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大盛魁商号(全文) >

第33部分

大盛魁商号(全文)-第33部分

小说: 大盛魁商号(全文)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掌柜给古海一个眼色。古海掏出碎银数够十五两交到那大汉手里。
  “别打啦——别打啦!”那大汉止住了众桥牙子。
  人群散开,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是鼻青脸肿鲜血淋淋。古海上前把那人扶起来,四目相对古海一下子怔住了。“怎么?难道说你是林掌柜?”
  “正是敝人……”林掌柜羞愧难当,抓住古海的胳膊咚地一声跪了下去,“小掌柜!你的大恩大德我林某记下啦。”
  古海慌忙说:“不是我!是我们大掌柜命我这么做的。”
  “啊!大掌柜在此,我林某前世修了福,今日见到大盛魁的大掌柜啦!”
  林掌柜趴下便磕头。
  “不敢当……不敢当!”
  大掌柜赶忙伸手去扶林掌柜,一双秃手暴露出来。
  此情此景把众桥牙看得都愣在那里了。领头的喊了一声,桥牙子们齐齐地跪下了一片。那领头的说:“大人不记小人过,大掌柜,小的们实实是不知道您老人家到了!今日冒犯了虎威,实在是该死!该死!”
  那大汉把十五两银子赶忙还给古海。古海推辞再三,桥牙子们还是不敢收。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古海搀着大掌柜很快离开了。
  晚上要就寝时大掌柜想起了下午的事,问古海:“那林掌柜是怎么回事?”
  “林掌柜可惨啦!他原本是乌里雅苏台的零售商,林掌柜的店铺就在乌里雅苏台的正街上,挨着关帝庙的左边,五间铺面后面套着一个大院儿。林掌柜的店铺在乌里雅苏台街上算是大买卖了!”
  “林掌柜的买卖是怎么塌的?”
  “怎么塌的?让伊万挤塌的!”
  “噢!我知道了,伊万挤塌的那家买卖就是这个林掌柜开的?伊万先是租了林掌柜的两间铺面半座院子?”
  “对!”
  “后来就整个把他的生意都吃了?”
  “是的。”
  “听说伊万把林掌柜的两名伙计也聘过去了?”
  “是哩!那两名伙计是他妈的汉奸,其中一个还入了俄国的国籍!”
  大掌柜叹了一口气,没再问古海什么。 

  义和鞋店静悄悄的,原来迎街的两间铺面扩成了三间,门脸也重新装修过了,墙上镶嵌了褐色的带釉瓷砖,亮花花的。屋檐下的护梁拿红棕色的油漆刷过,几十根暴露出来的整整齐齐的椽头上都刷着绿油漆;门楣上挂一横匾,也和英国人新开的怡和洋行一样,镏金凸字镂刻着“义和鞋店”四个大字,魏碑字体遒劲有力;朱红的一对大门使整个店铺看上去显得殷实富足、漂亮排场;不用问古海就知道这些年姑夫的生意做得不错,自然是为姑夫高兴。
  大门闭着,里面没上闩,自家人也无须敲门过礼,古海推开门径自走进去。大门内的走廊左右各一个门通向两边的铺面,门都虚掩着,古海一一推开看了都没有人。案台上整齐地摆着已经绱好的俄罗斯高筒马靴和西伯利亚人冬天穿用的棉翁得。往里走,小院还和从前一样,东西各两间厢房仍还是制靴车间。看看,都没有人;再往前走就发现变化了,原来的三间正房里中间的一间前后打通变成了过廊,剩下的两间也做了车间使用。穿过过廊里面又套出了一个小院,也是三间正房东西各两间厢房。但是这新辟出来的套院内的房子与前边的大不相同,一律是全砖全瓦的砖木结构,院子的地面上也和房屋墙似的从过廊一直通向上房的屋门。可以看见装了玻璃的上房屋内的窗台上摆着若干盆花,一朵海碗大的红色绣球梅正鲜艳地开放着。依旧是看不到一个人,小套院里有一种温馨闲适的家庭气氛透出来,显得幽静宜人。在屋门前古海停住了,站在那里喊了一声:“姑夫!”
  “是谁呀?”
  应声出来的不是姚祯义,却是一个美艳得有些奇异的年轻妇人。那妇人深眼眶、蓝眼睛,皮肤白得透明,一看便知不是中原的人。她的上身穿一件可身的粉红缎面棉袄,棉袄的边上镶了葱绿色的精致滚边儿;下身穿一件翠绿缎子面儿的棉裤,脚上一双尖俏的丝绒棉鞋,鞋面上也绣着几朵叫不上名儿的小碎花;太阳把她的细长弯眉照成了粉红的颜色,一只白嫩的手搭在眉棱上遮着太阳,上下打量着古海,弯弯的细眉毛往上一挑笑着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便是海子侄儿吧?”
  “我……是古海。”古海纳闷地把那妇人连同小院一起又打量了一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这不是姚祯义开的义和鞋店吗?”
  “是啊是啊!这是你姑夫的义和鞋店,”妇人很快地说着,把屋门打开,身子往旁边让了让,“大冷天,进屋里说话吧。你姑夫去鞋靴社去了,该回来了。”
  进门是堂屋,迎面摆了一张八仙桌,两边各一把太师椅。古海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儿。妇人将古海让了座,一边碎步小跑陀螺般地旋转着,匆匆忙忙给古海倒水沏茶,把斟了茶的杯子捧给古海。
  “自打你托人捎回信说是你已回到归化,你姑夫嘴边儿就整天挂着你。他高兴的那样儿就别提了——逢人就讲‘我侄儿如何如何,在大盛魁为字号立了几次功……如今又做了大掌柜的贴身伙计。’还说你从小聪颖,八岁便能双手打算盘,还用了个词儿,叫什么……双龙闹海!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古海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有意把话题岔开,便问道:“伙计徒弟都哪去了?怎么前后院儿都没有人?” 

  “徒弟伙计们都往大盛魁送货去了。你干坐着做什么——喝茶呀!”
  她叫盼儿,古海其实知道她是谁。只见她说着就起身又为古海斟茶。盼儿柔软的腰肢在古海的眼前晃动着,一股诱人的异香飘进了他的鼻子。古海皱着眉头把那奇异的香气吸进了肚子里,同时就觉得一颗心在胸膛里咚咚地乱跳起来。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盼儿的身上移开了。
  说话工夫,姚祯义就回来了。他把疑惑的目光在古海脸上停了一会儿,立刻大步跨过去又惊又喜地喊了出来:“这不是海子吗?!”同时拿巴掌在古海肩膀上使劲儿地拍着,“啊呀!都快认不出了!哎呀!长这么高!”姚祯义离开古海一点,上下仔细地把古海打量着,“比姑夫都高出一头了!也有了胡子……”
  “嘿嘿……这又过去四年了嘛。”古海笑了,姑夫的真挚感情让他感动。
  “三年头不见你回来,我就有点着急,怕你出什么事儿。我到大盛魁总号问了好几回,说你在驼场上呢!”
  “是祁掌柜安排我到驼场的。说起来我还是沾了姑夫的光,祁掌柜对我特别关照也是看姑夫的面子。”
  “祁掌柜是好人,有情有义!只可惜在乌里雅苏台栽了跟头,如今被贬到汉口做了马庄的掌柜。好在大掌柜似乎并不知晓我与祁掌柜的这一层关系,或者是大掌柜大人大量并不计较;不然怎么会让你做他的贴身伙计呢?”
  “大掌柜不是那种鸡肠小肚的人。”
  “这下好!在大掌柜身边,前途无量!你看王福林,离开大掌柜,一下子就做了北京分庄的坐庄掌柜。在大掌柜身边有一点不好——不自由,太忙了。”
  “是哩,自打回归化就一直忙。适逢过冬标,又赶上大掌柜生病……”
  “那是那是,大掌柜可不得闲。你在大掌柜身边又怎么能不忙呢?今日是怎么得空的?”
  “是大掌柜特意给我的假,让我看望姑夫的。”
  “大掌柜也真是的……”姚祯义激动得双眼直放光。
  回屋坐了不大一会儿,伙计徒弟们都回来了。福生和姚祯义的好几个徒弟古海都认识,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说起话来。
  从徒弟堆里走出一个汉子,一把抓住古海,直通通地问,“我盯着你看你半天了,你真的认不出我来?!”
  古海一怔,被汉子右脸上一个很深的伤疤吓了一跳,他仔细观察着这个人,还是没认出来。他看到那汉子眼中兴奋的火星暗淡下去,失望地摇摇头。
  “这,这是杰娃!”姚祯义在旁边忍不住了。
  “呜哇!”古海叫了起来,抓住杰娃的肩膀拼命摇晃着,拿拳头槌打杰娃的肩头,“你怎么不早说?!”
  “我就想试试你还能否认出我这丑八怪老乡!”杰娃笑起来,拿指头戳着脸上的伤疤。岁月把杰娃心灵的伤痕抚平了,他早不再当回事情。
  古海口头还不敢问,见杰娃自己都不在乎,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怎么回事?把自己的脸弄成这副样子!是和人打架了?”
  “不是和别人打,是自个儿和自个儿打架弄下的!”杰娃自嘲着说,“再以后你只要记住我脸上的这个伤疤,就是隔一百年也忘不了啦!” 

  “真是的……”古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总之老朋友见面是高兴呢。
  姚祯义见福生和另几个曾经和海子相处过的伙计都围着古海一个劲儿说话,他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好吧,你们先聊着——别光站着,到屋里去!我回去给盼儿说一声,叫她买菜备饭,今儿个咱们好好喝一顿!”
  盼儿上街之后,姚祯义把古海叫到小套院儿。姚祯义刚刚把屋门在身后边关上,姑侄两个之间的冲突立刻就爆发了。
  “姑夫,刚才那女人是咋回事?”古海连坐都没坐呢就首先向姑夫发难了。
  姚祯义正待向古海解释盼儿的事,没想到未等他开口先被侄儿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答不上话来:“这……你,先坐下……听姑夫慢慢说。”
  “有什么好说的?!事情这里明摆着!如今姑夫你在归化城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担当着鞋靴社长之职,如何能做出这等下作的事?”
  “你听我说嘛……”
  “你也不打听打听!”古海容不得姚祯义解释,“归化城加上绥远城,有谁不知道盼儿这个窑姐?!那可是顶风臭十里啊!六年前墨掌柜被她害死,闹得满城里沸沸扬扬!你忘了?!”
  “咱一个开小鞋店的,又不比大盛魁大字号,没那么多规矩……”
  “义和店不比大盛魁这我知道,姑夫你辛辛苦苦创下这么个摊子也不容易,可是讨小也不能讨她这样的呀!”
  “她不是……省钱嘛!”
  “省钱就不管什么货色都往家里拣呀?你把她当做宝贝一样供着可以,可我如何称呼?——我叫不出口!你不嫌丢人,我的脸上还挂不住呢!”
  “你这是怎么……”姚祯义眨巴眨巴小眼睛开始反击了。“你教训起我了?教训起姑夫来?!嗬!是不是翅膀硬了?连姑夫都瞧不起了!你眼里还有没长幼尊卑?别忘是谁从小南顺把你带出来的?别忘了是谁作保你才进得大盛魁那高门槛?告诉你,海子——这小我讨下了,你是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我不能认!”
  “好……好……”由于生气姚祯义的脸都白了,嘴唇一个劲儿地哆嗦,指着古海的鼻子说道,“如今你的翅膀硬了,不把我这个姑夫放在眼里了!好,你既然不认盼儿,我也高攀不起你这个侄儿——你走吧……”
  古海一跺脚返身走出了屋子。
  在义和店不远的街上古海迎头撞上了采买回来的盼儿,一只沉甸甸的篮子挂在盼儿的手腕儿上,里面装满了新鲜的蔬菜还有肉。
  “海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盼儿笑盈盈地问。
  古海一句话没说,在鼻子里哼了一声,从盼儿的面前走过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拳头往紧里使劲攥了攥。
  相隔四年,古海和姚祯义都没想到头一次见面竟然落了这么个结局。
  说起来盼儿也是一个苦命人。盼儿是出生在唐努乌梁海的一个小姐,是俄国白种人和唐努乌梁海本地的约索特族人生的混血儿。唐努乌梁海的小姐以其特有的美丽和凄惨遭遇而广为流传,在归化尽人皆知。在喀尔喀草原的西北靠中俄界山萨彦岭,南抵唐努山脉,两山之间夹着一个狭长的地带,这就是唐努乌梁海,这是一片多山的土地,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翠绿无边的草原,山岭的轮廓都十分柔和缓延;在山间的草原上到处都是宁静的湖泊,水草丰腴;大叶尼塞河和小叶尼塞河都发源于这片宁静美丽的山地;但就在这片宁静美丽的古老土地上却演出了一幕人间悲剧。《中俄北京条约》签定之后,中俄边境实行了免税贸易,俄国商人纷纷涌向唐努乌梁海,他们借毗邻之便在这里建商站、修仓库、开店铺,人数越来越多。在经商的同时为唐努乌梁海造出了一批又一批混血儿,奇怪的是这些混血的小孩绝大多数又都是女孩子。她们金发碧眼皮肤细白,十分惹人喜爱。盼儿就是其中的一个,命运并未因她的美丽而垂怜于她。作为生身父亲的俄国商人——盼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根本对她的出生不负责任,而母亲的家族又把她的降临视为奇耻大辱。盼儿降生不久便被遗弃了,是一个在唐努乌梁海做生意的归化人收养了她,把她带回了归化城,胡乱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盼儿。盼儿十三岁养父去世,无依无靠的盼儿沦落到了吉兴里成了一个妓女。 

  奇异的美貌给盼儿带来许多钱财,但是她对义和店里的学徒,一概都是客客气气不敢张狂。
  走到大街上盼儿就觉得心情轻松了,耳朵很愉快地倾听着市场和街道上嘈杂的人声,心里感到十分痛快。她自从嫁给姚祯义就很少走出义和店那个小套院,经常是半月二十天足不出户,套院儿的门整天关着,姚祯义手下那些徒弟们都难得看到她。盼儿从姚祯义身上获得的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父亲般的爱——姚祯义的年龄长她一倍,只有夜里当丈夫趴在她身上时,才表现出男人所应有的热情;其余时间姚祯义对她很少有亲昵举动。他吩咐她沏茶、点烟、做饭,像主人使唤丫头。姚祯义对她说:“这叫上炕是夫妻,下地是君子。”
  姚祯义一方面对盼儿与众不同的美产生着迷恋,另一方面常常在欣赏小妾那张白嫩的脸蛋时对她的深眼窝和蓝眼睛感到恼怒,这种特征让他脸上觉得很不光彩!于是姚祯义就不准她出门,只让她在家里守着。这种感觉使姚祯义的心灵上结了伤疤。如果他回到家里来不高兴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