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连环by柏林仪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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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一个‘本官’!敢动我大哥你就尝尝三爷我的拳头!”戚少商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兄弟莫要闹事,大哥我受罚便是。”官员得意地看着追命,扬鞭向戚少商抽去,哪想鞭子刚近戚少商的身,仿佛碰到了一个坚实的屏障,鞭体立时反弹,反抽在自己身上!官员痛得哭天抢地,追命见状大笑,戚少商忙道:“官爷贵安?”官员大吼:“你敢耍本官!来人拿下!”戚少商看耍也耍了,乐也乐了,便正色道:“官爷多有得罪!在下有礼相送,不知官爷敢要否?”官员一听有利可图,立时收了声,问:“什么礼?呈上来!”戚少商掏出锦囊,递与官员:“官爷请看!”官员涎着脸接过锦囊打开,登时手慌脚乱,锦囊差点坠地,被戚少商稳稳接在手中。这回换了官员口中一迭声地称着:“神捕大爷恕罪!小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戚少商一脸云淡风轻地说:“不知不为怪,追命,耽搁太久了,走。”说完,俯身给一直跪着的店家女儿手上印了一章,说:“只要亮出这个印记,没有人再敢招惹小姐。告辞了。”遂同追命离开。
“原来那狗官是看上了店家的女儿,故意来惹麻烦的。”追命小有佩服地看着戚少商。戚少商扬了扬嘴角:“走吧。欲念若是深了,就会显于面表一目了然。”
回到客栈,大堂里一人独坐一桌,居然在屋里也没有脱去斗笠,脸藏在笠沿下,兀自将碗向嘴边缓缓送,慢慢饮。追命看了看那人,笑着飞步过去,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又拍起桌子上一支筷子,沾了那人碗中物,一尝便呵呵直笑,戚少商皱起眉头:“兄弟休得胡闹!”“这是老四!”追命快乐得拍拍冷血的肩:“只有他会用酒碗喝水!”戚少商摇头笑追命顽劣,走过去坐下,问:“收获如何?”冷血摘下斗笠,正襟而坐,看向戚少商和追命:“一无所获。”戚少商沉吟:“东京四周都寻访过,却不见蛛丝马迹……莫非这画是带在偷者身上?岂不是招摇过市么?”追命略略一思:“或者画已经不完整而被分割……”戚少商听罢一头冷汗,打断道:“这样如何可能?毁坏之物,身价倍跌。那他偷来做什么用?”冷血默然看着两人你望我来言句相接不暇,突然发语:“也许这不是一般的窃案。既然常理寻访不可得,我们不能再依计划而行。”戚少商手触到怀中《七略》伸出的一角,若有所思。
入夜,三人各回房间。戚少商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起身将另两人的房间走去。追命正睡得酣,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吵醒,怏怏地下床开门,冷血跟着戚少商便走了进来。“这么晚,还要商议么?”追命有些郁猝。戚少商合起门说:“画找到了。”追命登时清醒过来:“哪里寻得的?!”冷血接着说:“不过要等几日,画会自己完璧归赵。”
消息不胫而走,沧州一家新开的字楼言称得了两幅名画,要择日面呈圣上。徽宗龙颜大悦,令神威镖局解镖入京。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名画失窃案似乎有了戏剧性的结尾。六扇门的三大名捕随行押解皇镖,一路斩杀击退了不少不知死活的劫镖者。
似乎太过于平静了点。
戚少商觉得真正的大鱼沉得太久了,始终不见浮出水面。
第二日,被解的皇镖加速了入京的进程。不断有飞骑向京城进报,奏明皇镖离京的路程。
明月夜,短松岗。
解镖一行在详符(今开封市)的边镇落脚。戚少商几天未舒展的眉头此时蹙得更紧,人也瘦了不少。追命抬头看了看远山处暗霭浮动的松林,叹慨:“再有两天就到开封府了,要是皇上知道了押解的其实是……”冷血突然轻拉了追命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只有两天了。戚少商抬头看皎皎空中一弯孤月,心下千头万绪。
静夜凉露很是宜人。戚少商辗转反侧大半夜,终于迷困不已。夜岚悄悄从窗缝吹入,带着些许水气……戚少商突然振起,掩住口鼻。虽然并无异味,但松林喜水,入夜积聚夜露,因寒气侵扰,水气带在夜岚里透出的是紫色,这从窗流入的水气,竟在月光下捎带了浅浅银色,分明掺了异物!心下异然,戚少商立刻夺窗跳出,登着客栈外栏蕴力飞出,自银色水烟漫宕的西南方向追去。
一路风声啸鸣,追云逐月,戚少商不过多久就看到了前面飞驰急掠得白色影子,心下大喜,手里握了逆水寒的剑柄,一个长步直追而去。离得那白影越来越近,突然逆水寒大震!戚少商心下一凛,拔剑而出,果然霎时间铁矢若捕猎时的鹰隼般从四侧面飞刺而来,快,准,狠!戚少商挥剑绵延流连于身周,剑力苍劲,断头坠矢纷纷若雨,神龙捕头脚下轻功的追力丝毫不损。白影突然停在了一颗高枝劲松上,仿佛专等戚少商过来,待戚少商追近,却看到了那隐在厚重白色蒙纱下飘扬的黑色卷发!
顾惜朝?顾惜朝……顾惜朝!?
戚少商提剑疾驰而去,心下的疑问多过河汉的星星。最终化作靠近时刀剑相接的刹那一句:“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顾惜朝不答,眸子炯亮,仗剑相拼。四十招以后,戚少商发现顾惜朝的剑法很奇特……不若以前的阴狠决砺,倒是有了一种绵软而柔韧的味道。心里暗叫奇怪。再拆了二十招后,顾惜朝居然步步为守,招找为退,戚少商心下大骇,弹指间刻露了微绽,顾惜朝乘机一剑虚入直刺而来,戚少商反手横挥,剑捎扫过顾惜朝的蒙纱,立刻豁开了切口,纱下的脸让戚少商莫名的感到失落——这分明是一个娇美的女子!
戚少商再无心恋战,想速制住女子,问个究竟。不料那女子突然向戚少商喷了一口香雾,登时让神龙捕头有些找不着北。大意了,戚少商心下暗暗叫苦,挥开烟雾欲继续追赶,女子早已轻风信不步,飞离得不见人影,只留“芳踪”……
一刻恍然,戚少商大惊:“糟了!”好一出调虎离山!真正的本尊不知道留在客栈那里怎样鱼肉了被迷烟薰昏的人们。戚少商急忙奋力返回,祈祷冷血仍能清醒,抵挡得片刻。
回到客栈,发现自己进了六扇门后推测的能力实在提高了不少。
整个客栈确实被迷倒得七晕八素,安静得诡异,被鱼肉的血腥场面好歹没有出现。冷血一人仗剑端坐在大堂内,神色凝重,发丝微微散乱,分明经过一场恶斗。戚少商走过问:“冷兄不曾负伤吧?其他人呢?皇镖呢?”冷血等戚少商一气问完后,缓然道:“顾惜朝来过。放下了两卷卷轴,拿走了皇镖——就是我们押解的两卷空白卷轴。”戚少商不确定地问:“你可看清是顾惜朝?”无情从怀里掏出一缕卷发:“我与他拆招百回,最后他切我衣襟,我断他缕发。”看到卷发,戚少商头一个变作两个大:又见卷发!并因今晚的错认感到莫名的羞赧,心里暗自提醒:“可不能听风就是雨,不是卷发的都是顾惜朝!”赶快甩掉这些无聊的念头,戚少商沉声说:“冷血,这里疑点似乎太多。第一,金銮殿一战后,顾惜朝已成朝廷重犯,你轻自押他去的沧州铁血大牢,何人何故将他放出?为什么六扇门一点消息不知?”铁血接着说:“其二,偷画又还画,此人的举止奇怪的紧。”戚少商问:“画是真品?”冷血点头:“我细细辨过,确是真品。”
“咄咄怪事……”戚少商扶桌坐下,一时和冷血都不作声了。
3 我本楚狂人
蔡京心事重重地在书房踱步来回,像一只被困的恶兽,时年已近七十的他眉须皆白,仍然掩盖不了弄臣恶欲权谋的神气。
有家仆来报:“大人,检校太尉童贯童大人来访,已在前厅休息。”蔡京背向家臣说:“老夫片刻就去。你且退下。”
整理了衣冠,蔡京慢慢踱着官步不徐不疾地走出去,穿过广阔的中庭和曲绕的回廊,一入帘门就拱手道:“童大人今天好兴致,肯临老夫寒舍,甚幸!”童贯忙起身回礼:“今日到府上多有打扰。”客套完毕,两人各怀心事的坐下。
女婢端来茶奉,童贯也不客气,接来便抿:“好茶!大人府上多奇珍啊。”蔡京捏拿不准童贯的意味,含混地哼了一声:“哪里。”童贯看了看蔡京,放下茶碗拱手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蔡京心下一凛,面沉如水应到:“老夫是及填沟壑的人了,日子多清淡,何来喜可贺?”童贯捋了捋胡子,朗声道:“醉杏楼所失两画,《湖庄清夏》和《春江烟雨》,可是大人所赠,皇上爱妃奉若珍宝,如今追回,乃是朝廷的幸事,皇上的幸事,明妃的幸事,更是大人的幸事啊,此画若不追回,大人的一片心意岂不是尽失了。”蔡京看着童贯,两人风平浪静下皆是暗流汹涌。“好!好!好一个可喜可贺!童大人的关心,老夫这里谢过,来人,送客!”
看着童贯志得意满得走出去,蔡京心中暗骂:“一个宦臣,居然还能留有须子,不枉被满朝辱为“媪相”。哼!”但心中却为童贯一番话而愁心不已。但凡是狐狸,都有得藏住的尾巴,童贯是,蔡京也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尾巴,当然是下手捉住对方的尾巴为上策。
戚少商被追命奉为了“神机神龙”,被缠着讲明如何抛砖引玉,得回原画。当初不过想激得盗画者为探究竟现身,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完全是多余,顾惜朝的节外生枝成就了这个戏剧性的事故的高潮和结尾。为何盗画?为何还画?如何脱身于大牢?这些全然不知。然此事已经飞鹰传书禀报了诸葛先生,先生则示意暗中查明,免得打草惊蛇。
是夜,孤烛独燃。戚少商坐在窗栏上,抱着小酒罐,手捧《七略》
。清风翻书,停在了《攻城略》上。戚少商早熟记了章记,记得攻城略重篇幅大写了水攻。断坝决堤,用火药硫磺炸改水道引水而攻,烧滚汤放酸蚀之物溶城墙,甚至投毒在城的水源源头……各种招式,无所不至。这时,戚少商想到了一个形容顾惜朝的绝妙好辞:洪水猛兽。平日里无波事温恭静雅,一旦泛滥就可成灾,再加上些曲扭的心思,仿若毒水涌波,不到灭顶,绝不善罢甘休。
灌了一口酒,心中有些空空然。正欲放下酒罐,一颗石子飞来,击中了酒罐,砰然炸裂,残酒溅了戚少商一身。戚少商一惊,回头看,窗外的树上仅一株枝条在不停晃荡,将《七略》揣入怀中,戚少商翻出窗外,脚尖一点下面回廊伸出的短檐,跃上屋顶。
屋顶。
那青衣书生长身更见清瘦,逆着纯皎地月光而立,卷发在夜岚中微扬。
凤眼是黑白分明地清亮,眉梢隐着淡淡地阴郁。看到戚少商就立在自己前方咫尺,便将方才微微扬着的俊逸脸庞稍稍下低,下颔便略隐在了颈上环围着的白色银狐裘领里,一双眼眸直视着戚少商,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问候。
霁云朗月,苏世独立。
戚少商心里默出了两句,如当年旗亭一见,依然的,为他的俊朗气质道赞。
“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戚大当家,六扇门的神龙神捕,别来无恙。”顾惜朝启唇放言,落落坦荡。戚少商的所有名讳都给报了一遍。
听到那句刺耳的“戚大当家”,一股怒火就从心脉里腾起来。仿佛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复苏,却又被理智如回拉九牛一样生生地压制了,戚少商不等问顾惜朝那一手“回风弹指”怎么学到,先黑了脸:“没了你在,事事都好!”
顾惜朝仿佛早料到戚少商的回答,展颜一笑:“看来戚大侠是万分不愿再见区区在下喽!”戚少商听着,心里打起肚皮官司:谦称是用得绰绰有余,怎生没有一点礼谦的意思?于是张口便道:“果然墨者之黑甚矣!好好的话到了嘴边都变味了!”
“戚大侠看在下的眼神怎么这般怪异?像是在看妖孽一般。”顾惜朝撇撇嘴角,言语嘲讽地说。戚少商有了那么一刻的得意,脸上放了“自然是”三个大字。
言辞斗法一毕,戚少商收敛了颜色问:“今日你来,定然有事。”“不错。”顾惜朝扬起脸,回得干脆。戚少商看着他依旧张狂的神色,窃窃因他不曾在“铁血大狱”里消磨了精灵锐气而松了心,却又忍不住驳道:“你总是行事猖狂!私自越出大狱,又于百千御林军前盗走名画,于法于理不可堪容!”“你要捉我伏法?”顾惜朝平静地问,“这次,我成了贼,你成了兵。这个游戏真是百玩不厌呐。”戚少商不料他这样冷清,一时又没了言语。顾惜朝凄郁地说:“我这次现身,明为偷画,暗为访亲。不偷画,就回不了中原,见不了晚晴。”戚少商感他痴情,却更加疑惑:“回中原?”顾惜朝垂眸:“在下多言了。”见戚少商又狐疑地盯着自己,顾惜朝忍不住愠道:“借一步说话!搬些酒过来!”说完径自跳入了窗内戚少商的房里。
戚少商拍开酒罐的泥封,心中懊恼:为何要依他顾惜朝的话?说喝酒就搬酒,自己果然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顾惜朝看着戚少商闷葫芦不言语,抬手给他的碗满上。戚少商看了看顾惜朝,又看了看碗里的酒,问:“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说,这酒已经喝过大半了!莫非你找我来喝酒也是目的之一?”“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