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惑江山-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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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凳上坐着一宫人摸样的人,凶眉猴眼,脸上连一根髭须都没有,两只招风大耳与猪无异,居然抱着个宫女在膝盖上旖旎亲热着呢。青琐定眼一看,见是周总管,一时有点进退两难。
石凳上的两个人倒看见她了,那宫女刺溜从周总管的怀里下来,慌乱的低头跑开了。周总管看着青琐从梅林间冉冉而来,对她搅了他们的好事并未生气,反倒咧嘴笑开了。
“是青琐姑娘啊,过来,过来。”周总管笑着打招呼,“今日不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青琐看周总管一团和气,也就浅笑道:“厨房听说周总管需要鲜果,这不让青琐拿来孝敬您?”
周总管已经站起身来,走到青琐的面前。一双盯着她的小眼睛眯成了缝:“青琐姑娘送来的果子自然是分外好吃了。”说完,一手伸向篮子,顺势要来抬她的下巴。青琐机警的偏了一下头,接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举动反倒刺激了周总管,他嘻笑道:“要么麻烦青琐姑娘把这些果子拿到我房里去。”
青琐知道他不安好心,眼珠一转,笑道:“青琐有件事情想在这里讨教周总管。就是怕连您也答不出,青琐不知道还能向谁问去?”
周总管大感兴趣道:“你尽管问来。”
青琐笑问道:“听说您以前是宫里的大侍卫,自然见多识广了,可曾听说过四顺这个人?”
“四顺?”周总管认真起来,喃喃着,咬了口果子,摇头道,“倒没听说这个名字。”青琐眼巴巴的看着他,听到他的回答,不觉大失所望,人就呆呆的失了神。
“那四顺是你什么人哪?”周总管调笑着,“他对你可是重要的话,你跟着我进房去,容周某再仔细想想。”
青琐一听,忙将果篮递过去:“青琐这就走了,这个给你吧。”周总管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鬼丫头,原来是别有用心的,你以为我周某是这么好骗的吗?”说完,扑过来想拽她的手。
青琐情急之中拿起一个大的果子,正色道:“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拿这个扔你!”
周总管恼羞成怒,骂道:“好啊,你敢吓唬我,看我不收拾你!”说着就去抓她,青琐手中的果子已经扔过来了,啪的一声,正中他的脑门,果浆飞溅。周总管气得哇哇直叫,青琐扔了果篮,闪身便往外面跑,周总管在后面边叫边追。叫声惊动了一些宫人,这里本来就是他们居住的地方,一时青琐三面受敌,只能拼命的往石径处跑去。
天清行宫里地形复杂,青琐也是东拐西转没了头绪。身子刚恢复不久,这回疲倦感又上来了,眼看着被那些宫人围追得穷途末路,被迫上了假山。
周总管率众将假山团团围住,吆喝着:“下来!死丫头!”那些宫人本是闲得慌,这回有戏看了,簇拥在周总管旁边,愈发闹得六缸水浑。
青琐凛然坚守在假山上,带着漠然的冷笑。间或一阵风徐徐吹起,撩拨着她靠边蓬松的乱发,夹带着一身湖青,整个身躯显得娉婷多姿,迎风欲飘。
假山下围观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宫人们齐齐下跪。青琐凭风望去,原来在人群后面站着二皇子天清,仍然是青灰的衣袍,一色无二。冠玉般的眉目间凝了阴鹜,此时他的目光冷冷的扫视了跪在地面上的宫人,然后缓步向她走来。
天清毫不费力的登上了假山,一声不吭地站在她的面前。他那双本来藏着阴郁的眼睛,此时一瞬不眨的凝视着她。接着他向她伸出手来,他的动作那么自然又似乎不可抗拒,青琐在一阵恍惚后,竟然伸手接住了。
第二十六章 回头烟柳渐重重
天清拉着她从假山上盘纡而下,从始至终沉默着,在众目睽睽之中扬长而去。
俩人迤俪行来,看一路风景或堆石为垣,或编花为门,令人眼花缭乱。青琐也不说话,任由着天清拉她走,绕过十二回廊,忽见前面崇阁巍峨,层楼高耸,天清停住了脚步。
青琐问道:“这是哪里?”
天清开口道:“我的寝殿。”
青琐望了天清一眼,他的眼光远视着前方,刚才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没有半点的迟疑,游走自如中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杂质,仿佛青琐去他那里是件极为自然、极为理所当然的事。青琐对这种毫无来由的感觉有了些许困惑。
天清继续拉着她走,只见宫殿两旁或是抄手栏杆,或是顺着游廊曲折委蛇而行。寝殿并不大,进到里面,见结构幽雅曲深,琐窗屈戎,掩映绿纱,偶尔有宫女端盘穿梭,也是行色匆匆。
疑惑着,青琐已望见寝殿的门柱左右楹联一副,笔法甚秀。不禁低声念道:“微微隐隐,龙楼凤阙散满天香雾;霏霏拂拂,珠宫贝阁映万缕朝霞。”
“那是我父皇题的,他就喜欢端正的隶体。这里曾经是他的行宫。”天清在一旁淡淡的接了口,随手拉她进去,青琐不禁又回头往那联上瞟了一眼。
进入内室,要不是看见有一座檀木的凉榻,挂着水纹的纱帐,青琐简直以为进入了书的世界。除了沿窗横放一只香楠马鞍式书桌,东壁列着四座书架,和那秘书法帖,层层纵横叠接。室内中挂湘竹灯,系绘《四书》全本。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檀木床榻的四围也全摆着书。
青琐不由得亮眸:“二殿下这里真是与众不同。”
“二十年来,我就生活在书里,是这些书陪伴着我。”天清拿起一本书,缓缓抚摸着,声音还是淡淡的,“很多都是我母亲留下的。”
“你的母亲在生下你时走的,对吗?”青琐看着他,突然问道。
天清拿书的手滞了一下,他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黯然。青琐以为自己说错了,有点失措的站着。半晌,天清忽然扬了扬眉,叫唤道:“青琐。”那声音极是温柔,一如春风杨柳过水。
青琐就安静地站在他的面前,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她的脸庞有一半沐在柔和的阳光里。细密的睫毛微微颤下两道阴影,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清澈明亮。天清的眼中带着如梦般的神情,他抬手轻轻拂拨开青琐有点凌乱的发缕,迷惘地看着她。青琐仍旧一动不动的,用那纯澈的眼神望着他,然后浅浅地笑了。
“你来。”他不容分说拉她来到书桌上,青琐见桌上列一红装锦卷,正心疑着,天清已经小心翼翼的将它缓缓展开,一副美人图展现在青琐的眼前,带着馥郁异香,青琐初意只是好奇的一瞥,立刻是神心荡漾,痴了。
图中美人倚靠在棠梨树下低眸而思。眉似初春柳叶,仿佛饱含脉脉情意却又似雨恨云愁。脸似三月桃花,每带着风情月貌。纤细的腰肢袅袅娜娜,又拘束得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四周蜂狂蝶乱,手执罗巾在那里轻轻拂拭,看似漫不经心,却让人更生七分爱怜。真所谓玉貌娇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世上还有如此这般美丽的女子?青琐呆呆的想。
“我的母亲。”天清的声音很柔和,这和他平时冷冷的口吻大相径庭,“二十年前的画。”
“她的眼睛…”青琐看着低下眼帘的美人,当她抬眸看你时,那会是双怎样摄人心魄的眼睛啊!
“可惜了,看不清,只能想像。”青琐不无遗憾道。说完,抬头朝天清望去,才发现天清的眼光一直凝固在她的身上,这让她有了一丝的窘迫。
“你怕我吗?”他轻柔的声音。青琐摇了摇头,用脆亮的声音回答道:“您没什么可怕的,二殿下。”
天清的手指顺着青琐的发缕绵绵落在她的眼睛上,青琐的眼睛眨巴了一下,她仿佛感受到自己五岁的时候,娘就是这样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触了触她纤长而细密的睫毛。她的眼眸又眨了眨。
“你不一样,”天清梦幻般的声音,嘴里低声喃喃着,“你和他们不一样…”
“二殿下。”青琐想唤醒他。他可是有满腹心事?
天清的眼中有道光彩掠过,他的声音有了轻松:“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来,连皇兄也没来过。你觉得我的寝宫怎么样?”
“以前那么多客人都没来过吗?”青琐有点不解,她想起前段每日肉山酒海,歌舞升平的日子。
“父皇要我从书堆里走出来,学会和那些人各叙旧论新讲,诉说平生之怀,”天清冷笑道,“看那些人的嘴脸,只是想在我身上打探点什么而已。就如做了一个梦,如今都已醒来,行宫还在,平原王也是个虚名。反让人添了许多世态炎凉,费了许多精神,真个是过眼皆空。”
看青琐一脸懵懂的看着他,天清环视周围道:“我知道你爱看书,这里的书你都可以随意翻看。”
青琐的眼睛瞬间晶亮起来:“多谢二殿下。青琐学字不多,殿下可教我?”天清被她愉悦的声音也感染了,微笑道:“今日你早些回去,明日早些过来。”
有书可看,青琐自然高兴。这天回家时夕阳还未西下,胖婆她们有点意外。青琐暗暗观察心印的脸色,自从服药后她身上的锋芒倒是稍减,并没有再来逼迫她。胖婆和心印一顿吵后,在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两人说话难免尴尬。小姐自从听说明雨少爷即将回来,天天盼着,神情有点恍惚。青琐更不敢将天清的事情告诉她们,几个人各想各的,倒相安无事。
天清和天濂不同,他是喜欢呆在室内的人,终日沉溺于书海中,对行宫里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宫里的人知道二皇子对青琐的特殊,除了暗地里叽叽咕咕指指点点,没人敢招惹她。青琐照样在厨房里干活,空闲的时候去天清处看书,倒过得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这日午后天清突然想到带她去个好去处,沿着石子砌成的甬道,便向另一边游廊走去。越走越觉清幽,较别的地方迥然异样。只见那边有座山坡,坡上奇花瑶草,怪古崆峒,中有一带清泉,带着潺潺作响声,向山坡下的池子里灌流而去。
青琐见行宫里有如此幽闲的地方,任何人进来都有一种洗涤尘心之感,不觉十分快乐。
天清看了也是欢喜。此时正是七月下旬,天气温暖,便宽去袍衫,赤足慢慢地走入涧中,用脚探其深浅。那里只是二尺余深,天清便撩衣步入水中。
“深吗?”青琐大喊。
“不深。”天清回答,“你也过来吧。”看青琐雀跃着,飞快的褪去脚上的绣鞋,孩童心使他往涧的中间走去。
谁知这涧本自天然,中间却有三尺多深,天清行了几步,双足突然进入泥泞,整个人往下一沉,只露着两只肩膀,顺着湍急的水儿漂流无定。
天清大骇,可怜他并不识水性,双手只能徒劳的扑腾着,嘴里叫喊道:“青琐!你别过来!”
第二十七章 回头烟柳渐重重
青琐听到他的叫喊,意识到二殿下出事了,急忙跳下水中想去拉他。谁知刚行两步,顺着水一涌,人竟立脚不牢。她也是旱鸭子,只好重新回到涧边,看着挣扎中的天清,慌不迭的大喊:“来人哪!快来人哪!”
这座行宫其实是劈山而造,早年建武皇帝游玩到此地的时候,被这一带崎岖耸秀的山势所迷惑,加上它地处京城附近,便环山一带建了行宫。那些投其所好的商贾文人名士纷纷沿着行宫建屋造舍,渐渐形成热闹的局面。
山涧处一泻清泉正是此山一大奇观,建武皇帝多次将它当作行宫的一部分而流连其中。后来有宫人偷偷进入涧内戏耍,却被湍急的水流卷入,顺水落到坡下的水塘中。那水塘却是极为幽深的,落下的没有一个能爬得上来。宫人频出意外让建武皇帝也意识到此涧看似清丽柔缓,原来是暗藏凶险,便下旨将这一带封了,不准宫人进出。
天清自然不知道,本来以为找到了一片新天地,没料到一脚陷入险境,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旋转了几圈,顺着水流飞快地坠入水塘。“这回真的是必死无疑了。”在坠入水塘的一瞬间,他绝望地闪过这个念头,母亲美丽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母亲抬眸看他,眼光柔静而清亮,这分明是另外一个人的眼睛啊…他呛了一口水,恍恍惚惚中,有双大手抓住了他的身子,接着他的头部被托了起来,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蓝天白云了。
救他上岸的人将他放在草地上,然后轻拍他的脸:“清弟,你还好吗?”天清已经清醒过来,刚才的险境让他惊慌未定,直起半身不好意思道:“原来是皇兄救我。要不是你,我怕是上不来了。”
正说着,方才望见天濂的脸色阴沉可怕,他的眼光死死地落在从坡上发疯般跑下来的青琐身上,仿佛要一口将她吞噬了似的。
“你们刚才干什么了?为什么清弟会从上面掉下来?”他大声的问道。
天清一看青琐已经吓白了脸,皇兄的架势又让人胆战心惊,急忙说道:“皇兄,这跟她没关系的,你听我解释…”
“你别解释!”天濂回过头来厉声止住了他,“我知道你一向是不会水的,以前你根本不会有这份闲心,如今她在,你连性命都不顾了!”
天濂虽比天清早生一个月,平时知道他谙事不多,生活孤寂,所以格外关照与他。天濂说话果断有分量,天清一直习惯在他身边不言语。这回看天濂大动肝火,一时噎住了话,想等他消火了再解释不迟。
“青琐。”天清叫了一声。
“你先回去。”天濂冷声道,“回去先把衣服换了。记住,不要让人知道你是从山涧处掉下来的。”天清应了一声,再次看了看青琐,无奈独自走了。
“还记得以前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天濂直面呆立着的青琐,“原来你还在勾引我清弟,你这种女人!”
青琐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