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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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你还不知道?那是最固执的,这种事情哪里听得进我的话?她肯定是希望将来的媳妇文静贤惠,这样才好压得住。”张超埋怨了一番,方才想起这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极其不相宜,遂干笑一声做了个揖,“总之,三弟你千万帮帮我,事成之后我一定重谢你。时候不早了,要是让我娘知道我偷跑出来非得大发雷霆,我走了!”
张越还没来得及回答,张超就风风火火地跑得没影了。面对这么个鲁莽却又直爽可爱的大哥,他着实是无计可施,心中免不了盘算着该想什么办法去帮忙一把。可转念一想,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连咳嗽。
要是这桩婚事能成,那就是十七岁少年配十三岁少女,天哪!
四年前那场大水过后,东方氏倒确实是老老实实交出一应大权,在家里头调教儿女,很是清闲了一阵子。然而,冯氏虽说在京城也管着老大一个家,可这边上有老太太下有侄儿侄女好些小辈,中间还夹杂着妯娌,大半年下来她就力不从心。孙氏则是没有管家的经验,一来二去虽不曾闹笑话,可总不能得心应手。最后,两人不得不一起请示了老太太顾氏,把平分秋色换成了三分天下,这家里才总算是消停了。
而这一次对于儿子的婚事,雷厉风行的东方氏表现出了比以往更灵活的手腕,更利索的嘴皮子,更志在必得的架势。于是,顾氏经不起她再三摆事实讲道理巧舌如簧,心想金家如今上升的势头倒不坏,最终总算是点头认可,更请了官媒上金家提亲。
有心帮大哥一把的张越在正房里瞥见庚帖上赫然写着金蘅的名字,只得向张超投去了爱莫能助的一睹——这婚事决不是心想事成。在二房儿女婚姻大事的问题上,他那父亲张倬都插不上话,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二伯母东方氏考虑得也确实没错。
金家若是长女不嫁先嫁幼女,乱了长幼有序的礼法,对两家人来说都是不相宜的。
PS:有疑问或是准备暴跳如雷的同学请自行琢磨本章的标题,有耐心的且看本卷慢慢分解。今晚还有一章,就是这样了。
第四十一章 物极必反,水满则溢
北方的初冬很有些寒冷,由于老太太顾氏发话,灵犀之前带人在库房里翻找出了好些绸缎绢帛,又请来了好些裁缝,于是给上上下下都裁了几套衣裳。等到一色都送了来,主仆们各自都是焕然一新,倒是给这肃杀的冬季添了几分鲜亮。
所有衣裳的款式都是依着南京城那些流行式样。老太太顾氏做了四套,不是宝蓝就是天青。三位太太俱是三套,大红鸦青玫瑰紫,喜气之外不乏典雅。张怡和几位姨娘则是桃红茄花紫和嫩黄,各房里的大丫头都是松花色和浅紫,小丫头们多只得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裳,穿上也都精精神神。男人们的衣服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石青月白睢蓝,不过图一个庄重。
而刚刚定了亲的张超这些时日如同木偶人一般被人支使得团团转,仅仅量各式尺寸就让他去掉了半条命,此外还被母亲拉着唠叨什么衣服款式颜色,什么婚后该住哪间院子,什么该请多少宾客,新娘能有多少妆奁……总而言之,本就不满意的张超几乎是强自按捺着方才没有暴跳如雷,到最后但凡碰到那一大堆媳妇婆子就避之唯恐不及。
“超哥儿都要成亲了,接下来就是起哥儿,再接下来就是你,娘一定帮你好好挑挑……”
“别看超哥儿是老大,有些地方却及不上你,这几年他少说也有过两三个通房。再加上你二伯母又不是好对付的婆婆,那个蘅姑娘嫁过来之后日子可未必好过。”
“越儿,你有没有在听?你这孩子平日倒是懂事,怎么这事情上就不知道好好上心,就知道和你爹爹一个样,说什么顺其自然……”
面对唠叨个没完的母亲,张越也几乎想学父亲张倬那样脚底抹油落荒而逃。儿子都是自家的好,媳妇都是人家的好,这本就是至理名言,所以他着实没什么好说的。眼看母亲说着说着没完没了,他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正要找个借口,谁知外头秋痕忽然喜气洋洋地挑帘进来。
“太太,太太!大老爷受了朝廷通报嘉奖,二老爷前一个月刚刚升了参将!听说皇上恩准,大老爷不日之内就要回来探亲,二老爷交待完军务也能在大少爷的婚礼前赶回来,兴许以后就要往京城任职了!”
“阿弥陀佛,你大伯父总算是把浙江海塘那档子事解决了,这下可是苦尽甘来!你二伯母辛辛苦苦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如今把你二伯父盼了回来,孩子的婚事也不至于有什么遗憾!”
孙氏连珠炮似的感慨了一气,忽然又想到这些事情其实和自己没什么相干,面上不禁微微一变,但不多时就恢复了最初的喜笑颜开。不但如此,她赶紧叫来一个丫头,对着镜子装扮了一下,旋即便对犹在发愣的张越笑吟吟地说:“老太太那一头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子,咱们赶紧去贺一贺!”
瞧见孙氏搭着一个大丫头的手急急忙忙往正房那边赶,张越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母亲日渐肥大的腰身上。大伯父受嘉奖,二伯父升官,这自然是喜事,然而在这风风光光的喜事之下,三房这些年的努力就显得很是黯淡无光。可不消一会儿,他便耸耸肩追了上去。
不管怎么说。如今地境况都比当年好多了——做人不必得陇望蜀。只需要顺其自然。然后在无数地机遇后头找准合适地那个。小小加上一把力——这话可是仿佛无所不能地杜先生说地。
张信一心扑在浙江那条海塘上。整整四年没能回河南老家。甚至也没能踏进京城一步;而先头即便是老太太顾氏地六十大寿。张攸也没法赶回来祝寿。这一回兄弟两人终于能够暂时卸下朝廷重任赶回来。这张家上上下下顿时陷入了一片喜庆和欢腾之中。然而。主人和仆人们都忙忙碌碌地时候。小一辈人却没什么事。
张越亲自把杜桢送出了开封城。他并没有做牵马执蹬那一类地表面勾当。而是在师生辞别地时候认认真真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当他最后一次把头碰在官道那结结实实地黄土地上之后。他方才感到手臂上多了一双有力地大手。然后就被拉了起来。
“师生一场。你这三个头磕得情真意切。所以我没有拦你。”
尽管一年到头杜桢都少见几次笑脸。但这会儿他地嘴角却挂着一缕微笑。而这笑容和往日那种嘲弄地笑。讥讽地笑。淡然地笑。似笑非笑地笑全然不同。不再有那种冷冰冰地味道。而是流露出一股额外地暖意来。不知不觉地。张越总觉得此时此刻地杜先生方才是真正地杜先生。而那张冰山死人脸才是面具。
“你少年老成。出身大家却又没有那种浮华和浮躁。倒是一直很对我地脾胃。我此去京城你也不必担心。除了大沈和小沈学士之外。我当初和杨士奇也有些交情。混日子总归能过下去。想来初时地新鲜劲一过。皇上也不会惦记一个小小文官。”
自己想说的话都给杜桢说完了,张越顿时讷讷难言。虽说他怀里头还揣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私房体己,可这时候要是拿出来说是充作程仪,他依稀又觉得不妥当,毕竟老师是高升去京城当官,又不是凄凄惨惨戚戚地去流放。再者,先头张家已经送过一大笔程仪,杜桢也已经笑纳了。
可掂量来掂量去,他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犹带着体温的钱囊,略有些尴尬地递了过去:“杜先生,南京城那种地方寸土寸金,虽说您有旧友照应,可多带点银子总是没错的。我这么一点虽说不够什么使的,但总是……”
“婆婆妈妈!”
杜桢却不等张越说完,劈手就从他手中抢过了那个钱囊,看也不看便塞进了袖子里,转而微笑道:“你这个学生送我这个老师程仪,我难道还会装出一幅腐儒的模样拒之于门外?好了好了,莫作小儿女态,他日你到南京城应考的时候……唔,只怕那时候燕京就已经是京城了……我在那里等你的好消息!对了,我应该不会再回来,那屋子你就收拾一下处置了吧。”
说完这话,杜桢在张越肩头一拍,转身施施然地朝马车走去,再也没有回一次头,再也没有交代任何一句话。
张越眼看着杜桢在两个书童的搀扶下弯腰上车,眼看着等候在马车边上那四个来自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小旗翻身上马,心想旁人若有这样的荣光早就是喜形于色招摇过市,偏生杜先生丝毫不以为意。远远望着那马车和扈从在滚滚烟尘中消失在了官道尽头,他方才转身上马,正要打马回去的时候,他冷不丁又想到去年还在这里送走了彭十三。
他的文武二位老师,如今都不在身边了。
纵马飞奔回到开封城,张越本想径直回家,可不知怎么想起了杜桢最后一番交代,心中不由得一动。于是,他立刻拍马赶往了榆树巷子的杜宅。
到了地头,他随手将马拴在了那拴马柱上,便上前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疾步朝中间那屋子奔去,走着走着却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今天早上来接人的时候,他正好在院子外头碰见了已经收拾好一切的杜桢,并没有进到里屋,难道说里头还留着些什么?
张越手里一向有杜家的钥匙,所以大门上的铁将军把门并没有难住他。匆匆打开锁推开那扇房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当中桌子上的一个包袱,还有压在底下的那半截信封。而那包袱旁边,赫然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那把长剑。
想到这可能是杜桢留下的最后交代,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去,可一拎那包袱,错估了重量的他差点没折了肩膀。心下骇然的他顾不得看那信,三下五除二扯开那包袱皮,这才发现里头全都是白花花的碎银子,而那个小小的木匣中,赫然是一对白玉簪和翡翠鲤鱼佩。此时此刻,他陡然醒悟到这是张家赠予杜桢的程仪,不禁为之失神。
怪不得杜先生爽快地收下了他那些微不足道的银子,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有打算收受张家的厚礼!
使劲定了定心神,张越方才拆开了杜先生留下的那封信。看到那熟悉的字体墨迹淋漓地写满了一整张纸,看到那熟悉亲切的口吻,看到那没有抬头没有落款的格式,他不禁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杜桢此时就站在旁边。
“我当了你四年的老师可不是为了张家丰厚的束修。不过,当初不收这些未免不近人情,所以我一直留着,如今包括张家的三百两程仪和其他东西都分文不少地在这里。你我师生一场是缘分使然,这些身外之物就不用提了。
剑是利器,也是凶器。你是文人,不必学会用剑,但也需要有它防身,所以留给了你。我在京城看似是非多多,其实却安全得很,倒是你需得多多留心。张家出了一位英国公,那固然是最稳固的靠山;皇上也器重英国公,按理不会动摇国之柱石。但物极必反,水满则溢,祥符张家如今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焉知这就是一世富贵?
若真有危机,安之若素切勿慌张,惊慌失措之下最容易判断失误。进退应对之道我平日都教过你,但关键时刻如何决断,这就都看你自己的了。年轻人固然不可没了锐气,但更不可没了沉稳,只有真正面临大事的时候,方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担当,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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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恰是双双衣锦还乡
如今距离大明开国不过几十年,距离奉天靖难不过十几年,再加上当今永乐皇帝朱棣素来便是一个看重武官胜过文官的皇帝,因此卯足了劲要从军功上走出一条路的人并不在少数。张家次子张攸当年便是从英国公张辅四征交趾,在张辅回朝之后又在交趾任一方镇守,此次张辅第四次征交趾,他再次建下功勋,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回来。尽管那功劳尚不足封侯拜伯,但他的品阶却已经相去张信不远。
“正四品广威将军,又授了实权参将,太太,老爷这么一回来,那可是了不得!”
“可不是?我在家里苦熬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盼着他能够风风光光衣锦还乡?都说富贵还需险中求,若是当初我舍不得放了他上战场拼杀,咱们一家在这家里头可不得像三房那样战战兢兢?”
面对玲珑的奉承,东方氏面上露出了掩不住的得意。丈夫毕竟不是婆婆肚子里生的,她纵使把婆婆奉承得再好,究竟及不上人家长房,这道理她四年前就明白了。什么都是假的,夫贵妻荣才是真的,就好比那些曾经如同墙头草似的倒向长房的家伙,如今还不是使劲地掉转头回来巴结?
一旁的张超张起兄弟却不耐烦听这些唠叨话,两兄弟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找了个借口,这才得以脱身。出了门之后,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这才七嘴八舌说起了话。
“大哥,你可还记得爹爹长什么模样?”
“废话,我当然记得!爹爹国字脸,浓眉大眼,然后……然后……”
然后了老半天,张超终于露出了满脸苦涩,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爹爹带兵去交趾的时候我才不到七岁,这十年不见,顶多就是通通家书,我委实记不得了。不过,娘和玲珑说得那都是什么话,在这家里头,平素哪有人敢给咱们脸色看?”
“是啊,听着怪难受的,所以我才不想听。”
这兄弟俩在这边厢暗地里撇嘴,那边厢挺着大肚子的孙氏正在西院的院子里勉力行走。她的年纪已经很不小了,为了生产能够顺当,即使是走路脚下都浮得慌,她每天也会硬撑着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在院子里走上一刻钟。此时尽管天气已经颇冷,但她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有些急促了起来。
张越一踏进院子就看见这么一幕,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他虽说也希望母亲给自己添个弟弟或妹妹,但每每想到这年头分娩几乎相当于鬼门关,他的欢喜劲就会少那么几分。此时瞧见母亲脚步虚浮,他急忙奔上前去,挥手打发走一个丫头,自己则是搀了孙氏的右胳膊。
“娘。这天怪冷地。您在外头稍稍走动那么一圈也就行了。这出了汗让冷风一吹怎么得了?倘若真地要走。不如让人把我那间房挪出来。那里暖和。你若是想走在。就在那里头走上一圈。总比如今这样强。”
“尽胡说。把你那间屋子挪出来。你住哪里去?”
“娘。我如今都大了。就在左边厢房收拾一间屋子住不就行了?横竖都在一个院