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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石钟山新作:天下兄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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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后与石兰的交往中,他经常不自觉地叹气,他一叹气,石兰就皱眉头,然后奇怪地说:你又叹哪门子气啊?他怀疑地睁大了眼睛:我叹气了吗?你又叹气了!看着石兰皱眉的样子,他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就像父母一样,无助的叹息也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谁让自己是农民子弟呢,他只能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慨。
  田村和苏小小苏小小又一次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田村面前,这让他始料不及。
  他正在操场上带领战士们训练,哨兵就带着苏小小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来,他面对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苏小小红着脸喊了一声:哥,我来了。
  兵们已经顾不上训练了,挤眉弄眼地朝这边望着。
  田村带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一进门,就冲她抱怨起来: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见田村不太高兴的样子,苏小小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着头,捏弄着衣角不吭声。
  田村的心一时间就软了,他又一次想到了歇马屯那个温馨的小院,她毕竟是自己的初恋啊。
  他承认苏小小对他好,起初自己也被这种幸福和甜蜜弄得晕晕乎乎,可离开歇马屯后,就没了那种感觉。歇马屯的苏小小是独一无二的,在那种情境中,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可时过境迁,随着环境的变化和时间的推移,他再也找不到在歇马屯时对她的那份感觉了。
  那温馨、美好的歇马屯,只能成为他心中遥远的记忆了,连同他的初恋成为了过去。想明白、也想透了的田村就不再给苏小小回信了,他以为经过一段时间,她总会醒悟,然后忘记他,忘记他们之间曾发生的一切,开始各自的新生活。
  让田村没想到的是,苏小小又一次意外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她从包里掏出一堆东西:几双绣着鸳鸯的鞋垫,是她花费了几个日夜赶出来的,她把对未来生活的畅想都融入到细密的针脚里;还有几副白线钩织的假领……看着她摆放在面前的东西,田村的心里有股说不清的滋味。
  苏小小一边展示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喜滋滋地说:哥,我知道你忙,没时间给我写信,我不怪你。现在地里的活不忙,我就抽时间来看看你。
  他不说话,更不敢望她的眼睛,只低头看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这时,几个训练回来的战士,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往屋里看。一个兵笑着问:这是嫂子吧?苏小小听战士这么说,脸越发地红了,她热情地往屋里拉着战士,嘴里还大咧咧地招呼着:来,快屋里坐。
  田村冲门口的战士一本正经地道:你们不要乱说,这是苏小小同志,在歇马屯拉练时你们见过。
  战士们嘻嘻哈哈地冲苏小小说:那时叫苏小小,现在该叫嫂子了,对吧?田村气恼地抓过苏小小带来的鞋垫和假领什么的,往一个战士的怀里一塞道:拿去,分给战士们用。
  战士们欢天喜地地跑了,田村随手带上了门。
  苏小小脸红红地冲田村道:哥,那是给你做的,你咋送人了?田村不耐烦地说:我用不着,让他们用吧。

  第47节:千万别回头

  她低着头道:回去我再给你做,没时间送就给你寄来。
  傍晚的时候,田村领着苏小小去了师部招待所。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他快一些,她也快步跟着,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路上有战士看到了,就笑着冲田村说:这是嫂子吧?田村一脸严肃地纠正道:别乱讲,这是歇马屯的苏小小,拉练时是我的房东。
  战士们就笑,然后很有内容地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远。
  在招待所住下后,田村就躲了出去。晚饭的时候,炊事班特意多做了两个菜,由田村端到了招待所。
  苏小小是第一次在部队吃饭,感到很新鲜,她不停地问这问那的,田村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答着。
  她似乎看出田村有些不高兴,就说:我来这儿给你添麻烦了?见她这么问,他摆摆手,认真地说:你来部队看看也是应该的,拉练的时候我们住在你家里,不是也一样地麻烦你?她听了田村的话,表情就有些讪讪的。来之前,她曾无数次地想象过和田村重逢的场面。自上次离开田村后,她人虽然回到了歇马屯,可心却留在了医院。一想起躺在病床上的田村,她的心里就湿了一片,直到他出院了,她才舒了一口气。后来又听说他立功了,提干了,她为他高兴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那时,她一直在等他,他答应过要来歇马屯找她,可他却没有来,他在信里说刚提干,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通情达理的苏小小也知道,他要做的肯定都是大事,可以后他的信却越来越少,就是来信,也是除了简单的问候外,没有什么更多的内容,这让她更加惦念他了。
  虽然心里放不下他,可她还是在信里说,如果没有时间,就别给她写信了,她会给他去信的。
  苏小小是通情达理的,但在接不到田村来信的日子里,她睡不着,吃不香,不停地叹气。时间长了,母亲就关切地问:田村多久没来信了?她掩饰道:妈,田村忙,来不来信都一样。
  母亲就以过来人的口气说:丫头啊,你听好了,要想嫁给当兵的,就得学会等。我等你爸等了那么多年,现在还得等着。
  听了母亲的话,她就想哭,不知是为母亲还是为自己。
  更多的时候,她就在灯下给田村做鞋垫,把绵长的思念一针一线地嵌在鞋垫中。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一双鞋垫,而是田村本人,她正在向他诉说自己的情感,这时,她的嘴里就哼那支《沂蒙颂》,心一下子飞得很远。
  她是在母亲的鼓励下来部队看田村的,之前,她不是不想来,而是没有勇气。母亲理解女儿的心,就给她出主意:孩子,你只要认准这条道就往前走,千万别回头。
  此时,田村对她的不冷不热,仍没有让她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裂痕。部队是有纪律的,田村只是不便对自己亲热罢了,她一直这么认为。
  在招待所里,田村陪她吃完饭后,就站起身想走。
  她走过去,拉上窗帘,脸红红地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又羞怯地说:哥,你是我喜欢的人,只要你愿意,我……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田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看着眼前的她,这是她来到后,自己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她。她剪短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人还是那么动人,仿佛盛开在田野中的小花,美丽、芬芳。
  房间里很静,只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他望着她,有些冲动。如果时间倒退到歇马屯,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抱在怀里。而现在,他站在那里,一双脚像被粘住了,他无力、也不能向前跨越一步。
  片刻,他清醒过来,嘴里干涩地说:你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还要去查岗呢。
  苏小小慢慢地抬起头,眼里蓄满了泪水,刚才还是满脸的绯红,现在却变得有些苍白。她看着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听着他清晰的脚步声一步步远去,她愣了片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窗前,拉开窗帘,透过窗子望着他的背影融进夜色中。她伫立在窗旁,心里一时很空落。
  田村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查岗。他来到操场,打算好好地想一想。操场上仍然散发着白天的温热,他双手扣在脑后,仰躺在训练用的器械上,满天的繁星一股脑地向他涌来。他的心情也像这夜空一样,很乱,理不出个头绪。苏小小的淳朴和可爱是他喜欢的,在歇马屯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他们就闪电似的完成了两个人的初恋。最初,她吸引自己的,也正是农村女孩特有的清纯。当那枚冒着烟的手榴弹横陈在他们中间时,他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她需要他的保护。一切就这么简单,但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长久的分开,他对她的感情似乎不再那么强烈了,却仍时时能够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好。
  忽然,他一下子坐了起来,眼前仿佛又闪现出那双含泪的眼睛,一颗心又变得柔软了。
  他起身向前走去,经过招待所楼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离她并不远。
  他想鼓起勇气,重新走回她的房间,可当他抬起头时,发现她的窗子已是漆黑一片。
  黑暗中的他,长久地凝视着那扇漆黑的窗口。
  此时的苏小小也正睁着眼睛,盯视着天棚,她多希望田村能够回来呀。为了期盼,她连门都没有插死,她希望他轻轻地推开门,站在床前,哪怕只望她一眼。
  她一边等待着脚步声的响起,一边宽慰着自己:他太忙了,这次来是打扰了他的工作。
  有了这种想法后,她就感到惭愧,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更不该这么苛求他。既然田村在歇马屯说过,有一天他会来接她,她就应该坚信他的话。她要回歇马屯去等,等他兑现自己的承诺。
  第二天,田村出现在招待所的时候,苏小小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她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哥,我要走了。
  他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经过一夜的思考,他还是没有想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一想起她,眼前闪现的就是歇马屯的日子,歇马屯的苏小小是令他心动的,而眼前的她呢?听她说要走,他的心就猛地抽了一下。他盯视着她,她也望着他,两双目光就碰在了一起。
  他嗫嚅着:希望你理解,部队有纪律。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望着脚尖道:我知道,我来部队给你添麻烦了。
  没、没有,真的没有。
  她仍说:这么长时间,我就是想看你一眼,我看到了,也该回去了。
  见她义无反顾的样子,他点了点头。
  他送她走的时候,两人又走在了一起。这时,苏小小的眼里充满了希望,她幸福地走在他的身旁。经过大院门岗的时候,哨兵向排长敬礼后,道:嫂子走哇。

  第48节:牙签是他身份的象征

  他冲哨兵笑笑,两个人安静地走出了大院。没有了熟人的目光,他僵直的身体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也离她近了一些。
  他轻声问她:昨天晚上休息得好吗?她笑吟吟地说:好。
  他又说:以后常来信。
  我怕影响你工作,你那么忙,又带那么多兵,不容易。
  两人走在路上,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歇马屯。
  到了长途汽车站,他跑到商店里买了一些吃的东西,让她提在手上。
  她既吃惊又感动,真诚地冲他说:哥,家里啥也不缺,你拿回去吧。
  他又一次把东西塞到她的手中,道:这是给你妈的,她老人家不容易。我没时间去看她,还请你代我向她问好。
  长途车开动了,她把脸贴在车窗上,将灿烂的笑容映在他的眼里。他在车下也微笑着向她挥着手。
  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此时的分别,竟让他们各自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就像眼前来来往往的长途车。
  这事过去没几天,杨佩佩来了,她是陪军区总医院的人到师医院检查工作的。田村得到母亲来的消息,就去师医院看望母亲。
  平日,杨佩佩也经常给他打电话,但见了面她还是很激动,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个遍,才拉着儿子的手,一遍遍地说:儿子,想死妈了,你还好吧?他不说什么,只是冲母亲笑。杨佩佩把他拉近,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嘘寒问暖着。依傍着母亲,田村顿感轻松,好像又回到了孩提时代。他打量着母亲,忽然发现她的鬓边多了几丝白发,他按住母亲说:妈,你别动。
  说着,伸出手去,轻轻地拔去那几根白发。
  看着儿子的举动,母亲一边笑,一边道:孩子,你是不是嫌妈老了?我妈怎么会老呢?妈一点儿也不老。
  母子二人就一起开心地笑。
  笑过之后,隐藏在杨佩佩内心深处的隐忧又浮上心头,她太怕失去这个孩子了。
  她突然问道:田村,你想不想调走啊?田村一下子就怔住了,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问他这样的话。
  杨佩佩平静了一下心态,道:我和你爸也都一年老似一年,身边没个人陪着,我们感到挺孤单的。
  田村奇怪地看着母亲:你和我爸身体不都挺好嘛。我不想调到机关去,我想在部队干,这对我以后有好处。
  杨佩佩望着他,有些走神,半晌,她突然问:刘栋学习快回来了吧?刘栋去教导队学习已经几个月了,确实快回来了。他不明白母亲为何问起刘栋。他还没有想明白,母亲又说:我还是希望你换一换工作,不到机关也行,去别的师,或者调到别的军去,那里有你爸的老战友,他们会同意接收你的。
  他不明真相地道:妈,我在这里挺好的,哪也不想去,你为什么老想让我调工作?杨佩佩不好说什么了,又一次拉着他的手,喃喃着:我这都是为你好啊。
  刘栋和他的亲人们教导队结业后,刘栋顺路又回了一次家。家还是原来的家,人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刘草经常跑回娘家来住,胡小胡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以前还十天半月回来一次,现在一个月也见不着人影。有好心人就提醒刘草,说是在镇子上看到胡小胡有了女人,还在镇上租了房子。
  刘草知道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冲人家无所谓地说:他是嫖是赌和我没关系。
  这时的农村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公社改成了乡,大队叫村了,所有的土地都承包给了个人。以前当主任的老胡,现在已经不是主任了,他闲在家里,种属于自己的那份地。当过主任的老胡虽然不是主任了,但仍摆出一副当主任时的样子。衣服不好好地穿在身上,而是披着,不论吃过饭多久,嘴里仍衔着根牙签,舌头在牙签上一卷一卷的,牙签一会儿到了嘴角这边,一会儿又到了那边,仿佛那根牙签是他身份的象征。
  老胡已经清醒地意识到儿子和刘草的关系,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刚开始,刘草还有些耐心地在他家住着,不管胡小胡是否回家,她每天都为老胡做三顿饭;如今却是今非昔比。
  她现在所在的村卫生所,也不是以前的合作医疗了,被她承包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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