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作者:查尔斯·里德-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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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公主生活,甚至成为一个圣徒而死去。”
“你才会哩。”
他叫她站起来,着手去做他交代给她的功德和善行。
她站了起来,去掉面罩,朝他钟情地望了一眼,然后温顺地低下她的眼睛。
“我会像听从天使那样听从你。我多幸福,又多么不幸福;因为我心里明白,我以后永远再见不到你了。我得先揩干你的脚才肯和你分手。”
“不必要了。我免了你这毫无意义的悔罪。”
“这对我说来并不算什么悔罪。唉!如果你不让我揩干你的脚,那就是你还没有宽恕我。”
“好吧。”克莱门特无可奈何地说道,一边脑子里想着:妇人轻如鸿毛。
正像有股引力使得天体倾向于更大的天体那样,也仿佛有股引力使得弱者倾向于渺小的东西。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有他们一阵阵天使般的智慧的闪现。
当公主揩干克莱门特两只脚之后,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噙着泪水望着他。接着,她异常温柔而善良地低声说道:
“我将请人为她的灵魂做弥撒,行吗?”她胆怯地补充。
这一问,不禁使我们这位修士的脸略微红了一下。同时,他那冷漠的蓝眼睛也很快湿润起来。因为这问话很突然,并且是他不久前还贬得很低的一位妇人讲出来的。“这是个很善良的念头,”他说道,“照你想的去做吧。这种善行经常会像带来福泽的露水一样,降临在做善事的人身上作为报答。我是你的忏悔师,不是她的忏悔师。你的灵魂才是我应尽一切努力拯救的。要不,我自己的灵魂也会遭殃。我的孩子,我亲爱的孩子,我看见善与恶的天使此时此刻正在争夺你的灵魂。为你自己的利益进行斗争吧。你记住我要你做的每件事了吗?”
“记住了!”公主说道,“亲爱的圣徒啊,你的每个字都已铭刻在我的心上。”
“我想再向你交代一句。你要多向基督祷告,少向圣徒祷告。”
“是。”
“这是我所能想到、该对你讲的最好的一句话。让我们就此分手吧。你回到你父亲的身边,回到最适合你去的地方,而我将去完成圣母指定给我的功德和善行。”
“永别了,”公主颤抖着说道,“永别了。你是我爱得太钟情、恨得太深的人,也是我悔不该了解过晚、尊敬过迟的人。恕罪的天使啊,永远——别了!”
克莱门特听清了尽管是在颤栗和叹息声中说出的这最后几个字。
“永远?”他忽然热情迸发地大声说道,“不。基督徒‘永远’活着,‘永远’相爱,但他们并不‘永远’分离。他们分离,只是像地球和太阳分离那样,为了在很短的时间内更光辉地聚在一起。你和我今生分离了。但我们的生命算得了什么呢?它只不过是我们的教会母亲伟大历史中的一小行字,时间沙滩上的一小把沙子,‘永恒’海洋上的一滴水而已。别了——但我们只是在称之为‘一生’的短暂时间里分别了。我们在患难中分手,但将在安宁的幸福中重逢。我们作为泥人分手,但将作为不朽的精灵重逢。我们在罪恶和悲哀中分手,但我们将在充满了纯洁和上帝之爱的地方重逢;在没有邪恶的感情,惟有基督和围绕着基督的白衣圣徒的地方重逢;在好比时钟转动、泡沫破灭、云彩飘过的片刻时间之内,玛格丽特、你和我都将重逢。我们将坐在天使们、大天使们、使徒们。圣徒们的脚边,也像他们一样脸上放射着不可言说的喜悦光芒,蒙受坐在宝座上的上帝的福荫,永远——永远——永远——蒙受他的福荫。”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那修士挺直身子,仰望着苍天,周身燃烧着神圣的热情之火。那公主则缓缓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不止一次地回转身来,向那具有灵感的身影投以充满敬畏和离恨的情意缠绵的目光。
她回到家里,性情变得很温顺,心灵也得到了净化。克莱门特则按计划到达了巴塞尔,开始履行他的职责。他一方面在大学教书,一方面在城市和近郊布道。他的生活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埋头攻读,刻苦磨练。读者们对他的内心活动已进行过一番窥探,有了一点了解。可以说,在巴塞尔期间,他在宗教热情和知识方面都取得了进展。
多明我教派的师兄弟们开始预见到,他将成为一个继承圣徒和殉道者神圣使命的人物。
第七十六章
家庭
当小杰勒德将近三个月大的时候,一个信使从特尔哥匆匆赶来找凯瑟琳。
“你快回去吧,”她说道,“告诉他们,我不能回去,也不想回去。他们有凯特在身边。”于是,那信使动身回去,凯瑟琳则继续讲完她要讲的话。“听着,孩子,我得走了。他们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这是第三次他们派人来要我回去了。明天,我男人可能会亲自跑来,责骂我,揪着我的耳朵领我回去的。”然后,她把她抚育婴儿的经验再一次介绍玛格丽特,教给她将来碰到娃娃患急症时该怎么办。同时,她还硬要她收下一笔钱,玛格丽特谢绝了。凯瑟琳坚持要她收,并显得很生气。玛格丽特找出了许多通情达理的托词,凯瑟琳都以冷漠的轻蔑态度一一打了回去。在她看来,这些托词都缺乏女人味。“得了,说心里话吧,”她说道,“你和我就要分别,也许再也见不着了。”
“妈,可别这么说!”
“哎呀,姑娘,我经常看到这种事。每逢和人分别,我都会想到这个。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那时,总觉得人们都会永远活下去。你就把要说的都说了吧。”
“好吧,妈——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你的科内利斯对我说过:‘你要来我们家和我们分家产了吧,太太?’这都是他的原话。我告诉他,要是我这样做我将感到非常遗憾。”
“这该死的烂舌头!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会知道。”
“他迟早会知道的。不过,不管知道不知道,我都不会接受任何人家勉强给的施舍,除非我看到我的孩子要饿死——只有上帝知道,要是果真如此,我会采取什么行动。妈,我只需要你的母爱——我的确把它看得比金钱更重要。据我看来,他们并不在乎你给我母爱——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不愿从你们家里拿走一文钱。”
“你真是个傻姑娘。若我是你的话,我就硬要拿过来,故意气气他。”
“不,你不会的。你和我都是一棵树上结的果。”
凯瑟琳乐意地作了让步。当真要分手的时候,双方都流着眼泪,尽情地拥抱。
奶奶走了以后,小孩哭了很久。玛格丽特想尽办法也没法让他不哭。她怀疑是有根针戳着他,便在他穿的衣服底下搜索,结果发现是一个金安琪儿硌着他的背脊。
“瞧,小杰勒德,”她对婴儿说道,“我原先就感到奇怪,奶奶怎么会突然让步。”
她把金币用一块亚麻布包好,放在箱子底下,好让娃娃看到,有时候她也可以表现得跟奶奶一样坚决。
凯瑟琳把玛格丽特痴傻的自尊心,以及她如何对付它的办法讲给伊莱听。伊莱说玛格丽特做得对,她做得不对。凯瑟琳把头一甩。伊莱思索起来。
玛格丽特并不是没有家庭顾虑。她还有两个老人要养活,而自己已不能像以前那样辛苦地干活。管管家,看看小孩,给他们做做饭就够她忙的了。好在她有一小点积蓄。她经常对孩子说,在钱花光以前他爸爸会回来帮他们的。怀着这种美好的希望,抱着她的幸福之宝——新生的婴儿,她快活地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
时间在流逝,而杰勒德还不见回来。更奇怪的是,他一直杳无音信。
她开始心神不安,经常沉浸在忧郁的冥思里,默默地叹气。
而这与她讲求实际的性格是不相符的,一方面她心神不宁,不知如何是好;另一方面钱又快要花光了。有天,她终于发现柜子空了,不觉抬头望望两位老人的面孔。一看到这两张面孔,她便感到满腹怜悯,只好恳求似的望着娃娃,仿佛在问他是否忍心让外公和可怜的老马丁饿肚子。她把凯瑟琳留下的金安琪儿取了出来。她一边将包钱的布打开,一边感到羞恼地往布上流了一滴眼泪。她叫马丁出去把钱换散。马丁刚走,就有一个经营饰字画生意的人领着一个法国人来到她家里。这个生意人过去只答应过给她很低的报酬。那法国人对她说,他主人雇他来的目的是想搜集一些供她的祈祷书使用的绘画杰作。玛格丽特把自己画过的最好的两样东西拿给他看。他对其中一张十分欣赏,那就是玛格丽特·范·艾克给她描过阴影的那张花卉配覆盆子和葡萄的静物画。他愿出一个她闻所未闻的价钱。“陌生人,请别这样。请别鄙视我的贫穷,尽管我家里有三口人,全靠我一个人养活。”
奇怪的算术!竟然省略了自己这个天字第一号的人物!
“好太太,我并不是鄙视你。我的公主严厉地嘱咐我:‘你要找到最好的工艺美术师。但我不许你和他们讨价还价。要使他们对我满意,我也对他们满意。’”
不多久,玛格丽特便跪下来吻着摇篮里的小杰勒德,将四块金币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他身上,并用很不流利的荷兰语把全部经过讲给他听。
“啊,多好的公主!等我们长大以后,我们将为她祈祷,是吗,我的小羊羔?”
马丁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们不给换。我想他们一定以为我是偷来的。”
“我得感谢你。”玛格丽特匆忙说道,把那金币几乎是从马丁手上夺了过来,重新包好,放回原来保存的地方。
没等这笔意外之财花光,她已重新干起熨衣和浆衣的活计。这期间,马丁不幸病倒,病了九天便与世长辞了。
她几乎把全部存款都用来给马丁办了一个体面的丧事。
马丁死了。在她坐的火炉边上又空了一张椅子。自从爱管闲事的凯瑟琳走了之后,他就更爱烤火,而不大爱晒太阳。
玛格丽特不想让别人再坐这张椅子。每当她的眼睛呆望着这张空椅子的时候,总不兔使她伤心落泪。
如今已没有人给她把要洗的衣服带回家了。为了亲自干这个活,她就得把小杰勒德寄到邻居家里。但她不敢把这样一个心肝宝贝托付给一般的人。再说,她也不忍心一连几个钟头让他离开自己。于是,她打听有没有哪个男孩愿在星期六和星期一替她提篮子送送衣服。
应召而来的是个脸色红润、胖胖的年轻人,名叫卢克·彼得森。他看上去才十五岁,但实际上已经十八岁。他一面用手指头旋弄着帽子,一面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问道,是否成年男子能和男孩一样符合要求。
他还没开口,她已暗自寻思道:“这男孩正合适。”
但她却顺着他的口气说:“不行吧。一个成年男子要的工钱我可能付不起。”
“我不会多要的,”卢克热情地说道,“玛格丽特太太,我是您的邻居,我可以和您合作得很好。我愿意在干活以前和放工以后,为您提篮子收衣送衣,而且很乐意为您效劳。您用不着付给我什么钱。您要知道,我们彼此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嘿,卢克先生,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我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但我想不起我们曾说过话。”
“玛格丽特太太,我们是说过话的。怎么,您忘了吗?有天,您想一手抱娃娃,一手把水罐灌满。我说:‘我替您抱娃娃吧。’您说:‘不必了。我想请你替我灌灌水,我自己抱娃娃。’我替您把水罐提回家。您在门口接过水罐之后对我说:‘年轻人,我很感谢你。’您的声音那么温柔,一点不像这街上的人对别人讲话那样粗声粗气。”
“啊,卢克先生,我记起来了。我想,这是我起码应该表示的一点心意。”
“玛格丽特太太,要是我每次给您提篮子,您都说这么一句,那我就提多少次、提多远也不在乎。”
“不行,不行,”玛格丽特微微脸红地说道,“我不能自私地利用你的好脾气。卢克先生,你很年轻,心很好。我打算等你把衣服拿回家的时候,请你每个星期六晚上吃顿晚饭,每个星期天早上吃顿早点。你看这样安排,双方公平合理吗?”
“听您的便了。不过,请别以为我为了这点小事还要吃您两顿饭。”
由于胖脸蛋卢克的及时帮助,同时也由于上帝使这可怜的年轻妇女恢复了健康和精力来战胜她的忧患,在一个短时期内这家人的日子又过得相当顺利。然而,玛格丽特的心灵却因为杰勒德长时期杳无音信实在费解而日益感到不安。
那折磨人们心灵的悬而不定的感觉,用它灼热的钳子撕扯着她沉重的心,使她经常痛哭。“哪怕让我知道最坏的情况也好啊。”
有一天,心情忧伤的玛格丽特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她吃惊地颤抖起来。“这不是我所熟悉的脚步声。是有人带坏消息来了吗?”
门打开了。一个丝毫没料到的客人——伊莱——走了进来,他显得严肃而和蔼。
玛格丽特默默地望着他,心情越来越不安。
“姑娘,”他说道,“那位船长已经回来了。”
“一句话,”玛格丽特喘息着说道,“他活着吗?”
“肯定活着。这是我的看法。反正谁也没看见他死。”
“那么一定有人看见他还活着。”
“那可没有,姑娘。死也好,活也好,反正这几个月谁也没见到他在罗马。我女儿凯特认为他是到某个别的城市去了。她要我把她的想法告诉你。”
“是的,很可能,”玛格丽特阴郁地说道,“很可能。我可怜的娃娃啊。”
老人声音无力地向她要点东西吃,因为他是在斋戒期间到这儿来的。
玛格丽特心神不宁,只能表面镇静下来对他表示关心,给他做点饭吃。但她周身发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他临走时把手搁在她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