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烽火录-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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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鲜卑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他们的军队从陆路来,我们缺乏预警体系,而从海路来……这时代,胡人缺乏远航技术,他们只能靠岸航行,所以长兴岛是海域预警的最佳点……”高翼神经质地唠叨着:“青铜器时代的孙子兵法说:‘百里趋敌者,必厥上将军’,青铜器时代的百里,正好在普兰店,陆路预警体系应该设在那里。”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三山汉国人口少,居住聚集,全体动员起来花费时间少,有一天的动员时间,凭借南岭关的雄堡,就会有足够的缓冲时间。
“一天,我只要一天时间,”高翼喃喃自语:“我们的房子都是水泥建造,坚壁清野只需一天时间,庞大的海运能力让我们可以自由选择攻击点,一天缓冲时间就会让我们坚不可摧,所以……”
身边的军士们似乎习惯了高翼的自言自语,他们按照军事条令散布在左右保持着警戒,对高翼的话不闻不问。好在高翼也习惯了无人答话,他边说边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心里设计着建设规划。
忽然,他的眼睛盯住了大陆的北方,凝视良久,嘴里简短地吐出了两个字:“烟尘?!”
同来的士兵也注意到了那股遮天的烟尘,凝视片刻,一名来自宇文部族的骑兵突地跳下战马,附地倾听远处的蹄音,手里打出手势:“约1000人,东北方向,据此5里。”
“警戒!”宇文兵高喊。
这绝不是慕容鲜卑送女奴的军队,虽然龙城据此也不过200多公里的路程,但在晋代,拖着数千女奴步行走来,至少需走五天,加上慕容鲜卑需要到各处搜集识字的女奴,这样算起来,他们走到这儿,至少需要十天时间。更何况,这支骑兵移动的速度过快,显然不是拖家带口的女奴队伍所能做到的。
“警戒,哨探前出,探明情况!”高翼大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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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杀戮时代 第030章 饿虎扑食
高翼率领着500骑兵离开沙滩,急赶一段,到了一片硬地,成雁行阵排列,静静地等待远处的骑兵赶到。
不一会,探马一路急奔,赶回来报告:“王,来的是盖马大山的燕国人,他们听说有一支军队接近五岛,所以赶来看看。”
“多少人?装备怎样?你跟他们打招呼了么?”高翼淡然地问。
“是一支部族千骑,装备么……比起我们来,那是……”探马带着浓厚的自豪感,撇了撇嘴,正准备啰嗦下去,高翼竖起了眉,怒喝道:“简单点!”
“是!千骑队、队前没有哨骑、装备简单。我问过他们后,立刻拨马回转,没来得及问答他们的提问。”探马一迭声回答。
大地的跳动声渐渐平息,地平线上已出现那只军队的身影,看来,对方也开始谨慎起来,正在边整理队伍,边缓缓逼近高翼。
高翼此次出来得匆忙,探马身上没有背识别军旗。反正他人少,制式的铠甲让士兵们一看就可分清敌我。相对于辽西的胡人军队来说,探马那一身装备过于华丽,接近了普通胡族的将军级装束。这样一位骑兵孤身一人突然出现在整队千骑面前,对方不自觉地回答了他的询问,结果是高翼摸清了来者的状况,而对方则忐忑不安。
双方越接近,这只千骑队越觉得揪心。原以为来探寻情况的是一位将军,但现在看来,这里有一群将军。辽西大地上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支武装?
据说慕容恪的铁甲军人人带甲,但领军的千骑长见过慕容恪,而这支武装的铠甲制式完全与慕容军不符。这样一支豪华到极点的骑兵队,正显示了对方的实力雄厚,若是轻开战端,万一对方是友军,那可就闯下大祸了。
捉摸半晌,这位千骑长下不了决心,正准备询问对方的来历,高翼已替他作了决定。
“射击!”高翼喊道:“一连向左移动,二连向右移动,宇文兵,你带五连绕到他们后路,别放走一个漏网之鱼。三连四连,连续射击!”
暴雨般的箭簇倾落下来,当前的慕容骑兵顿时一阵混乱,但这支队伍不愧是百战雄狮,前阵的混乱丝毫没有波及后阵,在付出前阵惨重的伤亡后,整个慕容大军动了起来,像滚雷般冲高翼的中军扑去。
《孙子兵法》是这样说弓箭兵的——“临敌不过三发,而短兵已接。”但在慕容骑兵扑近高翼中军的短短3分钟里,高翼的士兵竟然倾泄了20轮弓箭(苏格兰长弓兵平均每分钟射14发)。可是,慕容骑兵却没工夫抱怨这群人不讲孙子兵法,他们要抱怨的是:眼看他们留下层层尸体闯过了箭雨,在高翼中军前趟出一条血路,双方就要短兵相接时,面前这支神秘的军队,竟然在一声号角下集体回转,可耻地逃了。
暴怒、狂燥、愤恨——种种负面情绪涌上慕容士兵的脑海,盛怒之下的慕容士兵忘了其他,他们咆哮着、狂喊着追击这群不知来历的懦夫,浑不顾左右两翼还各有一个骑兵连(百人队)向他们倾泄箭雨。
面前的敌人中军像块牛皮糖,慕容士兵追得紧了他们跑得快,追得慢了他们又停下来射击,这种无耻的行径愈加惹怒了慕容士兵,他们红着眼睛,像一个追赶骨头的恶狗一样,吐着舌头,死死地追赶着这群连名字都不敢通报的人,从日午时分追赶到暮色苍茫,终于,对方停下了马蹄。
千骑队首领喘着气环顾左右,不知不觉中,他的左右只剩下四五十人。“集合,集合队伍!”他焦急地喊道。
前方,敌军的头目、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微笑着抽出战刀,淡淡地回答:“不必集合了,你们就这些人,没有掉队者……我的意思是说,没有活的掉队者。”
身后,隆隆的马蹄声代替这个敌首揭开了最后的答案,宇文兵带着第五骑兵连,挥着带血的刀自慕容骑兵身后兜了上来,杀气腾腾。
“圈套!”最后一刻,这位千骑长明白了。但他已没有后悔的机会,高翼一挥战刀,五个百骑队挥舞着马刀四面围了上来,似饿虎扑食。
“懦夫,来,与我战个三百回合!”那位千骑长一边招架着左右砍来的刀剑,一边高声大喊着。对方首领自指挥他的部下四下合围后,自己却压根未移动脚步,只立马在战场外围旁观。此刻,这位千骑长像输光了的赌徒,只希望从敌手身上找回翻本的机会,故而他出声邀斗。
他的邀斗多少起了点作用,周围奋力砍杀他的人放缓了节奏,等待高翼对他最后的宣判。
“白痴!”高翼仍站在场外,嘲讽地回答:“上阵搏杀,那是士兵该干的事情,我指挥千军万马,不抢士兵的荣誉——给我杀!”
刀剑齐落,千骑长左遮右拦仍挡不住最后时刻的到来,最后坠马时刻,他嘴唇无力地拼出“懦夫”的嘴形,无边无际的黑暗顿时吞噬了他。
“白痴!将军的荣誉在于带领士兵打胜仗,而不是亲身战斗。”高翼催马,蹄音的的地走近那位千骑长的尸体,他伫立在马上俯视那具尸体,语气和蔼,像是在与死去的尸体交谈:“让一名将军像士兵一样打斗,这样的情景只会出现在文人的笔下,我,不上这个当!”
宇文兵乐颠颠地跑了过来,高兴地说:“王,我们一路追杀,没放走一个坠马的,大胜,我们大胜了。”
“伤亡情况如何?”高翼反问。
宇文兵稍愣,方才回味过来高翼问的是什么,连忙回答:“背后下刀子,被伤着了那是一个笨,活该!嗯,五连倒是有三个坠马的,左右两连情况不知……我去问问。”
一路急奔,高翼的中军也有数名坠马者,他们都不及起身就淹没在马蹄的洪流中。现在,这些坠马者成为仅有的阵亡人员。除他们之外,由于三山士兵的铠甲防护性能优秀,即使身中数箭,那种粗制弓箭也射不穿三层战甲。故而,不坠马的士兵都活了下来。
数名士兵在高翼左右打扫着战场,他们兴奋地低声交谈:“1000人啊,整整一个千骑队,啊,快找找,战马都乖得很,只会在主人左右徘徊,把那些完好的战马收拢一下,怕有200匹吧……即使大王留下一半,我们也有100匹马好分……留下一半,王该不会那么黑吧。”
远处,宇文兵还在呼喊着各个连长。三山的军队建制严明,连排班层层管理,宇文兵一路奔去,喊过几名连排长一报数,伤亡数据立刻统计出来。不一会儿,他奔回高翼身边,汇报说:“王,大胜,我们只阵亡了23人,但我们斩获了831只左耳,俘获了312匹战马,其中,完好无损的战马有231匹。王,这是一场大胜。”
高翼面无表情地听着,神色间无任何表示。
此前,高翼虽然带领人捕获了数头鲸鱼,猎杀之时,鲸鱼的血液流成了小河。但这一次,身处战场,人类的血液流淌成血泊。高翼禁不住心头阵阵不适,数次直欲作呕又强忍了回去。
“这就是生存。”高翼暗自将这句话念叨了数遍,知道自己被催眠,才鼓起勇气命令道:“你选拔一个百人队,快马赶到战场最开始的地方,自哪里往回搜索,别放过一个漏网之鱼。还有,带不走的伤马全部斩杀,能带回去马肉也行!”
宇文兵兴奋地回答:“好,王,我去挑人,全带宇文族人回去,晋民不行,坠马的都是……”
高翼狠狠一马鞭抽在宇文兵身上:“混蛋,什么晋民,什么宇文族人。都是汉民,都是国民,再有这样的言辞,信不信我抽死你。”
其实,自从重钉马蹄铁发明,三山地区多采用马力耕作,汉民们也开始习惯骑马代步,但毕竟他们与从小到大在马背上生活的鲜卑人不同。别说他们,即使高翼在刚才的全速奔驰中,也险险掌握不了平衡,而这种平衡感是再完善的马具也补偿不了的。
通过这次战斗洗礼,高翼也明白自己军队的差异,不过,他绝不容许宇文兵说出破坏军队团结的话,所以,他用皮鞭打断了对方。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严厉地对待部下。盛怒之下顾不得考虑太多,等鞭子落下,他隐隐有点后悔——这是不是太暴虐了?
实际上,高翼的皮鞭抽在金属板甲上,响声虽大,力却不能透甲。这一皮鞭对宇文兵的侮辱效果超过疼痛。奇怪的是,宇文兵对此甘之若饴。他顺着皮鞭的落势,乖巧地跪在地上,叩首称:“王,卑将失言,卑将知错,请王息怒。”
高翼侧目望了宇文兵半晌,想不出他为何如此恭顺的原因,正想着,忽觉底下宇文兵抖得厉害,他哑然一笑说:“好了,我已经惩罚过你了,岂会罚上加罚,你起来,以后不要说什么‘卑将’,我虽称王,却不愿称孤道寡,今后,百姓臣民间称呼都有‘你、我、在下、小民’等等即可。”
宇文兵连忙嘟地磕了个头,惶惶地爬起来,去招集人手打扫战场。
国民的称呼类似于石勒创立的“国人”称呼。石勒建立赵国政权时,认为“胡人”这一称呼带有侮辱性,所以禁止汉人称呼胡人为“胡人”,而要他们称“国人”,谁敢称胡人就算犯法。同时,他还把所有带“胡”字的名称都改了一遍。比如:胡瓜改叫黄瓜;胡饼改称“饼子”、“馒头”;胡床改叫板凳等等。
石勒因为在胡人中首先重用汉奸(汉儒),而被称为十六国时代“民族大融合的先锋”。他规定羯人可以仗势横行抢掠汉人,即使抢掠了汉族世族也可赦为无罪。石勒的参军樊坦是个汉人,石勒招他进宫面见,结果却看到他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石勒吃惊的问道:“樊参军何以穷到这地步!”樊坦生性诚实,于是就十分直率的答道:“刚遇上一伙胡人,我身上的东西都给抢得差不多了。”
樊坦说完,忽然想起了禁止称“胡人”的禁令,吓得赶紧向石勒叩头请罪。石勒大笑后免了他的罪。这被专家们认为是民族大融合的光辉事迹。
高翼宣布三山百姓可自称“国民”后,许多人不了解国民与国人的区别,由于在三山地区,胡汉相处还算融洽,故而大多数人以为“国民”的称呼是为了减少民族矛盾。高翼深知此时民智未开,解释也没用。但他得空就向手下灌输“国民”观念,倒也不在意对方一时能否觉悟。
似乎,刚才宇文兵的反应,不像是觉悟的样子。
甩了甩头,高翼把思绪集中到了眼前。
盖马大山属于胡人的称呼,在西汉时哪个地方曾叫平郭县,管辖三山村。明代设立盖州卫,后称盖平,清称盖县,素有“东产柞蚕,西产鱼盐,南产苹果,北产棉花”之称。同时,它也是龙城外围的第一道屏障,这也是高翼一听到对方是来自盖马大山(指盖县附近的步云山,海拔超千米),就立刻下令攻击的原因。能在野战中消灭盖马大山的抵抗力量,高翼也顾不得慕容鲜卑是否翻脸。
不过,虽然口头上高翼决不承认他惧怕慕容鲜卑的报复,行动上他却呈现出另一番景象——宇文兵带领的三山骑兵尚未完全完成搜索工作,高翼便乘夜急急忙忙退回南岭关老巢。等天一亮,他又急令宇文兵迅速撤回,沿途将敌军士兵的尸体以及带不走的战马尸骸全抛入海中,彻底清除大战痕迹。
做完了这一切,高翼又在南岭关上停了两天,并让探马改变装束,徘徊在战场左右,等待慕容鲜卑的反应。
第一天,盖马大山的驻军似乎毫无所觉;第二天,盖马大山派出十余起探马四处查看,三山的探马奉令回缩,躲避对方的探查;第三天清晨,盖马大山侦骑大出,四处搜寻这支队伍的下落。
高翼站在南岭关石堡上,倾听着探马的报告,若有所思地踱了几步,自言自语:“瞒得住么?——瞒不住!周围的部落都已知道我们在四处巡视,只要慕容军向周围部落一打听,就会知道我们的存在,用脚后跟也能猜到与他们交战的是我们。
那么,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暴跳如雷,出兵报复……也许。“
宇文兵正站在高翼身边,听到他自言自语,禁不住插话说:“王,我们过去在部落里,几乎是无日不战,吞并周围的小部落那是常事,要是慕容燕国丢了1000骑兵,都要动用倾国之力报复,那燕国早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