨念呢?”
“这话倒也没错。”孟阳道:“是不是走漏了什么风声,被人拿住把柄了?”
“不可能。”赵宗实摇头道:“这种事一旦泄露出去,那几家子弟这辈子就算毁了,谁家敢泄露分毫?”
“如果官家真察觉到什么,直接把他们打落三甲,或者寻个由头让他们下第,都是可以的。”孟阳缓缓道:“放榜之后,他们都名列前茅,可见应该没有走漏风声。”
“那就怪了……”赵宗佑摸不着头道:“莫非官家就是想整我们?”
“为什么整我?”赵宗实恼火道:“我还得怎么做他才满意?”他的王府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宫女内侍的数量,只有规制的三分之一。每日饮食绝少荤腥、即使正餐也不过三菜一汤,四季衣裳不过六套,换干洗湿,从无多余。
他的府里不养歌姬,甚至没有妾室,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唯爱读书,大半的俸禄都变成了书籍。
自从奉命在西府协理政务后,他每日里阅看公文上千件,夜以继日,从无纰漏……让枢密院的官员又羞又愧,工作效率竟然提高了一倍。
这一桩桩美谈的背后,是他对自己残酷的压榨。堂堂大宋王爷如此自虐,所图自然只有一件事。努力一旦遭到无视,难免生出各种郁闷愤恨……
“殿下息怒,先问问韩相公的意思吧。”孟阳赶忙安慰道:“说不定另有深意呢。”
“嗯……”赵宗实吐出长长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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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生气就有人高兴。得知欧阳修和包拯入中枢,陈恪也得以参与军机后,王雱按捺不住兴龘奋之情,罕见的来到陈恪府上。
“现在看来”,他那张俊秀阴柔的脸上,写满了快意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吧!”
“呵呵……”陈恪笑笑,不置可否。
其实不怪赵宗实他们摸不着头脑,因为这本就是一次陷害。王雱无从知道赵宗实为一些关系户通了关节,这都无所谓,栽赃可不管你干没干过。
王雱的方龘法简单到令人咋舌,其心机之深,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他本身就是国子监生,加之手里有新学党人做眼线,自然对今科呼声最高的王俊民了若指掌。他知道对方与韩相公的公子关系匪浅,曾在韩琦老家读书,并对其执弟子礼。
能得到韩琦的看重,王俊民本身的学识人才,自然出类拔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