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秋寒 第二部-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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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秋寒》第二部 BY:北色
一
“鹊桥居”三个字就挂在他们面前,还留有明显的雕刻痕迹,散发着松木清新的香味。
太久的静默让他们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凝视着宸星哀怨与悔恨纠结的双眸,子寰差一点就心软了。华子寰他一代帝王什么陷阱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错误不能原谅,唯独不能容忍被背叛。谎言在他的记忆中刻下累累伤痕,如果可以,那些恨过的,痛过的,诅咒过的人和事,他永远都不愿再想起。
“这里的山路不好走……你一定累了吧……”子寰灼灼的目光,令宸星有些胆怯。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要畏惧什么的,但今次不同了。那段日子像一场浑浑噩噩的梦,梦醒了才意识到做除了多么荒唐的举动。明知子寰最痛恨什么,却为了一个虚有的理由陷害他,差点害他命丧黄泉,要不是他有幸躲过这一劫,恐怕一辈子都悔恨不过来。
是什么驱使自己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是什么热昏了头脑,让憎恨取代了善良?
宸星无法去追究,只期望眼前的人能既往不咎。
“要是你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了……”迟迟得不到回应,宸星几乎要绝望了。明知他的原谅是奢望,但还是不可救药地奢求。
一路走来,子寰相信自己是冷漠无情的,为了成就他的千古霸业,母子情,兄弟情,统统都可以不要,当秦狄离他而去后,七情六欲已如云烟。宸星的后悔不想去看,宸星的道歉不想去听,只要一想起他,愤怒就涌上大脑,可那双苍白的唇还是刺痛了眼睛。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的身影,最终还是软了下来:“一起进去吧。”他扭过头,避开宸星惊愕的眼神,先一步踏入了木屋。
倚在窗前,宸星斟满了两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晃。这个位置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每次拜访这里,都会相坐对饮,只是每一次的心境都不尽相同。
子寰手握酒杯,只是闻着酒香,却不入口,侧着脸看他:“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来?要是我一直不来呢?”
“任何一个地方你都可能不再踏足,唯独这里……”宸星苦笑,“延王回京了,我知道你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他,而你在实施计划之前一定会来这里寻找你的力量和勇气,所以我才……到这里等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手微微发抖,强扮的笑容在苦涩中不堪一击。
子寰望着他,灰沉着脸,将酒一饮而尽:“见过延王了?”
有延王华子歉的地方,就会有他的密探,这句话无异于明知故问,若是平时宸星早就发作了,但他只是皱了皱眉头:“见过了。看上去他人不错,不像个坏人。”
“坏人?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坏人。而且要是让你这么容易就看出他的厉害之处,他还能活到现在吗?”子寰扯了扯嘴角,每次提及延王,他总是一副厌倦的态度,所以宸星也不想多问。
“这个是我做的点心,你尝尝?”宸星把一碟梅花形的糕点推到他面前。
曾经吃过他做的点心,所以子寰很有信心的挑了一块一口咬下去,可融化在口中的不是美味,而且难以下咽的苦味。子寰拧着眉毛,第一反应就是要吐出来,却忍着嚼了几口,然后吞咽下去。
再他要吃第二口的时候,宸星发觉他神情不对,立马夺下剩下的半块,尝了尝,一样苦味在嘴里扩散。
蜂蜜梅子糕,又酸又甜。
水无央说,最适合做给喜欢的人吃,心里是什么味道,做出来也是什么味道。
无意中放了太多的蜂蜜,想要做得甜一点,反而变成了苦味。
好苦,苦到喉咙口发胀……
宸星捂着嘴,眼圈已经发红,子寰看在眼里,惊心地刺目,而苦味还口里泛滥。
“我没想要害你的……我是想做最好的东西,以前每次做都非常好吃的……”对不起三字早就苍白无力,宸星急欲知道还有什么比对不起更能表达他的心情。
子寰心绪一乱,一把拉过宸星搂到怀里,揉着他的脸道:“你怎么就这么……”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不忍再看他折腾自己。
“我不想让你恨我啊!我想弄最拿手的出来向你道歉,可是没有想到……”宸星紧紧抓住子寰,似乎怕一松手就把他丢了。
子寰深深叹了口气,又把他紧紧抱了一下。他们不再说什么,因为心的交流是不需要语言的,一种微妙的情绪在酝酿。
一个坚硬的物体塞到宸星手中,他低头一看,是曾经他拥有的,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的令牌,他惊愕地抬头。
“拿好了,不要再随便丢了。”子寰沉声道。
“你不怪我了?”
子寰没有回答,只是把下巴搁在宸星肩膀上,用身体来确认他的存在。
宸星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能不能再向你要一件东西?”
“你想要什么?”
“你和秦狄的那两块阴阳和合锁能不能送给我,我替你保管。”宸星不顾子寰突变的脸色,从容道,“因为这两片玉锁是你们的爱,与其让他长眠于地底,不如让我保存,偶然也让我见证你们感情。”
人常说失去的总是最好的,活人怎么争得过死人?深埋在心底的感情,哪怕偶尔想起,也会痛如刀绞,不如开诚布公,正视曾经的一切。
“你确定不是想毁了他?”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跟秦狄是不一样的,他的好我学不来,我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爱,我会做得比他好,他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他做不到的,比如陪你一生一世,我做得到。”
子寰的神情变得复杂,他松开宸星埋头喝酒,目光飘到窗外收不回来,无花之木绿意盎然。
一下子失去对方的温度,冷得宸星一颤,苦涩的味道还在口中,似乎都凝聚在了舌根处。有些东西一旦生根,就扎得太深,怎么都拔不掉。
“你还不明白吗?”子寰背对着他道,“秦狄对我来说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一生一世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我会对你好的。”他看到宸星苍白的脸色,又加了一句,“……加倍对你好……”
有用么?宸星不禁觉得好笑,于是笑了出来,笑得很难看。
有一种跌入谷底的感觉,他虚软地依在桌旁,任凭痛意在骨髓中流窜。快要入冬了吧,聚集了一年的寒冷凝结成晶莹的雪花,等待降落的时机,一年又一年,总是过得这么快。
子寰走到树下,翻找出阴阳和合锁,包裹在一块崭新的手绢内,递给宸星:“仔细收好了,我把他交给你了。”
宸星伸出手,掌心内每一条沟纹都是一道伤痕,被子寰握住。
“跟我走吧,我们回宫。”
二
经过半年的精心养护,半秋寒好不容易多长了几片叶子,可天一冷,叶子就开始凋落,几天之内就变成了枯枝。
宸星捧着半秋寒看了半天,似无奈似叹息,他所看到的仿佛是生命的消陨,总是有意无意地把自己和它缠绕在一起。
身边的子寰正在忙碌,自他从东隅回来就一直在计划什么,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不论他人在哪里都会把宸星栓在身边。他扫了一眼半秋寒道:“你确定它会开花?连花苞都没有半个,我寻来精通的园林的工匠来辨别这花,均说从未见过。”
“那是他们见识浅薄,既然陨哥哥说会开花就一定会开花,因为是我种的花,自然要个性一点,哪能轻易就开花?”他信心满满道。
“大言不惭,这盆花是你打理的时间长,还是我的时间长?要有个性也是我的个性!”
如果是你的个性,那就永远都开不了花了。宸星差点就说着这个念头,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子寰并没在意他的心思,继续忙他的事,并命人传太子进殿。
宸星想起这几天宫里忙着准备宴席,说是要为大皇子庆生:“大皇子几岁了,还没立为太子吗?怎么你突然想到给他庆生呢?”
“五岁了,这次大宴就专门为立太子而设的。”提起儿子,子寰的笑容添了几分暖意。
不知为什么,很难把子寰同父亲这个称呼联系起来,即使此刻他正在为儿子的生辰精心布置。
“真的只是立太子,不是为了别的什么目的?”宸星试探道。
子寰毫无愧色道:“目的事什么并不重要,我明白,他也明白就好。”
不过是利用了儿子的生辰,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美其名还能给儿子上一堂生动的帝术课。父亲只是一个身份,而帝王才是子寰的名字。
“一个有子嗣的储君,地位要来得稳固。”宸星突然道,“五年前你决心要皇子的时候是这么想的吗?”
子寰略感诧异,不可否认他的确存着这个念头,那时候有一双悒郁的眼神在他身后,眼睛的主人没有阻止他,怕自己会心痛,所以从不回头看,狠心地坚持决定。在不断增加势力砝码的同时,换下的是对爱人的情意。
“我又何尝不希望能有纯粹的感情呢,哪天我不再是皇帝了,再拿这些标准衡量我吧。”子寰平静地说着,“我儿子很可爱的,你会喜欢的。”
再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对两个人都没有好处,宸星当然明白这一点,可突然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玥妃好像怀孕很久了吧?怎么还没生?”
“已经足月了,可到现在还没有动静……”一想到这个,子寰也是头疼,“不知道怎么搞的,喂了多少补品都没有用,太医也查不出究竟。不如你什么时候去给她把把脉?”他似真似假地说。
宸星白了他一眼:“你老婆生儿子干我屁事?生个哪吒出来不是挺好么?”他嘴上虽这么说,可转眼又小声道,“真的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生育的事情我不懂哩!要不请我们教主来?他一直向我们吹嘘他曾接生过两个孩子。”
子寰大笑,正想再逗他几句,一太监通报说大皇子已经候在殿外。
几天之后,宴席如期举行,但这场筵席是家宴,所以排场虽大,赴宴的宾客却不多,除了皇亲国戚没有一个外臣,当然宸星也被拒之门外。
可从未开过眼界的宸星又岂肯轻易放过机会?于是在宴会还没有开始之前,就意图爬上屋顶。
“邵公子,你这是在干什么?”正当宸星跃跃欲试要攀上安乾宫的梁柱,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宸星低头一看,是前来赴宴的延王,其身后跟着一大群随从,颇有大郦第二人的气势。
“今天月亮又圆又大,我爬上去欣赏一下。”宸星硬着头皮道。
华子歉目不转睛望着他,他的眼神能让人产生依赖感,被他看久了,似乎会舍不得他再看其他事物。
“邵公子想不想跟我一起参加今晚大皇子的庆生宴?”华子歉热情邀请。
“不想!”宸星脱口而出,也许是因为子寰的缘故,所以对他始终没有什么好感。
华子歉露出失望的表情:“听说皇兄请了不少歌舞班子,还专门排了一场大戏,难道你真不想去见识见识?”
瞧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难道真的是毫无心机,只想玩乐的吗?宸星不禁怀疑,虽然好奇心被他吊起,但还是坚决摇头。
“那真是太遗憾了。”华子歉大叹,转身便要走。
延王身边的那人在转身之际,瞥了宸星一眼,原本宸星是不在意的,可这一眼冷得像冰,刺得他一个激灵。此人就是那日在广福斋楼下与他对掌得神秘人,衣着打扮和那日一模一样。
怎能让这么危险的进宫哪?一丝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莫非延王的有恃无恐就是来源与他?
“请等一下!”宸星追上去,“延王真的可以带我赴宴?皇上说这是家宴,不许外人参加的。”
见他改变了主意,华子歉顿时眉开眼笑:“你可以以我随从的身份进殿。”
出席宴会的均是三代之内的王爷,而随同王爷到席的都是王妃,唯独延王身边坐着宸星,几乎引起全场的瞩目,王爷们窃窃私语,面有几分诡异。华子歉泰然自若地与人寒暄,宸星目无焦点地盯着桌上的酒杯一动不动,而子寰则高高在上,面如土色。
宸星闷闷不乐,要不是为了子寰的安全考虑,怎会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延王成双出入?成为众人的焦点是他不喜欢的。他不敢抬头去看子寰,并不是因为那双喷火的眼睛,而是不愿去看龙椅上和谐的画面,皇帝气宇轩昂,英俊非凡,皇后端庄贤雅,温柔婉约,而小皇子活泼可爱,尚一脸稚气。在他刚踏进殿堂的瞬间就后悔了,如果这副画面是完美的,那他该如何自处?秦狄是否也有过这种心情,刻意回避这种场合呢?
“想到什么了?这么入神?”华子歉在他耳边极近的距离问道。
“没什么。”鼻尖几乎碰到了他的脸,生出暧昧的气息,在宸星还来不及和华子歉保持距离时,忽然发现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神秘人不见了。心漏跳一拍,忙四处张望,都找不到那人踪影。
奇怪,去哪儿了?难道是……
他朝子寰所在的位置望去,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每个角落都如此可疑。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华子寰更变本加厉地凑过来。
这是一个太监躬身跑来:“邵公子,皇上请您过去坐。”
宸星瞥了子寰一样,哪怕离他有十几步远都能感觉到他几近暴发地怒气,他手里拿着一只金杯,好像随时都会控制不住扔过来。但宸星知道,这是一个信号,此时宴席已过半,只要子寰掷下金杯,殿内的一班侍卫就会一举擒下延王。
华子歉似玩笑般对那太监道:“怎么,皇兄还不舍得让邵公子陪我喝几杯酒了?本王好不容易遇到邵公子这么个知己,自然要把酒言欢一番,劳公公转告皇兄。”他说着干脆握紧了宸星的手。
宸星明白了华子歉的用意,只要他们坐在一起,子寰就不敢轻易动手,一旦贸然出击,不是误伤宸星,就是被延王擒为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