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第14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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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疮（外三首）
■ 虞素琴
你是我这个冬天里生的一个冻疮
在深夜的被窝里又痛又痒
细小的疾病如此芬芳
用椒盐桂皮把药罐熬得热气腾腾
思念等待还要加一份耐心文火轻烧
搅拌成夜凉如水心暖如烫的样子
遇寒发作 遇热也会发作
小小的疤是我致命的伤
村庄
村庄吃五谷长大的亲人
一脸安详坐在灶台
看生活者胸膛里有火
把人间烧成天堂
村庄肥水养大的米粒
坐进自家的粮仓
靠雨露滋润的秧苗
正在努力茁壮
村庄 一个游子背井离乡
炊烟是回家的必由之路
在热爱中上升
在怀念中下降
有 时
有时我用雪花覆盖你的田野
用霜花戴满你的白头
有时用泥土怀抱你的骨头
用秋风撩开大地的胸怀
有时用泪水打动天空
用暴雨冲洗你的路途
有时用大爱的光芒温暖人间
用点滴的冰雹使大气回升
偶遇
有无数条路可以通向你
在手机上寻呼在信封中查找
最短的那一条是看不见的心路
思念长长 路长长
梦里总要邂逅上好几百次
这一次会不会在字里行间偶遇
仿佛要经历万水千山才能找到你
而你却推迟了迈向春天的脚步
一棵树（外一首）
■ 宋立虹
城市一角
大片拥挤的建筑物
在一夜之间夷为平地
一棵树倾斜成废墟中的焦点
它与挺拔无关
它与茂盛无关
像一条黑暗中的蛇
在坚硬的缝隙中爬行多年
凹凸的枝干遍布砖石冷漠的咬痕
时光仿佛凝固 嫩黄的芽苞
依旧在枝条上闪烁
如小鸟的嘴壳
在每个春天来临时
欢叫着 向阳光和雨水靠近
如今虬曲的根
暴突在瓦砾间
像城市一颗过期的乳牙
很快将被拔掉
站在最后的春天里
它一声不吭的姿态
让我想起我一去不返的
父亲
街头艺人
一把呜咽的二胡
将七月的黄昏
拽得生疼
二泉映月啊
此刻的月光 轻轻地
散落在几枚硬币上
它们冷清得有点落寞
落寞得有点慌张
一如那截空着的裤腿
月光也照不到的旧伤
幽暗中他晃动着身体
内心的语言在泉水中奔突
在水中的月华里流浪
势费脚步匆促
疾疾地卷起漠然的风
七月黄昏
走近一把二胡
倾听这些挣扎的音符
倾听被人群断开的节奏
倾听硬币砰然坠落的声音
直至听到生活内核
一声沉重的闷响
荒野上的树（外二首）
■ 祝相宽
一棵树独立于广漠的荒野
空旷之外还是无边的空旷
曾经筑过巢的候鸟终于飞走了
他们只把空空的家留在这棵树上
曾经歇过脚的旅入早就走远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大树相伴的
是轻也罢狂也罢的风雨
是阴也罢晴也罢的太阳
该发芽的时候就自然地发芽了
该落叶的时候就从容地落叶了
这棵树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它默默地守候着一块土地一种荒凉
蘑菇丁
在名贵花卉簇拥的城市
在釉面地板路的夹缝
我看见一株家乡的野花
锯齿形的绿叶如家做的衣裳
黄黄的花朵是亮着乡情的眼睛
这让我想起没出过远门的母亲
头一回站在高楼林立的省城
是为了进城来看我吗
还是来找哪一位打工的后生
是怕我们在城市的夜里迷了路吗
还是为我们照亮远在异乡的梦境
谁能惦记我们这些为开花而流浪的种子
只有母亲只有母亲
谁能让我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想起母亲
只有你家乡的野花，亲亲的蘑菇丁
我得承认
在你面前我必须承认
我已不再年轻
好像一棵走过盛夏的树
已经有叶子变黄甚至凋零
除此之外，我还得承认
这些年不经意中我丢失得太多
这又像一棵饱经沧桑的大树
开过的花朵早就不见了踪影
但是，在你面前我不能不承认
有一种东西融入了我的生命
这还得借用树木做个比喻
树高千丈也忘不了大地的恩情
越过时间的分水岭（外一首）
■ 赵昌平
越过时间的分水岭
三十岁河畔
沉默的松柏也会跳崖
我走在南方的山网或者北方的城市
怀揣上帝的诺言
世界透明成窗前的玻璃
一个女人的怀中花朵为谁盛开着
那被雨水一路追打的蝴蝶
是对一座花园的依恋
思念飞行在漆黑的海面
是谁给我柔软潮湿的嘴唇
那些曾经震撼心灵的盲目风暴
掀起夜晚陈旧的梦呓
越过时间的分水岭
三十岁的河畔
落下的都是滞留在岁月的泪水
秋收
秋天的镰刀收割抽象的文字
风翻开书桌上的诗稿
薄荷初绽的浓烈芬芳
大街上人流涌动
谁曾识别一个写诗人的面孔
在城市的臂弯处
小巷被清洁工打扫出光洁的皮肤
我为诗歌卑谦地活着
星星照看我的孤独
融入月色的影子里
照见十月冷冽的泉水
夏去秋回
万物都在静穆中生长或死去
天空高远 落叶旋舞
我心中响起明亮的秋风之歌
对岸渔火（外一首）
■ 陈树照
夜幕在黄昏巨大的沉寂中渐渐降临
月光在这宁静和辽远的水域之间 摇晃
对岸渔火若明若暗
脱去了风披挂的金色衣裳
一盏多么动人的夜色渔火
一张多么妩媚的灯下脸庞
一片温暖 一片温暖的往事
被一个渔家姑娘
悄悄地放牧在秋天的江面上
我没有勇气 接近那风中的灯盏
孤独在我内心 越走越远
我渴望这一刻 一直平静下去
平静像这条无始无终的大河
没有勇气 接近那风中的灯盏
又不敢远离 恐怕一点轻微的响动
惊破了 她那窈窕水中的倒影
渔火如梦的水天
今夜我放弃所有的停靠
让灵魂在她的美丽中漂泊
和机船 水域保持这秋天构成的睡姿
永不上岸
今夜无雪
今夜 大雪已停下了脚步
只有风在窗外走动 吹过
一片片被大雪围困的山林
冻僵的大地
我在温暖的灯光下
想像寒夜风中事物的命运
想起一些遥远的往事和
当初的爱情
尽管炉火温暖
可那曾被一场大雪蹂躏的心灵
仍解不开那层层的风雪之箔
不渴望 这一切能够改变
倒是想有一场大雪
在夜里再次袭来
看秋
■ 吕海潮
看住的是果实
看不住的是秋天
秋天你走就走吧
看住野猪
看住獾
看住这些不守规矩的动物
看秋
看了一夜的秋凉
看了一夜的朝露
还看了一夜和咱一起看秋的篝火
还看了一夜和咱一起看秋的老酒
还看了一夜兰花花旱烟，叭叭地抽
躺在这柴禾上
比躺在炕上还舒服
想一想今春的雨水
想一想今夏的日头
想想种子，想想化肥
想想犁杖，想想耕牛
想成一个醒着的梦
把春和夏都溶进了秋
看秋，看秋
在凉凉的夜里咀嚼幸福
花儿（外一首）
■ 何英隽
渴渴的
把大黄河漫得晃晃悠悠
亲亲地
把黄土塬喊得眼泪汪汪
天黄地黄心不能荒呵
花儿就活着满眼的清亮
花儿是酿了一秋的蜂蜜糖
添注着甜甜的思念
花儿是煨了一冬的罐罐茶
温续着整夜的苦涩
糜子黄对个荞麦红
摇头点头漫坡坡香着
金线线缠着银绺绺
旱不死冻不馁
哥是阳沟妹是水呀
你让他漫漫地淌着
亲亲热热说下的话呀
你把他实实地记着
花儿心软
羔毛儿纺的线
香包儿绣的彩
尕手手系下的同心结
十二个叶叶的牡丹
十二个月月的暖天
风之索
狂野的马蹄是风的心跳
刹不住脚的青草，把山
撞了个趔趄
天，眯缝着眼
我的牛皮索套柔软得像云
咬紧的绳结
做了山鹰的翅膀。风
云从草里拽起一座青山
名叫贺兰的姑娘
肩披冬天的哈达
站在五月的山顶，等谁
我捧起山涧的六月喝水
风啊……
黄昏的手心抖了一下
从羊羔细嫩的叫声旁滑过
散落在夏天的海子
丢在草地上的手镯
弥散着马兰花般的月晕
一棵甘草在圆心上发芽
我听见晨曦破涕而笑
风，照我的马背
抽了一鞭
一把镶嵌牦牛角的藏刀
■ 刘 剑
在我即将握住这把
镶嵌牦牛角的藏刀时
拉萨的上空突然乌云密布
刚才还是蔚蓝的天空
响起隆隆的雷声
仿佛千万头牦牛从天际的草原
踏着尘土奔涌而来
闪着寒光的藏刀像闪电
刺伤牦牛的心灵
曾经在阳光下赤热的心灵
牦牛角镶嵌在刀把上
与铜、银、玉石为伍
在这离蓝天和佛最近的雪域圣地
拒绝一切血红的牺牲
然后佩戴在我的腰间
一部旧电影的某个片段
■ 梁德荣
惊慌的锣声鸦群般乱飞
黑色的翅膀
遮住了村庄上空明亮的阳光
放映机猛摇，特写：
一面膏药旗后面
灾难的面孔狰狞恐怖
正袅袅升腾的炊烟
在那个历史性的中午
被神色骤变的母亲一瓢水浇熄
当赤卫队员的父亲
咬牙取下了墙上雪亮的大刀
所有的乡亲都往山上奔跑
所有的猪呀羊呀狗呀
被赶着一起往山上奔跑
转过山口，母亲回头张望
许多人都回头张望
山下的村庄死一般静寂
家园呵家园，那火焰的毒舌
正在吞噬宁和的温馨
母亲跪下去
许多人跪下去掩面痛哭
而父亲却傲然站着
山下的大火越烧越旺
父亲眼里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他手中的大刀，寒气逼人
几天后，父亲趟过一条宽阔的河流
在黄土高原上
把一支悲壮的歌
唱得如火如荼……
这是2003年春天的一个上午
我坐在8排10号的位置上
银幕上的故事伸手可及
那母亲就是我的母亲
那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那燃烧的家园
就是我的家园
我泪流满面，满目苍凉
几十年前留下的伤口
在烈火中再一次咳出鲜血
空灵的声音（外二首）
■ 江 岩
很深的土壤
握着生命的根
什么时候
花儿 可以开放出
一种声音
被云理解
而后是雨水的
丝弦
好让心灵
美妙地拨动
就像树上的绿叶
为鸟语的歌唱而芳香
牧犬
一声犬吠
从炊烟升起的地方传来
一个黑点一溜烟儿
消失在丛林
再看
一只奔向西山之顶的
牧犬
如剪影一般
已迅速停留在了那轮
火红的日落里
这时
远处必见一群
牧归的羊群
流云速记
只见，乌发的云
遮住了太阳的脸
下午
高原上空
一条影子
像苍鹰
飞过了大地的头顶
天，微暗时
一条河唯有它和星
亮了起来
伊．叶拉金诗选
■ 汪剑钊
伊万·维涅季克托维奇·叶拉金（原姓马特维耶夫1918~1987），出生于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父亲是一名未来派诗人，在三十年代的大清洗中被枪杀。曾经在基辅医学院学习，后因战争爆发而中断了学业。，四十年代侨居德国慕尼黑，在那里出版了两部诗集《沿着所从来的道路》《你，我的一百年》。这两部诗集得到了普宁的赞赏，在信中称他为“天才的、勇敢的和机智的”诗人，同样给予好评的还有俄罗斯侨民界的另一位诗歌大师格·伊万诺夫。1950年，迁居美国纽约。起初在餐馆、玻璃厂里做过工，后来在纽约的一份俄文报纸担任编辑。与此同时，他在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大学学习，最后，因翻译斯蒂芬·文森特·贝内的长诗《约翰·布劳恩的躯体》获博士学位。晚年在米德尔斯布勒学院和匹茨堡大学担任教职。教书之余，他还出版了诗集《夜的折光》《斜飞》《屋顶的龙》《沉重的星星》《艾尔米塔日》和《土岗》等。这些诗集以及分散发表在各种杂志上的诗歌，在俄罗斯侨民界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作者也因此而被批评界众口一辞地认定为“流亡文学”第二浪潮的头号诗人。关于自己的创作特点，在1981年回答爱荷华《现代俄苏文学百科全书》编辑部的问卷时，诗人进行了这样的概括：“1．公民性；2。流民主题（战争）；3．阿赫玛托娃式的挽歌主题；4．对机械文明的恐惧主题；5．（部分的）超现实主义意味，城市幻想；6．避世主义；7．同一心灵在双重世界中的分裂主题；8．艺术的透射性主题；9。叙事情节向抒情结构的转换。”
秋天啊秋天
——致K·H·阿斯托里亚秋天啊秋天，——性急的线条画家，你画出一道道浓重的线条，山毛榉浅紫色的树梢向砂砾投下歪斜的影子。你放眼向前望去，你看见了远方的河流。从清晨开始，你就把河流的形状镶嵌在我高高的窗框上。你这性急的画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