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之二]_麒麟正传(第一章)生死与共(上)+番外_by:_桔子树-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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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毕竟是专业的,发现病人的情绪有抵触,便放弃了用手,直接拿小摄子拨拉,钝头的摄子夹着耳朵有点疼,可毕竟要比手指好忍耐多了,陆臻听着夏明朗稳定的心跳声,身体慢慢放松。
半晌,医生检查完神色淡定:“嗯,是耳道里有异物,之前受过伤吧!”
陆臻听到夏明朗在问:“没什么问题吧?”声音低低的流淌在耳边,陆臻又想了他的那个似水流金的细质沙砾的比喻。
“没事,拿出来就好了。”
陆臻分神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在靠近他,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滴冰凉粘腻的液体已经流进了他耳道里,陆臻‘啊’得一声叫出来,整个人都被劈开了。
冷,腻,固执的,陆臻清晰的感觉到那滴液体漫过他耳中的每一点细纹,缓慢的往深处流,好像要流到脑子里,连汗毛弯曲的角度都清晰可感。轰然如锣鼓喧天的噪响,侵蚀他全部的神志,整个人像是通了电一样,疯狂的电流在体内乱窜直冲大脑,眼泪不可抑制的流出来,眼前模糊一片,金光乱闪,半边身体全是麻的,从身体内部窜出来的痒,连动都动不了。
等他终于听清自己发出的是什么声音,马上以一种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心情恶狠狠的咬住嘴唇。
夏明朗目瞪口呆的瞧着他,抬头看看医生,后者也是一脸尴尬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夏明朗愣了半天,不自觉把怀里抖得像什么似的可怜家伙抱抱紧,好让他不要滑下去,眨巴眨巴眼睛,压低了嗓子用口形问道:“怎么会这样?”
医生尴尬而无奈:“有些人是比较敏感的,不过……”言下之意,这位,也着实太敏感了一些。
陆臻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不发抖,猛然用力推开夏明朗就想走人,夏明朗连忙拉住他,哄道:“没事,没事,医生都说了,这是正常反应。”
陆臻怒目,红润润的眼睛里全是泪光:他妈的,正常反应你至于笑成这个样子嘛!!!
“行行,我不笑,我没笑啊!”夏明朗拍着脸,强装淡定面瘫,生怕他要跑,随手揽到陆臻腰上,陆臻实在是苦于没有半点力气,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滑下去,脑子里唯一还算清醒的神志也只剩下了:天呐,你快点把我收走吧!
自然,天是不会来收他的,所以,这个要命的病还得看下去,可怜的医师小声咳了一下:“嗯,可以取异物了。”
陆臻无助的瞪着眼,眼神悲切,夏明朗又想狂笑,又觉得不厚道,整张脸扭曲得都快变形了,只能闷头狂笑,双手从陆臻腋下穿过去,把他架到屋角的一台仪器旁边。医师拿出一根空心的长针,按下电键,嗡嗡的抽气声就传了出来。
事到如今,陆臻沸粥似的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只剩下:死就死吧,死透拉倒,早死早超生。
于是两眼一闭,把头埋到夏明朗肩膀上,夏明朗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撑一下,撑一下,快好了。”这话说得诚恳,可惜隐藏不去声底的笑意,一层层的发着颤。
陆臻恨得牙都痒,恨不能一口咬断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的脖子。
遇上这么紧张的病人,其实医生也紧张,医生试探着把长针探进去,动作犹豫不决,陆臻又开始一阵一阵的发抖。夏明朗要固定他的头,以保证这小子不会发起疯来戳聋自己的耳朵,只能拉着陆臻的手环到自己腰上,放柔了声音哄他:“你抱紧我。”
陆臻颤了一下,双手摸索着扣到了一起,死死的捏住了夏明朗的衣角。
长针探到底,戳到那个凝血的结块上,医生拈着针尾轻轻一搅,陆臻顿时像触电似的弹动,终于没忍住,半记呻吟就这么泄出来,又嘎然锁在牙间。
即使恶劣如夏明朗,如今也有点不忍心了。
“哎我说,”夏明朗尽量说得温柔诚恳,以表明自己真的真的不是想看笑话:“你想叫就叫出来,没事儿的,你瞧啊大家都是男人,我又不会笑话你,呃……”夏明朗一顿,转头去看医生:“大夫,您不介意吧?”
医生正一头冷汗的专心在工作上,头也不抬的回他一句:“我儿子都跟他一样大了!”
“对吧!没事儿的。”夏明朗低头去看陆臻,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啊。
可惜被善解的人意不领情,一声不吭的,嘴唇咬得发白,可是急促的呼吸声里腻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反而更加意味深远。夏明朗苦笑,别看这小子平常软趴趴,到他倔的时候真是要人命的倔。
只看到陆臻死死的闭着眼睛,睫毛飞颤,好像停了两只墨色的蝶,随时都要飞出去一样。要是在平常时候,夏明朗自然不会去观察别人脸上的细节,现在无意中看到,只觉得这小孩的睫毛还真是长,不卷不翘只是长,所以睁开眼睛的时候不觉得,闭上才看得出像黑森林似的,此刻沾了水光,越发显得森黑纤长,根根分明。
这小孩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啊!
夏明朗忽然想到。
19.心念电转c
陆臻牙咬得死,嘴唇白到极点,骤然一红,一颗血珠就这么蹦了出来。夏明朗匀不出手去掐他下巴,只能嚷:“喂喂,别自虐啊。”
陆臻不理他,反而越咬越紧,一线血痕于是绵延开,夏明朗有种悚然心惊的感觉,只觉得奇怪,平常时候也没少见他们流血流汗的,怎么这时候就特别的受不了,心里被叮了一口,刺刺的痛,好像全是自己把他逼成这样似的,莫名其妙的内疚。好在,不等他脑子里越搅越乱,大夫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好了。”
到这当口,别说陆臻要虚脱,连夏明朗都觉得自己像刚刚打过一架似的。
医生直起腰,伸手指着病床说道:“你不如扶他过去躺一下吧,我看他一时半会也没法走。”
夏明朗心想有理,他拉了一下,见陆臻没反应过来,随手就把他给扛了起来,对于夏队长来说,百十来斤的人还是不像小猫似的一拎就起,医生是基地的老人,见怪不惊,连表情都没多送夏明朗一个,自顾自坐回桌边去休息。
大概是轮番的打击抽空了神志,陆臻只是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躺着,眼泪从眼角滑下去,一颗一颗连绵不绝,这是一个纯粹生理的反应,就像此刻他身上各种生理反应一样,让人尴尬而无奈可又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的某一种,甚至,这还不是最让他难堪的那种。
我没有哭,不过是在流泪;就像,我对他其实没有感觉,不过是有反应。
陆臻心想。
夏明朗讨了药棉过来帮他止血,指尖碰到嘴唇上,陆臻躲了一下,想把头偏过去,被夏明朗捏住了下巴。
“我怎么以前没觉得你有这么倔呢?”夏明朗翻看陆臻嘴唇上的破口,尖牙把细嫩的皮肉切开,留下深刻的印迹。
陆臻睁大眼睛看他,眼眶里含了泪,像湖水一样起着波光,夏明朗只觉得疑惑,这湖光波动中让他有种心如潮汐的起伏,手指不自觉贴到他眼角,一滴眼泪就这么滑上去,温度惊人。
陆臻转过脸,面向墙的那一边蜷起。
“哎,怎么了?多大的事儿呢?没什么好丢人的。”夏明朗无奈的坐到床边,随手顺着陆臻的头发:“这么大小伙子了,这算什么,对吧!都这么折腾了,你要还没点反应,我还得当你有问题呢,对吧!这有什么。”
你不懂。
陆臻咬住自己的手指,你不会懂,你不会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也不会懂得这于我来讲有多丢人,你永远不会懂。你不会明白,我宁愿死在你面前,也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发出那种声音,在你怀中发抖,好似求欢,而你毫无知觉。
夏明朗听到细微的声响,潮湿的,含着水汽似的,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想哭啊?”
陆臻胡乱的点头,是的,所以,别管我了。
“那你也不能在这儿哭啊。”夏明朗犯愁。
陆臻翻身下去,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夏明朗连忙跟上去扶住他,临到门口的时候被大夫叫住,塞了一盒子药给他,说是外用,夏明朗看也没看就一把塞到口袋里。
陆臻一直低着头走,眼前是飞速往后倒过的地砖拼缝,视线一时模糊一时清晰,他是真的想哭,前所未有的欲望冲动,想把所有的委屈、隐忍、不安、焦躁,一切的一切被他压抑调整化解掉的负面情绪全都倾泄出来。
夏明朗拉着他绕到楼后的花坛里,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安抚似的揉一揉陆臻的头发:“行了,哭吧。”
“队长,我……”陆臻抬头看他,泪眼模糊。
“行了,别解释,想哭还用什么理由呢?想哭就哭吧!”夏明朗草草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净,拉着他靠到自己肩膀上。
陆臻初时还有犹豫,到后来情绪汹涌最终不可抑制,贴墙根坐到草地上,双手抱着膝,埋头,缩到自己的世界里尽情的流眼泪。
陪哭是一个技术活,不需要说太多,也不应该做太多,却要让他知道还有人在,还有人陪,还有人关心。夏明朗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手指温柔的穿行在陆臻的发间,沙沙的划过。
这是秋色最深的时节,眼前挡着一株红枫,阳光下红艳艳的半透明似的血润色彩。
夏明朗转过头去看陆臻,阳光漏下几点到他身上,今天没有训练,作训服干干净净的,在午后纯净的光线下微扬着飞尘,干燥而柔软。刚刚饱受蹂躏的那只耳朵还充着血,红艳艳的半透明似的血润色泽,是比红叶更鲜润的那种红,富有生机的,柔软的,透着光,几乎能看到细幼的血管,夏明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手指不自觉的缠上去,从耳廓上划过。
陆臻疑惑的抬起头来看他。
“哭完了?”夏明朗问道,声音很低,磁得不可救药。
陆臻一愣,摇摇头。
“那继续哭,”夏明朗微笑,手臂揽过陆臻的肩膀:“我陪你。”
陆臻犹豫的,把头埋进自己手臂里,秋天的空气很平静,没有太多的风,于是呼吸要很久才能传到,气味也是,带着烟味的,微苦的清爽的气息。陆臻被夏明朗的味道所包围,在自己的黑暗中流泪痛哭,眼前滑过无数画面,从最初时艰难的选训到第一次杀人时蜿蜒的血痕,从所有求而不得的苦,到一切生活给他的欢乐。
人们在伤心时流泪,欢乐亦是,痛痛快快哭一场,其实也不是坏事。
像是高峡的平湖猛然泄了水,陆臻在倾泄完全身多余的水份之后也蓦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夏明朗听到他终于安静下来,抬手拍拍他脑袋:“哭完了?”
陆臻不好意思抬头,只是小声的嗯了一下。
“没事儿了?”夏明朗声音里压着笑。
陆臻特别不好意思的把脸抬起来,眼眶里还泛着一层鲜红的底色,抽了抽鼻子,点头
夏明朗只觉得太好玩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说哭就狂哭,哭完就没了事,哭成这样,连眼睛都没肿,真是奇才。陆臻看着夏明朗的嘴角一点点弯起来,夏明朗注意到他的视线终点,马上把自己的脸僵起来,拍拍屁股严肃的走在前面:“嗯,没事儿就回去吧!”
回去给我个地方让我笑!!哈哈哈!
陆臻闷声跟在夏明朗背后,走了几步发现前面那个人连肩膀都在抖,于是闷声闷气的说道:“队长,你似乎很想笑。”
“哈?!没有,我保证,我保证我一点儿也不想笑。”
“想笑,就笑吧,其实,也没什么……”陆臻低着头。
夏明朗停住愣了一下,退回去揽住陆臻的肩膀:“其实我是蛮想笑的,不过要声明啊,我真的不是在笑话你,我就是觉得你怎么……唉。”
陆臻哼了一声,委屈的抽了抽鼻子。
“哎!你别激动,我真不是要笑话你,我其实觉得你这个性蛮好的……哈哈哈……”夏明朗揽着陆臻的肩膀大步走,笑声明朗。
陆臻随着他走,过了一会儿,忽然道:“谢谢。”
“谢什么,谢谢我陪你哭啊?”夏明朗笑道。
陆臻脸上一红。
“嗯,别白谢谢啊?”夏明朗趁胜追击。
果然,陆臻失笑:“那么,要以身相许吗?”
夏明朗笑眯眯的转头去看他,吹气似的压低了声音:“就这么想嫁给我啊?”
陆臻怒目,飞起一脚踹过去。
夏明朗按住他肩膀翻身跳过,笑道:“以身相许就算了,以身相代行不行?侦察营的老周请我吃饭,我怎么想那小子都不会放过我,我那酒量……你小子千杯不醉啊……哎,意思一下可以了啊?你这都踢第几下了?喂??你再这么着我还手了啊?算了,让你踢一下吧……”
就这样吧,陆臻眯起眼睛想,阳光下尘土飞扬,光线明亮。
即使是爱人,真正的爱人,又有多少能像现在这样,不问原因的陪你哭,哭过之后随你笑?
临到周末,夏明朗开车出去赴周源的饭局,当然,押着陆臻做陪。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周源是板上钉钉的一斤量,到后来灌下去一斤半,高了,声吼得震天,包厢外面的服务员小姐隔上十分钟就进来一次,生怕这几个当兵的拆了房子。
而更有看头的是夏明朗和陆臻。
19.醉公子a
临到周末,夏明朗开车出去赴周源的饭局,当然,押着陆臻做陪。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
周源是板上钉钉的一斤量,到后来灌下去一斤半,高了,声吼得震天,包厢外面的服务员小姐隔上十分钟就进来一次,生怕这几个当兵的拆了房子。而更有看头的是夏明朗和陆臻。
一个脸越喝越红,一个脸越喝越白。
夏明朗酒量差,但酒品不差,酒到杯干,三两白酒转眼就下去,然后整个人就挂了,趴着,一向精明得吓人的眼睛迷瞪起来,水光闪闪的,倒也让人不忍心再折腾他。陆臻是个书生,但李白斗酒诗百篇啊,所以永远不要对一个书生掉以轻心。夏明朗的实力基本可以忽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