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断 by 寒雨澈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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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四人跟著江家的随从来到江府,见到的却不是江家老爷,而是江家那位新婚的大少爷江子寻。
“江兄,新婚燕尔,怎麽这麽快就扔下嫂夫人来找我们了?”客套著走进客厅,东篱暄不禁笑道。
江子寻年约二十五,也是相貌堂堂,听他这麽说,也笑了:“让暄少爷取笑了。新婚也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误了正事,何况,这次请两位少爷过府,是为了向暄少爷道谢的。”
“道谢?”东篱暄愣了愣,一旁的东篱昕也一阵愕然。
“是,小人成亲当晚,多亏了暄少爷救了小人的表舅子。”
“表舅子?”东篱暄更是茫然,好一会,才猛地醒悟,“你是说,寒落?”
江子寻点头:“正是,小落是拙荆失散多年的表弟,近日才重逢,那孩子似乎受了不少苦,拙荆特意让他留在府中,那晚如果不是暄少爷出手相救,拙荆必定十分伤心,所以,今日特定设宴请二位少爷过府,以示谢意。”
“江兄太客气了,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不过,我本也想过几天到府上来打听一下,那晚落水,他回去後有没有病著。”
“哥,怎麽我都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那麽惊天动地的事了?”一旁听得糊涂的东篱昕歪眼看著自己哥哥,笑问。
东篱暄暗暗瞪了他一眼:“不过是小事,回去还得向你报告不成?”
“是,是……我倒好奇你救的是怎麽样的人,让你过了这麽久还记挂在心上呢!该不会是什麽绝色美女吧?”
东篱暄手中的剑一翻,剑柄轻轻敲了敲东篱昕的後脑勺,没好气地道:“小笨蛋,没听到吗?那是江兄的表舅子!什麽绝色美女的!”
看著感情好得过分的两兄弟旁若无人地打闹起来,江子寻不禁好笑,又不敢放肆,连忙道:“宴席已经在後院摆好了,拙荆和小落也已经在了,只等二位少爷入席。到时候,昕少爷就知道是怎麽样的人了。不是小人自家人夸自家人,小人的这个表舅子,可是个人物呢。”
“那可真要去看看了,催云,亦星,你们也很好奇吧?”笑眯眯地回头问恭敬地立在後头的两个人。
看著自家主子完全一副小孩子的模样,催云和亦星都不禁暗自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应:“是。”
尽管在东篱兄弟面前只不过是下人,江家毕竟还是扬州城的大户人家,亭台楼阁也别样精致,随著江子寻在走廊花径中穿行,连东篱昕也禁不住惊叹那做工的精细。
一阵幽幽的琴声远远传来,清澈冷凝,如同冬日里那冰雪下缓慢流动的清泉,隐秘,却始终不断。
“这个……很熟悉……”东篱昕越走越慢,到最後干脆停了下来。
“昕少爷……觉得熟悉?”江子寻有点愕然地问。
东篱暄回过头,笑道:“你不是从来不听这些的麽?上次万丞相请你去听曲你都不听。”
东篱昕白了哥哥一眼:“熟悉就是熟悉,不行吗?”一转眼看了看江子寻,没说什麽。
那琴声犹自连绵不断,东篱昕不走,其他人自然也就停了下来。只见他喃喃自语地道:“桃花……桃花……落尽桃花……是了!是《落花怨》!”猛地一声大叫,吓得等著他的众人都不禁一惊。东篱昕却没察觉,只是又自向前走,“一定是《落花怨》,我以前听……”话没说下去,他似乎意识到什麽似的,硬生生地断住了。
“怎麽了?”东篱暄脱口问道。
似乎有一刹那的沈默,东篱昕转过头,近乎俏皮地一笑:“秘密,反正我听过。走吧,走吧,人家都在等著呢!”
一路琴声未断,只是不久就换了一首轻快而流转的乐曲。
过了荷塘的曲桥,越过碎石堆砌的拱门,众人就愣在了了当场。
小小的庭院中,一桌略嫌丰盛的宴席,琴声从一旁幽幽传来,只见院心那叶已落尽的树下,坐著一个白衣少年,面前矮矮的石块上是一个形状奇怪的紫檀木七弦琴,白皙的指尖在琴上来回划拨,竟似拨在人心上一般,风吹过,衣衫飘然如雪,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脸色虽是苍白,却竟也让人觉得惊豔。
东篱暄看得呆了,即使不是初见,可白日里再看到寒落,那天的话依旧是脱口而出。
哪知身後却传来一声低低的抽气声,回过头,发现却是亦星。
那眼中的情绪,不是惊豔。而是惊异。东篱暄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地一路扫去,昕和催云的眼中,竟也是与亦星相同的惊异。一不留神对上了江子寻的双眼,那眼中只有笑意,微微一愣,东篱暄回了他一个微笑。
“小落,客人都来了。”江子寻扬声,寒落反射性地一缩手,好一会,才微微一笑,站起了起来。
“表姐夫,表姐说她不放心,到厨房去看看。”说著,寒落缓缓地从矮石後走了出来,微一侧头,似乎在听著什麽,然後慢慢地向众人走来。
江子寻见状,下意识地看了看东篱暄,随即走上前,扶著他走到东篱暄面前,低声在他耳边道:“暄少爷在这里,好好道谢。”
轻轻颌首,寒落小心翼翼地行了个礼,声音不高,却恰恰让所有人都听到:“前天晚上幸得暄少爷相救,寒落才得保小命,又寻回了挽玉琴,大恩大德,寒落……”
“区区小事,不必挂在心上,看你脸色苍白,那天回去,果然是病了?”东篱暄一心就记著那天寒落单薄得似乎随时倒下的模样,没等他话说完,就打断了,问。
寒落腼腆一笑:“谢谢暄少爷关心,只是知道今天暄少爷会来,有点紧张而已,那天有暄少爷的衣服,怎麽会生病呢!”
“没有就好。”
“我就说哥你那天的衣服怎麽不见了,原来是用来救人。”一直在一旁沈默的东篱昕突然插口道。
江子寻一拍自己脑袋:“真该死,忘了给昕少爷介绍。这位就是小人的表舅子,名叫寒落。”
“寒落吗……”东篱昕一边扬起个笑容,目光转向寒落,“我叫东篱昕……你的琴弹得很好,刚才那首,是《落花怨》吗?”
寒落先是行了个礼,随即道:“那首曲只是偶然听到的,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不过《落花怨》这个名字,也确实适合。”
“有机会再弹我听听,行吗?”
“这是寒落的荣幸。”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东篱暄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东篱昕愣了愣,有点愕然地看著他。“哥?”
连自己都奇怪自己的举动,东篱暄怔了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麽。
幸好这时江子寻开口了:“看,菜都上来了,请两位少爷入座。”
话一出口,众人才发现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女子,一袭淡黄轻纱,外面披著细绒淡绿袄,头上挽著髻,刹是动人。发现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惊慌,走到众人面前,微微一福:“妾身宛雁惜,见过暄少爷、昕少爷。”
“原来是嫂夫人啊!不必客气,今天的宴席,辛苦嫂夫人准备了。”东篱暄嘴上客套著,目光却始终有意无意地落在寒落身上。他的脸色,似乎……
“哥,怎麽还不过来?”见他站著不动,东篱昕不禁唤了一声,回过头去,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只见宛雁惜走到寒落面前,低低地似乎说了些什麽,然後寒落便把手扶在她的左臂上,两人这才走向宴席。
东篱昕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禁冲口而出问道:“寒落的眼睛看不见?”
回答的是江子寻,他眉头微紧:“是的,小落自小就双目失明,这次好不容易和雁惜重逢了,我们夫妇也替他请过不少名医,可是每一个人都是束手无策。”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寒落连忙一笑,道:“表姐夫,别这样,我也没什麽想看的,而且怎麽多年也习惯了……何况,我的听声辩位不也很好麽?你看,挽玉琴还是我自己做的呢!看不看得见真的没关系……”
宛雁惜也跟著笑了:“就是,两位少爷都在,就别说些扫兴的事了,来,菜都要凉了。”
虽然看不见,但寒落在吃饭时的表现,除了慢了一点,几乎与普通人无异,宛雁惜偶尔给他夹了菜,他便笑著道谢,似乎刚才的事完全没发生过一般。
东篱昕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东篱暄见他的模样,偏过头白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这个笨蛋,看得东篱昕气得牙咬咬的,又不好发作。
酒过三巡,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只是喝酒聊天,言语间也少了些客套,只有寒落还在一边吃著饭,一边带著笑意地听著他们讲话。
发现宛雁惜没再给寒落夹菜,东篱暄拿起筷子,看了看桌上,夹了块薄薄的牛肉,递到寒落的碗里:“来,牛肉。”
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麽一著,寒落一惊,手中的碗一歪,那牛肉片便沾著饭掉到了寒落的身上,又沿著大腿滑落地上。他身上的本是白衣,这样一滚,顿时出现了一汗暗黄的油渍。“啊,对,对不起……”一意识到自己干了什麽,寒落连忙把碗筷往面前一搁,连连道歉,哪知碗放得不稳,眼看又要往他身上倒,幸好东篱昕在一旁眼明手快一把接住,才免去了一劫。
东篱暄连忙站起来:“是我的错才是,有没有伤著?”
“没事,没事……”寒落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惊慌。
“思儿,带寒落少爷去整理一下。”宛雁惜见两人这样,便回头唤人。
来的是之前婚宴晚上东篱暄见过的那个丫鬟,她面无表情地扶起寒落:“寒落少爷,这边。”
目送著两人走出後院,东篱暄这才回过头:“都是我莽撞了。”
“暄少爷别责怪自己,只是小事而已,换过衣服就好了。”宛雁惜一笑,安慰他道。
“不行,我还是跟去看一下。”话音未落,东篱暄已经追著两人身影消失处跑去。
“哥!”东篱昕猛地站起来,身後却有一只手,轻轻地按著他。
回头一看,却是催云。“昕少爷。”只是唤了一声,没再说什麽。
东篱昕怔怔地看著他,好一会,又慢慢坐了回去。
“真是的,不早交代过你要小心点了吗?在东篱家的少爷面前也能出状况,你是存心和我过不去是吧!”那叫思儿的丫鬟一边说著一边给寒落换上另一套衣服。
寒落垂著眼,低低地道:“思儿姐,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下次给我小心点!”思儿替他扣上最後一个扣子,“自己走回去行不行?算了……你在这等我,我把衣服先用水泡著再回来带你过去吧。”
“好。”微微笑著应道,等那脚步声慢慢远了,寒落脸上才渐渐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她一直都这样吗?”门口猛地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寒落猛地吓了一跳。
“暄少爷?”
东篱暄没回答,径自走进房间,又问了一遍:“她一直都这样对你吗?”
低头淡淡一笑:“思儿姐心眼很好的,只是嘴上不饶人……”
“说谎!”东篱暄一把捉起他的右手,衣袖一翻,手腕处赫然红了一块,“果然!”
听到东篱暄的声音冷了下来,寒落不由心中一慌:“怎麽了?”
东篱暄没做声,麽指在那红肿处一按,寒落一痛,下意识一缩手,便听到东篱暄冷冷地问:“这是她刚才弄的吧?”
“不,不是……是我自己……”
“你还帮著她!”见寒落还要掩饰,东篱暄声音一沈。
寒落马上停了下来,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无措地咬自己的下唇。
看他那个样子,东篱暄不禁心中一软,放柔声音问:“怎麽不告诉江子寻?”
寒落还是咬著唇,垂著眼,不说话。
“那我去告诉他。区区下人竟然对主子无礼,成何体统!”东篱暄说著,转身就要走的模样。
“不要!”寒落一急,想也没想,冲上前便要拉他,哪想到自己前面还搁著张椅子,膝盖撞在上面,猛得一痛,便软软地向前跌去。
原以为就要撞到地上,却只觉周围一暖,已经被东篱暄接在怀里了。
“怎麽这麽不小心!”忍不住轻责道,东篱暄无奈地回过身,却发现寒落低著头,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地上泛起一个小小的圆点,一会儿就消失了。“怎,怎麽了?”
先是微微的颤动,然後细得如同猫叫的啜泣声,寒落只是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不要去……求你……”声音中有著难以掩盖的哽咽。
“好好好,我不去,你别哭!”东篱暄连忙蹲下来,便看到那张绝美的苍白面容上一行淡淡的泪痕。还有,那双茫然的眼睛中,终於流露出的淡淡忧伤。
“你不懂……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除了挽玉琴,我一无所有。寒冷、饥饿、惊慌,这样的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明白……现在,好不容易江家肯让我留下来,虽然说是少爷,其实也不过是寄人篱下……能够温饱,住在一个熟悉的地方,这样就足够了,思儿那些,真的不算什麽。我……不想失去这些,所以,求求你,刚才的,就当作什麽都看不到吧。”
“寒落……”东篱暄看著他低垂的头,风轻轻吹动著落著两鬓的发丝,悠悠晃动的发丝宛如扫在心上,他终於明白,初见时察觉的那一抹纤细,不是因为他的弱不禁风,而是因为感觉。
他有一颗纤细的心,而他刚才,似乎伤害了这颗心。
三 欢颜
“哥,你真的不去?”东篱昕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东篱暄不耐烦地扬了扬手:“不去就不去,都说多少遍了?你和催云要去便去,带上亦星也行,别来烦我!”
“我才不带亦星去呢!”东篱昕低声叽咕,“明明是为了看扬州城一年一度的影梅灯会才多留这十天,现在能看了,又说不去,不白浪费了麽!商行的事都丢给唤雪和肆阳,就不怕累坏他们!”见东篱暄转身似要走回房间,东篱昕丢下句“那我们走啦”便带著催云快步离去。
亦星哭笑不得的看著完全忽视自己的两个主子,认命地追上东篱暄,一声不发,默默地跟在他後头。
“亦星……你,也去看看灯会吧。”哪知东篱暄却猛地停了下来,回头便是这麽一句。
愕然地看著主子,亦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不留在别馆休息也行。”
听他的口气……亦星试探著问:“暄少爷要出去?”
东篱暄脸上似乎有什麽一闪即逝,语气没什麽起伏,他点点头:“有事。”
亦星识趣地没再问,只福了福:“那属下先回去了。”这个主子平常似乎很易相与,只是,一旦他不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